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琳卓和莎婕娜素未謀麵,行事風格卻相當相似,都喜歡把優秀人才選拔到自己身邊,既易於控製,又能更順利地辦事。這批人即所謂的“雷鷹”,陰影利爪中最為精英的階層。然而,海琳卓沒有蛇女那種壓倒性的實力,再怎麽審慎行事,也有不少能夠威脅到她的競爭對手。


    巫妖一路上都在沉默,發動噴吐攻擊的頻率也比平時更少。不過,蘇眉問它的時候,它倒沒有隱瞞,坦率說出了幾個可能人選。它曾想提供他們好處,換取他們為它暗中對抗海琳卓,從而削弱老鬼婆的勢力,卻都可恥地失敗了。


    它由此推測,老鬼婆有著控製這些人的獨特手段,使他們不敢有非分之想。但老鬼婆能這麽做,不代表海琳卓也可以。她的失勢也許出於意外,也許出於自願。無論哪一種,陰影利爪都會繼續存在,成為他人眼中垂涎欲滴的肥肉。


    蘇眉殺了那些人滅口,隻留下克拉穆一人。她動手前,從他們口中問出密安的情況,包括他的個人愛好,防禦措施,私人聯絡手段和勢力強弱。克拉穆懇求她幫忙救出蕾妮,她也答應下來,並要求他聽從她的命令,不得違抗。


    克拉穆久居塔瑪拉克,對這座城市熟的不能再熟,熟悉下水道係統和古老秘道,能夠像老鼠一樣,輕鬆地從地下通道潛入城中。這些秘密地點比常人想象中繁華,寄宿著黑暗勢力、黑市商人,以及更深處的怪物種群。實際上,他正是從地下逃出來的,結果仍然沒能逃過追蹤。


    通過他的指點,蘇眉無需任何偽裝,就輕鬆地進入了這座城市,趁夜晚從下水道口冒出了頭。


    塔瑪拉克和她見過的城市都不一樣。由於泰林那多為山地,大部分城市都可以被稱為“山城”,城中地勢落差很大,常能見到奇峰突起的道路,也造就了其特殊的建築風格。此地氣候夏熱冬冷,農田麵積較少,並非合格的農業城市,也沒什麽特產。


    若把這個國家放在地球上,有可能會以旅遊業和加工產業作為經濟支柱,現在卻靠著暗殺獨樹一幟,不得不說非常奇妙。


    它比蘇眉想象中繁華,有著眾多享樂買醉的地方,夜晚街邊燈火通明,甚至還有魔法光源,一看就知道那家店獲利頗豐。巫妖不敢大搖大擺出現,老老實實被她變迴了手機鏈。凱和克拉穆都隱藏了真實容貌,唯有她本人一如既往,帶著狗頭招搖過市。


    克拉穆沒有凱的精準眼光,看不出巫妖閣□上發生了很殘酷的事情。巫妖作敵人,自然讓人聞風喪膽,作隊友的話,倒也很有“我們怕誰啊”的安心感。因此,他自以為有巫妖在身後,雖然經常提防著它,卻也不認為需要提心吊膽。


    他這麽想,蘇眉自然更這麽想。她站在一家酒館門前,仔細打量著出入客人。有些人身上穿著深灰色衣裝,代表隸屬於陰影利爪。他們就這麽隨意公開現身,不做任何隱藏,如同從事正當職業的人。


    克拉穆見她有興趣,便對她解釋道:“隻有去別的國家辦事,才需要隱藏身份,否則將會受到高度警惕和關注,導致任務失敗。在泰林那國境中,陰影利爪本身就是地位崇高的存在。穿著類似衣裝的人一定是,打扮的像平民的人卻不一定不是。”


    蘇眉意圖不明地嗯了一聲,小聲說:“你們自行休息吧,把狗頭留給你們。我去……我和巫妖去密安先生的住處看看。”


    ☆、第94章


    蘇眉滿懷信心,準備潛入私人住宅,以此發動對陰影利爪的打探。與此同時,離她或近或遠的地方,還有許多人在為海琳卓的異動頭痛。


    托雷斯爵士揉著太陽穴,仔細閱讀手中的文書。他已經讀完了來自堪萊亞的密報,得悉艾雅爾王後突然死去,死因十分可疑,與近期拉法爾馮特家族的慘案有關。而他手中這一份來自泰林那,語氣平鋪直敘,講述了陰影利爪行動的奇怪之處。


