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打算移動到高處，從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地麵上的死角。在他看來，他們身為黃雀，離追殺蟬的螳螂已經很近了。蘇眉於同時放出法師之眼，操縱它們貼地搜索，不想放過任何可疑之處。
他尚未飛起，便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快步走向右前方，仔細看了看一棵老樹下的泥土，便拔出彎刀，勤奮地挖掘起來。
蘇眉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他挖掘速度很快，須臾之間，便從泥地深處，挖出了一件沾滿爛泥和血跡的衣服。
他把衣服挑在彎刀上，給蘇眉看，並說：“那人受傷了。”
巫妖評價道：“很好，這衣服幾乎被鮮血浸透，說明他傷勢很重。這樣一來，估計很快就能追上。”
蘇眉雖然不會評價“很好”，卻同意他們的判斷，便不再多說，催促他們馬上行動。事實證明，凱殺人的本事沒有巫妖那麽高，但在山林之中，生存能力可以完爆那隻頭骨。對方一露行動方麵的疏忽，立即就會被他察覺，然後無聲無息地追蹤而至。
他曾經不失自滿地說過，即使在城市中，他的追蹤能力也不會受到影響，與許多同族精靈截然不同。
蘇眉尚未有機會見識他在城市裏的發揮，卻已經相信了他的言辭。果然，在發現血衣後不久，精靈便對他們打了個手勢，以口型示意道：“你們看。”
這是一個可以用“深山老林”形容的地方。樹木也許長了幾百年，甚至千年以上，從土中拔地而起，分布的極為繁密，將這片區域遮擋到暗無天日的狀態。身處這片密林時，晴天也像是陰天，白晝也像是黃昏，縱使極力上望，也看不到完整的天空。
蘇眉沿著精靈的手勢看去，便看到了在林中交手的追殺者和逃亡者。
他們均為專業人士，擁有很高的職業素養，與當時匆忙逃上山的維恩一行人差異極大。她總共看到了七個人，卻無法看清他們的容貌，因為他們都穿著深灰色的衣服，便於在樹林中藏身，同時戴著和巫妖同款的兜帽，在掩蓋長相的同時，也能對臉部形成一定保護作用。
她當然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逃亡者的身份，隻能原地欣賞職業刺客的戰鬥場麵。他們隱身於樹木背後，仿佛生於山間的恐怖幽靈，動作無比輕快靈活，有著非常明顯的，一擊必中的風格。從這一點上看，精靈很可能天生具有當刺客的潛力。
地麵之上，已經布下了不少陷阱，分別屬於雙方。逃亡者心中清楚，很難逃過過去同僚的追殺，索性在這裏做了準備，打算以逸待勞。而追殺者也絕非省油的燈，現身之後，居然設下更多陷阱，以此將這片區域圍起來，徹底斷掉他的逃生之路。
蘇眉看了一會兒，發覺追殺者人數占了上風，但實際情況卻未必如此。她的好奇心越來越深，緩慢下降，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第92章
巫妖作出了相同的行動，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饒有興趣地看著,並不發表任何評論。按照它的評價標準,這些人可以被稱為“還行”，卻無法對它造成任何威脅。它真正關心的,是這支小隊的法師藏在了哪裏。
“原來如此,其實和惡魔沒有太大區別嘛。”蘇眉看著看著,不由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惡魔並非純粹的施法者，很多時候，必須依靠物理攻擊，最終出現了以炎魔為代表的亂砍係，和以骨魔為代表的法術殺傷係。但是，有的惡魔不屬於兩者中的任何一種，反而更像刺客，以潛行和偷襲為主,每每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若有飛行能力，風格就像能隱身的猛禽,動輒無聲滑過長空，驟然現身撕裂對手；若沒有，則更像如今在蘇眉下方作戰的陰影利爪成員，走位靈動飄逸，攻擊突如其來，配合暴烈的短兵器攻擊，還有設在區域內的種種陷阱，將獵物一步步逼入死路。
她用了不到兩分鍾時間，便成功認出被追殺的不幸逃亡者，並以目光追逐著他的行動。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她仍然看清他的一舉一動。從身材和動作上看，這人是個男人，而追殺者中隻有一名女性。四名刺客負責圍攻他，另外兩人躲在樹木後麵，手持弓和弩，隨時準備朝他來上一箭。
常人使用弓弩時，準確率多半較低，需要用數量取勝。陰影利爪經常練習它們，把它們當作地球上的槍械使用，不能說百發百中，至少有著七八成的準頭。然而，蘇眉旁觀過程中，兩人射擊五次以上，卻都沒能命中目標。密林中本來隻有蟲鳥之聲，他們一撥動弓弦，便出現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利箭破空聲，簡直像在提醒對手。
