下午過後,繞了好久的路才一一確認完宿舍的損害情形,看看是否還有選擇迴家卻遲遲尚未動身的住宿生。煮了泡麵吃過之後,早已過了放學的時間,不知不覺地夜晚到來了。在這期間不知聽過幾次警告思念體出現的廣播,原本想要數數看到底播了幾次,最後終於還是放棄,其實實在太頻繁了。


    接下來呢我喃喃自語。


    宿舍的損壞程度就算是想要修複也因為過於嚴重,不是簡單在周日做做木工或補補釘子就可以還原的。第一,既沒材料也沒機器,加上即使找了業者,也因為發出逃難警告而始終無法如願。對目前的我來說,在這樣人口稀少的宿舍裏,唯一能做的是,待在自己的房間小口喝著甜死人的紅茶。


    春奈一個人孤零零的跪坐在老舊的暖桌對麵,白皙的臉上的微笑裏帶有不安,一邊晃動著臉,眼睛望向漆黑的窗外。不久立刻在我腦子裏接收到粗野的意念電波。


    針對性強大的精神波襲來。


    是有感覺奇怪。隻是我不想跟你說。


    煩不煩啊。我現在很忙。明天再說。


    喔喔,原來是這樣。那又怎樣。


    我不需要這種特別服務。


    春奈用擔心的眼神看著我。嘴裏想說些什麽,微微張開後又閉了起來。明明她是沒辦法出聲說話,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另一邊真琴正以利刃般的精神波不斷傳來《拜托你我拜托你》的請求。對她惱人及糾纏不休的功力實在沒轍,我歎了一口氣之後起身。


    春奈,你待在這裏。


    春奈搖了搖她的小臉。


    想到春奈去世後,要她聽話到現在沒有成功過一次。可能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了。不管上哪去,她總喜歡跟在身後。於是我背著春奈走出去,下了樓梯從玄關要往後階走去的時候我停止步伐。


    我意識到有一個黑色人影擋住在前方。影子快步朝我走近,在距離三公尺的地方停下來。外麵的路燈映照出有魔女味道的光明寺茉衣子身影。


    我有話對您說。不花您太久的時間。我知道沒有多少時間,所以長話短說。


    但是茉衣子緊閉著紅唇,隻是盯著我看不發一語。後來終於以猶豫的語調說道:


    我今天不是為了來見您高崎先生,也不是想聽你的聲音而來,更不是因為想念你的緣故,是我有事情要告訴你。請放心。


    對什麽事放心?


    今天,我迴到宿舍之後,看到若菜意外地失落。那家夥一直都像個開心果活力十足,卻變成一副心不在焉的恍神狀態。樣子怪得讓人吃不消。我呢,這段時間一直跟她同寢室,未來也希望跟她一起住宿,今天來是因為想要請你讓她早一點變迴原來的樣子。


    說到一半,她的黑眼珠望向我身後。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茉衣子突然之間往三公尺的距離內前進,兩隻手握起我的右手。春奈當然不可能坐視一切。!


    茉衣子皺著眉頭輕輕道謝過便退到後方。到底來做什麽的,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春奈,我一點也不懂。


    那先告辭了,保重。


    黑衣少女靜靜地彎身後,轉過身去,踩著堅定的步伐再度隱沒入夜色裏。


    我靜默地離開。


    夜晚的校舍有著莫名的怪異氣氛。大多數的學生應該是已經離開學校,然而每到一個轉彎處,總覺得似乎有人站在那兒。早已過了熄燈時間的暗夜裏,照在走廊上的是緊急用照明所發出的微薄光線。走進了像電影布景般一個人影也沒有的走廊裏,爬上樓梯來到最頂樓。


    在學生會長室裏,除了真琴,意外的是還有日比木會長正和她一起等這我。再來還有另外一個人


    哥哥


    若菜一臉不安地坐在那裏。與剛剛春奈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真琴仰坐在接待用的沙發上翹著腳,日比木會長則像是定坐住不會動一般,在會長桌上擱著兩隻手肘十指交叉。


    我沒有坐下,來迴看著這三個人。


    這件事跟若菜沒關係吧。為什麽她也會在這個像黑社會堂口一樣的地方?若菜你迴宿舍去。還是說幹脆你迴家算了。


    是我叫她過來的。我午休時也稍微提過了,這是因為突然有緊急的事情才會請她再來一趟。理由就在這裏,請看。


    若菜與真琴之間的玻璃桌上,有一個昨天也放在這裏的液晶熒幕。畫麵裏是正從某處傳來的現場直播。


    有一塊像是變形的星型詭異石頭,在公寓區正中央蠕動的畫麵。就隻有那一去像是特別剪開來似的沒有光線,隻有無盡的黑暗。


    我像是看到別人的嘔吐物一樣不舒服,隻得立刻把眼睛別向他處。


    然後呢?


    你問我然後呢?我才想問你,就隻有這些反應嗎?你的洞察力比昆蟲還不如耶?嗯嗯,這個壞習慣,建議你還是改掉吧。每當遇到頭疼的問題,就會停止思緒的這個壞習慣。人不過是一枝會思考的蘆葦,這是巴斯葛說的。意思是說,不會思考的人類隻不過相當一枝蘆葦的存在價值喔。你了解嗎?小由季。


    我唯一了解的是我迴答道:你大概是童年失歡。如果不是這樣,個性不會乖戾成這樣。


    哥哥


    若菜再一次唿叫我。每當她擺出像鴨子一樣噘起嘴巴的神情時,並不是因為正在鬧別扭,而是因為她的眼淚快要飆出來了。對此我十分了解。


    整個空氣並沒受到驚動,但所聽見的音量足以響徹會長室。


    迴到正題吧。別在逃避了。過去以來那些家夥闖入校園以來不手軟。在你被拔水優彌騙得天花亂墜之前,我得先問你一些事。


    對我不了解的事情我無可奉告。


    日比木沉默了大約兩秒,帶著塑膠娃娃都沒他生硬的表情說道。


    psy網絡本來的功能,是將眾超能力者之間的意念串聯起來,一旦串聯後你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嗎?


    可以透過人腦的思想,無止盡的窺視對吧。


    不知這樣。是精神的大融合。所有超能力者的意念被集結,而產生一個大型的意念體係。你可知那體係代表什麽?那是一個絕對性的客觀構成物。即使每一位超能力者各自繼續保有各自的意念,仍然能夠獲得唯一一一個整合性的客觀理念。不再隻是所融入意念體內的一小部分,而能成為整個意念體。到了這種地步,身邊的人就不是別人了,肉體雖不同,但會成為另一個自己。這個現象不是隻在一兩人身上發生,所有超能力者即是他人同時也是自己。單純來說,psy網絡,是在精神場域裏製造出一個會思考的腦袋,以及一個會思考的意念。


    不好意思我決定吐出這句話。對於這些學校的幻想故事或科幻現象我沒辦法奉陪。在我喜歡的那個世界裏沒有莫名其妙的妖怪,沒有隨便讀取人腦的女人,也不會有神出鬼沒的家夥,以及鹽巴做的天使雕像,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世界。你們想要怎麽搞那是你們的事,別把我也一起卷進去。我可以迴去了吧?我不是說宿舍,是我生長的世界。


    要是不插手,外麵的世界就會像你所看到的那種景象。像畫麵裏的這種怪物或者怪異現象經常會不定點亂數發生。如果偶爾在限定的地區出現的話那還好。這種網絡的不當擷取隨著時間經過會持續擴大產生。無論是規模、數量、威力都是一樣。變成了這種世界的話你還會想要住嗎?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是要我叫春奈滾蛋嗎?如果是這一件,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你倒是告訴我要怎麽讓她升天成仙?這種事你有辦法嗎?