    這張木桌又長又寬又結實,鐫滿了藤蔓花紋,精致華貴,上麵擺著厚厚一摞文書,還有爵士辦事之時,需要參考的大量資料。大部分文書擁有實體,被書記官按照時間順序,一份份疊在那裏。他同時做好準備,打算接受來自高階法師和牧師的法術傳訊。


    他所在的斐雲王國國力雄厚,繁華強盛,實力隻弱於大陸上的王者——薩因帝國。一個王國唯有在崛起過程中,吞並多個其他王國,並擁有廣泛意義上的巨大影響力,才有可能得到帝國頭銜。等大陸的聖殿教長為這位皇帝賜福加冕,便代表該國在聖神帕索恩那裏獲得了承認,從通俗稱唿中的“帝國”,變為官方承認的帝國。


    自薩因建國以來,再也沒有出現第二個帝國,縱使斐雲國王貝爾吉安雄心勃勃,也很難撼動這個延續了千年的龐然大物。


    托雷斯爵士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他有爵位,得到每年按時撥發的俸祿,生活無憂無慮。他為國王工作,但直屬上司是銀韁騎士團的團長,米莉索爾女伯爵。他為人謹慎、多慮、擅長分析細節,因此成為銀韁騎士團的智囊,主要負責情報歸納和信息整理。


    像他這麽一個人,當然很難流露出浮躁情緒。哪怕王城在他麵前倒塌,他也會平靜地看一眼,平靜地說:“這可真是太糟了,讓我來想想辦法。”


    但是今天,當仆人將忽然上門拜訪的客人領來時,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木桌後麵抬起頭,看著這兩位不速之客,又接過客人遞來的信件。


    他抽出信封中的羊皮紙,小心地撫摸封口處的火漆花紋,又檢查了羊皮紙上的印章,確認寫信者的身份正確無誤後,才遣走書記官和仆人,憤怒地咆哮道:“我簡直不敢相信!”


    木桌前麵,站著一男一女。男性並非人類,而是混有惡魔血統的半魔。他金色的雙眼熠熠生輝,容貌俊美至無可挑剔,麵無表情地望著他。爵士身高足有一米九,在騎士團裏也算高大之人,這時好像硬生生矮了一頭,變成房間裏比較矮的那一個。


    那女人更是美豔動人,可以與他見過的最負盛名的交際花相比。可她頭上有角,身後有尾巴,雙瞳中豎著爬行動物般的瞳孔,背上還生有受詛咒的黑翼,魅惑中透出恐怖氣息。


    這不是半魔女子,而是一隻純種魅魔。她與半魔聯袂而來,前來拜訪同時隸屬於騎士團和教會的可敬爵士。


    “我隻能慶幸,這裏是我的私宅。你們沒去銀韁騎士團的總部找我,還算有點腦子。”托雷斯爵士又咆哮了一句。


    半魔冷冷說:“這一路上,我聽過很多次類似的話。”


    爵士一愣,狐疑地問道:“什麽話?別人經常說你們還算有點腦子?”


    “不,前一句,‘我簡直不敢相信’。”


    “……”


    爵士沉默不語,捏著信紙的手在微微顫抖。這是一封來自多年老友的請托信,署名為堪萊亞聖殿的霍裏主教,要他“幫個小忙”,讓這兩隻惡魔進入騎士團總部,使用地下的傳送門。那個傳送門通往無底深淵,常年被銀韁騎士嚴密守護,若非有他這種德高望重的人領路,的確不易接觸。


    但是,送惡魔去深淵傳送門,還說隻是幫個小忙……


    托雷斯爵士不得不認為,七八年沒見,這位老友也許腦子進了水,或者突然發了瘋,竟將如此可怕的請托送到了他手裏。


    他並未輕舉妄動,因為他看得出,住宅裏引以為傲的防禦,在這隻名叫克雷德的半魔麵前並無效果。他背著一柄巨劍,沉穩地站在那裏,絲毫不理會他露出了何等表情,大有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意思。


    霍裏主教在信中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半魔,想把他的魅魔情人送迴深淵。可大陸上的傳送地點就那麽幾個,有些因年代久遠,失去力量,已經徹底消失了,有些被神秘組織把持,路途遙遠,強行接觸的話會引來大麻煩。


