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狗頭立刻露出委屈的神情，默默縮迴原來的位置，重新拿起了那把琴。
蘇眉又一次想要仰天長歎。尤其她覺得，如果仔細去聽，奧斯彈的很像超級瑪麗背景配樂的拖遝版。盡管精靈不住誇獎他，說他學習速度很快，很有音樂天賦，仍然無法撫平她受到的心靈創傷。
但奧斯似乎鐵了心要融入凡世生活，不僅學習音樂，還在學習通用語的書寫和正規語法，以及烹飪技巧和園藝布置。也不知道他學會了這些技能，別人是否就不把他當劣魔看待。
當蘇眉規劃奧斯的未來時，信使終於把克雷德帶了過來。
吸血鬼無法在日光下自由活動，所以這位信使是他們的人類血仆，而非吸血鬼本人。他外貌仍為普通人類，在克雷德的襯托下，頓時毫無存在感。
克雷德則恰好相反，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他人的注目焦點。他背負重劍，還像凡世冒險者那樣，在重劍劍柄上掛著自己的行李。蘇眉好奇心頓時被挑了起來，猜不出他有什麽行李，估計是換洗的衣服，還有凡世通行的貨幣吧。
他進入房間後，居然有點無措的模樣，在靠近門邊的地方站住，開口說：“大人，我迴來了。”
海琳卓吃驚地望了蘇眉一眼，仿佛沒想到，克雷德當麵也稱唿她為大人。
總體來說，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離，克雷德的變化和奧斯頗為相似，都有種更為凡世化的感覺。然而，他們的種族屬性擺在那裏，無論怎麽貼近凡人生活，都讓蘇眉覺得格格不入。
她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迴答道：“迴來了就好。”
巫妖則發出類似於水牛噴氣，犀牛攻擊的聲音，充分地表現了什麽叫做“嗤之以鼻”。凱的眼睛睜的很大，差點要從眼眶裏掉出來，讓他多了幾分天真魅力。他也沒什麽避忌，直接將讚美說了出來，“這真的是半魔嗎？這種容貌水準，可以超過我見到的所有半魔……加在一起。”
蘇眉指了指空著的位置，示意克雷德先坐下，別像個木樁似的杵在那裏。然後她轉過頭，對海琳卓嚴肅地說：“我們有比較**的事情要談。你既然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可否給予我們這個方便？”
海琳卓很有風度地微微一笑，迴答道：“這個自然，恕我失禮。”
她已經度過了真正惶恐、絕望、不知所措的日子，心態十分灑脫，並沒長時間怨天尤人，抑或心存憎恨。就蘇眉所見到的，她開始學著享受幽靈身份帶來的樂趣和方便。譬如說現在，她竟然沒有走房門，反倒從椅子上飄了起來，像被風吹動了一樣，後退著飄向牆壁，徑直穿牆而過，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如果你還想繼續留下，那我們需要用深淵語交談了。”蘇眉轉向凱時，語氣中的歉意更深。
她需要更多時間相處，才能確認凱的可靠程度。她本來已經信任了他，但他忽然說出魂石的相關信息，讓她心生抹不開的疑惑。在她沒有得知他的背景前，並不願意透露克雷德的來曆。
凱的反應比海琳卓更平靜，誠懇地說：“我已經習慣了，是我自己不好嘛。”
這時，克雷德恰好將巨劍解了下來，倚在桌子旁邊。他望著蘇眉時，蘇眉很清晰地發覺，他目光中帶有猶豫和不安，以及少許不解。這簡直就像無聲控訴，控訴她不留任何消息，直接從巫妖法塔那裏消失的舉動。
她一直很難想象，克雷德身為八魔將之一，會有這樣細致的情緒和態度。但再聯想到他的愛好，還有處理事情的方法，似乎又沒什麽值得奇怪的。
她輕咳一聲，將通用語切換為深淵語，盡可能輕柔地問：“奈瑟狄麗呢？”
克雷德說：“我找到了一個通往深淵的傳送門，把她送了迴去。現在……她應該正在幽幻之境吧。我聽說那裏有不少魅魔，她應該不至於活不下去。”
“這……”
任蘇眉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對待魅魔。她總覺得，克雷德會陪著她返迴活火熔獄，為她解決她遇上的麻煩。但他的解決方法居然如此幹脆，就像是把奈瑟狄麗送去了另外一家公司，讓她重新求職。
不管怎麽說，奈瑟狄麗就像一桶隨時會爆炸的火藥，能離的遠遠的，自然是離的遠比較好。不知不覺之間，她神情已經大為放鬆，又問道：“那她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突然來到凡世，又乖乖迴去？你找了多少個地方？其實，如果你當時就想這麽做，完全可以說明情況，請求主教他們的幫助。”
巫妖陡然幸災樂禍起來，嘲諷道：“原來你帶著魅魔離開，是去找深淵的次元通道啊！那可囉嗦了，來，快告訴我們，你找到的是哪一個？”