場中忽地寒光閃動，逃亡者將手中短劍刺進一名刺客腹部。他手法十分嫻熟，短劍又帶有鋸齒，扯出來的時候，把敵人的內髒也扯了出來，頓時血流遍地。然而，另一名刺客借勢從背後掩上，在他肩頭添了一道傷口。逃亡者飛快轉身，在他沒來得及退開之前，瞬間抓住他的手臂和腰部，將他拋向附近的酸液陷阱。
他們生死相拚，當然不太可能注意到頭頂還有觀眾。凱一直安靜地看著，這時才靠近蘇眉，低聲解釋道：“陰影利爪毫無騎士精神可言，尤其喜歡使用毒藥。他們的武器上都淬著致命毒素，一旦刺中對手，僅憑毒素就能成功。不過，既然敵人也是他們的成員，那肯定有著對付毒藥的辦法。”
蘇眉皺起的眉頭放鬆了，笑道：“那說明他們還沒蠢到家，沒去用無藥可解的劇毒。否則無意中刺傷自己，豈不是死的很冤枉？”
巫妖見他們說話，也湊了過來，冷冷說：“你能看出法師藏在哪裏嗎？”
“……這裏有一個法師？”
巫妖頓時恨鐵不成鋼，又不想大聲說話，壓低了聲音說：“奧法陷阱和平常用的陷阱不一樣。他們能這麽迅速地布下陷阱，更像有對奧法十分了解的成員，而非使用卷軸。而且，這個追殺目標的實力相當強悍，以一打六還能率先傷人，可見和他們不在同一水平上。如果我是他們，必然在小隊裏帶個法師，等待出手的時機。”
蘇眉掃視著樹林，想要找出隱身的人，隨口問道：“所以你們認為這是一場內訌？負責處理叛徒的成員被稱作禿鷲，那麽這些追殺者就是禿鷲了嗎？”
巫妖冷笑幾聲，不屑一顧地說：“我怎麽知道，我又不熟悉這種小角色。”
凱說：“很奇怪，似乎不是。禿鷲深受海琳卓信任，應該更狠毒，更老練。當對手夠強大，又預先受了傷時，他們會比最聰明的野獸還有耐心，除非有把握，否則絕不現身。我曾聽說禿鷲追殺目標三年多，最終等到目標鬆懈的機會，成功刺殺得手。”
巫妖說：“死亡其實是最好的結局。如果被這些人抓迴去，進行內部審判，那才叫悲慘呢。”
比起精靈和頭骨，奧斯一向最能體會蘇眉的心思。他抱著大堆行李，從行李上方露出一個腦袋，殷切地望著蘇眉，小聲問道：“哈根達斯大人，你要做什麽嗎？”
“要的。”
蘇眉簡短地迴答了他，並開始小心移動，隨時準備出手救人。她看的出來，那人做過準備，戰鬥能力又在追殺者之上，但失血過多、缺乏休息會把他帶上死路。他想求生，隻能盡快殺死所有敵人，戰鬥時間越漫長，對他越不利。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小夥伴。蘇眉在心裏把陰影利爪劃為邪惡組織，那麽反叛者自然要受到鼓勵。即使他出於一己之私背叛，得到狗咬狗的下場，她也可以在問完具體情況之後，親自殺掉他。
奧斯缺乏戰鬥天賦，看不出戰局究竟會怎樣發展。其他三人則都迅速做出判斷，知道逃亡者不可能支持太久。他們表情各異，看似漫不經心，但即使是巫妖，也開始欣賞那人死戰到底的勇氣。
第三名刺客倒下的時候，拚盡全力，將自己的武器深深□□了他後肩。與此同時，埋伏著的刺客再次射出兩支箭，一支擦身而過，一支卻留下了另外一道傷口。
蘇眉見勢不妙，抬手就要來一記律令震懾，先把他們分開再說。就在這時，她聽到左後方傳來細微到了極點的吟唱聲。空氣中，符文被吟唱和手勢驅動，飛速成形，匯聚到法師手上，並隨時準備擊向他的目標。
隻要他做不到無念施法，蘇眉就有把握在法術未成形時，中斷他的法術。吟唱聲尚未結束，巫妖便詭異一笑，飛快迴過身，陰森森地看向那個方向。它速度並沒比蘇眉更快，轉身下一秒，蘇眉手中射出一支無形的能量箭，精準無比地打在了那名法師身上。
在任何一個地方，真正強大的法師數量都很少，更不會親身參與這種無聊任務。這人已經算很不錯的了，且戰鬥經驗豐富，常與同夥進行配合。他采取任何法師都會采取的策略，一直隱忍不發，用隱身術隱藏自己，在身上套滿護盾，隻等獵物露出劣勢，便在天上進行偷襲，一下子鎖定局勢。
但是，他做夢都沒想到，樹林上方似乎空無一物，這時卻忽然出現了一支提納爾之箭。這個法術不帶任何特殊效果，由純粹的奧法能量組成，可以看作銳利的衝擊波。它被普通法師用出時，作用很小，甚至會被普通盔甲擋住，但在蘇眉和巫妖這種人手裏，往往能產生奇效。
提納爾之箭一命中對方，便打散了他手中正在匯聚的符文，讓它們再度散開，迴到原來的地方。法師隻愣了一愣，便感到一股錐心刺骨的劇痛。提納爾之箭刺穿他所有防禦，將層層護盾化為虛無，阻止法術成形後，又成功刺在了他身上。他的安全感僅是表象，在真正強大的敵人麵前不堪一擊。
他隻受到了一次攻擊，卻再也無法維持任何法術效果。護盾被驅散，飛行術和隱形術也被驅散。他在半空中現身，露出一張充滿了驚恐的臉，頻頻往蘇眉的方向看去，卻什麽都看不到。他不停摔落，於半空中發出一聲恐懼的喊聲，然後煎餅般拍在了地上。
這個高度根本摔不死人，一定要說的話，提納爾之箭帶來的創傷反而更大。
法師摔進泥濘時，逃亡者在多種毒素的作用下，終於也失去了反抗能力。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托了他精通陰影利爪常用毒藥的福。但毒素奪取了他的體力，麻痹了他的肌肉，導致他出手乏力，難以控製自己的身體，最後和法師在同一時間摔倒。
