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現在用的,仍然出於她本人之手,是她還沒當上指揮官時的遺留物品。


    她盯著維恩,維恩也在緊盯著她。手機鏈悄悄從袍子裏爬了出來,聚精會神地觀看眼前場景。維恩並沒注意它,不安地坐直了身體,臉上略帶緊張神色,猜不出她要做什麽。


    蘇眉安慰他說:“不用害怕,就算有什麽東西冒出來,我的大高個同伴也會把它捏碎。”


    維恩看起來完全不像受到安慰。蘇眉不再囉嗦,纖細的手指微一用力,撕開了第一張卷軸,然後是第二張、第三張,直至第五張。每撕一次,她就會打一個手勢,引導奧法力量去籠罩維恩。若他身上有她想找的東西,符文便會作出正向或負向反應。


    現象不同,代表狀況也不同。但隻要出現異常征兆,就意味著他們最好準備戰鬥。


    第一張是偵測魔法能量,最後一張是靈魂迴音,專門用來解決蝕魂類的能力。但一連五張用完,維恩身上竟然毫無異狀。


    由於他不能使用魔網,符文沒什麽特別變化,就那麽附在了他身上,維持著偵測效果,留在原處一動不動。在蘇眉眼中,他像個被上了很多層色的人偶,茫然坐在那裏,等待最後的宣判。


    巫妖反應速度比她更快,眼見流程走完,頓時無聲嘀咕道:“居然沒反應。”


    它嘀咕完,蘇眉才皺眉說道:“奇怪,居然沒反應。”


    維恩顫抖了一下,不知是否代表失望。他苦笑道:“小姐,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


    “不要這麽說,”蘇眉語氣平和,目光越來越冷,“結果的確令我很意外,但什麽都不證明。這隻能說明,控製你的人沒有使用常見手段。”


    維恩不抱希望地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手段呢?難道我在無意中,喝下了奇怪的藥劑,變成一具任人控製的僵屍?”


    “嚴格來說,那也是奧法手段之一,”蘇眉說,“克雷德,你對亞休摩爾的了解比我更多,你有什麽想法嗎?”


    半魔緩緩說:“最普通的邪獸鬼活過幾百年,也可以像魅魔那樣,精通幻術魅惑,所以喜歡控製對手。但你又說,他身上沒有遭到控製的證據……我暫時想不到別的可能。而且,兇手想使用他的身體,親手殺了那個牧師,勢必隻有附身一個選擇。”


    就在此時,蘇眉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影影綽綽的想法。這個想法近在眼前,但就是想不起來,頓時使她感到焦躁。


    維恩不了解她,所以對她半信半疑,但她很清楚,她本人偵測不出來的,聖殿的調查小組也未必可以。靈魂迴音震蕩目標靈魂,強行分開附在上麵的惡靈,已經算是最終手段。


    如果這個都不行,那就表示他可能沒被附身,或者附身之物已經和原主人的靈魂融為一體,取而代之,變成一個極其擅長說謊的殺人兇手!


    然而,維恩的表現十分絕望,又十分軟弱,隻會抱頭在房間裏坐著,真實到不能再真實。這樣一個人,會被邪靈徹底取代,自始而終都在說謊嗎?


    無計可施之後,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死維恩。他一死,附身的東西必須另尋出路,從他口中或者心髒部位冒出來……


    “從心髒冒出”的想法剛出現,蘇眉立刻又一個激靈,覺得自己真的抓住了什麽東西。她尚未有餘暇追尋這想法,便聽維恩喃喃說:“如果……如果任何方法都檢測不出,那麽我隻能被認定為兇手,上火刑架了。”


    堪萊亞確實還保留著火刑這種殘酷刑罰,以免死者借屍還魂。也許維恩依靠王後弟弟的身份,能夠得免一死,但也要遭受終身□□,毀掉本應風光無限的一輩子。


    蘇眉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替他想想,也不知道除了等待之外,還能做些什麽。而且,這不代表她全盤相信維恩的話,不代表他沒有隱瞞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但不久之後,他就會被強迫喝下藥劑,不想說真話也得說,所以她不願浪費一個卷軸。