克雷德的迴答已經無法再坦然，“斐雲王國，銀韁騎士團總部地下。”
“……我靠，你居然活著迴來了嗎？”巫妖驚訝地問。
☆、第109章
克雷德不僅活著迴來了，還得到了對方的重視。據他本人所說，托雷斯爵士提醒他，他欠他們一個人情。爵士本人倒是無所謂，但希望他能記著這個人情，在必要之時，對銀韁騎士伸出援手。
巫妖大歎世風日下，連騎士都學會了討價還價，沒有直接把半魔砍死。不過，無論它對此事持何等看法，克雷德終究將奈瑟狄麗塞進了傳送門，讓她返迴無底深淵。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他誠摯地說，根本沒理會旁邊還有三雙眼睛盯著他。
蘇眉頓時有些尷尬，還有幾分不知所措。坦白地說，她曾經有過不滿，賭氣般地想，即使克雷德迴來，也不會讓他加入隊伍。畢竟，她帶著頭骨和狗頭刷副本時，他陪著魅魔，不知跑到了哪裏去。但聽他的口氣，他顯然覺得哪裏不對，用這種接近懇求的口氣，希望可以恢複之前的同伴關係。
“快拒絕他啊，他沒有半點誠意，”巫妖叫囂道，“他都沒把魅魔的靈魂封進寶石，做成首飾獻給你。”
“……我不得不先問一句，你對哪位女士這麽做了嗎？被你獻殷勤的那位女士，接受你了嗎？”蘇眉忍無可忍地問。
巫妖猙獰地笑著，並未迴答她。當然，哪怕它迴答“是”，也不會有人感到驚訝。凱茫然地看著他們，顯然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蘇眉說著說著，忽然又把槍口對準了巫妖。
奧斯在旁幫著哀求道：“哈根達斯大人……”
蘇眉有理由懷疑，自己倘若流露出拒絕的意思，這隻狗頭有可能當眾飛撲過來，抱著她的腿嗚嗚嗚嗚，直到她把拒絕收迴為止。她覺得好笑，同時又難免感動，先瞪了奧斯一眼，才平靜地說：“不要這麽說嘛，沒準你以後還會遇到意外。這次是奈瑟狄麗，下次就有可能是圖勒菲。而且，你這樣讓我壓力很大啊。”
克雷德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還在等候她的明確迴答。蘇眉壓製著扶額長歎的衝動，又說：“既然迴來了，那麽，以前的事都不需要再提了……不對，你還得簡單說一下，你這一路上，有沒有發生重要事情？”
克雷德對她與過去毫無區別，見她問，就毫不猶豫地和盤托出。他找到傳送門的全過程，與蘇眉想象中差不多，其實就是靠著他對出入通道的充分了解，一處處去找。隻不過她沒想到，克雷德又折迴了堪萊亞，找上霍裏主教要求幫忙。而霍裏主教也真幫了這個忙，開了封介紹信，要老朋友伸出援手。
蘇眉有理由相信，這位老朋友的臉色不會好看。但能把魅魔送走，銀韁騎士相信也鬆了口氣。同時，奈瑟狄麗已經不在現場，克雷德也沒再為她掩飾，簡潔地說她得罪了八魔將。對方聯手對付她，希望能夠換個勢均力敵的同僚。因此，她才匆忙離開活火熔獄。
她心裏已經想清楚，克雷德的思維較為直接，又不會沒事解釋個不停，因此才會產生誤會。他之前認為，讓她陪著魅魔一起，為沒關係的事情到處跑腿，是非常無禮的舉動，並非對魅魔心軟，想把她甩開，陪著人家返迴深淵。
但她不問，克雷德就不會主動解釋。事實上，在她這個撲街隊伍裏，也就凱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巫妖整天滔滔不絕，看似什麽都說，卻還把老鬼婆的爪子瞞到最後，被精靈踢爆才不得不揭開。至於奧斯……那是個隻會讚揚大人的家夥。
“其實我小看你了，你居然沒我想象中那麽蠢。我還以為，就算魅魔得罪了那章魚，你也會像英雄一樣，陪著她奪迴她失去的東西呢。”巫妖再度叫囂道。
至此，克雷德終於認真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你是我，難道你會這麽做？那我也小看你了。”
“你已經會使用虛擬語氣了，智力有所進化啊！”巫妖垂死掙紮道。
蘇眉終於歎了口氣，卻沒忍住臉上逐漸擴大的笑容。克雷德安然返迴，意義絕非隻限於強悍的戰鬥力，還解除了她長久以來的糾結。從克雷德離開後，她也曾想過巫妖等人的離去，每次一想，就覺得非常傷感。不過，她也沒什麽好的解決辦法，隻能趁沒事時多交點朋友，以免壞事發生時，剩她一個人孤身闖蕩。
她決定履行隊長的責任，終止同伴間可能的爭執，便問：“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做什麽嗎？”
海琳卓雖然剛剛要完承諾，就來尋找離她隻有半小時車程的蘇眉，但還算厚道，對他提過泰林那的現狀。克雷德並非徹底一無所知，還一語正中靶心，“你們要對付一隻老鬼婆？”
