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甘賢擊掌,仿佛平添了許多樂子,眉飛色舞道:“我就看今日日落前白藥師怎麽擒住這智謀出眾的兇手。”


    白無恤看他這番興災樂禍,自然不理他,正這時,兩個藥童麵色憂慮,急急進門,稟報道:


    “我等徹查了雪域方圓三百公裏,在碧湖宮寺佛前發現了沈漸鴻的屍首。”


    白無恤眉一挑,反問道:“怎麽死的?”


    藥童一五一十稟道:他跪在地上,手扶著匕首刺在腹中,像是自裁了斷。”


    “難不成是畏罪自殺?”甘賢疑著。


    白無恤不欲多問,放下煮茶一事,起了身,與幾個藥童匆匆往碧湖宮寺查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推理的嗎?推理的作者很費腦的啊。。。。。


    ☆、獵狐之戲


    作者有話要說:  先補昨晚一千字,下章看看今晚能不能寫出來再發。我發現細細地寫,心情也挺好的,就是你們霸王我這件事,我一定會耿耿於懷的,嘁。


    遺音閣中,甘賢拿鉗子夾了夾炭盆中的新炭,時明時暗的紅光,逸一點火星與輕煙,意味深長道:“昨夜我聽見你房裏有人說話的聲兒,幸好,白藥師未歸,不然那兩人一見麵,再鬥個你死我活的,”甘賢說到這輕輕一頓,放下炭鉗,抬頭看連映雪略微怔忡的眼睛,歎氣道:“你要如何自處?”


    連映雪曉得顧為川昨夜來過的事瞞不過人,但甘賢與她如此推心置腹,她卻一霎不知從何說起,隻能避重就輕道:“你何時變得這般多愁善感?”連映雪瞧著他嘻笑之態不再,輕輕地歎著氣,她自知辜負他的一片憂慮,隻好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陪他消磨道:“你從前說要嚐遍天下的美酒,想來這幾年你遊曆四方、縱覽河山,已經如願?”


    甘賢說起酒來總算是平生一樁得意事,眉目俱是淡淡笑意,道:“虧你還記得這個,話說我那迴在天底下最好的風景裏嚐遍了天底下最好的酒,本來已經是心願俱了,可惜酒醒了,心底空空的,總覺得滿心的寂寥,所以自那迴起心願就改了,便也談不上如不如願了。”連映雪見他這般隨意自然,笑道:“那你的心願可妨說來聽聽?”


    甘賢柔聲道:“死後讓人將我的飛灰埋到燒酒壇子的窯邊,百年後遇上個匠人將我燒成了酒壇子,去盛天下最醇的美酒。”光珠二婢聽了這瘋癲話,皆是微微吃驚,連映雪卻淡淡笑道:“你原就是個妙人,這心願也妙,若我死後,不妨也與你一同葬在燒窯邊,但我不要燒酒壇子,不如燒成一尊釉裏紅的瓶子,去盛冬雪裏開得最好的紅梅。”


    甘賢聽她說要葬在一處的話,不禁心旌搖動,嘴上卻扯旁的話道:“你從小就愛這最浮最俗的紅,可惜紅色易褪,每到紅處便成灰,不是好兆頭。”甘賢輕輕皺著眉,連映雪低聲道:“話雖如此,但我總改不了,大抵我心裏還是喜歡繁華熱鬧,不願紅塵湮滅。”


    “這倒和我像極了,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帶你去江南看春日裏草長鶯飛、看雜花生樹,如何?”甘賢許著這輕易的諾言,連映雪卻不會當真,笑道:“也許會有那麽一天。”


    兩人正說閑話,卻見踏雪山莊的信使快步邁進遺音廬,稟道:“莊主,蒼鷹、雪狼都養好了,十匹駿馬還有十位擅騎射的踏雪山莊弟子都已選齊,南宮公子的人馬也候在莊外,特來問您幾時出發?”


    “我竟忘了這樁事!”甘賢笑著起身,對連映雪道:“半月前南宮瑜約了我雪原獵狐,我本要與他在馬上一較高下的,可這會我又應下白無恤要護你周全,看來隻好對不起南宮瑜了。”連映雪微笑道:“你不怕得罪南宮瑜?”甘賢笑道:“怕什麽,難道我們雪劍門這迴得罪的人還少麽?什麽姓謝姓沈的,再加個姓南宮的也無妨。”連映雪淡笑道:“這又不同,君子重諾,你不必為了我如此。”


    甘賢左右為難,不能決斷,連映雪隻好起身來,道:“罷了罷了,閑坐在遺音閣也無聊,不如我同你一塊去獵狐罷。”