    到了這個時候,狗頭臉上的同情神色都沒法看了。克雷德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什麽。蘇眉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便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十幾個人正急匆匆地跑過來。


    她望向會客室的門,看到那扇門轟然打開,露出迪利安沉穩莊重的臉。他帶著十名騎士,徑直走進會客室,沉聲說:“聖殿的人剛剛抵達納布爾,派人通知侯爵大人。”


    蘇眉微微一驚,沒想到他們來的這麽快。維恩則當場愣在了那裏,就像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忽然之間,他找迴了目光焦點,轉向蘇眉,用祈求的口氣說:“小姐,你說過你會幫我。那你能不能陪著我,參與調查過程?”


    “這……”


    蘇眉不知如何是好,尷尬地看了看迪利安。迪利安麵無表情,看樣子並不排斥這個提議。但她本人實力大減,沒什麽說話的底氣。如果帶上克雷德撐腰……那麽半魔和劣魔共同出現,很容易引起聖殿成員的排斥。


    從相反方麵看,她身為半個當事人,遲早要被對方找上門,那麽早見麵萬見麵,其實差別不大。


    她猶豫著說:“我的同伴外形太過顯眼,可能引起誤會。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克雷德,都沒有什麽反應。維恩進一步哀求道:“拜托你了。我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如果發生不公正的事,你絕不會坐視不理。”


    其實,迪利安的兒子在事件中慘死,若說“不公正”的問題,隻怕無人比他更在意。但他充分展現出騎士首領的大度風範,靜靜站在那裏,等待蘇眉的迴答。


    麵對此情此景,蘇眉確實下不了狠心拒絕。外加克雷德曾說,他和巴賽林交過三次手,勉強稱得上故交。如果有可能,他願意弄清楚它前來凡世的目的。她略一沉吟,心想維恩不在意,自己還需要在意什麽,便對迪利安說:“閣下,可以嗎?”


    迪利安漠然看了她一眼,淡淡說:“我看不出有什麽不可以,但你必須先和來人會麵,將目的說清楚。若聖殿武士那邊反對……”


    蘇眉微笑道:“那麽,我不會強求任何事情。”


    由於遲早要見麵,侯爵聽完蘇眉的請求後,並未提出反對意見。畢竟,重要的是維恩做了什麽,而不是誰陪著維恩和別人見麵。他聽說此事出於兒子主動請求,便打消了最後一點顧忌,讓蘇眉站在自己身後,共同迎接風塵仆仆趕來的遠客。


    侯爵夫婦年紀均在六十歲出頭,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五十歲。夫人每天都化著精致妝容,還要更年輕些。她身體向來不好,便在會客廳中等候,由侯爵獨自出麵。


    堪萊亞中樞聖殿派人前來,主要出於兩個原因。首先,索烏蘭地位頗為崇高,和堪萊亞的現任樞機主教不相上下。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師陡然死去,樞機主教不可能裝作不知道。其次,襲擊者來自深淵,引起他們的高度警惕。


    蘇眉覺得他們行動力很強,實際上,挑選成員時花了不少時間,已經比預計的慢了。


    這個小團體攏共隻有十人,成員為一名主教,四名牧師,四名聖殿武士,還有一位自願隨行的,與索烏蘭交情莫逆的法師。成員年紀偏大,隻有兩人可稱作年輕人。為首的主教滿頭白發,臉上皺紋如刀刻出來的一樣,一看便知道飽經滄桑。


    他下馬之後,快步走向侯爵,和他行擁抱禮,同時感歎道:“最近日子不好過吧,弗蘭尼!”


    聽這個口氣,他和侯爵有著過往交情。蘇眉好奇地看著他們,隻聽侯爵迴答道:“是這樣的,但是,該做的事情總還是要做啊!”