在話題轉移到正經事後，蘇眉便切換了語言，讓凱也可以參與談話。此時，凱不必繼續無聊下去，連忙在克雷德麵前刷了下存在感，問道：“你對鬼婆有多少了解？”
蘇眉這才想起，由於事出突然，她還沒有正式介紹雙方認識，趕緊做了最簡單的介紹。何況，以她對凱的有限了解，即使想做詳細介紹，也力有未逮。
然後克雷德才皺了皺眉，迴答道：“深淵中也有鬼婆，且都住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小群體。可能因為深淵環境與凡世不同，那邊的鬼婆大多具有元素屬性，通常被叫做元素鬼婆戰隊……”
他從未想過隱藏身份，也就百無禁忌，該提到深淵的時候，絕對不會用天堂代替。此話一出，蘇眉頓時覺得，方才的隱藏和掩飾都成了笑話，恨不得揍他幾下。凱卻沒注意他使用“深淵”一詞時的語氣，反而感到很新奇，繼續問道：“我還真沒見過元素鬼婆。她們是否和傳言中一樣，是元素與鬼婆生下的後代？”
克雷德搖了搖頭，“元素不能和任何實體類生物誕生後裔。”
蘇眉又看了他一眼，招手把奧斯叫過來，要他去找海琳卓。她自己則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金塊，抄起匕首，重新迴到民工般的工作中。
海琳卓迴來後，話題才被引迴正軌，沒有發展到《深淵怪物大觀》。這位半精靈明顯對克雷德極有興趣，開口說話時，眼神總流連在他身上，有種暗送秋波的感覺。蘇眉覺得自己有必要抗議，但海琳卓也在對她亂拋媚眼，讓她把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
但不管怎麽說，海琳卓最關心的，絕對不是克雷德多麽英俊，而是法陣的布置速度。她把那些法師當小工用，許以相當優渥的獎賞，逼迫他們日夜不停，在煉金台前處理材料，將符文力量牢牢固定在重金屬中。此時她再見克雷德，便開門見山地詢問，問如果魂石藏在樹宮中，他與蘇眉聯手，能否潛入宮殿之內，將魂石找出來。
“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哦。”她說。
蘇眉沒好氣地問：“包括將陰影利爪送給我們？”
“當然也可以，我的命都沒了，要陰影利爪又有什麽用，”海琳卓狡獪地笑了，“但你們掌控的怎麽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她麵對死亡威脅，本來已經十分豁達，這時卻禁不住歎息道：“其實，在剛接觸陰影利爪時，我便知道，幹這一行的人鮮少有長壽的，哪怕是作為首領的我。我曾經想過，應該對它負責，對母親負責，從接手那一刻起，就該考慮培養繼承人的問題。意外的是，母親對此不感興趣，認為我可以把精力花費在管理上。現在我總算明白，這是為了什麽。”
蘇眉聽出她言外之意，不由問道：“難道克溫紗已經決定了由誰接管陰影利爪？是拜爾登嗎？”
“比起他，更有可能是血魘的首領。話說迴來，你們應該見過血魘吧。他們是種全身血紅，猶如被人剝光了皮的怪物，終日在泥濘中生存。但我不得不承認，他們適合幹潛伏刺殺的活兒，不比變形怪差。就算它不行，母親拿到我的身體之後，精力一定非常旺盛，可以自己來管。”
血魘討厭高溫環境，因此從來不在活火熔獄中出沒。蘇眉憑借想象，構思出他們的形象，頓時一陣惡寒。
她望著克雷德，想看看他的意見。但在她麵前，克雷德的反應並不比奧斯好太多，不到萬不得已，他就沒有意見。凱沒理會他們之前的古怪，皺眉說：“盡管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這項任務實在太危險。你對樹宮的了解，可能已被你的養母更改。而樹霧海中怪物眾多，肯定有幾個出色的強者，不允許我們長驅直入。”
蘇眉也跟著搖頭，語氣謹慎起來，“如果我有把握，那麽沒有你的委托，我也會去，可我沒有。現在我不能保證任何事情，隻能盡快完成法陣，先找到魂石位置，再談其他可能。”
她忽然看向了海琳卓，迎上那對閃著不明光芒的紫色眼眸，“我覺得，你可以考慮盡快與反抗軍合作，想辦法以你的號召力，解除泰林那軍隊的武裝。以你的地位，即使變成這個模樣，也能發揮部分作用的吧。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妄想迴到你養母身邊去？”
海琳卓笑了，緩緩說：“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第110章
蘇眉總覺得，海琳卓說話時，和巫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她懷疑她藏著某些秘密，必要時才拿出來。而且，她的態度鎮靜的出奇。明明身體落在了樹霧海，卻還鎮定自若，絲毫不擔心如何搶迴身體。