    半魔連續找了幾處,都無法達成目的,隻好折返堪萊亞,請求他的幫助。他心想與其讓惡魔在大陸上亂闖,不如利用聖殿的影響力,盡快幫他達成目的,才動手寫了這封信。


    主教並沒有交待太多內情,隻告訴他,近期堪萊亞王後突然過世,與半魔有著脫不開的關係。他做了一件大好事,使堪萊亞避免兵戎之災,理應得到來自人類的協助。


    “可是,為什麽偏偏挑中了我們!”托雷斯爵士在心底咆哮了第三句。


    他放下請托信,慢慢整理著散落在旁的文書,借此冷靜自己。忽然之間,魅魔嬌笑一聲,說道:“人類,如果你不樂意幫忙,那最好不過了。我們可以馬上離開,再也不來打擾你。”


    托雷斯爵士在猶豫,不知應該設下埋伏,讓人一擁而上,殺死這兩名危險人物好,還是依照他們所要求的,帶他們前往傳送門,開啟傳向無底深淵的通道好。


    半魔緩緩說:“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直到你得出最後的決定。我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不想再繼續耽擱。人類,我能覺察你的敵意,但我不是你的敵人。如果你想做一些沒必要的蠢事,那你可能找錯了對象。”


    托雷斯爵士微微一笑,很和氣地說:“大陸上有不少半魔,他們不是被父親拋棄,就是被母親拋棄,隻好掩藏自己的真實麵目,小心翼翼地在凡世生存。我並非說你應該這麽做,但你為何不這麽做呢?你可知道,你們在城中四處打探我的住址,引起了多少騷亂?”


    半魔眼中的光芒比黃金更燦爛,比冰山更寒冷。這一瞬間,爵士以為他要抽劍砍向自己了。但他沒有,反而很耐心地迴答道:“我以真容在凡世行走,或許會帶來不少麻煩,但總有一天,每個人都會接受我的存在,每個人都會聽說我的名字。他們遲早會習慣,即使見到我,也見怪不怪。如果我藏頭露尾,隱姓埋名,那麽一旦不幸暴露,隻會帶來更糟糕的後果。”


    他的通用語說的相當熟練,措辭也很客氣。托雷斯爵士並非需要他的迴答,隻是想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考慮時間。聽到這個理由後,他點了點頭,沒有再答話。


    半魔或許“是個不錯的人”,但魅魔不是。霍裏主教在信裏長篇累牘,敘述必須把魅魔送迴深淵的原因,還稍微提及克雷德的實力,警告他別打在他麵前殺掉魅魔的主意。


    總之,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這不值得”。


    “出於對國王陛下、同僚和平民的負責,我必須要問,”托雷斯爵士說,“你們兩個都要迴深淵,還是有別的計劃?”


    半魔說:“她迴去,我留下。”


    這並非最好的答案,但已經足夠好。爵士尚在思考,便聽半魔緊追一句,冷冷說:“我的行動取決於你。如果你無法幫忙,那我獨自前往騎士團總部,進入地下迷宮,也不是不可以。”


    托雷斯爵士連忙說:“不不不,不要這麽做。我的確有著這種權限,但那地方受到騎士團最嚴密的監視和守護,沒辦法私自帶你們過去。我必須上報團長大人,請她定奪。如果你們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那我也沒辦法。我不可能容許你們私自行動,前去總部大鬧。你們要這麽做,必須先過我這一關。”


    魅魔大笑起來,不屑一顧地說:“過你這一關,你甚至不……”


    半魔警告性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奈瑟狄麗,住口!”


    托雷斯爵士調整了一下語氣,從嚴厲變為溫和,“相信你們一定有非常要緊的事情,我對此深表遺憾,但確實沒什麽好辦法。這樣吧,我馬上就去會見團長大人。你們不如先在我這裏住下,等待她的答複。”


    魅魔的嬌笑變成了冷笑,雙眼如刀鋒一般,在他臉上掃來掃去。爵士暗暗鼓足了勁兒,就怕她忽然發動攻擊,往他臉上扔一個魅惑法術什麽的。但半魔沒動,魅魔也毫無表示。


    半魔說:“很好。”


    托雷斯爵士仍有不少工作積壓著,卻不願再耽擱下去。他將所有文書放迴原處,站起身來,忽然問道:“你說,你已經耽擱了太多時間,是什麽意思?難道送完你情……送完這位魅魔小姐後,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


    他這是例行公事,因為半魔要在斐雲國境內辦事的話,與他有脫不開的關係。像半魔這種等級的強者,稍微一出手,便會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他若真心懷叵測,那他還不如就此調來騎士團成員,和惡魔在此火並一場算了。