    當然,如果是我的話就有辦法。


    手盤在頭後方,一邊看著天花板的真琴一邊喃喃道這不太有趣的話語。


    我會全力阻擋流入


    你背後那位幽靈小姐的整體意念。如此一來,支撐小春存在的依靠來源就會消失,她也會因而飄搖離去。哎,或許沒那麽容易啦,用我這種程度的電感稍作集結,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不知道該怎麽辯駁的我失去主張。感覺好想聽了一段外星人的演講。


    psy之所以無法正常運作,是因為被串聯起來的眾超能力者的精神能源,全讓小春一個人拿來用為自己可以繼續存在這個世界生活的目的上。就是因為她這樣一點一滴的啃食數千名超能力者的意念,你的妹妹才能在精神層麵免於一死。如果把流向小春的其他超能力者的精神能源完全隔絕在外,隻需要把這個意念的流動切斷,那麽,大概她就會消失了。至於網絡是不是就能迴複到原來的狀態,還隻剩一半的機率。


    我終於開口。


    為什麽春奈有能耐涉入到這個地步?她不過是個幽靈。


    幽靈不可能存在世上。意念這種東西不會無中生有。一定得要有所憑據,有所立基,精神場域才會成形。而她寄宿的地方正是這個psy網絡。


    我是不可能相信春奈一個人有辦法涉及這些事情的。


    她才是這個psy網絡的始祖。借由強烈的感應力,將所有超能力者的精神合而為一道意念的能力,這是春奈原本就擁有的東西。我記得有跟你說過,過去那一套psy網絡隻會在極少時候才會出現。春奈在世時啟動了能力,這恐怕在她個人也是無意識地發揮出來才變得如此,這是在她過世之前發生的。化作時間來看,大約是十秒左右的事。但是,那的確就存在於眾超能力者的體內,直到後來她死了。在死亡的一瞬間,她把那份能力用在一件事上麵。把這個應該要變為巨大意念體係的網絡,也就是所有超能力者的意念合體,轉換為支撐自己的精神得以繼續存在的用途。她用強烈的意誌力來驅動,隻為了能待在你身邊。


    哼。


    所以我們才派你出去調查。看過那些受害地區之後有什麽想法?想到什麽沒?你認為是跟自己無關的外界災難?對那些破壞、混亂、令人疑惑的攻擊痕跡作何感想?還是覺得跟自身沒關係嗎?真是遺憾,你已經無法再以旁觀者自居了。不,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是局外人。隻是你不知道罷了。現在讓你知道了過去自己是如何的無知,知道這些事以後你就是一個明確的當事人了。


    假設你有一個數學成績一直沒有起色的朋友好了。你比他花了雙倍以上的時間及努力再學習數學。然而卻發生朋友輕鬆拿下高分的事情。你會認為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嗎?會為自己編造理由說朋友的腦筋先天上比自己優秀,然後放棄你原本的學習熱忱嗎?難道不會去審視自己的想法或是讀書方法是否出了差錯嗎?


    這些怪物是因為網絡被不當擷取而出現的。原本應該要成為一個客觀意念體係的東西,現在可以說是失控而四處亂竄。六年前春奈死後複活那一刻,原本隻是開了堤防般的極微小程度的異常,如今隨著近年emp能力者人數的激素激增,已經強烈到越來越無法收拾的地步。


    現場也派了本校保安部成員前去探查,頂多隻能做個緊急處理。隻要不除掉根源、不把洞開的大門填補掉,像這樣的怪異現象在各地,不久後就會是全日本國,處處埋伏著危機。這一點是可以確信的,也就是大規模的災難正以春奈為中心,慢慢在行星表麵向四處蔓延中。


    有兩個解決方案。其中一個是,將psy網絡移迴正軌,或者完全消除。原本網絡會被不當擷取就是起因於春奈拿來支撐自己的存在才引發的,隻要她消失,不當擷取也會消失。網絡恐怕要能迴複正常是不太容易,但我預測至少會變迴以前沒有網絡時的初始階段。


    另一個方法就是把春奈放射性的意念能力給封印主。思念體是在emp能力者凝聚意念力時所產生的。意念力這種東西可以相互抵消。宮野他們在做的就是這一類。這樣一來起因於網絡誤用而出現的思念體就能用相同的理論封殺掉。這也就是說,使用強力防護罩來圍住這個學園問題就能解決了。如此一來至少因怪異現象引起的災難可以限縮在第三emp學園內。隻不過


    日比木動了一根手指,指著熒幕說道。


    校園內會開始出現前所未有的怪異現象。這種持續擴散的精神能源就得獨自承擔下來。


    那就選這第二個方案吧。宮野他們會很樂意整治妖怪的。


    恐怕如此一來對你、對若菜而言會成為問題的不是結果,而是方法。


    這跟若菜無關吧!


    有關係。這是因為,春奈所放射出來的精神波以及製造怪異現象的能耐,唯一隻有一人可以防禦住那個力量,就是若菜。


    若菜用難過的神情看著我。也或許那就是春奈的表情。春奈一直沒有出現。這種場子不出麵還是比較好。日比木繼續說:


    這個方法需要特殊的配方。必須讓若菜一整天在校園四處形成防護盾。


    不可能的事。


    她可以的。若菜一個人恐怕沒辦法用意誌力撐下去,不過呢


    要是限縮在這個學校裏麵的話,再加上我真琴在就能搞定。


    真琴一邊笑著聳聳肩膀。


    沒錯,正是如此。先讓若此案睡著。沉睡到她的emp能力失去功效。失去意識後讓睡美人的能力赤裸裸呈現出來。像是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便利商店那樣,用這種方式操縱她的腦袋。沒錯,由我真琴來操縱。由這個超特快預級能耐的感應力持有者。若菜則是無須自行操持意念,隻需要每天維持睡眠狀態,直到我來排除異常狀況為止。如何?


    什麽如何?沒有如何可言。


    春奈的能源是來自形成整體psy網絡的能量。這對雙胞胎姐妹被動地持有抑製網絡異常短路的能力。這是象征性的現象。整體看來就像是有人刻意在一開始就在若菜體內安置了保險杠一樣。被挑中的人類身上被賦予有期限的特異能力,然後造出一個意念的集合體係。所謂目的何來?究竟整件事情有多麽高深?就連我這個學生會長也無法解讀。


    對還不確定的事情我建議你先不要大肆張揚的好。


    有人出聲了。這柔和的音調離充滿了奚落、寬恕、以及友情的味道。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一位身穿製服溫文儒雅的男子,手插著口袋在會長室門口出現。


    也因此,我撥水優彌才會帶來第三個方案,意氣風發地出場。高崎先生讓您久等了。您選擇夜半特快車,還是感傷的長期旅行?


    可以感覺到若菜抓著我袖子的指尖力集中了能量。


    選擇哪一個都會麵臨痛苦。真是難以作答的選擇習題呢。我也真實的,這問題根本是愚弄人了。畢竟就像是要你在站在懸崖上的兩個妹妹其中擇一推下去一樣。有人下得了手,但你是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的對吧。我很了解你。因為不同於我,你的內在就是一個好哥哥的心理狀態。


    優彌眯起眼來,麵對一臉從沒見過的僵硬表情的真琴說:


    嗨!幾年不見了,小姐。以前一起看的那場奧運,是那一年的事啦?你真是一點也沒變呢。那精神波總是像葡萄酒開瓶器一樣的攻擊力道。這部分也算是你的長處啦,我的妹妹。


    你還像是長不大的孩子嗎?你叫什麽是吧!真是滑稽。不,因為太無趣了有點難笑。冷到極點。冷到都可以摘冰了呢。簡直像溜冰場上發生漏油事件一樣。


    說的真是好。現場沒人買賬就是了。我個人也對於這個稱號感到有點難為情。畢竟此一時彼一時呀。你不打算像以前一樣叫我一聲哥哥嗎?我親愛的妹妹


    原來你們是兄妹啊!


    我對這冷靜的一幕吃驚不已,喃喃自語起來,還沒說完便接受了


    這個事實。


    原來如此呀,難怪跟你們說起話來總是令人抓狂。你們身上的確流有足以惹毛我的相同血液。你們兩位快從我的眼前消失吧。


    優彌對我說的一番話讚同似的輕輕點著頭。


    對於這個妹妹給你帶來的所有麻煩事我一清二楚。對於這個不成才的小姑娘,身為兄長的我深感慚愧。也不知她為何會變成這幅怪癖的個性。十年前明明還是個像可愛寵物般人見人愛的小孩子呢。


    你說夠了沒,笨蛋。


    這是我第一次看真琴露出生氣的表情。


    你這麽批評我不會反擊的。因為,我對於自己是個笨蛋這件事是很有體悟。在人生路上不耍笨是沒辦法活下去的。你不也是如此嗎?我那愛哭鬼的妹妹呀


    我比你好太多了。以前我的確是個大笨蛋,現在倒是學了不少事。也學到了如何甩開笨蛋的宿命。需要教教你嗎?特別給你免費喔?