    “你體弱,我怎麽放心?”甘賢自然不舍,連映雪卻笑道:“這有何妨,如你常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我不過稍弱些,又不是纏綿病榻。”甘賢拗她不過,隻好笑道:“隻希望迴頭白藥師不要拿我問罪。”連映雪笑著係上擋風雪的染紅霞羽麵的鶴麾,笑道:“怎麽婆婆媽媽起來?”甘賢隻笑著對那信使道:“那你讓南宮瑜稍候著,順道牽兩匹好馬過來。”


    珠兒和光兒替連映雪理弄著纏繞的發絲,拿手撫平了衣上的皺紋,甘賢看她雪白頸上薄薄的緋紅色,他心底又歡喜又酸澀的情緒彌漫,像是風裏有情人在喃喃低語著的相思,侵染上他的心頭,這相思本是苦的,可他臉上卻是一如既往的適意的笑容。


    不多時,馬牽來了,甘賢扶著映雪兒上了一匹駿馬,自己也飛身上了另外一匹,手上卻握著她馬上的韁繩,連映雪隻笑著道:“你扯著這疆繩慢騰騰的,怎麽獵狐?不如跟在南宮家後頭,看看能不能拾著漏網之狐。”說著她扯動韁繩,腿夾緊了馬腹,“駕”一聲,縱馬飛馳去,甘賢見她快馬馳騁,立時也拽動疆繩,追了上去。


    等南宮府的南宮瑜看見這風雪裏一紅一素時,已是一盞茶之後,隻見那馬上素衣的男子衣袂翩躚、風致楚楚,而另一匹馬上的紅衣女子卻是絕豔姿容,映照著整個雪道都有明晃的光輝,這兩位出色人物轉眼駕馬至前,齊齊控住轡頭,原本飛奔的駿馬忽然被攬住,嘶鳴一聲,發怒般騰起前蹄,那騎馬之人卻不驚不亂,緊緊挽牢了韁繩,一霎便壓服了那馬。近前,兩匹馬唿哧著白氣,穩穩地踏迴雪上,踩出深深的蹄印,南宮瑜見了,不由暗讚一聲好俊的騎術。


    甘賢一見南宮瑜,不由笑吟吟道:“勞南宮兄久等了。”連映雪順著甘賢的招唿看去,隻見一位年輕公子,騎著一匹汗血寶馬,身上穿一件紫貂麵灰鼠裏錦襖,腳上蹬掐金挖雲的靴子,背著盛滿白羽箭的彩繩繞箭筒,馬上還掛著一副雲紋大弓,迴應道:“無妨。”他言談舉止間一副名門公子的坦蕩,倒算是個人物。


    甘賢笑著道:“南宮兄號稱江南第一聰明人,不知獵起狐來有什麽新奇的法子?”


    “第一聰明人這名萬不敢當,話說那箭、駑、套、網四樣原都是妙法,不過在下另備了一樣獻醜。”南宮瑜謙讓,甘賢笑道:“那今日倒要好好見識見識,你是貴客,先請罷。”


    南宮瑜卻之不恭,領著南宮府十來騎俊傑子弟,快馬先行,甘賢接過雪劍門子弟遞來的兩把長弓,一把小巧些讓給映雪兒,一把自己背著,領著踏雪山莊一眾興致高揚的弟子們,快馬綴在其後,隻見雪原上,飛奔的駿馬肆意馳騁,天上飛鷹展翅,雪狼飛縱疾追,一霎熱鬧極了。


    如此意氣風發的縱馬疾馳,連映雪的孩童心性禁不住流露,她挽弓發箭,卻不獵狐,專用唿嘯的利箭射落南宮府子弟的箭矢,那好幾聲清響,是箭被當中射斷時折落在地上的愕然,怎不惹得南宮子弟們惱怒極了,圍著連映雪的馬匹討說法?連映雪卻笑吟吟地按住轡頭,風中揚起的青絲,遮不住她明亮的笑,更明亮的是她的嗓音,既惱人又令人無奈的,任她賴道:“在我雪域獵狐,自然要按著我雪劍門的玩法,我既身為門主,自然規矩也是由我定的了!你們若沒這個心情奉陪,大可趁早服輸走人。”


    “服輸”二字一出,怎不激將?南宮子弟憤憤不平,卻不知如何對答,連映雪從從容容地舉目望向天上陰雲邊的銀光,道:“你們這會子圍著我,不正中了我的聲東擊西之計麽?想我踏雪山莊莊主,可是已經追擊那世上最漂亮的銀狐去了。”