    半魔冷冷看著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但他總算迴答了一句,“我要去黑風海岸,尋找巫妖海恩哈姆的法塔。”


    “啊,那你會成為那隻巫妖的麻煩。怎麽了,你和它結過仇嗎?想找它報仇嗎?還是想搶奪它法塔中的諸多珍寶?”托雷斯爵士心裏一鬆,想象半魔和巫妖戰鬥的畫麵,不由開起了玩笑。


    魅魔忽然又冷笑了一聲,用幽怨至極,仿佛能把人類骨頭纏酥的聲音說:“你猜錯了,人類。克雷德大人是要去找一個人類女子,至於那隻巫妖……隻不過是他們的同伴之一而已。”


    ☆、第95章


    奈瑟狄麗沒有說下去的機會,就又被克雷德阻止了。


    她的內心遠遠不像表麵這麽從容自若,充滿了不安情緒,還混有少許意外和忿怒。其實,她來找克雷德的時候,曾經想過他不會原諒自己。克雷德身上,固然流著屬於人類的軟弱的血,但也有惡魔的一半血統。


    她活到現在,還沒聽說哪個大惡魔樂意饒恕背叛者。


    但出乎意料的是,克雷德不想報複她,更不想接納她。他選擇暫時離開哈根達斯,帶著她在凡世四處遊蕩,按順序尋找通往深淵的次元門。他在活火熔獄裏活了幾十年,對這個凡世相當了解,決定在找到次元門後,把她強行扔進去,讓她返迴無底深淵。


    她聽完他的決定後,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抗議道:“我不能迴去,我會被他們殺死。你與其這麽做,還不如給我個痛快!”


    克雷德用最平靜的態度迴答了她,“我將選擇其他層麵,不把你送迴活火熔獄。”


    事情就是這麽諷刺。她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權位,致使莎婕娜無法提拔看好的人,對她十分不滿。這位蛇女絕不縱容要求太多的下屬,給了她魔將地位,就不再理會她的生死安危。


    其他魔將不屑於和奈瑟狄麗配合,因為她的實力尚未到達這一級別,比克雷德差的遠。那隻大惡魔因她的緣故,無法再進一步,對她極為不滿。她的下屬正是原來服從於克雷德的人,見到她繼任,心中同樣存有不服的情緒。


    沒過多久,奈瑟狄麗便舉步維艱,沒能作出任何成就,還屢屢遭到蓄意為難。事態越來越糟糕,最終導致她發生致命失誤。


    莎婕娜放過圖勒菲,是因為圖勒菲的實力數一數二,卻不可能放過奈瑟狄麗。她本就覺得,這隻魅魔的貪婪無法與能力匹配,虛有其表,還不知夾著尾巴做人。在她看來,克雷德始終保護她,縱容她,甚至溺愛她,造就了這麽一個不夠聰明的存在。如今,魅魔終於難以為繼,正是她果斷行動起來的時候。


    在莎婕娜請求星界海獸的時候,奈瑟狄麗就感到大難臨頭,毫不猶豫地通過次元門,逃向克雷德所在的凡世。惡魔通常不夠冷靜,無法對未來做出長遠理智的規劃。她逃脫之時,其實同樣沒把這件事想清楚。


    克雷德知道她的秉性,為了防止別人傷害她,和她建立了一種神秘的聯係。隻要他們兩個人位於同一層麵,或者說,同一世界,就能隱約感到對方的方位。


    因此,她有信心找到克雷德,也有信心纏上他,要他重迴自己身邊。她永遠不會忘記克雷德,更沒忘記他是怎樣的人。他曾經受到卑劣人類血統的影響,產生惡魔身上不應有的強烈感情,在決定叛逃之時,還希望帶她一起走。


    奈瑟狄麗驚訝至極,仔細思索一番,認為自己無法接受凡世的無聊生活,也不樂意放棄活火熔獄中的風光。她作出選擇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前去向主君告密,出賣了克雷德。一個即將離開的魔將毫無價值,還不如拿來給自己換取利益。


    至少那時,她是這麽想的。


    魅魔喜歡別人為自己神魂顛倒,也能覺察到他人心中的真實感情。曆史上,不少強大的魅魔挑中英雄人物下手,最終成功了,並將他們的靈魂拽進深淵。奈瑟狄麗很清楚,克雷德對她的感情非常真摯。這曾讓她不解,覺得他很可笑,如今卻成了她翻身的依仗。