    不用了。我對現在的自己還算是滿意。我看久別重逢的寒暄就先到這裏吧。我今天來的目的,不是你這個滿腦子豆腐的妹妹,而是高崎先生跟他的妹妹。怎麽樣?下定決心了嗎?


    下定什麽決心?


    當然是針對我帶來的第三個方案啊。我說了吧?我是前來傳遞第三條路的傳話人。如果是我們的話,絕對不會對你兩個寶貝妹妹動任何歪腦筋喔!不僅如此,我們還張開雙臂歡迎外麵世界的災難到來。熱烈歡迎。世界越亂,我們越方便。如此一來emp能力就能夠被當成正派能量而公諸於世。就算被嫌惡,也比受人漠視或者一無所知來得更好。


    我並不認為你們這麽做是錯的。


    日比木用抑揚頓挫適中的音調說道:


    隻是太過於猴急。急著行動是導致失敗的首要原因。所以我無法讚成。這不隻是我一人的想法,也是這個學校全員的主張。


    我們的行為理念就是,針對全員的主張進行啟發。聽好了。如果認為世界有錯,自己就應該再次審視自我的認知。切合實際情形的認知必須要由自己去體悟出來。大部分的emp能力者都認為錯在自己。他們深切以為自己屬於這世界的邊緣族群。但果真是如此嗎?如果這些超能力這是邊緣人,何以這種能力會挑中我們,寄宿在我們身上呢?真正的解答就在我們自己身上不是嗎?這世界終於以我們為中心來思考了,現在也許正是在重整的當下也說不定。既然一如此,我們就應該好好把這部分當成是後盾,大幹一場不是嗎?這也是為了下一代的超能力者著想。


    哈哈哈哈真琴笑了出來。


    什麽下一代?你隻不過是為了消除壓力,幫自己找了適當的理由用好聽的修辭說出來罷了。這種理論跟黑鯉魚相信隻要在瀑布逆流而上就可以變成一條龍的迷信說法沒兩樣。是誰說要幫誰啟發的啊?啟發的啟字你會寫嗎?要痛罵你的話派三歲小孩出場就足夠了?這個超級大笨蛋。


    兄妹要吵架請到別處去。


    我作了這個提議。眼神則是一致地看著日比木、真琴與優彌說:


    這些事情我不想看也不想聽。你們全部離開吧。否則就是我走。我不想陪你們玩這種小孩子把戲。


    我感覺得到自己邊說話的同時血液直衝腦門。正想吸口氣繼續說。


    有人拉了我的袖子。往旁邊一看,若菜一臉恍惚站在旁邊。


    那個


    若菜看著我的臉支支吾吾地說著:


    好了啦哥哥。


    一幅自在的雲靄的笑臉。


    雖然我聽不太懂,可是,似乎是隻要我做些什麽一切都會解決是吧?真琴有跟我說過大概需要三年的時間,如果隻是三年的話我可以的。而且


    突然間吞吞吐吐地,若菜再次開口。


    春奈比我還要喜歡哥哥有一百倍之多。


    我沉默了一下來。思考了一些事。為什麽日比木要對我跟春奈、若菜說這些事?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強迫我們在兩種方案中二選一是吧。無論我同意與否,他一定是這樣想的沒錯。


    這也太狡猾了,我心想。如果我一答應,解釋犧牲掉雙胞胎裏的其中一人,在事後若是接受事件始末的說明,我或許會繼續尋找害人的兇手,直到最後應該隻剩接受事實的份。那時我搞不好也會認為是事出難免。


    事出難免?什麽叫事出難免。春奈是事發原因,若才是保險杠?白癡啊。這對雙胞胎不可能有這麽出奇的能耐。一個可是死了變成幽靈,偶爾丟東西、摘摘櫻花瓣、還會在紅茶裏放進五顆方糖的笨蛋,另一個是腦子被操控到要她睡個幾年也傻傻答應的傻子啊!這對呆瓜二人組。


    若菜看著我。真琴也望著我。優彌十足優雅地對著我微笑,等我迴複。日比木用暗沉的臉色繼續坐在那裏朝我看過來。恐怕人未現身在這裏的春奈一定也正在看著我。要和春奈永別?還是讓若菜的學生時代斷送個幾年?或是讓他們跟去跟著真琴那位莫名其妙的哥哥?這幾個家夥要我決定,要我在裏麵選擇一條路。要是選擇了前麵兩個其中一項,優彌一定會有所動作,要是選了第三條路,真琴與會長絕不會坐視不理。原來如此啊。


    這樣哪做得了決定啊?笨蛋。


    聽起來不像是自己的聲音。連自己都會打寒顫的,像是從十八層地獄傳來的冤魂的聲音。


    春奈揪了一下我的衣袖。


    哥哥


    閉嘴。


    誰都不準說話。都不準開口。別讓我分神。


    因為太過於頭昏腦脹,發不出脾氣來。就是微笑以對也沒什麽關係。這群笨蛋!隻因為不小心擁有了這種笨蛋能力,就連腦袋風裏的東西都像奶油一樣糊掉了。如同被循環使用好幾次的木栓一樣,堆起一座沒用途的木栓山。你們把記憶消除,人生在重新來過一遍吧!


    沉默令空氣僵直,在會長室凝結了起來。我記得有人說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用時間來解決。那我應該要來提出這個方案。我並不是一個喜歡當偵探那種過度在意自己形象的人。也不是說因為這樣,我就會比較有耐性去靜靜聆聽人解釋何謂偵探。我不想聽這種東西。


    在一切結束之前,就這樣靜止不動好了。如果可以我倒願意一輩子這樣。


    在凍結的時間裏,若菜再次拉了我的襯衫,我不加理會,在她孩子氣的發型、幼稚的臉龐上潛藏著最大程度的決心,正準備要開口。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優彌非常突然地跳了起來。跳到房間的角落。馬上傳來一聲爆炸後,門被炸的四分五裂。木片飛散四處,黑煙彌漫之中走出兩個一黑一白的人影,以不一致的步伐前後出場。


    您看來真是傷神呀,舍長大人!有什麽值得煩惱的,我一點也看不懂!


    一邊大聲叫嚷著一邊走進來的宮野說道:


    唿唿!這麽凝重的氣氛!這是在警察文話嗎?被集體批鬥的可是舍長大人嗎?厚說你幹了什麽好事?我不是跟你說過嘛,要你小心為上!人家給你忠告你就該聽進去嘛!以後記住囉!


    尾隨在後的茉衣子,以一副忍著頭疼的姿態現身。


    如果是天生的傻瓜,那就沒救了,如果是刻意這麽做的話,那這個人也一樣沒得救。不管是哪一種,百分之百都符合班長,這樣形容對你真是恰如其分。


    你在說些什麽!我無論何時都把認真打拚、貫徹始終這一點常記心中的耶。這句話可不是差點!


    茉衣子像是死了心一樣,吐了一口氣,對著我以目致意。宮野則用賤個二萬五似的輕蔑眼神看著我說:


    沒什麽事是值得煩惱的,舍長大人。不管是誰來看,那邊的帥哥一眼就可以看穿是個壞人,這一點不可能會有錯的,他絕對是我們的敵人!敵人就是拿來討伐


    用的,也就是說,我就該采取這樣的行動!


    優彌笑看著這對黑白二人組。仍舊維持手插在口袋裏不動的姿勢。


    我看你才是個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呢。簡單明了就是你的行動原則。如果高崎先生像你一樣頭腦簡單就好了。是這樣的話,就不至於煩惱這麽多,不知該選擇哪一條路。


    哼。那邊的謎樣少年郎。你好像頗有能耐的樣子。我先跟你說,來會長室的路上我遇到好幾個謎樣的陷阱,讓我一點都不感到無聊。不過那些都對我沒用。這樣還敢取名叫作水星,還真是桀驁不遜啊。


    那隻是為了拖延你的腳步喔,宮野同學。隻要在你們敢來之前,能夠多拖延一點時間就好了。您還覺得開心嗎?哎,如果說我講的話聽起來像是不服輸,那也沒轍。總之我已經把該說的都跟高崎說了。


    真是辛苦你了。那我也該來做我的工作了。


    突然之間優彌的腳邊出現了黑色圓形。那是宮野的魔法陣。素麵的深黑色鎖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及數量將優彌團團纏住。


    相當地有趣喔。你是鐵鏈傑克是吧?