兩隻雪亮的匕首同時刺向他身上的要害部位，也映出了他絕望的表情。然而，匕首刺到半路，居然像中了定身術一樣，突然靜止，在絕對不可能的情況下停了下來，離他身上的衣服還不到一厘米。
如果他能看到正上方的情景，就知道這不是“像中了定身術”，而是“就是定身術”。蘇眉撤去隱形效果，在他們麵前正式現身，順手向相反方向打了一個手勢。那兩名刺客撤離的方位上，突然現出一道極為可怕的閃電牆，牢牢擋住了他們。
這些人對奧法的抗性比平民高不少，卻無法抵抗她的法術。她出現的同時，已徹底終結了這場追殺。埋伏者一見閃電牆升起，就知道他們沒可能對付的了她。等他們迴頭一看，發現一襲神秘的黑袍出現在林中，迎風獵獵舞動，頓時連最後一點僥幸也失去了。
泰林那國境中，很少有人不知道海恩哈姆的大名。也許海恩哈姆戰不過克溫紗大人，殺掉他們可沒有半點問題。對這些出身於泰林那本地的刺客而言，巫妖堪稱傳說中的人物。如今巫妖在眼前出現，自然讓他們恐懼到了極點，又沒有任何自救的辦法。
巫妖發出一連串陰沉冷笑，以此恐嚇他們。凱迅速溜了過去，手持彎刀站在旁邊，意圖防止他們逃走或自殺。
蘇眉不理巫妖，落在了逃亡者身邊，看著這個正在泥濘裏掙紮的人。
用她比較熟悉的人類作為標準，這人年紀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沒留胡須，容貌隻能算端正耐看，比不上瑟萊恩或者維恩的英俊。但他目光和表情都十分堅毅，直到這時，也沒有完全放棄求生希望。他身下，血和泥水混在了一起，顯的異常肮髒，卻沒給他帶來邪惡之徒常見的猥瑣氣質。
蘇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中了定身術的追殺者，淡淡說：“你們是什麽人？”
那名法師總算掙紮起身，失態地大聲叫道：“你又是什麽人？”
蘇眉笑道：“我們？我們是黃雀。”
☆、第93章
法師死死瞪著她，木然思考黃雀和灰雀的關係,卻不得要領,隻認為她是出言諷刺。他從未見過巫妖本人,卻聽過巫妖的傳說，思考過後,已經把她當成了海恩哈姆的同伴、學徒之類的人物。諷刺的是,就算她隻是個學徒,也並非他能夠對付的敵人。
在強大死亡壓力的威脅下，他前額很快就布滿了冷汗。還好蘇眉對他失去了興趣，轉身觀察其他追殺者，讓他有了鬆口氣的機會。她觀察完畢，便設下元素牢籠，將他們困在其中，讓奧斯代替凱，負責監視這些人。凱則去處理逃亡者的傷勢,防止他失血過多身亡。
她隻用了半個小時，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實上,這件事說起來相當簡單。逃亡者名叫克拉穆，為陰影利爪工作，職位比灰雀高一級，被稱為“遊隼”。這個職位相當於公司裏的小頭目，工作忙碌充實，卻說不上多麽重要。但他本人實力相當出色，連凱都聽過他的名字，稱他是“最好的刺客之一”。
和大部分組織成員一樣，克拉穆土生土長於泰林那本地。克溫紗掌握統治權後，開始大肆挑選培養合適的小孩子，要他們長大後為自己賣命。克拉穆在這種環境中成長，接受了殘酷而完善的訓練，直接進入陰影利爪工作，一如學徒工畢業後當了麵包師傅。
老鬼婆喜歡用財富引誘他人，所以陰影利爪善於斂財，連最低一級的成員都能肆意享受，美酒佳肴、漂亮女人招手即來。克拉穆的家庭毫無特別之處，屬於普通平民階層，地位僅比奴隸高。他們都覺得，賠出去一個兒子，換來全家衣食無憂，未嚐不是合算的選擇。
除了這份工作比較危險，需要麵對生死危機之外，他倒也沒什麽可抱怨的。然而，他並未想到，不幸的事情沒降臨到他頭上，反倒先懲罰了他的家人。
他有個同胞妹妹蕾妮，比他小十多歲，是附近塔瑪拉克城裏出名的美女。她受到兄長的保護，向來過的很好。但一個月前，塔瑪拉克的主事人密安忽然提出要求，想要蕾妮做他的情婦。蕾妮一口迴絕，結果與密安的親信發生衝突，被強行擄走。
那時，克拉穆恰好不在城裏，迴來一聽，頓時大為吃驚，自行前去和密安交涉。海琳卓早就明令禁止這種行為，不許任何人對同僚的親戚朋友下手，避免引起毫無必要的內訌。她的話向來不容置疑，所以幾乎從沒出過類似的事情。克拉穆驚怒之餘，心想忍氣吞聲也沒關係，能把妹妹帶迴來，那就行了。
出乎意料的是，密安竟然無視禁令，態度十分狂妄，並隱約透露“海琳卓未必能再當首領”的消息。他不肯放迴蕾妮，還屢次挑釁嘲笑他，告訴他隻有乖乖服從，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則隻能成為路旁水溝裏的屍體。
克拉穆狂怒之下，頭一次生出了背叛的想法，甚至想要加入反抗軍。不過，在做任何選擇之前，他都得先救出蕾妮。他從小受到陰影利爪的教導，除了刺殺之外，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可惜的是，他差一步就能得手，卻被密安在絕境中反擊成功，召來隨從圍攻他，迫使他不得不帶傷逃走。