    果然,甘賢這會仿佛與連映雪約好了一般的默契,帶著雪劍門子弟們已遠遠飛馳而去,一隊人馬揚起最快意的長風,遠遠地馳向雪原盡頭。


    那領頭的南宮瑜卻笑了,道:“門主有上上計,我等也有下下策。”說著南宮瑜縱馬馳去,那些南宮府的子弟們也快馬跟去,馬蹄飛縱著濺起雪泥,一式的快若閃電,連映雪快馬跟上,隻見那南宮瑜命兩騎子弟從行囊中取出一團漁網來,迎風一抖,攔成圍勢,見著那極伶俐的雪狐,飛馬追去,獵狐倒成了圍狐,最妙是這些個弟子默契上佳,騎馬又快,將那漁網一兜,就是那世上跑得最快的雪狐撒了四肢逃命,也跑不過這天羅地網,更妙是這網用得好,生擒時不傷半點狐皮,倒是個聰明法子。


    連映雪沒想到久居江南地的南宮府也有這般厲害的騎術,不禁刮目相看,她飛馬上前去,與南宮瑜並馬齊驅,迎著風詰問那南宮瑜道:


    “這就是南宮公子所說的獵狐法子了?”


    南宮瑜卻道:“這等小小戲法恐怕不入門主的法眼,請門主靜觀其變。”


    連映雪不由來了興致,隻見南宮府的幾個弟子從布袋中取出不足盈握的彈丸,一路拋灑向雪原狐群可能出沒的領域,那些丸子滾落在地,南宮瑜胸有成竹,道:“等歸來,門主就知曉了。”


    連映雪見這招數,不由挑眉道:“難不成公子是要下毒?”


    “下毒恐怕影響毛色,這法子門主聽了,自然也覺得妙不可言。”南宮公子臉上並無得意,連映雪卻淡淡道:“公子不妨說來聽聽。”


    “取細小的魚骨兩頭削尖了,拗彎了塞進肉泥丸裏,再拿水潑了凍住,便做成了這肉丸子。”南宮公子一五一十道,連映雪一霎明白了,聽他往下道:“那雪狐聞著肉香,吞食了這小小的肉丸子,等丸子在狐狸肚子裏化開了,那削尖的魚骨自然也彈開了,刺破它們的肚子,最終喪命於此道。”


    南宮瑜略過連映雪話中暗暗的不滿,隻是雲淡風輕道:“這個法子雖然陰毒些,卻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是不是?可惜這法子並非我想出來的,是我從旁人那偷師的。”


    “不知是哪位名師出了公子這樣的高徒?”連映雪難得地沉不住氣,諷刺道。


    南宮公子卻半點也不惱,笑吟吟地,策馬而去,風中揚起高歌道:“狐兮狐兮,入我彀兮,非我願兮,實有恨兮,恨未酬兮,淚掩涕兮。”


    ☆、圍爐琴話


    轉眼風雪愈大,獵狐已七八成盡興,無論是南宮府還是雪劍門的弟子,都聚在了一處斜崖下堆起火取暖避風。踏雪山莊子弟素知甘賢性子,故帶了十幾壺的新酒兜掛在馬腹,這會解繩取了下來獻上,甘賢自然是喜出望外,擱在火上燙著酒,笑著對南宮瑜道:“南宮兄,不如共飲幾壺?”


    南宮瑜擺手道:“不必了,在下從不飲酒。”


    “這是何故?”甘賢飲一口美酒,笑問。


    “在下不喜而已。”南宮瑜隨性而為,甘賢卻故意為難道:“人無癖無以深情,南宮兄不喜飲酒,可喜歡些旁的?”


    “在下聊以彈琴助甘兄的酒興罷了,”說著南宮瑜向隨侍弟子道:“取琴來。”


    原是這南宮瑜嗜琴如命,故府中小侍常有替他負琴的,南宮瑜解開裹琴的嵌羽青錦囊,取出梅花斷紋雲尾式樣的古琴置於膝上,手指撫過琴弦笑道:“這琴原不是我的,幸虧顧為川娶了個不識風雅的妻子,不然這洛陽顧府的傳家之寶怎麽能流落市井,最後碾轉落到我手上呢。”


    甘賢聽了這句,看眼那琴,再看眼一直倚著壁崖默然而坐的連映雪,調笑道:“原來這琴就是天下聞名的雲和?”


    “正是。”南宮瑜指尖過弦滑音,微微眯起眼,享受這不可多得的音色,道:“原先我曾用三千兩黃金要買下這雲和,可顧為川不為所動,原以為我此生都不能擁有此琴,誰料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讓我得了,說來,我還真得好好謝謝顧夫人。”


    連映雪笑意融融地看著這南宮瑜,道:“是麽?雲和雖好,但我有琴名遺音,不知南宮公子以為孰高孰低?”