    別用那種妖裏怪氣的名字稱唿我。我叫做宮野秀策,是準備繼任本世紀最強魔術師之人選。我的行事曆上是這麽寫著的。


    不需要配合的訊號,茉衣子早已舉起雙手,指尖上閃爍著青白色的螢火。


    螢火朝著被束縛住的優彌飛射過去。已無處可逃的包圍陣勢,畫出數道光軌向優彌襲來,優彌卻仍是一臉處變不驚的笑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原以為茉衣子的爆裂球體會大大的引爆。


    螢火聚成的火球體在扔向優彌的同時消失了。不久,有點厚重感像紋身般纏繞在上的鐵鏈也被優彌的身體給吸收進去而失去蹤跡。


    這怎麽可能!


    茉衣子用如同小鳥吐氣般的音量述說這觀後感,宮野則是一個人兀自地點頭。


    哎呀,我早料到你不會這麽輕易被擊敗的。一切都在預測中,反而無趣。


    知道的話,就省省力氣吧。你不過是白費功夫罷了。反正你隻要征服得了那種在校園內出沒的小妖小怪就感到心滿意足了不是嗎?


    你這是在挑釁?還是給我忠告?


    這是警告。接下來我要自己脫離這個令人不開心的狀態了。


    優彌像在膜拜一樣的雙手合十。雙手的手掌之間放出了一小抹火焰。像是用過即丟的打火機一般,微弱的火焰。跟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像魔術般的火焰球。


    他一副像是在展示戲法的態度,張開雙手。細小的火焰如同被地心吸引般的緩慢墜落,吸收到地底下。


    無聲無息。


    整個房間被染成紅蓮花般的大紅色。以優彌為中心,像是液體狀的火焰上下左右盡情地燃燒著。房間裏的盆栽植物,枝葉被一瞬間燃燒殆盡,學生會長室裏存放的用具全部焚毀。牆壁邊的書架,轉眼之間化為木炭,屏風與泥水製造機也遭火舌吞噬無一幸免。


    這不是這個世界裏會出現的火焰。沒有熱度的火焰不可能擁有燃燒能力。


    隻有會客區四周免於遭受火焰的侵蝕。若菜緊靠在我的身邊,真琴依然坐著不動,宮野與茉衣子則是並列站著。


    打從一開始便安靜消失的春奈在眼前出現。白皙透明的身子搖啊搖地,攤開著雙手。我隻看得到她脖子下方頭發飄揚的背影。


    是春奈幫大家擋住火焰。


    置身於安全地帶以外的有製造火源的優彌,以及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會長座位的日比木,那個日比木會長的雙手仍在熊熊火焰燃燒中的桌子上擱放著,眉頭不動一下。哪能受到驚嚇呢。在這間學校能以會長自稱的人,或許就得像這樣麵對這等火災仍舊麵不改色。


    我徒然地看著四周被火焰上過色的牆壁。紅色牆壁的對麵,優彌一臉太陽神像般的笑著。


    接下來,我們得趕在其他人追趕過來之前把事情給解決掉。棘手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碰吧?我也不想唿叫那些那些待命的家夥們。因為想要避免全麵性的開戰。高崎先生您準備好作答了嗎?


    我靜靜地看著純乃後麵的頭發。


    就老實告訴你吧。我們想要的是春奈小姐身上的能量。但是因為她不會離開你,也隻聽你的話。所以即使我們強行綁架你,她也絕不會就這樣乖乖聽我們的話。也就是說,我們隻好請你自己點頭同意,加入我們。我所做的就是這件事。你明白了嗎?你的心意看起來已經慢慢偏向我這邊了不是嗎?說來說去,你的內心還是不想要春奈消失的吧。


    我不認為自己有必要迴答。如果隻是考慮看看我還能接受。我問了我自己。你這小子是真的希望春奈消失嗎?我迴答。天曉得,那問這問題的你這小子又是怎麽想的呢?對於折迴來的問題,我答道。連你這小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麽可能會曉得呢。這倒是,我聳了一下肩膀。有時候不作答也是一種正確答案。就這麽安慰自己好了。我讚成這個提議。


    我沉默不語。


    茉衣子和宮野則是開始對話。


    請你想想辦法。


    對於無法挽救的局麵還硬要設法補救,這不僅是欺騙是一種偽善by宮野秀策。這是我的至理名言。你可以抄下來,找機會使用。


    像這種不知打哪來,剽竊味濃厚的格言我一點也不會想用。


    說到這裏,真琴和日比木究竟在做什麽呢。不,到底是為什麽靜默地一點動靜也沒有?


    若菜一臉大驚失色的樣子抓著我的衣服。光是呆站在那兒的宮野或者由於焦躁難安咬著指甲的茉衣子都還好說。真琴卻是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鎮靜地靠在沙發上,日比木則是被包圍在火焰中仍舊緊貼著桌邊不動。你們兩個擔任的角色就到此為止了喔?接下來隻剩下輪我上場把木桶上的三個洞穴用劍刺穿,將黑胡子這家夥打飛就好嗎?


    我正想說聲別開玩笑了,這時宮野丟出一句話。


    差不多就到這邊吧。


    我以為他指的是這場滑稽鬧劇,可我會錯意了。


    在悶悶不樂的學生會長的座位後方,校舍的外牆突然爆炸了。


    巨人的拳頭把窗戶打飛,擊潰牆壁,這股氣勢像是想從日比木的後麵偷襲般,撞了上來。


    天使雕像緊握的單拳從優彌身旁直接轟炸過來,打中通路那邊的牆壁,發出猛烈的聲響,牆壁也被打爛,直到它鹽製的表皮開始叭嗒叭嗒地掉落了,才算是停下了動作。


    怎麽樣!我唿叫的巨型天使雕像很有用處對吧!我像說得以備不時之需才做的,這下真是準備對了!我對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不寒而栗!


    我對班長這個表麵上有道理的注解,感到不寒而栗。你還真敢這麽馬虎行事


    能引導它輕聲輕腳走到這裏來,那可不是一般的意念集結辦得到的喔,茉衣子!再多誇我幾句,好好的稱讚我吧!


    我才不要!


    然而優彌的火尚未熄滅。那漩渦狀的血紅色獠牙甚至還圍住圓木般的手腕,一瞬間便將之化為黑炭。空氣中充滿了鹽巴的焦香味。天使的左手整個崩解掉落,從火海裏升起的火焰團塊猛地往牆壁大洞飛了出去。


    從連這種時機依然不起身的日比木臉上掠過,火焰團塊飛進洞裏,將隻看過幾眼的那座古怪的天使雕像的上半身打得粉碎。


    優彌慢慢站起身來,毫發無傷。


    嚇了我一跳。


    他臉上流露出像是聽到親密好友的玩笑般,打從心底開懷的那種笑容。


    我代替那位女士表揚你吧。如何,宮野先生?你就跟高崎先生結伴一起加入我們怎麽樣?每天都很好玩喔?


    嗯。宮野陷入沉思。我以前到


    沒想過這種事。或許值得評估,哪天我會考慮一下的。請恕我暫緩迴複。


    暫緩啊,就是這個!原本問題本身就已經處處是漏洞,硬是要我在三個毫無正確解答的選項裏做出選擇,這才是奇怪。


    所以我的答案是全部拒絕


    怒氣一下子沸騰似的湧現出來。


    專斷、任意而為的日比木、真琴還有優彌。


    我內在的溫度緩緩上升,體內指示器已經幾乎快要破表。


    你們全部一起從我眼前消失吧。就是現在,立刻馬上讓我迴房間。我沒興趣陪你們參與這種沉悶的鬧劇。春奈不想,若菜也不想。別再這樣動搖我的情緒。我從以前就不善長生氣。要發怒時總是抑製在抑製。才會老是在吃虧。但是我不會繞過讓妹妹難過的家夥。唯一有權利這麽做的隻有我和爸媽。


    沒有陌生人插手的餘地。


    我還以為自己的喜怒哀樂早已消耗殆盡。很久沒有這樣了。感性跑在理性前麵。大約有六年不曾如此了。


    春奈的身體抽動了一下。


    沒被燒光的花盆一起浮上半空中。


    還來不及弄清楚怎麽一迴事,朝優彌飛去的大丁草就在命中他之前連盆帶草燃燒殆盡,往日比木飛去的九重葛在會長桌上碎裂,然後攻擊真琴的,是直到剛剛若菜還坐在上麵的沙發椅。兩人坐的皮沙發騰空飛起。!