    主教鬆開侯爵,依然麵帶笑容,但目光有著和年齡不相稱的銳利。他好像剛注意到克雷德,將目光投向這個高大的半魔,格外留意地看了他一眼。騎士和侍從中,自然也有身材高大魁梧的人,但和半魔一比,立刻落於下風。如果他表現的視若無睹,才叫欲蓋彌彰。


    調查團的素質果真非比尋常,除了那兩個年輕人稍露敵意之外,其他人看完就算,根本無意再看跌而言。


    侯爵也望向了克雷德,平靜地說:“相信你已經聽說事件過程,以及近日困擾我的問題。你所注意的先生具有深淵血統,與我身後的小姐是同伴關係。他們使我兒子免於流血而死,並一路護送他迴來。你們早晚要產生交集,不如直接見麵吧!”


    蘇眉見侯爵介紹自己,便按照正常禮節,向他們行禮問候,如同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女法師。主教向她點了點頭,又看向她身邊的奧斯,微微一笑,迴答道:“這很好。”


    雙方首領互相問候完畢,才輪到普通成員。侯爵和主教一樣,向他們點頭為禮。到最後一人時,他露出一個無奈中帶著不耐的笑容,冷冷說:“我早就想過,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你,博爾娜,你永遠不會放棄這種機會,沒錯吧?”


    無論侯爵能力如何,為人如何,總還能保持貴族的風度,少有這麽露骨的話語。恰好,他吐出這句話,蘇眉也正好掃視到了這位女聖殿武士。


    她年紀已經不輕了,大約四十歲出頭,和同伴一樣,穿輕甲佩長劍,唯有必要之時,才會把輕甲換成重甲。她的打扮很利落,使她不致淪為普通的中年婦女,卻不曾減弱她的外貌吸引力。即使她全身上下沒有富麗裝飾,更未佩戴首飾,仍然顯的風韻猶存,美豔動人。


    她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樣亮,忽而一閃,從中可窺見她堅定熱情的內心。她聽了侯爵的話,也不反擊,隻微笑道:“如果您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侯爵不再理會她,對主教說:“請進去吧,我可憐的孩子已經等待很久了。”


    這行人馬走過跨越河流的索橋,進入城堡大門,夕陽才剛剛落山。溫暖的假象徹底消失了,被寒冷長夜代替。到了最冷的時候,橋下河流都會被凍上,但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


    他們接受侯爵的招待,分坐在長桌兩邊,領受豐盛的晚餐。蘇眉知道這頓飯肯定很尷尬,便在得到主教的肯定迴答後,主動告辭,迴到維恩那裏,陪他一起等候。


    她一閑下來,便對那位女聖殿武士心生好奇,問道:“侯爵閣下今天心情不太好,好像對一位名叫博爾娜的女士很有意見,你知道原因嗎?”


    維恩仔細想了想這個名字,最終搖頭道:“沒有聽說過,真難想象父親和聖殿的人不睦。就算他們有過矛盾,大概也在很久之前了。那時候我年紀太小,所以不知道。”


    蘇眉並未追問下去。按照正常做法,教會選擇和侯爵有嫌隙的成員,必定是為了保證調查結果的公平,與事先認識侯爵的主教形成兩端博弈。這不失為明智之舉,至於那嫌隙是什麽,其實並不重要。


    晚餐結束後,侯爵遵照禮儀辦事,詢問客人需不需要休息。主教及其下屬果斷婉拒,認為已經遠道而來,理應公事公辦。白天詢問和晚上詢問,隻有點不點燈的區別,沒有拖延的必要。


    他們走進屬於子爵的獨立石樓,一路走上樓梯,進入招待非私人客人的大會客廳。他們進門時,蘇眉立即感覺維恩哆嗦了一下。但他開口時,語氣依然十分平靜,“非常高興見到諸位,應該不會折騰一整晚吧?”