密安雖是主事人，卻沒資格調用“禿鷲”，隻能派遣親信追捕克拉穆。這批人終究比不上真正的叛徒清理工，經過十來天的躲藏、搜索、逃亡、追捕，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才把克拉穆逼進深山。
凱給他包紮了傷口，又從身邊摸出一個扁扁的小銀瓶，讓他把瓶裏的烈酒喝掉。他加入隊伍的時間有限，但融合的很好，用起藥膏來絕不心疼，似乎根本不知道那東西比黃金更貴。這番處理結束後，克拉穆的臉已泛上了血色，人也精神多了。
蘇眉聽完後，固然感歎克拉穆的遭遇，討厭這群為虎作倀的追殺者，卻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與此同時，黑袍飄近她身邊，冷冷問道：“你說，海琳卓未必能再當首領。這是什麽意思？”
在恐嚇方麵，巫妖的作用無與倫比。克拉穆麵對它的時候，明顯比麵對蘇眉時更為緊張。他搖頭，迴答道：“我不知道，我的地位離海琳卓大人太遠了。無論她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不可能知道。”
蘇眉忽然感到好奇，不由問出一句，“海琳卓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非常漂亮，富有魅力和活力，”精靈搶答道，“不過，這隻是她的表麵，猶如她的養母老鬼婆用變形術欺騙無知青年。在我看來，她的狡詐並不輸給老鬼婆。”
“……保守估計，比你漂亮一倍以上吧。”巫妖放棄了教導這隻精靈，轉為借勢打擊蘇眉。
“沒有人能比哈根達斯大人更漂亮。”奧斯嚴肅地說。
“我謝謝你們了。”蘇眉說。
克拉穆勉強笑了一下，並未糾正這群人的關注點，隻說：“海海琳卓大人的美貌聞名遐邇，這一點誰都難以否認。不過，我們服從她，絕非因為她長的美，而是因為她的力量和頭腦，以及與克溫紗大人的關係。其實我已經可以猜到，如果海琳卓大人平安無事，那麽，我的仇敵根本不會那麽狂妄。”
蘇眉溫和地說：“不錯，我同樣認為海琳卓可能失去了對陰影利爪的掌控權，至少曾經失去過。她終歸有幾個競爭者和敵對者的吧？那麽下一任首領是誰，很值得商榷呢。你提到的這位密安先生，似乎有著不小的權力，他會知道嗎？”
密安屬於“金羽鳥”階層，已有資格接觸重要角色。他投靠的大人物向來不服海琳卓，所以海琳卓一旦出事，他的確有可能通曉內情。
克拉穆迴答了她的問題，同時不安地瞥了巫妖一眼。巫妖對他露出無聲的獰笑，逼的他立刻將目光轉開。
蘇眉又問了問俘虜，確認克拉穆所言正確無誤，才將注意力移迴同伴身上，問道：“事情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麽想法？”
巫妖冷酷地說：“我的想法重要嗎？你還不是會按照自己的決定去做。”
凱卻說：“我的確想不到，海琳卓也有疑似失勢的一天。她的能力非常出色，即便老鬼婆真老死了，也有辦法控製整個組織，成為下一位女王。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趕往國都，二是去附近的塔瑪拉克看看。密安連‘雷鷹’的地位都沒到手，應該不難對付。”
他衝著蘇眉微笑，笑容中充滿了信任，“當然，這隻是對你而言，隊長大人。”
蘇眉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巫妖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冷笑道：“說真的，隊伍裏有一個狗頭就夠了，可不需要第二個。把你的無恥言辭收起來吧，精靈。”
精靈再度好脾氣地笑了笑，不反駁也不接受，隻說：“克溫紗住在樹霧海。那地方充滿危險，怪物橫行，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探測內部情況。她親自控製吸血鬼勢力，與陰影利爪形成合作又轄製的局勢。這批吸血鬼有‘暗黑獠牙’的美稱，隻為她一人奔走。我不建議在沒做好準備時，貿然接近那裏。”
蘇眉歎了口氣，笑道：“如果突然告訴我，她還有古神之牙這種東西，那我肯定非常意外。”
克拉穆倚在一棵巨大的樹幹上，聽到吸血鬼之名，忽然說：“我曾見過兩次前來辦事的吸血鬼。聽它們的語氣，和海琳卓大人的關係似乎還好。因此，很多地方都有傳言，說吸血鬼首領喜歡海琳卓，希望將她帶入黑暗的永生，永遠與它相伴。”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選擇，”蘇眉若有所指地說，“畢竟有些人為了永生，什麽事都可以做。”
巫妖冷笑了半天，想不出合適的台詞反駁，隻好嘲笑似的說：“吸血鬼的限製太大了，首先不能在陽光底下活動，其次它們是不死生物，很容易受到針對性的克製。等它們活到一定年歲，心智就會被冷漠和瘋狂吞噬，變的和生前截然不同。”
“……所以你是整天在外麵曬太陽的善良生命嗎？”蘇眉問道。