    “遺音,莫非是大聖遺音琴?”南宮瑜眼中閃過光亮,語氣中已掩不住驚喜,連映雪道:“正是,如果我拿遺音琴跟公子換雲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甘賢聽了這句,已知映雪兒瘋魔了,勸道:“遺音琴是老門主遺物,映雪兒切莫衝動。”


    連映雪卻不是慣會聽勸的,她定定看著南宮瑜,南宮瑜不加考慮,道:“若真是遺音琴,我寧願用雲和外加五千兩黃金來換。”


    “一言為定。”連映雪心下滿意,又倚壁眯上了眼,這暖暖的火光映在她臉上,明明滅滅的,甘賢看她這般一意孤行,隻能由了她去,心上卻無奈地想:“映雪兒你怎能如此任意妄為,也罷也罷,若不是這等秉性,我又怎麽會引你為知己呢?”


    南宮瑜一等聰明人,看出些端倪,問道:“門主如此看重雲和,莫非是看重這琴的主人顧公子?在下也曾聽聞顧夫人與門主同名同姓,不知門主是否與顧夫人有些淵源?”


    連映雪淡淡地隔著火堆瞥了南宮瑜一眼,仿佛渾不在意道:“至大淵源不過同名同姓,倒是南宮府久居中原,耳目眾多,可曉得這離家出走的顧夫人下落何方?”


    連映雪將話頭輕描淡寫地轉迴了,南宮瑜笑道:“這話聽來耳熟,好似顧為川問過一模一樣的,”他又搖搖頭,道:“按理說這顧夫人隻要在生,怎麽也會有人認得她的蹤跡,可是我南宮府確實無人見過顧夫人,難不成……”


    南宮瑜敏如狡狐,忽而道:“難不成,顧夫人像門主一般,隱居這茫茫雪域,所以才半點消息也無?”


    甘賢看這南宮瑜越問越發近了,不由攔話道:“南宮兄說笑了,我雪劍門門主自幼在雪域長大,從不曾踏出雪域一步,更何況我也曾聽聞這顧夫人是個貌醜的悍婦,與豔麗無雙、嫻良無雙的映雪兒作一處兒,簡直無法比較。”


    連映雪聽了這句,不由輕笑,繡雲紋掐金雁的素鞋勾起腳邊的一個小酒壇,鞋尖輕輕一挑,將酒壺拋到了甘賢的懷中,嗔道:“拿我打趣的話倒是越發順口了?不如飲你的美酒。”連映雪這刹那妖嬈的風情,甘賢甘之如飴,雪劍門眾弟子不由得哄然大笑起來,甘賢笑著啟開酒,大飲一口,戲歌道:“相思情人怨,相思夜遙遙,相思淚輕灑,相思酒難消。”


    南宮瑜細細聽了,道:“這俗歌唱得好,倒令我想起歌舞雙絕的嫻兒姑娘來,憶起她還在江南做名妓時,我倒常能看看她的輕歌曼舞,當真令人心搖,隻是沒想到雪域重逢,原以為還有幸在碧湖宮聽她一支歌一闕舞,沒想到,轉眼伊就香消玉殞了。”


    南宮瑜悵悵的語調,索然無味地奏一段流麗的琴音,嫋嫋餘響,仿佛哀念,甘賢不由問道:“原來南宮兄早識得嫻兒姑娘,南宮兄可曉得她怎麽就當了沈三爺的妾室呢?”


    南宮瑜冷哼一聲,道:“沈三爺的侄子沈漸鴻,倒是個會鑽營的厲害人物,從漢中千裏迢迢來我江南尋名匠起樓,頭一個看上鄒甫,曉得鄒甫原是與我南宮府有些交情的,怕他不答應,見他又是寡居,就刻意用美人計拉攏,隻是當晚鄒甫就死了,沈漸鴻雖給嫻兒姑娘贖了身,美人計卻派不上用場了,大概他也不想白白浪費銀子,便又將嫻兒姑娘帶迴了漢中,這才做了沈三爺的妾室罷。”


    “原還有這麽一段故事。”甘賢應著,連映雪也悉數聽了,淡淡道:“莫非南宮公子不曉得,這沈漸鴻已經自盡了?”