    那位頭發灰白,表情嚴肅的女法師頭一次露出溫和神情。她不願相信維恩是兇手,還把他看成索烏蘭的養子。她伸出手,手中托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瓶,然後說:“這取決於你說出了什麽。不要害怕,孩子,你隻需要說出真話而已。”


    ☆、第74章


    霍裏主教做事向來很精細,鮮少被外因幹擾,產生個人情緒。他特別擅長調查、取證等任務,屢次得到樞機主教的誇獎。動身之前,他通過各種途徑,獲取大量流言和傳聞,小心揀出荒謬不經的地方,留下可信部分。然後歸納出屬於他自己的結論。


    他認為此地情況頗為複雜,需要特別審慎地對待。


    弗蘭尼侯爵焦頭爛額,必須履行領主職責,安撫遇襲民眾,還要寫一份冗長的報告,提交給堪萊亞王。他的地位雖然尊貴,卻隻是封臣,照例要向國王負責。領地中出了這麽大的事,結果又很糟糕,顯然有損他的形象。


    兩天前,他收到了堪萊亞王的斥責,還有王後憂心忡忡的私人書信,尚未寫好迴信。就算沒出維恩的事,也足夠令他心煩。


    霍裏主教老練睿智,利用經驗,推斷事態將如何發展,存在多少種可能,以及如何解決不同類型的麻煩。他注意了克雷德的存在,亦好奇他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卻沒想到他這麽強大。


    他很好地收斂了驚異之情,又去觀察半魔的同伴。那時,他第一眼看到奧斯,便知道他不是狗頭人,而是劣魔。不過,克雷德就站在旁邊,又有誰會在意區區劣魔?


    維恩飲下吐真劑,確認藥劑中的奧法力量生效。女法師見任務完成,便退迴自己的座位上,將其他事情留給主教大人。


    霍裏主教取出一份文檔,上麵列有途中想出來的,需要詢問子爵先生的事情。他態度始終平淡自若,每問完一個問題,便用流暢好看的字跡,將答案記在文檔中。


    這間會客廳寬敞華麗,經過整理,可當交際舞廳使用,但一口氣擠進了這麽多人,終究有種很擁擠的感覺。尤其他們從不說話,隻靜靜傾聽,更帶來無形壓力。


    主教時時關注維恩,偶爾瞥向克雷德,卻見半魔神情漠然,安靜地坐在蘇眉身邊,看上去毫不在意。唯有蘇眉流露異樣神態時,他才會屈尊看看維恩,一副以蘇眉為中心的模樣。


    “這倒奇了,難道那位小姐是位改換麵貌的強悍法師嗎?從沒聽說有這麽年輕的存在呢。”主教在心裏想,然後拋開了這個想法。


    問詢過程進展流暢,略嫌冗長,卻沒有刻意拖延。蘇眉做好心理準備,準備在維恩喝下吐真劑之後,聽到爆炸性的真實答案。但是維恩有問必答,迴答時語氣十分肯定。他複述索烏蘭之死,隨從騎士遭到的殘酷殺戮,以及迴家後的種種恐怖異象,最多加了點細節,整體並無區別。


    如果調查團相信吐真劑的威力,采納他的供詞,那麽供詞多半也會被審判庭采信。無奈事情沒這麽簡單。他們知道藥劑也有失效可能,因此不隻聽取一麵之詞,還要進行實際的檢測和驅邪,將維恩帶入更為不利的境地。


    蘇眉幾乎能夠看到,所有手段都失去效果,然後維恩被判終身監|禁,以免貽害他人的結局。對真兇而言,這可是件解恨的喜事。


    午夜過後,這番問話才宣告結束。霍裏主教揉著太陽穴,看了看文檔,對侯爵說:“這樣就暫時可以了,剩下的事……天明後再說吧。請嚴密看守您的兒子,以免發生不幸的事。”


    他仿佛剛剛想起蘇眉,輕咳一聲,轉頭對她說:“小姐,你們身為白鷺城的當事人,已被我們列為相關證人。”


    蘇眉微笑道:“我知道。”


    “這麽晚了,再把你們強留在這裏,未免有失禮貌,”主教和藹地說,“我們還有一批同伴,已經前往白鷺城,打探事發情況,並檢查深淵生物是否存留人間。希望不久後,能夠印證你們雙方的消息。”


    他這幾句話稍帶試探之意,變相警告了蘇眉,要她切勿信口開河,捏造證詞。蘇眉又一笑,說:“我也這麽希望。今天晚上,您大概會徹夜不眠,盡快研究那份記錄吧?”