巫妖勃然大怒，想陳述自己是天生邪惡，並非受到詛咒影響，才變成這樣。凱沒給它開口的機會，弱弱地說：“隊長，我認為應該先談正事。聽你的口氣，你決定去塔瑪拉克？”
蘇眉先對巫妖一笑，才說：“是的，反正我們要經過那附近，抽幾天時間去看看，也耽誤不了什麽。希望能夠順利進城。”
他尚未飛起，便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快步走向右前方，仔細看了看一棵老樹下的泥土，便拔出彎刀，勤奮地挖掘起來。
蘇眉好奇地走了過去，發現他挖掘速度很快，須臾之間，便從泥地深處，挖出了一件沾滿爛泥和血跡的衣服。
他把衣服挑在彎刀上，給蘇眉看，並說：“那人受傷了。”
巫妖評價道：“很好，這衣服幾乎被鮮血浸透，說明他傷勢很重。這樣一來，估計很快就能追上。”
蘇眉雖然不會評價“很好”，卻同意他們的判斷，便不再多說，催促他們馬上行動。事實證明，凱殺人的本事沒有巫妖那麽高，但在山林之中，生存能力可以完爆那隻頭骨。對方一露行動方麵的疏忽，立即就會被他察覺，然後無聲無息地追蹤而至。
他曾經不失自滿地說過，即使在城市中，他的追蹤能力也不會受到影響，與許多同族精靈截然不同。
蘇眉尚未有機會見識他在城市裏的發揮，卻已經相信了他的言辭。果然，在發現血衣後不久，精靈便對他們打了個手勢，以口型示意道：“你們看。”
這是一個可以用“深山老林”形容的地方。樹木也許長了幾百年，甚至千年以上，從土中拔地而起，分布的極為繁密，將這片區域遮擋到暗無天日的狀態。身處這片密林時，晴天也像是陰天，白晝也像是黃昏，縱使極力上望，也看不到完整的天空。
蘇眉沿著精靈的手勢看去，便看到了在林中交手的追殺者和逃亡者。
他們均為專業人士，擁有很高的職業素養，與當時匆忙逃上山的維恩一行人差異極大。她總共看到了七個人，卻無法看清他們的容貌，因為他們都穿著深灰色的衣服，便於在樹林中藏身，同時戴著和巫妖同款的兜帽，在掩蓋長相的同時，也能對臉部形成一定保護作用。
她當然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逃亡者的身份，隻能原地欣賞職業刺客的戰鬥場麵。他們隱身於樹木背後，仿佛生於山間的恐怖幽靈，動作無比輕快靈活，有著非常明顯的，一擊必中的風格。從這一點上看，精靈很可能天生具有當刺客的潛力。
地麵之上，已經布下了不少陷阱，分別屬於雙方。逃亡者心中清楚，很難逃過過去同僚的追殺，索性在這裏做了準備，打算以逸待勞。而追殺者也絕非省油的燈，現身之後，居然設下更多陷阱，以此將這片區域圍起來，徹底斷掉他的逃生之路。
蘇眉看了一會兒，發覺追殺者人數占了上風，但實際情況卻未必如此。她的好奇心越來越深，緩慢下降，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第92章
巫妖作出了相同的行動，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饒有興趣地看著,並不發表任何評論。按照它的評價標準,這些人可以被稱為“還行”，卻無法對它造成任何威脅。它真正關心的,是這支小隊的法師藏在了哪裏。
“原來如此,其實和惡魔沒有太大區別嘛。”蘇眉看著看著,不由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惡魔並非純粹的施法者，很多時候，必須依靠物理攻擊，最終出現了以炎魔為代表的亂砍係，和以骨魔為代表的法術殺傷係。但是，有的惡魔不屬於兩者中的任何一種，反而更像刺客，以潛行和偷襲為主,每每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若有飛行能力，風格就像能隱身的猛禽,動輒無聲滑過長空，驟然現身撕裂對手；若沒有，則更像如今在蘇眉下方作戰的陰影利爪成員，走位靈動飄逸，攻擊突如其來，配合暴烈的短兵器攻擊，還有設在區域內的種種陷阱，將獵物一步步逼入死路。
她用了不到兩分鍾時間，便成功認出被追殺的不幸逃亡者，並以目光追逐著他的行動。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她仍然看清他的一舉一動。從身材和動作上看，這人是個男人，而追殺者中隻有一名女性。四名刺客負責圍攻他，另外兩人躲在樹木後麵，手持弓和弩，隨時準備朝他來上一箭。
常人使用弓弩時，準確率多半較低，需要用數量取勝。陰影利爪經常練習它們，把它們當作地球上的槍械使用，不能說百發百中，至少有著七八成的準頭。然而，蘇眉旁觀過程中，兩人射擊五次以上，卻都沒能命中目標。密林中本來隻有蟲鳥之聲，他們一撥動弓弦，便出現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利箭破空聲，簡直像在提醒對手。
場中忽地寒光閃動，逃亡者將手中短劍刺進一名刺客腹部。他手法十分嫻熟，短劍又帶有鋸齒，扯出來的時候，把敵人的內髒也扯了出來，頓時血流遍地。然而，另一名刺客借勢從背後掩上，在他肩頭添了一道傷口。逃亡者飛快轉身，在他沒來得及退開之前，瞬間抓住他的手臂和腰部，將他拋向附近的酸液陷阱。