    “是麽?”南宮瑜淡淡的,半點吃驚也無,好像不屑於此人的死,又好像早知道他必死一般。


    連映雪與甘賢相視一眼,再要問,那南宮瑜已閉口不談,撥弄琴音,原是霧裏挑一盞暈黃的燈一般的閑散清調,漸漸霧散,一幅清流飛下,泉水錚鳴,水光中一霎仿佛叢花一應綻放,引飛蝶細舞,染出滿穀的春/色姹紫嫣紅、目不暇接。


    這春/色外,是勁風大雪,從陰沉沉的天際扯絮般漫無邊際地落下,靜悄悄的,隻有火光嗶嗶剝剝,還有這似真亦幻的琴音,不可觸不可捉,隻有沉沉的冥想。


    眾人皆這樣默默等著風雪停些,身上也暖和些,便整備馬匹,數點獵物,縱馳而返。


    而有兩位將馬一直騎到遺音閣外,甘賢縱身下了馬,又扶著連映雪下了馬,映雪兒一路解開鶴麾係帶,進外門道:“這閣裏怎麽這樣靜。”等邁進正堂門來,恰聽見一聲金鈴落地的脆響,一頭係著彩線的圓圓鈴鐺骨碌滾到連映雪的鞋邊,她細細一看,正看見角落邊四柱檀香根上綁著彩繩金鈴,剛過的一柱香燃斷了繩子,所以鈴鐺滾了下來。


    白無恤當中不怒自威地坐著,喝著茶正候著,一旁的藥童垂手侍立,另一旁光珠二婢麵有惶恐,滿室都是不敢言語。甘賢見這架勢,隻好笑容滿麵道:“白藥師,你怎麽連金鈴更刻都用上了?難不成是在等人?”


    白無恤放下茶碗,道:“閑來無事也是無事,你倆去哪了?”


    “我們查案子去了,”甘賢臉皮厚起來,果然無敵,半點也不慚愧道:“我們從南宮府的公子那打探到,這嫻兒姑娘原來是沈漸鴻打算對鄒甫施的美人計,誰料這個鄒甫無福消受,所以才送進沈家作了妾。”


    “原來如此,還有呢?”白無恤低著頭摩裟手上的佛珠串,甘賢一時語澀,連映雪卻極不賞臉道:“我累了,光兒珠兒,陪我迴房更衣。”


    光珠二婢聽得這句如蒙大赦,白無恤並無不可,隻是道:“你倒還記得她兩個,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連映雪心上生恨,惱道:“怎麽?你又要拿她倆生事?”


    映雪兒這話聽得白無恤涼涼的,他卻忍耐道:“四府的稿紙已送來過目,在你房裏,你看看,揀一個中意的。”


    連映雪輕輕嗯了一聲,迴房去了,光兒珠兒匆匆跟在後頭,一起出了正廳。


    迴了房,連映雪揀起案上一遝的稿紙,也沒細看,就挑了南宮府留著,低頭對珠兒道:“你去南宮府落榻處取雲和來,南宮瑜若問你要遺音琴,你就問他十支雪參可抵得上那琴?”


    珠兒聽命,連映雪又叮囑了一句道:“不要讓旁人曉得。”


    珠兒應是,出門去了。


    這番獵狐,連映雪汗濕,囑光兒去燒水,房裏隻剩她一人,她揀起青瓷燈裏的夜明珠,舉高了細細瞧著,那珠似乎帶點淚滴,原是個傷心珠子,她想起那迴她把雲和琴換了吃食,被顧為川曉得,氣得他臉色都變了,可他最後隻罰她向顧氏祖宗牌位跪了一夜,這一夜還是他陪著跪的,她那時滿心不甘不願,看他跪得筆直,姿勢正挺,心底暗暗罵他真是個迂腐的人,不就是把破琴麽?何必小題大作?


    如今想來,竟也算是件趣事。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一張霸王票,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呦,3q~~


    ☆、風雪殘雷


    沐浴更衣,連映雪換了件家常衣裳,青絲鬆散,臥在榻上靜靜補著覺。


    稍時,藥童魑兒來傳白無恤的話,隔著門道:“門主,主人請您去沈三爺下榻處走一趟。”


    “所為何事?”連映雪曉得這白無恤興許是怕見了她爭執,所以才委婉遣了藥童來了。


    “主人本要去查看嫻兒姑娘還有沈漸鴻的住處,可沈府的人不讓,說是女眷之所,雪劍門也得派個女人來查,不然成何體統?”魑兒一五一十地說清了,連映雪聽了不由輕輕一笑,道:“他那樣的糙人,還有體統?”


    “小的想這沈三爺是故意阻撓,正好讓我們雪劍門查不成案子。”魑兒話中有話,連映雪起了身,搖搖手讓光兒開了門,請他進來。魑兒立在連映雪跟前,低眉順目的,連映雪微微一笑,問道:


    “你倒有自己的見解,不妨說來聽聽?”


    “小的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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