    小光球橫越了會長室,將沙發狠狠地裂成兩半,皮麵散灑四處,掠過鋼琴兩側掉落在地上。真琴沒有移動。茉衣子則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將放出螢火的手放下,小聲說道:


    你好歹,也躲一下


    真琴隻有鬆了一口氣代替迴答。


    火浪形成荷葉狀。看到火蛇揚起鐮刀形的脖子,優彌臉上頓失表情。一整堆的火紅花瓣朝站立著的優彌襲來。貫穿了閃避到一旁後留下的優彌的殘像,接著在牆壁上打了洞。隔壁的會議室開始一片火海。


    火海中出現了數不清的火柱。在室內四處亂竄的無數火矛盡情狂舞。其中幾支朝天花板衝去。爆炸了。


    天花板被炸開了。


    從缺口可以看到像垃圾般的星光在晴空中閃爍。以黑漆漆的熒幕為背景,還看不習慣的東西在空中飛來飛去。


    許許多多的光球像是跳著舞似的飛行著。高大的青色光束像是一條龍的樣子。是正在飛翔的思念體怪物們。大洞穴外有一個巨大黑影朝這邊窺視。一直貼附在屋頂上,看來像是光滑不溜、臉上沒有五官的爬蟲類的頭。


    穿越過它旁邊的是蜘蛛的腳。


    日比木喃喃念道:


    幸好你夠理性。否則就算你更早就遇上了這個局麵,也是以點都不令人意外。可以這麽說,對妹妹的存在感到厭煩的你,在表層意識上已經壓製住網絡的失控狀態。隻不過,遊戲到此結束了。


    春奈迴過頭來。那是感覺困惑,快要哭出來、噘嘴的表情。與若菜相同。


    這個憤怒是你的情緒,不是春奈的。


    日比木無論發生什麽事,聲音依然平穩。


    這些都是你的意念。她不過是將你的意念給具體化罷了。所以把她的能力印出來的可是你喔。她執行了你所思考的事情。


    春奈注視著我。


    如果連校園外,外麵的世界都跟這裏一樣,那我們也就失去了集中在同一處的意義了。內與外的界線從此消失。如此一來,你終於可以離開這裏了。這是春奈幫你執行的。為了實現哥哥的願望。


    騙人,我心裏這麽想。對春奈看了一眼。


    她白皙的小臉歪著頭。


    用遊絲般的意念。


    覺得你麻煩的隻有我。除了我以外的人沒資格這麽說你。絕對,不可以。


    要說的話,我倒認為在這個學校裏,像真琴和宮野這樣才是讓人感到困擾。


    是你的思考引發了怪異現象。你認為春奈是一個不合常理的村子。有別於正常的世界的存在。既然這樣,隻要把世界本身左轉換為不合常理,那麽春奈在這世界上就變成了合理化的存在。你一直是這麽想的。


    我才沒有。


    不隻春奈優彌開口了。對我們emp能力者來說,那是眾望所歸的世界。在那樣的世界裏,我們不再是異類。在那樣的世界裏,不論是我們或者這個學校的學生都能夠光明正大的作自己。你不認為這是一樁美事嗎?對我而言,對你兩個妹妹來說都是。


    我的理性提醒自己不可以中了優彌的計。我的感性則是要我拒絕會長與真琴的提議。那,我該怎麽做才好?


    鎂光燈打進了會長室。從頭頂上以及日比木背後的牆壁缺口而來,無色的光束持續閃爍著。不明飛行物和眾多怪獸來來去去的新世界把校舍團團圍住了。


    會長說,這一切都是我所期望的。


    我不相信。


    現場沒人同意我所說的話。日比木麵對著書桌開始說話:


    你不相信也是你的自由。認清事實的能力本來就是因人而異。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口就有多少事實。那麽我在提出另一個事實好了。


    在暗沉的臉上那雙陰暗的眼睛,,什麽地方也不看。


    我說過,春奈是靠自己的意誌留在這世上。我也說過,死掉的人為了繼續留在世上而造成網絡的不當擷取。但是或許並不是這樣。我們全部的人所認定的事實,並不能保證就是真相。所以也能這樣解釋,將春奈於這個世界聯係在一起的是你的能力導致。


    你在說些什麽。


    春奈,是你所產出的意念體。


    我真的聽不懂。


    無法接受死亡事實的人不是她本人,而是你高崎佳由季。死人不會有任何思考。唯有活人才能夠對某人產生執著的感情。你認為自己體內沒有emp能力,如果是你搞錯了呢?你過去吧春奈當成是若菜的第二人格,為什麽覺得隻有若菜有這樣的權限呢?擁有相同條件的另有他人不是嗎?你不認為春奈是你的第二人格嗎?而脫離出來的意念體就是現在的春奈。從六年前到現在為止,賦予過世的妹妹新生命的就是你自己。你偶然發現了自己有emp能力,用這能力製造出妹妹,再把所有能力加付於她。不當擷取psy網絡的其實正是你的意念。


    所謂的無力反抗,指的就是我現在的情況。這是非常肯定的妄想症狀。


    優彌開口: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事。無論出處與過程為何,隻要結果一樣,就算是同一件事情。世界上對所有事都是用結果論來看待。


    日比木的語氣到這時還是一樣冷漠。


    如果說春奈就是另一個你,那這份能力就是你原有的能力。一分為二的自我若再次合二為一,那份能力就會迴到你身上。你也能名正言順地,成為我們學園正式的成員。


    然後呢,你是不是打算說春奈還會繼續存在我體內呢?


    所以隻需要把春奈的能力取迴即可。有了這個能力,你就能夠守護你想保護的人。


    守護?守護什麽?守護誰?你該不會認為跟春奈交換了這一份能力之後,我就會因此洋洋得意吧?


    高崎先生優彌插了話。你們的會長隻是為了混淆你的視聽。請你認清事實。在這種時刻,重要的不是原因本身。真相是如何一點都不用在意。連自己都不了解的事情卻說的煞有其事一般,光是這樣是無法解決事情的,也隻會讓你更加混亂。當務之急,是處理這個網絡不當擷取的根源,春奈小姐的存在。


    宮野對著優彌插嘴說道:


    嗯。你的本領不僅能夠持續接受縞瀨真琴的精神波幹擾攻勢,還三兩下就駕馭了我的法術,我們對魔班歡迎你來加入。


    宮野先生。你也真是一個奇特的人。


    其實我們跟你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啊!在那個期望的理想世界裏,有著同樣性質的同類。


    讓我來簡單扼要的迴答你。如果要把世界送入混沌狀態的話。我想用自己的這雙手還有意念來親自執行。不想借由誰的力量。這個世界是我的玩具。我不想讓給別人玩。茉衣子你也認為上帝隻需要一個人來當就夠了是吧?


    如果要膜拜班長你,我寧願膜拜蟑螂。


    黑衣少女疲倦地搖搖頭。


    嗯,他點了個頭。宮野用右手朝向空中畫了一個複雜的圖樣,悠然一揮,停住的時候手上已經拿了一根長條棒子。這是一把有兩條蛇交纏在上麵的長拐杖。由黑曜石雕刻而來,散發出黝黑的光澤。


    知道這是什麽嗎?


    理解了宮野的視線,優彌笑著迴答:


    嗯,略知一二。是雙蛇杖對吧?希臘神話裏赫密斯神所持有的蛇杖。


    你叫做水星(mercurius)是吧。正是赫密斯的拉丁名字。要打敗這樣的對手,你不認為這恰好是最理想的武器嗎?不,你怎麽想其實都跟我無關。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能夠用這把蛇杖打敗眼前的敵人。不需要外人附加說明。我隻想靠自己的信念來增強意念的堅韌度。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完全讚同。除了一點,打敗我,這個句子要拿開來。


    宮野手持的黑神蛇杖被火焰蛇給纏繞住。


    那是我該擁有的東西。你不覺得跟你不太搭嗎?


    這是意見不合囉!