他們生死相拚，當然不太可能注意到頭頂還有觀眾。凱一直安靜地看著，這時才靠近蘇眉，低聲解釋道：“陰影利爪毫無騎士精神可言，尤其喜歡使用毒藥。他們的武器上都淬著致命毒素，一旦刺中對手，僅憑毒素就能成功。不過，既然敵人也是他們的成員，那肯定有著對付毒藥的辦法。”
蘇眉皺起的眉頭放鬆了，笑道：“那說明他們還沒蠢到家，沒去用無藥可解的劇毒。否則無意中刺傷自己，豈不是死的很冤枉？”
巫妖見他們說話，也湊了過來，冷冷說：“你能看出法師藏在哪裏嗎？”
“……這裏有一個法師？”
巫妖頓時恨鐵不成鋼，又不想大聲說話，壓低了聲音說：“奧法陷阱和平常用的陷阱不一樣。他們能這麽迅速地布下陷阱，更像有對奧法十分了解的成員，而非使用卷軸。而且，這個追殺目標的實力相當強悍，以一打六還能率先傷人，可見和他們不在同一水平上。如果我是他們，必然在小隊裏帶個法師，等待出手的時機。”
蘇眉掃視著樹林，想要找出隱身的人，隨口問道：“所以你們認為這是一場內訌？負責處理叛徒的成員被稱作禿鷲，那麽這些追殺者就是禿鷲了嗎？”
巫妖冷笑幾聲，不屑一顧地說：“我怎麽知道，我又不熟悉這種小角色。”
凱說：“很奇怪，似乎不是。禿鷲深受海琳卓信任，應該更狠毒，更老練。當對手夠強大，又預先受了傷時，他們會比最聰明的野獸還有耐心，除非有把握，否則絕不現身。我曾聽說禿鷲追殺目標三年多，最終等到目標鬆懈的機會，成功刺殺得手。”
巫妖說：“死亡其實是最好的結局。如果被這些人抓迴去，進行內部審判，那才叫悲慘呢。”
比起精靈和頭骨，奧斯一向最能體會蘇眉的心思。他抱著大堆行李，從行李上方露出一個腦袋，殷切地望著蘇眉，小聲問道：“哈根達斯大人，你要做什麽嗎？”
“要的。”
蘇眉簡短地迴答了他，並開始小心移動，隨時準備出手救人。她看的出來，那人做過準備，戰鬥能力又在追殺者之上，但失血過多、缺乏休息會把他帶上死路。他想求生，隻能盡快殺死所有敵人，戰鬥時間越漫長，對他越不利。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小夥伴。蘇眉在心裏把陰影利爪劃為邪惡組織，那麽反叛者自然要受到鼓勵。即使他出於一己之私背叛，得到狗咬狗的下場，她也可以在問完具體情況之後，親自殺掉他。
奧斯缺乏戰鬥天賦，看不出戰局究竟會怎樣發展。其他三人則都迅速做出判斷，知道逃亡者不可能支持太久。他們表情各異，看似漫不經心，但即使是巫妖，也開始欣賞那人死戰到底的勇氣。
第三名刺客倒下的時候，拚盡全力，將自己的武器深深□□了他後肩。與此同時，埋伏著的刺客再次射出兩支箭，一支擦身而過，一支卻留下了另外一道傷口。
蘇眉見勢不妙，抬手就要來一記律令震懾，先把他們分開再說。就在這時，她聽到左後方傳來細微到了極點的吟唱聲。空氣中，符文被吟唱和手勢驅動，飛速成形，匯聚到法師手上，並隨時準備擊向他的目標。
隻要他做不到無念施法，蘇眉就有把握在法術未成形時，中斷他的法術。吟唱聲尚未結束，巫妖便詭異一笑，飛快迴過身，陰森森地看向那個方向。它速度並沒比蘇眉更快，轉身下一秒，蘇眉手中射出一支無形的能量箭，精準無比地打在了那名法師身上。
在任何一個地方，真正強大的法師數量都很少，更不會親身參與這種無聊任務。這人已經算很不錯的了，且戰鬥經驗豐富，常與同夥進行配合。他采取任何法師都會采取的策略，一直隱忍不發，用隱身術隱藏自己，在身上套滿護盾，隻等獵物露出劣勢，便在天上進行偷襲，一下子鎖定局勢。
但是，他做夢都沒想到，樹林上方似乎空無一物，這時卻忽然出現了一支提納爾之箭。這個法術不帶任何特殊效果，由純粹的奧法能量組成，可以看作銳利的衝擊波。它被普通法師用出時，作用很小，甚至會被普通盔甲擋住，但在蘇眉和巫妖這種人手裏，往往能產生奇效。
提納爾之箭一命中對方，便打散了他手中正在匯聚的符文，讓它們再度散開，迴到原來的地方。法師隻愣了一愣，便感到一股錐心刺骨的劇痛。提納爾之箭刺穿他所有防禦，將層層護盾化為虛無，阻止法術成形後，又成功刺在了他身上。他的安全感僅是表象，在真正強大的敵人麵前不堪一擊。
他隻受到了一次攻擊，卻再也無法維持任何法術效果。護盾被驅散，飛行術和隱形術也被驅散。他在半空中現身，露出一張充滿了驚恐的臉，頻頻往蘇眉的方向看去，卻什麽都看不到。他不停摔落，於半空中發出一聲恐懼的喊聲，然後煎餅般拍在了地上。
這個高度根本摔不死人，一定要說的話，提納爾之箭帶來的創傷反而更大。
法師摔進泥濘時，逃亡者在多種毒素的作用下，終於也失去了反抗能力。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托了他精通陰影利爪常用毒藥的福。但毒素奪取了他的體力，麻痹了他的肌肉，導致他出手乏力，難以控製自己的身體，最後和法師在同一時間摔倒。
兩隻雪亮的匕首同時刺向他身上的要害部位，也映出了他絕望的表情。然而，匕首刺到半路，居然像中了定身術一樣，突然靜止，在絕對不可能的情況下停了下來，離他身上的衣服還不到一厘米。