她見他們猶豫不決，不想輕率進入樹宮，也沒有失望之情，反倒很鄭重地道了謝，感激蘇眉的辛苦工作，這才在血仆和部下的簇擁中，返迴那個巨大陵墓。
凱順利接受了克雷德，任憑這麽大一隻半魔留在身邊，不認為他有任何危險性。巫妖表現的不太高興，但反正它的意見不算數。
蘇眉順便通知半魔，說巫妖已經可以噴吐魔法飛彈了。克雷德也沒說什麽，在確認隻能噴吐飛彈後，就放棄了對巫妖的少量興趣。
這隊伍結合在一起時，總覺得意外順利。蘇眉雖然不需要依靠克雷德，但有一個知根知底，實力強悍的同伴在身邊，總比天天麵對著凱好些。等哪天凱陡然露出真麵目，說滅哈哈哈他就是克溫紗，或者克溫紗真正的養子。她至少還可以信任最後一名同伴。
她時常擔心，老鬼婆突如其來蘇醒，捏碎魂石，將海琳卓化為虛無。但這種慘劇並未發生，事情始終風平浪靜。據說，由於海琳卓的缺席，各地的派係鬥爭已陷入白熱化。各係首領都認為，自己能夠取代這位公主，自此控製泰林那。
不過，拜爾登和他的血翼就在附近，因此蘇眉生活相當平靜。她知道，吸血鬼曾問要不要緩緩推進，一步步解決反叛者的問題。海琳卓卻拒絕了，打算坐山觀虎鬥。
在高額賞金，以及巨大壓力的驅動下，來幫忙的法師工作效率奇高，簡直像拿到了十倍工資。在所有準備工作完成時，海琳卓仍然活潑地飄來飄去，沒有半點消散跡象。
吸血鬼們清空了旅館的庭院，將地麵修飾平整，然後按照圖示，將這些金屬塊搭成奇妙的圖案。蘇眉本來還覺得，凱畢竟不是施法者，很容易記錯細節。而法陣的難處就在於，隻要一處出錯，就可能完全失效，或者產生意外後果。但她的擔憂落了空，因為一切都十分完美。
凱自始至終站在旁邊，神情沉著，沒有擔憂，更沒有誌得意滿。看樣子，他很信任蘇眉，並不認為會出問題。
所有金屬搭建完畢時，蘇眉將手放到啟動法陣的位置，引導魔網能量，緩慢流進這個奇怪的裝置。刹那間，金屬開始發出柔和光芒，形狀也有少許改變，就像被這力量融化了，開始自行彌補結合處的縫隙。它本來由無數碎塊組成，可蘇眉將手移開之後，已經變成一個輝煌華麗的整體，猶如金銀鑄成的藝術作品。
“我知道你們都喜歡原地取材，例如直接在地麵刻上符文，”凱如此解釋道，“不過，處理過的重金屬更穩定，會自動緩衝奧法能量，以免魂石還沒找到，海琳卓女士的靈魂先行完蛋。”
海琳卓女士的靈魂說：“真是太謝謝你了。”
巫妖展示了它真正不爽時的表現，那就是陰森森地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說。以它的標準來判斷，凱就算蠢到像奧斯那樣，也和它沒有太大關係。但區區一個吟遊詩人，居然知道它都不知道的奧法知識，無疑真正損傷了它的自尊心，讓它失去了噴吐的底氣。
蘇眉從沒把自己當成奧法大師，也領會不到它這種感情。但她每次看到它，都油然生出同情心，感覺它的邪惡感都減弱了很多，變成了“怎麽會這樣”。
與此同時，她看著滿臉平靜的凱，忽然生出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凱會不會和巫妖擁有相同的命運？
說不定凱本來也是個法師，被人剝奪施法能力後，不得不進修戰鬥技巧，變成了進退如風的彎刀戰士。但他過去的頭腦還在，因此麵對困難時，輕描淡寫地說出解決方法。
蘇眉懷著鬼胎，不停完善這個故事，同時對海琳卓說：“應該沒問題，進來吧。”
美麗的女幽魂飄進了法陣正中心，露出極為好奇的神色，上下打量著它，同樣沒感到害怕。蘇眉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簡單地說：“隻要成功，那麽很快就會結束了，希望別出意外。”
海琳卓笑道：“我真希望它不在樹霧海，但是……看我的運氣吧。”
凱已經和蘇眉反複確認過流程，以免她中途出現錯誤。她稍作迴想，便抬起手來，給海琳卓加了一個奧法屬性的印記。這印記並不屬於任何法術，隻是單純的印記而已，在一般情況下，剛打上就會消失。但她們身處法陣中，印記不僅沒消失，反倒固定在那裏，閃著奇妙的微光。
下一步，她需要將靈魂迴音以逆狀態釋放出來，即不是對靈魂進行震蕩，而是讓靈魂自內而外，發出類似於共鳴式的能量輻射。凱費盡力氣，解釋了半天。她也費盡力氣，幾乎可以把這個法術默寫出來，才勉強成功。
成功之後，效果相當驚人。法陣一直保持著均衡的亮度，不同符文僅有顏色差異，看上去非常舒服。但它們受到共鳴影響，亮度突然倍增。同時，空氣中的符文開始向金屬表麵匯集，形成一條貫穿法陣的細線，然後不住擴張，最終將她們兩人籠罩在悅目的絢彩光環中。
這並非專門用來尋找魂石的方法，而是可以尋找任何附有目標靈魂碎片的東西。在上古時代，奧法更注重於對能量本質的使用，動起手來也非常殘酷。而到了當今時代，這些做法難免觸及禁忌，被認定為邪惡之徒才會使用的手段。