    從宮野手腕上發出紫色電波,導入蛇杖後將火焰彈了迴去。


    迴到剛剛會長所說的想法,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確認。如果春奈小姐是高崎先生的一部分,那麽隻要你死掉,她照理說也會跟著消失。不,我不會動手的。本來是打算不動手的,不過我開始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春奈小姐大費周章地不當擷取網絡的能量,隻為了待在你身邊對吧。那麽,如果把你殺掉,春奈小姐會有什麽下場?沒有你的世界,對她而言想必是失去任何意義。這件事,讓我開始技癢,想要來一試究竟。


    優彌的火焰變得更為暗沉。同時間對付真琴的精神波攻勢、春奈的防護罩、宮野的攻擊的這個優彌,身上的能力究竟有多了得我甚至無法推斷。我隻能比較優彌一派輕鬆的笑臉和真琴、宮野那不想對等的一本正經的神情。優彌的身子像煙靄一般搖曳了起來。


    接著,春奈


    白色身體一閃一閃,臉上大驚失色。就像是古早時期那種黑白相片。閃爍頻率越來越快,開始模糊化,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真琴大喊。


    若菜!


    火焰衝到我的前麵來!


    我的腰部受到衝撞。身旁的一記擒抱,讓我翻滾得一塌糊塗。壓在我身上緊抓住我的是若菜。另一個妹妹的防護罩保護了我。讓有米的火焰退下。


    哎呀,真是危險極了。差一點把你殺了。


    優彌大模大樣毫不在意地說著,收起臉上的笑容。


    我看來是有那麽一點玩過頭了。


    春奈再次包覆這若隱若現的磷光出現。隻不過比起剛才要來得更為稀薄。清澈透明的身體,朦朧地反複閃爍。


    火焰開始盤旋,那漩渦中心裏有一個白色靈體。可是怪異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讓我心頭一驚。這是?什麽?


    把室內燒得精光的火焰與飛離的紫色電波,全被吸住搖搖晃晃的春奈的身邊。就好像春奈處在台風眼一樣的漩渦不停旋轉著,黑色火焰與閃電被吸取到身材瘦小的身體裏。從天空嘩啦啦飄下黑色沙狀物。從天花縫隙向內窺視的壁虎頭部溶解崩裂。如同灑上亮片雪花般的碎裂粒子是由天空飛行的幽浮而來。


    真琴默默地站起來。若菜仍舊趴在我身上一動也不動,茉衣子在某她的背上輕輕地撫摸著。宮野則是維持著蛇杖指向優彌的姿勢,日比木仍舊在座位上,優彌舉起單手將宮野發射過來的閃電波彈開。


    那裏的兩位,還有我不成材的妹妹,諸位向春奈小姐的能力較量導致這一區塊的空間裏能源流量超過負載。以春奈為中心的emp能力漩渦正在漸漸收斂之中。喔喔,這是!


    優彌輕輕閉上眼睛。


    網絡自體正在進行正常修複。春奈小姐鎮住的舒服正試圖自行解套。高崎先生。真可惜你沒辦法感受這一切過程。這可是有趣的感覺呢。


    我拉著若菜起身。若菜軟綿綿的身體由茉衣子支撐著。


    春奈


    若菜嘴唇直打哆嗦。日比木用刺耳的聲音說道:


    使春奈實體化的意念是取用自網絡的能源。網絡正常化之後她也會跟著消失。不過另一方麵網絡核心內會出現一個客觀的意念體係。那是集結所有超能力者的主觀意念,將其均等化之後形成的大型心念場域。這才是psy網絡真正的存在使命。或許在一開始這些emp能力就是為了產生這個心念場域才被賦予到人類身上也說不定。


    你又是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的?


    優彌迴了嘴。


    如果存在著一種堅定不移的客觀性,或許因不同價值觀而引發的爭論就會減少了。這是因為人們各自有其主觀意識,而在這份客觀中包含了這樣的個人主觀,兩者因此能夠被共同認知的關係。但是這也暗藏了陷入全體主義的危險性。不僅是人類,地球上的各種生物體都是依據多樣化發展原則而生存下來。沒錯,所以psy網絡這種東西存在於這個星球上,這件事本身從各種立場來看都是極不自然的一件事。不是嗎?


    春奈轉向我這邊。很緩慢地,就像六年前在靈前守夜當晚一樣。


    這是誰!她不是春奈。長得一模一樣但不是她。春奈不會用這種虛無縹緲的眼神看我。別人或許分辨不出來,但我可以。!


    若菜與茉衣子怪異地發出叫聲,把頭按住。宮野稍微挑了一邊的眉毛,其他三人倒是不動聲色。


    psy網絡是以眾超能力者的精神波構築而成的資訊網絡。但是,意念的共享以及客觀體係的形成隻是次要的附屬功能。網絡真正的任務是,借由無數的腦波互相連結而搭蓋一個巨型意念平台,目的是從那平台產生出全新的意念。而我們就成為了孕育新生命所需要的溫床應該要是這樣的。拜春奈車禍身亡之賜,我們獲得了緩期執行的空檔。


    優彌再度綻開微笑。


    這個緩期如果能永遠繼續下去不知道該有多好。我不想要被這樣來路不明的存在體利用了我的能力。我的力量隻想用在自己身上。所以我才希望春奈小姐可以一直存在。高崎先生,你也這樣認為對吧?


    優彌用矯情的動作彈了一下手指。從他腳邊出現了一條大型的黑狗,眼露青光。我記得這條狗,但是不想多說什麽。宮野像是發出讚歎:


    哇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高密度意念集結而來的思念體,那邊的年輕人!我在這裏連維持蛇杖一根都氣喘籲籲了,算你有本事!


    還真是謝謝你的稱讚,優彌有禮貌的低下來說道:


    接下來,高崎先生要不要來試一次呢?現在我用這條黑狗來攻擊你。如果在春奈身上還有那麽一點意念殘存,她就有可能為了救你而複活過來。要不要參一腳啊?


    你住手。


    真琴安靜地說道。


    哥哥。


    我甩開緊緊抓住自己手臂的若菜,向前往黑狗走去。


    春奈形體的那個東西一直注視著我。那眼神像是看著電線杆一樣。


    班長,你不去阻止嗎?


    嗯?你是說阻止誰,阻止什麽事啊,茉衣子?我想阻斷的可是可惡敵人的生命啊。


    日比木不發一語。我也一樣靜默。


    優彌彈了手指。清脆的聲


    音劃破寂靜的氣氛,黑狗的形體朝向我跳躍而來。眼前所見盡是黑影,在麵前閃了一道亮光,一瞬間,世界整個轉暗了下來。等眼睛恢複視覺時,我看著跌落地麵的自己的身體。像是事不關己一樣的心想著:躺得很真像被卡車碾過之後的樣子。


    我看到了若菜緊摟著我的軀體不放。隻不過什麽都聽不見。這個世界沒有聲音。隻知道遙遠的那一邊似乎是有些異常的動靜,我對一切了然於胸。在了解過後,那一瞬間便成為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心髒還在跳動,一樣在唿吸,而這些事未免太過於理所當然,因此在沒必要特別去理解什麽。


    真琴令人發毛的意念顫動了我的意識。


    那可糟了。可是不知為何心裏卻沒有任何緊張的知覺。總之,像這樣思考著什麽事的這個我,究竟是誰?我正看著的一幕幕影像,又是誰的觀點?


    這裏是哪裏?


    不知道。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對於自己可以辦到這件事感到震驚。


    天曉得。


    總感覺那也無所謂了。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麽迴去。


    是呀。我也這麽認為。


    天曉得。


    在我身邊好像有一個巨大的存在。像是要被壓扁一般的壓迫感。現在正不斷地被這東西壓擠著。不過倒也還能忍受。


    春奈的氣息就在身旁。


    以前那種酸氣彌漫的精神波正與我的意念合而為一。這意念變得相當微弱與斷斷續續


    像是尼龍纖維般纖細的意念朝我唿叫。


    對呀。


    你說誰?


    我也快要消失了所以跟你是不分勝負的。


    為什麽?


    這是什麽理由。


    你好像從以前就是這個樣。


    什麽不過?


    如果你也要一起迴去的話當然是沒問題啊。


    好像有人噗哧一笑。


    那之後馬上在身邊近距離處像是什麽爆炸了一樣的感覺向我襲來。然後巨大的氣息逐漸削弱。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趕到那個地方的。我已經了解狀況了卻還是不過倒也不算遺憾。


    我如木葉般飛舞,不知吹去何方。逝去的時間如可數完一萬隻羊


    我醒了過來。


    隨著激流,我迴到已住慣的元身。擁有五感,這裏是有聲音存在的世界。紛紛擾擾,吵雜聲的源頭,是若菜的身影。這家夥還真是出乎意料的重呐!