如果他能看到正上方的情景，就知道這不是“像中了定身術”，而是“就是定身術”。蘇眉撤去隱形效果，在他們麵前正式現身，順手向相反方向打了一個手勢。那兩名刺客撤離的方位上，突然現出一道極為可怕的閃電牆，牢牢擋住了他們。
這些人對奧法的抗性比平民高不少，卻無法抵抗她的法術。她出現的同時，已徹底終結了這場追殺。埋伏者一見閃電牆升起，就知道他們沒可能對付的了她。等他們迴頭一看，發現一襲神秘的黑袍出現在林中，迎風獵獵舞動，頓時連最後一點僥幸也失去了。
泰林那國境中，很少有人不知道海恩哈姆的大名。也許海恩哈姆戰不過克溫紗大人，殺掉他們可沒有半點問題。對這些出身於泰林那本地的刺客而言，巫妖堪稱傳說中的人物。如今巫妖在眼前出現，自然讓他們恐懼到了極點，又沒有任何自救的辦法。
巫妖發出一連串陰沉冷笑，以此恐嚇他們。凱迅速溜了過去，手持彎刀站在旁邊，意圖防止他們逃走或自殺。
蘇眉不理巫妖，落在了逃亡者身邊，看著這個正在泥濘裏掙紮的人。
用她比較熟悉的人類作為標準，這人年紀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沒留胡須，容貌隻能算端正耐看，比不上瑟萊恩或者維恩的英俊。但他目光和表情都十分堅毅，直到這時，也沒有完全放棄求生希望。他身下，血和泥水混在了一起，顯的異常肮髒，卻沒給他帶來邪惡之徒常見的猥瑣氣質。
蘇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中了定身術的追殺者，淡淡說：“你們是什麽人？”
那名法師總算掙紮起身，失態地大聲叫道：“你又是什麽人？”
蘇眉笑道：“我們？我們是黃雀。”
☆、第93章
法師死死瞪著她，木然思考黃雀和灰雀的關係,卻不得要領,隻認為她是出言諷刺。他從未見過巫妖本人,卻聽過巫妖的傳說，思考過後,已經把她當成了海恩哈姆的同伴、學徒之類的人物。諷刺的是,就算她隻是個學徒,也並非他能夠對付的敵人。
在強大死亡壓力的威脅下，他前額很快就布滿了冷汗。還好蘇眉對他失去了興趣，轉身觀察其他追殺者，讓他有了鬆口氣的機會。她觀察完畢，便設下元素牢籠，將他們困在其中，讓奧斯代替凱，負責監視這些人。凱則去處理逃亡者的傷勢,防止他失血過多身亡。
她隻用了半個小時，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事實上,這件事說起來相當簡單。逃亡者名叫克拉穆，為陰影利爪工作，職位比灰雀高一級，被稱為“遊隼”。這個職位相當於公司裏的小頭目，工作忙碌充實，卻說不上多麽重要。但他本人實力相當出色，連凱都聽過他的名字，稱他是“最好的刺客之一”。
和大部分組織成員一樣，克拉穆土生土長於泰林那本地。克溫紗掌握統治權後，開始大肆挑選培養合適的小孩子，要他們長大後為自己賣命。克拉穆在這種環境中成長，接受了殘酷而完善的訓練，直接進入陰影利爪工作，一如學徒工畢業後當了麵包師傅。
老鬼婆喜歡用財富引誘他人，所以陰影利爪善於斂財，連最低一級的成員都能肆意享受，美酒佳肴、漂亮女人招手即來。克拉穆的家庭毫無特別之處，屬於普通平民階層，地位僅比奴隸高。他們都覺得，賠出去一個兒子，換來全家衣食無憂，未嚐不是合算的選擇。
除了這份工作比較危險，需要麵對生死危機之外，他倒也沒什麽可抱怨的。然而，他並未想到，不幸的事情沒降臨到他頭上，反倒先懲罰了他的家人。
他有個同胞妹妹蕾妮，比他小十多歲，是附近塔瑪拉克城裏出名的美女。她受到兄長的保護，向來過的很好。但一個月前，塔瑪拉克的主事人密安忽然提出要求，想要蕾妮做他的情婦。蕾妮一口迴絕，結果與密安的親信發生衝突，被強行擄走。
那時，克拉穆恰好不在城裏，迴來一聽，頓時大為吃驚，自行前去和密安交涉。海琳卓早就明令禁止這種行為，不許任何人對同僚的親戚朋友下手，避免引起毫無必要的內訌。她的話向來不容置疑，所以幾乎從沒出過類似的事情。克拉穆驚怒之餘，心想忍氣吞聲也沒關係，能把妹妹帶迴來，那就行了。
出乎意料的是，密安竟然無視禁令，態度十分狂妄，並隱約透露“海琳卓未必能再當首領”的消息。他不肯放迴蕾妮，還屢次挑釁嘲笑他，告訴他隻有乖乖服從，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則隻能成為路旁水溝裏的屍體。
克拉穆狂怒之下，頭一次生出了背叛的想法，甚至想要加入反抗軍。不過，在做任何選擇之前，他都得先救出蕾妮。他從小受到陰影利爪的教導，除了刺殺之外，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可惜的是，他差一步就能得手，卻被密安在絕境中反擊成功，召來隨從圍攻他，迫使他不得不帶傷逃走。
密安雖是主事人，卻沒資格調用“禿鷲”，隻能派遣親信追捕克拉穆。這批人終究比不上真正的叛徒清理工，經過十來天的躲藏、搜索、逃亡、追捕，付出了相當慘重的代價，才把克拉穆逼進深山。