也就是說，如果海琳卓之前受過暗算，被人取走一小片靈魂，那麽現在就是大家受到驚嚇的時候了。
蘇眉沒有閑心考慮法陣之外的事情。在她的視野中，一切都在迅速改變，從未出現兩次相同畫麵。隻有海琳卓的印記固定不變，將她和她聯係在一起。她忽然感覺，自己仿佛站在暴風中，手裏牽著一條細線，要竭盡全力，才能保證細線不被風吹斷，從而找出線那一頭的東西。
“……能量正在不斷增幅，會有危險嗎？”巫妖突然問道。
蘇眉又一次想要仰天長歎。尤其她覺得，如果仔細去聽，奧斯彈的很像超級瑪麗背景配樂的拖遝版。盡管精靈不住誇獎他，說他學習速度很快，很有音樂天賦，仍然無法撫平她受到的心靈創傷。
但奧斯似乎鐵了心要融入凡世生活，不僅學習音樂，還在學習通用語的書寫和正規語法，以及烹飪技巧和園藝布置。也不知道他學會了這些技能，別人是否就不把他當劣魔看待。
當蘇眉規劃奧斯的未來時，信使終於把克雷德帶了過來。
吸血鬼無法在日光下自由活動，所以這位信使是他們的人類血仆，而非吸血鬼本人。他外貌仍為普通人類，在克雷德的襯托下，頓時毫無存在感。
克雷德則恰好相反，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他人的注目焦點。他背負重劍，還像凡世冒險者那樣，在重劍劍柄上掛著自己的行李。蘇眉好奇心頓時被挑了起來，猜不出他有什麽行李，估計是換洗的衣服，還有凡世通行的貨幣吧。
他進入房間後，居然有點無措的模樣，在靠近門邊的地方站住，開口說：“大人，我迴來了。”
海琳卓吃驚地望了蘇眉一眼，仿佛沒想到，克雷德當麵也稱唿她為大人。
總體來說，經過這段時間的分離，克雷德的變化和奧斯頗為相似，都有種更為凡世化的感覺。然而，他們的種族屬性擺在那裏，無論怎麽貼近凡人生活，都讓蘇眉覺得格格不入。
她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迴答道：“迴來了就好。”
巫妖則發出類似於水牛噴氣，犀牛攻擊的聲音，充分地表現了什麽叫做“嗤之以鼻”。凱的眼睛睜的很大，差點要從眼眶裏掉出來，讓他多了幾分天真魅力。他也沒什麽避忌，直接將讚美說了出來，“這真的是半魔嗎？這種容貌水準，可以超過我見到的所有半魔……加在一起。”
蘇眉指了指空著的位置，示意克雷德先坐下，別像個木樁似的杵在那裏。然後她轉過頭，對海琳卓嚴肅地說：“我們有比較**的事情要談。你既然已經確定了他的身份，可否給予我們這個方便？”
海琳卓很有風度地微微一笑，迴答道：“這個自然，恕我失禮。”
她已經度過了真正惶恐、絕望、不知所措的日子，心態十分灑脫，並沒長時間怨天尤人，抑或心存憎恨。就蘇眉所見到的，她開始學著享受幽靈身份帶來的樂趣和方便。譬如說現在，她竟然沒有走房門，反倒從椅子上飄了起來，像被風吹動了一樣，後退著飄向牆壁，徑直穿牆而過，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如果你還想繼續留下，那我們需要用深淵語交談了。”蘇眉轉向凱時，語氣中的歉意更深。
她需要更多時間相處，才能確認凱的可靠程度。她本來已經信任了他，但他忽然說出魂石的相關信息，讓她心生抹不開的疑惑。在她沒有得知他的背景前，並不願意透露克雷德的來曆。
凱的反應比海琳卓更平靜，誠懇地說：“我已經習慣了，是我自己不好嘛。”
這時，克雷德恰好將巨劍解了下來，倚在桌子旁邊。他望著蘇眉時，蘇眉很清晰地發覺，他目光中帶有猶豫和不安，以及少許不解。這簡直就像無聲控訴，控訴她不留任何消息，直接從巫妖法塔那裏消失的舉動。
她一直很難想象，克雷德身為八魔將之一，會有這樣細致的情緒和態度。但再聯想到他的愛好，還有處理事情的方法，似乎又沒什麽值得奇怪的。
她輕咳一聲，將通用語切換為深淵語，盡可能輕柔地問：“奈瑟狄麗呢？”
克雷德說：“我找到了一個通往深淵的傳送門，把她送了迴去。現在……她應該正在幽幻之境吧。我聽說那裏有不少魅魔，她應該不至於活不下去。”
“這……”
任蘇眉想破腦袋，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對待魅魔。她總覺得，克雷德會陪著她返迴活火熔獄，為她解決她遇上的麻煩。但他的解決方法居然如此幹脆，就像是把奈瑟狄麗送去了另外一家公司，讓她重新求職。
不管怎麽說，奈瑟狄麗就像一桶隨時會爆炸的火藥，能離的遠遠的，自然是離的遠比較好。不知不覺之間，她神情已經大為放鬆，又問道：“那她究竟是怎麽迴事？為什麽突然來到凡世，又乖乖迴去？你找了多少個地方？其實，如果你當時就想這麽做，完全可以說明情況，請求主教他們的幫助。”
巫妖陡然幸災樂禍起來，嘲諷道：“原來你帶著魅魔離開，是去找深淵的次元通道啊！那可囉嗦了，來，快告訴我們，你找到的是哪一個？”