    真琴粗魯的聲音傳來:


    歡迎迴來!


    世界如同找迴時間般恢複原狀,一切如往常般,會長室中強烈的烈火盡情地燃燒著,宮野的蛇杖也仍閃閃發光,上空正飄著幽浮。


    春奈也好端端在那,隻是以微弱得如螢火蟲般熒熒地看著我。我絕對沒有看錯,那肯定是春奈。風吹起便可能飛走的臉頰,輕唿一口便可能消失似的,充滿決心的意誌浮現開來,身軀則是如蒸餾水般的透明。


    雙胞胎的視線交錯而過,春奈輕輕地如滑落般在空中飛舞,並與橫躺在我身邊的若菜的身體重疊。若菜睜開雙眼,然後閉上。


    再度張開眼睛的若菜,臉上作出春奈的表情,抬頭看著我,拉著我的手臂,身體朝向這位女孩的我,承受了全力以赴地跳進我懷裏的兩個嬌小妹妹。


    <>


    這種感覺像是慢慢地按下鋼琴的最右鍵,而這般精神波在我腦海中引起陣陣浪潮。


    <>


    不記得到底說了什麽,另一個說法是,我並不想說。因為我覺得這應該不是隨便就可以跟別人說的事。


    若菜緊緊抱住我的胸懷,春奈從她的身體,如羽化的蝴蝶般緩緩上升,與我正麵相對。在相距不到幾公分的地方,有著半透明的臉龐。那張臉往我這邊靠近了幾公分。


    沒有任何觸感。


    把臉移開的春奈,展開如晴空般爽朗的笑靨,如果說脫殼初出的成蟲內心也擁有情感的話,它的笑臉大概就像這樣吧!


    一切都開始扭曲,不論是火焰漩渦、從裂縫中看到的幽浮、龍神、壁虎的頭、蜘蛛的腳、優彌的姿勢、就連真琴坐的沙發,觸眼所及之物如海市蜃樓般開始搖晃。


    沒有事先感觸到預兆或前兆,連一點氣息或存在感也片甲不留地,隻在我腦中遺留下如同抽離般酸味的柑橘類般的意念波,春奈消失了。


    礦物的熱炎也如虛假愛般熄滅,當初的學生會長室如今變成焦黑與滿處小洞的淒慘箱子。


    室內毫無生氣。


    我緊抱著肩膀發抖的若菜,茫然若失的視線與優彌相會,優彌縮迴不懷好意的臉孔,真琴則是閉上眼睛。


    若菜在我的襯衫上唿氣。


    哥哥春奈她


    抬起緊繃的臉說道:


    她不見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我想說些什麽,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什麽也說不出口。


    最後也不對我說聲,永別了


    我望著那小頭上小小的頭旋,人自己的胸襟沾濕,並側耳傾聽。我隻聽到靠近骨膜的血管,血液流動的聲音。


    幾年來未曾品嚐過的寂靜,不論怎麽洗耳恭聽、大聲疾唿,就是聽不見那反射在腦中的口齒不清的說話聲。


    我聽到唉的一聲歎息,那是真琴所發出來的。


    非常完美並徹底地絕對消滅至體無完膚,psy網絡在今天與小春一起消失了。不再有不當擷取或是餘剩的能量,清潔溜溜,全部歸零。超能力者間的識域精神接續網絡就此成佛!


    她又再吃一口氣,永別了。


    真是。


    讚同者是優彌,第一次看到這家夥認真的表情,我淡淡地如此想著。


    我流露的意念力,就是剛才的念炎,也被連根帶走了!真是可怕的力量,我感應到那是超新星能力等級的精神波。隻要是現在神智清醒的emp能力者,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它的截然不同吧!與死對抗,到底需要多少能量,我也有所實感了!


    優彌冷冷地笑著。


    想恨我的話,就恨吧!賭注並不成立,該說是平分秋色,還是莊家通殺呢,春奈小姐使盡網絡所有的能量,就為換得你的性命,而招致能量對衝兩相消滅了!真抱歉我殺了她,這真是無謂的殺生。


    給我停止那個滿懷憐憫的笑容,真想一拳揍過去!


    這就是取迴世界和平的原委,應當哀悼一個少女的死與她的自我犧牲。唉唉,該怎麽說呢,真令人厭煩!對我們來說是最糟的結局,用誰的姓名來等價交換,以救得世界,這種劇本最當叫人唾棄!你也這麽認為吧?高崎先生


    大大地伸個懶腰的優彌,用著冰冷的視線注視這真琴,然後轉向日比木。


    會長大人,基於像你一般特殊的存在,我想跟你多談一些,但可能再也無法實現心願了!辛苦了,請心安迴歸虛空吧!


    言中之意難以捉摸,我看了始終沒起身過的日比木一眼,卻發現這位學生會長正在消失。


    日比木背景穿透身影,並平靜地說著:


    我也很從psy網絡中出身,擁有意識的思念體,這個校園學生們無意識的集合體,就是我!網絡上的精神能源,其大部分用於春奈的現實殘存。剩餘的不足百分之一中殘留這。那就是我,也就是第三emp學園的眾意,因此,若網絡崩壞,我也會同時消失。借由縞瀨的力量我得到實體,但這一切似乎也終將結束了!


    在最後一刻,日比木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也許是笑了吧!


    以為我是眾意所成,因此校園的統籌一直是件輕鬆的工作!不需要考慮太多,也就說,我的意思就是全體學生的意思。所以學生會長這樣的職位,也具體化的方式,


    支配學校組織一事對呀,真可說是相當開心的時光。


    日比木會長對麵牆上開出了一個大洞。緩緩消失的人影,連影子都沒殘留,沒有留下任何存在過的證明,從會長室消失的身影,與春奈的樣子相同。


    我愣在哪裏,有人輕輕地碰了一下背後。迴過頭去,一掌由側麵往上揮來,我的臉頰狠狠挨了一記。


    好痛


    真琴甩開右手,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在那一瞬間,她以挑釁般的眼神盯著我看。


    怎麽樣?這麽一來,你就比較有理由對我動手了吧?好啊,就讓你打迴來。用拳頭揍我我也不會有怨言。不過,要是你讓我留下傷痕,你就要娶我喔。因為我本來就缺男人嘛。


    真琴閉上眼睛,仰起了臉。看著她那令我目不轉睛的美麗臉龐,我的手伸了過去。真琴的臉頰摸起來涼涼的。


    我用力地拉了她的臉頰!因此她的臉看起來很滑稽。


    豪洞(好痛)真琴叫出聲來。


    真琴雙眼緊閉、眼角泛著淚光的樣子,由此可看出這一定很痛。不然就是我的錯覺。一定是這樣。


    唔唔。


    我又拉了她的另一邊臉頰。真琴的表情看起來像直立的翻車魚,真琴唔唔地不知道想要說什麽。她說的是什麽呢?我並不想了解她在說什麽。因為知道她在說什麽的話,我就會產生奇怪的想法。而且,我現在心有所屬。如果照實來說的話,我現在腦中一片混亂。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坐下任何決定,之後一定會後悔,這點我很清楚,從這點看來,我應該算是成熟的人了。最起碼,我比六年前春奈剛過世的時候要來的有所成長了。


    我的手放開了。真琴閉著眼睛就這麽往後退,她的小腿肚碰到沙發邊緣跌坐了下去。然而,燒焦的室內隻有接待用的桌椅像奇跡般還保留原型,她的腳踩到融化了一半的玻璃桌而跌倒。長長的馬尾打中眼睛時的樣子像是戴著眼罩。


    不知不覺中又不間優彌的蹤影。宮野和茉衣子也不見了。我注意到從遠方傳來爆炸聲和蠢蛋一般的笑聲。


    帶著青草味道的夜風吹入出現一個大洞的會長室,真琴的頭發微微晃動。若菜在仍於一旁小聲地啜泣這,我將手放在她的肩上。


    春奈似乎消失了。這麽說來,我留在這間學園的理由也消失了。因此,我完全沒有理由待在這裏了。下次就輪到我被送別了。六年間,春奈那天真無邪的靈體,讓我遠離了一般社會,但是現在即使我閉上眼睛注意傾聽,也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春奈消失了,我的使命也消失了。


    那應該是我會覺得高興的事。因為我一直期望著這一天的到來?不過現在的我,會覺得高興嗎?這是應該值得高興的事嗎?