凱給他包紮了傷口，又從身邊摸出一個扁扁的小銀瓶，讓他把瓶裏的烈酒喝掉。他加入隊伍的時間有限，但融合的很好，用起藥膏來絕不心疼，似乎根本不知道那東西比黃金更貴。這番處理結束後，克拉穆的臉已泛上了血色，人也精神多了。
蘇眉聽完後，固然感歎克拉穆的遭遇，討厭這群為虎作倀的追殺者，卻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與此同時，黑袍飄近她身邊，冷冷問道：“你說，海琳卓未必能再當首領。這是什麽意思？”
在恐嚇方麵，巫妖的作用無與倫比。克拉穆麵對它的時候，明顯比麵對蘇眉時更為緊張。他搖頭，迴答道：“我不知道，我的地位離海琳卓大人太遠了。無論她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不可能知道。”
蘇眉忽然感到好奇，不由問出一句，“海琳卓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非常漂亮，富有魅力和活力，”精靈搶答道，“不過，這隻是她的表麵，猶如她的養母老鬼婆用變形術欺騙無知青年。在我看來，她的狡詐並不輸給老鬼婆。”
“……保守估計，比你漂亮一倍以上吧。”巫妖放棄了教導這隻精靈，轉為借勢打擊蘇眉。
“沒有人能比哈根達斯大人更漂亮。”奧斯嚴肅地說。
“我謝謝你們了。”蘇眉說。
克拉穆勉強笑了一下，並未糾正這群人的關注點，隻說：“海海琳卓大人的美貌聞名遐邇，這一點誰都難以否認。不過，我們服從她，絕非因為她長的美，而是因為她的力量和頭腦，以及與克溫紗大人的關係。其實我已經可以猜到，如果海琳卓大人平安無事，那麽，我的仇敵根本不會那麽狂妄。”
蘇眉溫和地說：“不錯，我同樣認為海琳卓可能失去了對陰影利爪的掌控權，至少曾經失去過。她終歸有幾個競爭者和敵對者的吧？那麽下一任首領是誰，很值得商榷呢。你提到的這位密安先生，似乎有著不小的權力，他會知道嗎？”
密安屬於“金羽鳥”階層，已有資格接觸重要角色。他投靠的大人物向來不服海琳卓，所以海琳卓一旦出事，他的確有可能通曉內情。
克拉穆迴答了她的問題，同時不安地瞥了巫妖一眼。巫妖對他露出無聲的獰笑，逼的他立刻將目光轉開。
蘇眉又問了問俘虜，確認克拉穆所言正確無誤，才將注意力移迴同伴身上，問道：“事情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麽想法？”
巫妖冷酷地說：“我的想法重要嗎？你還不是會按照自己的決定去做。”
凱卻說：“我的確想不到，海琳卓也有疑似失勢的一天。她的能力非常出色，即便老鬼婆真老死了，也有辦法控製整個組織，成為下一位女王。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趕往國都，二是去附近的塔瑪拉克看看。密安連‘雷鷹’的地位都沒到手，應該不難對付。”
他衝著蘇眉微笑，笑容中充滿了信任，“當然，這隻是對你而言，隊長大人。”
蘇眉被他說的有點不好意思。巫妖可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冷笑道：“說真的，隊伍裏有一個狗頭就夠了，可不需要第二個。把你的無恥言辭收起來吧，精靈。”
精靈再度好脾氣地笑了笑，不反駁也不接受，隻說：“克溫紗住在樹霧海。那地方充滿危險，怪物橫行，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探測內部情況。她親自控製吸血鬼勢力，與陰影利爪形成合作又轄製的局勢。這批吸血鬼有‘暗黑獠牙’的美稱，隻為她一人奔走。我不建議在沒做好準備時，貿然接近那裏。”
蘇眉歎了口氣，笑道：“如果突然告訴我，她還有古神之牙這種東西，那我肯定非常意外。”
克拉穆倚在一棵巨大的樹幹上，聽到吸血鬼之名，忽然說：“我曾見過兩次前來辦事的吸血鬼。聽它們的語氣，和海琳卓大人的關係似乎還好。因此，很多地方都有傳言，說吸血鬼首領喜歡海琳卓，希望將她帶入黑暗的永生，永遠與它相伴。”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選擇，”蘇眉若有所指地說，“畢竟有些人為了永生，什麽事都可以做。”
巫妖冷笑了半天，想不出合適的台詞反駁，隻好嘲笑似的說：“吸血鬼的限製太大了，首先不能在陽光底下活動，其次它們是不死生物，很容易受到針對性的克製。等它們活到一定年歲，心智就會被冷漠和瘋狂吞噬，變的和生前截然不同。”
“……所以你是整天在外麵曬太陽的善良生命嗎？”蘇眉問道。
巫妖勃然大怒，想陳述自己是天生邪惡，並非受到詛咒影響，才變成這樣。凱沒給它開口的機會，弱弱地說：“隊長，我認為應該先談正事。聽你的口氣，你決定去塔瑪拉克？”
蘇眉先對巫妖一笑，才說：“是的，反正我們要經過那附近，抽幾天時間去看看，也耽誤不了什麽。希望能夠順利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