克雷德的迴答已經無法再坦然，“斐雲王國，銀韁騎士團總部地下。”
“……我靠，你居然活著迴來了嗎？”巫妖驚訝地問。
☆、第109章
克雷德不僅活著迴來了，還得到了對方的重視。據他本人所說，托雷斯爵士提醒他，他欠他們一個人情。爵士本人倒是無所謂，但希望他能記著這個人情，在必要之時，對銀韁騎士伸出援手。
巫妖大歎世風日下，連騎士都學會了討價還價，沒有直接把半魔砍死。不過，無論它對此事持何等看法，克雷德終究將奈瑟狄麗塞進了傳送門，讓她返迴無底深淵。
“我不會再離開你了。”他誠摯地說，根本沒理會旁邊還有三雙眼睛盯著他。
蘇眉頓時有些尷尬，還有幾分不知所措。坦白地說，她曾經有過不滿，賭氣般地想，即使克雷德迴來，也不會讓他加入隊伍。畢竟，她帶著頭骨和狗頭刷副本時，他陪著魅魔，不知跑到了哪裏去。但聽他的口氣，他顯然覺得哪裏不對，用這種接近懇求的口氣，希望可以恢複之前的同伴關係。
“快拒絕他啊，他沒有半點誠意，”巫妖叫囂道，“他都沒把魅魔的靈魂封進寶石，做成首飾獻給你。”
“……我不得不先問一句，你對哪位女士這麽做了嗎？被你獻殷勤的那位女士，接受你了嗎？”蘇眉忍無可忍地問。
巫妖猙獰地笑著，並未迴答她。當然，哪怕它迴答“是”，也不會有人感到驚訝。凱茫然地看著他們，顯然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為什麽蘇眉說著說著，忽然又把槍口對準了巫妖。
奧斯在旁幫著哀求道：“哈根達斯大人……”
蘇眉有理由懷疑，自己倘若流露出拒絕的意思，這隻狗頭有可能當眾飛撲過來，抱著她的腿嗚嗚嗚嗚，直到她把拒絕收迴為止。她覺得好笑，同時又難免感動，先瞪了奧斯一眼，才平靜地說：“不要這麽說嘛，沒準你以後還會遇到意外。這次是奈瑟狄麗，下次就有可能是圖勒菲。而且，你這樣讓我壓力很大啊。”
克雷德不明所以地看著她，還在等候她的明確迴答。蘇眉壓製著扶額長歎的衝動，又說：“既然迴來了，那麽，以前的事都不需要再提了……不對，你還得簡單說一下，你這一路上，有沒有發生重要事情？”
克雷德對她與過去毫無區別，見她問，就毫不猶豫地和盤托出。他找到傳送門的全過程，與蘇眉想象中差不多，其實就是靠著他對出入通道的充分了解，一處處去找。隻不過她沒想到，克雷德又折迴了堪萊亞，找上霍裏主教要求幫忙。而霍裏主教也真幫了這個忙，開了封介紹信，要老朋友伸出援手。
蘇眉有理由相信，這位老朋友的臉色不會好看。但能把魅魔送走，銀韁騎士相信也鬆了口氣。同時，奈瑟狄麗已經不在現場，克雷德也沒再為她掩飾，簡潔地說她得罪了八魔將。對方聯手對付她，希望能夠換個勢均力敵的同僚。因此，她才匆忙離開活火熔獄。
她心裏已經想清楚，克雷德的思維較為直接，又不會沒事解釋個不停，因此才會產生誤會。他之前認為，讓她陪著魅魔一起，為沒關係的事情到處跑腿，是非常無禮的舉動，並非對魅魔心軟，想把她甩開，陪著人家返迴深淵。
但她不問，克雷德就不會主動解釋。事實上，在她這個撲街隊伍裏，也就凱有可能做到這一點。巫妖整天滔滔不絕，看似什麽都說，卻還把老鬼婆的爪子瞞到最後，被精靈踢爆才不得不揭開。至於奧斯……那是個隻會讚揚大人的家夥。
“其實我小看你了，你居然沒我想象中那麽蠢。我還以為，就算魅魔得罪了那章魚，你也會像英雄一樣，陪著她奪迴她失去的東西呢。”巫妖再度叫囂道。
至此，克雷德終於認真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你是我，難道你會這麽做？那我也小看你了。”
“你已經會使用虛擬語氣了，智力有所進化啊！”巫妖垂死掙紮道。
蘇眉終於歎了口氣，卻沒忍住臉上逐漸擴大的笑容。克雷德安然返迴，意義絕非隻限於強悍的戰鬥力，還解除了她長久以來的糾結。從克雷德離開後，她也曾想過巫妖等人的離去，每次一想，就覺得非常傷感。不過，她也沒什麽好的解決辦法，隻能趁沒事時多交點朋友，以免壞事發生時，剩她一個人孤身闖蕩。
她決定履行隊長的責任，終止同伴間可能的爭執，便問：“你知道我們現在正做什麽嗎？”
海琳卓雖然剛剛要完承諾，就來尋找離她隻有半小時車程的蘇眉，但還算厚道，對他提過泰林那的現狀。克雷德並非徹底一無所知，還一語正中靶心，“你們要對付一隻老鬼婆？”
在話題轉移到正經事後，蘇眉便切換了語言，讓凱也可以參與談話。此時，凱不必繼續無聊下去，連忙在克雷德麵前刷了下存在感，問道：“你對鬼婆有多少了解？”
蘇眉這才想起，由於事出突然，她還沒有正式介紹雙方認識，趕緊做了最簡單的介紹。何況，以她對凱的有限了解，即使想做詳細介紹，也力有未逮。