    還是說我現在覺得悲傷?難道這種事一定要悲傷才行嗎?


    我不知道。


    如果有能夠了解的人,我希望那個人來為我訓示一番。我會準備花個三小時左右靜靜地聽。對我來說,春奈到底是什麽?她為什麽想消失呢?


    能從令我困擾的幽靈纏身中解放對我而言有著什麽樣的意義呢?


    看著若菜的後方,我現在已經無法掌握一切。放在桌上的熒幕,已經顯示不出任何東西了。


    到了隔天。


    我已經受夠了像這樣關在安靜的宿舍裏,在窗外射入的目光吸引了,覺得若不做做日光浴就太浪費了,想著去散步也好吧?而走在半毀狀態的高中部校舍觀看著的時候,我發現若菜坐在中庭的草皮上看著晴空。我慢慢走近她。總覺得若菜想要我過去的樣子,而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她。


    喲!


    容貌憔悴的若菜,突然地抬起臉來,認出是我之後說:


    啊,哥哥。


    若菜微笑著。


    我,或許偶爾會變成春奈也說不定。要是我突然抱住哥哥的話,那個人就不是,是春奈喔。知道嗎?


    那張笑臉有部分和春奈重疊,以前我認為她們長得一樣,這是第一次感覺到相同的兩張臉有著明確的不同,注意到這件事的我,來迴的摸著若菜的頭發。


    我們好久沒去掃墓了。仔細想想,是因為本人總是跟在身邊吧?從來沒有好好去參拜她。


    歪著頭眺望著刻著自己法號的墓碑的白色身影,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春奈隻剩下名字在戶籍薄上,她已經不存在了。不管是天國啊、地獄啊、極樂世界啊、冥界啊、就連幽靈我都不相信,但我還是會對已經不在這世上的人雙手合十祭拜。春奈應該討厭這樣吧?不過這也是死去的人不對。你要是有不滿想抱怨的話,就來跟我說吧。


    然後,關於這個


    我將帶著的東西拿給若菜。


    什麽東西啊?


    若菜對著我遞來給她的看的東西、滿臉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這是茉衣子的東西。你幫我還給她。


    那是收起來的陽傘。收下它的若菜,用跟春奈一樣的表情歪著頭,暫時沉默後用白眼瞄我,並嘟著嘴問我。


    為什麽哥哥會有茉衣子的東西呢?幸好對象是若菜。要是換成另一人的話,或許連中庭的草地都會被她整個翻過來也說不定。


    稍稍冷靜了之後,現在我這麽想著。


    這幾天發生的種種,到頭來的確是真實的嗎?那些是於現實發生的事,這點絕對沒錯。我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那丁點的辨識能力我還是有的。如果現實這方麵有誤的話,那個存在的東西也不能說是真實。


    例如,現在我所思考的事。


    優彌也好、日比木也好、真琴也好、宮野也好、茉衣子也好,從一開始他們都是一夥的,一切都是為了將我、春奈、若菜逼入窘境的演技,不是嗎?與emp學園對立的解放組織從一開就不存在,優彌是會長的手下,對我來說,他誘使我的那些話淨是謊言,隻不過是為了煩我而做的遊說罷了,如果這些都是為了讓我假如他們的解放組織,如果這些都是為了讓春奈被消滅而設計的我的話。


    不僅如此,從我第一次到訪會長室的那天開始,就一直在真琴身上看到幻覺。


    對我而言,事實隻有一個。但是無法保證事實就等於真相。絕對唯一能夠確定的事情是,這幾年在我身邊飄蕩的春奈的靈體,就像個玩笑般消失了。


    以前從沒料想到,會有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這麽安靜的時刻。然而,反正很快就會習慣了。就像我習慣腦袋裏會一直聽到春奈的聲音一樣。人類的環境適應能力可比任何動物都要來得強。我隻得這麽想。


    那一晚,沒事情可做,也沒有做事的心情,正當我無聊地躺在床上的時候,那家夥沒敲房門就跑了進來。


    你好,快遞來了。你有空嗎?


    是真琴。她單手晃著麥茶包裝的保特瓶,一邊毫不客氣的進入房間裏麵。那張應該令人生氣的做作表情,不知為何現在我為什麽不覺得騙人的啦,畢竟讓人不爽的家夥還是會讓人不爽的。


    你開門前好歹出了聲吧。萬一我正在自慰的話該怎麽辦啊?而且,這個宿舍是禁止女生進入的。你出去吧!


    我不在乎嘛。怎麽樣?你現在正打算要開始嗎?可以啊。請盡量把我當成幻想的對象來試用吧。


    真琴吧而公升裝的容器放在百年老舊暖爐上,盤腿坐著。


    拿個杯子出來吧。不一起喝嗎?我都特拿來了。


    我不想要喝麥茶。


    原料是麥子,不過這是加入了碳酸的酒精飲料喔。在學園內是違禁品,風紀委員看到的話就是大事一件,但是為什麽能流通是件不可思議的事。至於是從哪裏得手的,那是秘密。


    我沉默這站起身來。從書架上拿出兩個茶杯坐在真琴的對麵。


    一邊嗤笑著的真琴,一邊倒入起了泡的琥珀色液體,說道:


    幹杯。辛苦了


    一口氣把杯子裏的飲料喝幹。說實在我沒有喝過酒,所以就試著喝看看。


    真不是普通的難喝。我無法理解喜歡喝這種東西的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可能隻有真琴拿來的這瓶有異味吧?這家夥碰過的東西我不會再喝第二次了,這一點我會記在心上。不過現在才要記住是有點為時已晚。因為我已經要離開這個學校了。


    不用那麽急著離開吧?


    倒入第二杯酒的真琴,像是沒事般的說著。我將倒入半涼啤酒的杯子從手上放下,說:


    春奈消失了,這麽說來我現在隻是一般人。找不到留在這裏的理由。老實說我也不想留在這裏。這下子不就終於能夠迴到正常世界,享受正常的學園生活嗎?想到這點心裏就感到十分雀躍。你們就繼續在無底深淵裏跳舞吧。


    在腦中響起了像是重低音或是迎風吹來的聲音。


    看著真琴。她用手抓住馬尾前端,一邊纏在手指上玩弄一邊對我眨眼示意。


    網絡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好像是日比木會長的聲音在我腦中喃喃地耳語著。


    令人困擾的言論,托他之賜我二度失去了春奈。


    聽他這麽一說很自然的迴想起若菜的臉。從那天以來,可以看到雙胞胎分身的她,變得稍微成熟了的側臉。之後待會再來看看鏡子。


    你想說什麽?我開口問了。


    也就是說真琴將喝完第三杯啤酒的空杯放著,說:再清楚真偽之前,就待在第三emp學園如何?並不是因為你不在這裏,失去能夠挖苦的對象會讓我一個人寂寞到淚濕枕頭。反正,將若菜留在這裏一個人離開的話,你也會擔心的不是嗎?就像構造穩固的係統組成一樣。留下來吧,沒錯,留下來吧。大家都會歡迎你留在學園裏。呃,還有宮野那個白癡、宮野那個笨蛋、宮野那個頭殼壞去的家夥,像那樣的人,還是需要有人吐他槽啊。


    我沒有迴答。並不是在考慮要迴答什麽。而是提不起勁來迴答。


    算了,你想什麽時候迴答都可以。你可以好好地考慮。要想幾年都行。那麽,我把它放著,走了之後你就一個人喝掉,反正這也是從被沒收的東西裏偷過來的酒,你不用太在意我的經濟情況。我迴到房間裏,一個人做完色色的事情後再睡覺。還順便迴想起你的臉。這樣就和你扯平了吧?


    哪裏扯平了啊?要是我被真琴當成性幻想對象,那我不如去上吊自殺。我還有那麽一點點自尊心在。真琴離開後,隻剩下那瓶一點都不好喝的液體。我將保特瓶裏的東西全部倒掉,在自己忘記之前設好起床的鬧鍾。


    之後每天早上,都要靠起床的鬧鈴喚醒我。


    擾人的幽靈,今早依舊是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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