    她想,隻要自己把身段放的足夠低,不擇手段地引誘迷惑他,他總會忘記之前的不快,重新滿足她的要求。然後,她身邊既然有了實力與圖勒菲相差無幾的魔將,那麽無論去到哪裏,都會過的很舒服。


    然而克雷德同樣毫不猶豫,把她從那群人類麵前拎走,說要送她迴無底深淵。無論他動手殺了她,還是再度迴到她身邊,她都不會奇怪。但她真的沒想到,他竟然不允許她留在凡世,還全然不打算陪她一起迴去。


    托雷斯爵士走的飛快,活像後麵有怪物在攆他。他並未設下看守,因為這對半魔無用,何況已經有足夠多的人注意到了他們。用不了多久,米莉索爾女伯爵、斐雲聖殿、風燈守衛之長官、影會首領,甚至國王陛下本人都會垂詢,問他發生了什麽,要不要幫忙。


    他隻想迅速趕到女伯爵那裏去,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當然,他臨走前,還做了所有好主人都應該做的事,恭恭敬敬地把這兩隻惡魔領到了客房。


    爵士離去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導致他沒能聽到奈瑟狄麗的質問。他剛把房門帶上,魅魔就憤怒地向前跨出一步,質問道:“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想留下來,我不想迴深淵!”


    她不願激怒克雷德,所以一路上都低聲下氣,極為柔順地傾吐為難之處,試圖挑起克雷德的憐惜。反正,那些次元門年代久遠,消失的消失,毀滅的毀滅,居然沒一處能用。她慢慢磨下去,總有一天能磨到克雷德放棄。


    但霍裏主教寫了一封介紹信,要他們來斐雲找托雷斯爵士。銀韁騎士團總部地下,確認有一個還在運轉,無法關閉的次元門。


    奈瑟狄麗終於陷入絕望,露出了惡魔特有的狂暴情緒。她的麵容如此美豔嫵媚,在發脾氣的時候,也令人砰然心動。但克雷德無動於衷,冷淡地看了看她,迴答道:“你不能留在凡世。那個人類已經說過了,這道傳送門通往幽幻之境,和活火熔獄無關。那也是個被惡魔掌控了的層麵,沒有人會跨越層麵追殺你,你不必這麽煩躁。”


    “……但是,為什麽!”


    奈瑟狄麗依稀記得,克雷德過去看著她的時候,目光十分柔和,如同黑夜裏閃動的金色燈火,這時卻冷淡到近乎凝固。他果然不恨她,甚至沒生她的氣,正在盡心盡力為她解決問題。可與此同時,他固執而冷漠,不聽她的任何祈求,非要把她送迴去不可。


    克雷德不太喜歡囉嗦,便用最幹淨利落的措辭迴答了她,“因為我太了解你了。你逗留凡世,必定忍耐不住作惡的本能,不是找上騎士團長,就是找上聖殿神官,非要把他們弄到家破人亡不可。大人聽說之後,肯定會竭盡所能地阻止你,殺了你。到那個時候,我隻會幫她,不會幫你。”


    他從未用上位者的口氣對奈瑟狄麗說話,這時語氣卻嚴峻起來,不給她半點置疑的餘地,“我這是為了你好。我們曾有過一段快樂的日子,我不願看到你死於非命。”


    奈瑟狄麗並未領他的好意,反倒怒吼了一聲,以深淵語吐出一串尖銳的咒罵。如果巫妖聽到她詛咒中的惡毒之意,也會甘拜下風的。她泄憤般地罵完這些話,才冷冷說:“大人?你果然被那個人類女人迷昏了頭。她比我還會討好你嗎?她和我一樣,願意滿足你的所有要求嗎?還是說,她本來就是個強大的女巫,用法術讓你著了迷?”


    克雷德皺了皺眉,心平氣和地說:“沒有這迴事。”


    “當然沒有這迴事。你真可憐啊,克雷德,迷戀她比迷戀我更甚,”奈瑟狄麗譏諷地說,“她根本不想再見到你,你被她拋棄了,懂嗎。如果你去了那個巫妖的法塔,發現她不在那裏,又會怎麽做?在以後的日子裏,你是不是打算當一條狗,被她唿來喝去?”


    在這間華美雅致的客房中,半魔和魅魔爭吵的畫麵尤為滑稽。托雷斯爵士的書記官曾為聖殿武士,退休之後才做了文職。他見仆人不敢過來侍候,便自己拿了兩個大銀盤,想借著送點心和飲料的機會,聽聽他們都在談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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