然後克雷德才皺了皺眉，迴答道：“深淵中也有鬼婆，且都住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小群體。可能因為深淵環境與凡世不同，那邊的鬼婆大多具有元素屬性，通常被叫做元素鬼婆戰隊……”
他從未想過隱藏身份，也就百無禁忌，該提到深淵的時候，絕對不會用天堂代替。此話一出，蘇眉頓時覺得，方才的隱藏和掩飾都成了笑話，恨不得揍他幾下。凱卻沒注意他使用“深淵”一詞時的語氣，反而感到很新奇，繼續問道：“我還真沒見過元素鬼婆。她們是否和傳言中一樣，是元素與鬼婆生下的後代？”
克雷德搖了搖頭，“元素不能和任何實體類生物誕生後裔。”
蘇眉又看了他一眼，招手把奧斯叫過來，要他去找海琳卓。她自己則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金塊，抄起匕首，重新迴到民工般的工作中。
海琳卓迴來後，話題才被引迴正軌，沒有發展到《深淵怪物大觀》。這位半精靈明顯對克雷德極有興趣，開口說話時，眼神總流連在他身上，有種暗送秋波的感覺。蘇眉覺得自己有必要抗議，但海琳卓也在對她亂拋媚眼，讓她把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
但不管怎麽說，海琳卓最關心的，絕對不是克雷德多麽英俊，而是法陣的布置速度。她把那些法師當小工用，許以相當優渥的獎賞，逼迫他們日夜不停，在煉金台前處理材料，將符文力量牢牢固定在重金屬中。此時她再見克雷德，便開門見山地詢問，問如果魂石藏在樹宮中，他與蘇眉聯手，能否潛入宮殿之內，將魂石找出來。
“什麽條件都可以答應哦。”她說。
蘇眉沒好氣地問：“包括將陰影利爪送給我們？”
“當然也可以，我的命都沒了，要陰影利爪又有什麽用，”海琳卓狡獪地笑了，“但你們掌控的怎麽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她麵對死亡威脅，本來已經十分豁達，這時卻禁不住歎息道：“其實，在剛接觸陰影利爪時，我便知道，幹這一行的人鮮少有長壽的，哪怕是作為首領的我。我曾經想過，應該對它負責，對母親負責，從接手那一刻起，就該考慮培養繼承人的問題。意外的是，母親對此不感興趣，認為我可以把精力花費在管理上。現在我總算明白，這是為了什麽。”
蘇眉聽出她言外之意，不由問道：“難道克溫紗已經決定了由誰接管陰影利爪？是拜爾登嗎？”
“比起他，更有可能是血魘的首領。話說迴來，你們應該見過血魘吧。他們是種全身血紅，猶如被人剝光了皮的怪物，終日在泥濘中生存。但我不得不承認，他們適合幹潛伏刺殺的活兒，不比變形怪差。就算它不行，母親拿到我的身體之後，精力一定非常旺盛，可以自己來管。”
血魘討厭高溫環境，因此從來不在活火熔獄中出沒。蘇眉憑借想象，構思出他們的形象，頓時一陣惡寒。
她望著克雷德，想看看他的意見。但在她麵前，克雷德的反應並不比奧斯好太多，不到萬不得已，他就沒有意見。凱沒理會他們之前的古怪，皺眉說：“盡管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這項任務實在太危險。你對樹宮的了解，可能已被你的養母更改。而樹霧海中怪物眾多，肯定有幾個出色的強者，不允許我們長驅直入。”
蘇眉也跟著搖頭，語氣謹慎起來，“如果我有把握，那麽沒有你的委托，我也會去，可我沒有。現在我不能保證任何事情，隻能盡快完成法陣，先找到魂石位置，再談其他可能。”
她忽然看向了海琳卓，迎上那對閃著不明光芒的紫色眼眸，“我覺得，你可以考慮盡快與反抗軍合作，想辦法以你的號召力，解除泰林那軍隊的武裝。以你的地位，即使變成這個模樣，也能發揮部分作用的吧。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妄想迴到你養母身邊去？”
海琳卓笑了，緩緩說：“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第110章
蘇眉總覺得，海琳卓說話時，和巫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她懷疑她藏著某些秘密，必要時才拿出來。而且，她的態度鎮靜的出奇。明明身體落在了樹霧海，卻還鎮定自若，絲毫不擔心如何搶迴身體。
她見他們猶豫不決，不想輕率進入樹宮，也沒有失望之情，反倒很鄭重地道了謝，感激蘇眉的辛苦工作，這才在血仆和部下的簇擁中，返迴那個巨大陵墓。
凱順利接受了克雷德，任憑這麽大一隻半魔留在身邊，不認為他有任何危險性。巫妖表現的不太高興，但反正它的意見不算數。
蘇眉順便通知半魔，說巫妖已經可以噴吐魔法飛彈了。克雷德也沒說什麽，在確認隻能噴吐飛彈後，就放棄了對巫妖的少量興趣。
這隊伍結合在一起時，總覺得意外順利。蘇眉雖然不需要依靠克雷德，但有一個知根知底，實力強悍的同伴在身邊，總比天天麵對著凱好些。等哪天凱陡然露出真麵目，說滅哈哈哈他就是克溫紗，或者克溫紗真正的養子。她至少還可以信任最後一名同伴。
她時常擔心，老鬼婆突如其來蘇醒，捏碎魂石，將海琳卓化為虛無。但這種慘劇並未發生，事情始終風平浪靜。據說，由於海琳卓的缺席，各地的派係鬥爭已陷入白熱化。各係首領都認為，自己能夠取代這位公主，自此控製泰林那。
不過，拜爾登和他的血翼就在附近，因此蘇眉生活相當平靜。她知道，吸血鬼曾問要不要緩緩推進，一步步解決反叛者的問題。海琳卓卻拒絕了，打算坐山觀虎鬥。
在高額賞金，以及巨大壓力的驅動下，來幫忙的法師工作效率奇高，簡直像拿到了十倍工資。在所有準備工作完成時，海琳卓仍然活潑地飄來飄去，沒有半點消散跡象。
吸血鬼們清空了旅館的庭院，將地麵修飾平整，然後按照圖示，將這些金屬塊搭成奇妙的圖案。蘇眉本來還覺得，凱畢竟不是施法者，很容易記錯細節。而法陣的難處就在於，隻要一處出錯，就可能完全失效，或者產生意外後果。但她的擔憂落了空，因為一切都十分完美。
凱自始至終站在旁邊，神情沉著，沒有擔憂，更沒有誌得意滿。看樣子，他很信任蘇眉，並不認為會出問題。
所有金屬搭建完畢時，蘇眉將手放到啟動法陣的位置，引導魔網能量，緩慢流進這個奇怪的裝置。刹那間，金屬開始發出柔和光芒，形狀也有少許改變，就像被這力量融化了，開始自行彌補結合處的縫隙。它本來由無數碎塊組成，可蘇眉將手移開之後，已經變成一個輝煌華麗的整體，猶如金銀鑄成的藝術作品。
“我知道你們都喜歡原地取材，例如直接在地麵刻上符文，”凱如此解釋道，“不過，處理過的重金屬更穩定，會自動緩衝奧法能量，以免魂石還沒找到，海琳卓女士的靈魂先行完蛋。”
海琳卓女士的靈魂說：“真是太謝謝你了。”
巫妖展示了它真正不爽時的表現，那就是陰森森地站在一邊，一句話都不說。以它的標準來判斷，凱就算蠢到像奧斯那樣，也和它沒有太大關係。但區區一個吟遊詩人，居然知道它都不知道的奧法知識，無疑真正損傷了它的自尊心，讓它失去了噴吐的底氣。
蘇眉從沒把自己當成奧法大師，也領會不到它這種感情。但她每次看到它，都油然生出同情心，感覺它的邪惡感都減弱了很多，變成了“怎麽會這樣”。
與此同時，她看著滿臉平靜的凱，忽然生出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凱會不會和巫妖擁有相同的命運？
說不定凱本來也是個法師，被人剝奪施法能力後，不得不進修戰鬥技巧，變成了進退如風的彎刀戰士。但他過去的頭腦還在，因此麵對困難時，輕描淡寫地說出解決方法。
蘇眉懷著鬼胎，不停完善這個故事，同時對海琳卓說：“應該沒問題，進來吧。”
美麗的女幽魂飄進了法陣正中心，露出極為好奇的神色，上下打量著它，同樣沒感到害怕。蘇眉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簡單地說：“隻要成功，那麽很快就會結束了，希望別出意外。”
海琳卓笑道：“我真希望它不在樹霧海，但是……看我的運氣吧。”
凱已經和蘇眉反複確認過流程，以免她中途出現錯誤。她稍作迴想，便抬起手來，給海琳卓加了一個奧法屬性的印記。這印記並不屬於任何法術，隻是單純的印記而已，在一般情況下，剛打上就會消失。但她們身處法陣中，印記不僅沒消失，反倒固定在那裏，閃著奇妙的微光。
下一步，她需要將靈魂迴音以逆狀態釋放出來，即不是對靈魂進行震蕩，而是讓靈魂自內而外，發出類似於共鳴式的能量輻射。凱費盡力氣，解釋了半天。她也費盡力氣，幾乎可以把這個法術默寫出來，才勉強成功。
成功之後，效果相當驚人。法陣一直保持著均衡的亮度，不同符文僅有顏色差異，看上去非常舒服。但它們受到共鳴影響，亮度突然倍增。同時，空氣中的符文開始向金屬表麵匯集，形成一條貫穿法陣的細線，然後不住擴張，最終將她們兩人籠罩在悅目的絢彩光環中。
這並非專門用來尋找魂石的方法，而是可以尋找任何附有目標靈魂碎片的東西。在上古時代，奧法更注重於對能量本質的使用，動起手來也非常殘酷。而到了當今時代，這些做法難免觸及禁忌，被認定為邪惡之徒才會使用的手段。
也就是說，如果海琳卓之前受過暗算，被人取走一小片靈魂，那麽現在就是大家受到驚嚇的時候了。
蘇眉沒有閑心考慮法陣之外的事情。在她的視野中，一切都在迅速改變，從未出現兩次相同畫麵。隻有海琳卓的印記固定不變，將她和她聯係在一起。她忽然感覺，自己仿佛站在暴風中，手裏牽著一條細線，要竭盡全力，才能保證細線不被風吹斷，從而找出線那一頭的東西。
“……能量正在不斷增幅，會有危險嗎？”巫妖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