    主教很有風度地欠了欠身,沒有否認她的猜測,並將談話的主動權交給城堡主人。侯爵一直關切地看著兒子。由於目前狀況並非最壞,父子兩人的神情都還算平靜。這個時候,他問道:“要為你們準備客房嗎?”


    蘇眉站起身來,從容地看著他們,“如果主教閣下沒來,我或許會留下,現在卻沒了這個必要。我想先迴納布爾,畢竟我有自己的住處。你們去納布爾尋找線索時,隨時可以來找我們。”


    她頓了頓,忽然加重了語氣,“侯爵閣下,勸您不要花心思對付我們。這不僅會引起我的不滿,而且對你沒有好處。你追尋缺乏意義的線索,走上了一條完全錯誤的路。”


    侯爵淡淡道:“在我這一生中,還沒走過完全錯誤的路呢!”


    蘇眉無意反駁他,正要開口告辭,卻微微一愣。她看到,博爾娜正端坐在角落的軟椅上,出神地凝視著侯爵。


    由她服飾判斷,她在聖殿武士中隸屬最低一級,與她的年紀殊不相稱,估計實力不會太強。她的表現與所有同伴無異,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在聽到侯爵這話時,忽地嘴角微挑,露出了一個無比諷刺的笑容。


    這個笑容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讓她迴到納布爾的私宅時,仍不停思考著它。她想問侯爵,也想問博爾娜,卻知道在公開場合下,這兩人多半不會直言無諱。這樣一來,不如找個機會和侯爵單獨交談,還可以順便問問得罪深淵的事情。


    噩夢詛咒給她帶來不少困擾,中斷了她每天按時入睡的習慣。最近,為了加快恢複速度,她重新采用這種最為熟悉的休息方式,一到深夜,便乖乖上床睡覺。


    可惜,這一夜注定風波迭起。


    靈魂受損後,損傷後果遍及全身,包括精神狀態上的衰弱。因此,她腦袋剛沾上枕頭,便酣然入夢,然後做了一個具有醍醐灌頂效果的噩夢。


    夢中,她被捆在手術床上,胸口裸-露著。皮膚之下,好像有東西正在不安分地向上頂,每隔幾秒鍾,就頂出一個隆起,使她越來越氣悶。正當她萬分驚恐時,那東西便破膛而出,露出一個可怕的渾圓頭部,一口無比鋒利的小鋼牙,嘴裏還正嚼著她的一塊血肉。它一見光亮,便放聲尖鳴起來。


    蘇眉霍然驚醒,醒來時還手按胸口,隻覺心髒砰砰亂跳,看到臥室一切正常,方才放心。但她一迴憶噩夢內容,立刻想起了那個朦朧的想法,頓時又驚又喜,轉手去拿掛在床頭上的巫妖,準備和它進行討論。


    她的手剛碰到頭骨,便聽它用最陰森的口氣說:“你的感知能力也受到了影響吧?”


    “……是啊。”


    對他們四人來說,房間裏點不點燈都沒區別,反正大家視黑夜如白晝,不在意住宅光照。蘇眉坐在一片黑暗中,隻一愣,就意識到巫妖語氣何等嚴肅。她身上還穿著黑袍,並未更換睡衣,此時翻身坐起,問道:“怎麽了?”


    “傻大個應該正在隔壁看書,真是的,同樣是受傷,他就沒你這麽嗜睡,你……”


    “說重點!”


    這段日子以來,事實證明,克雷德對書籍、戲劇的興趣並非心血來潮,反而愈演愈烈,有發展成終身愛好的傾向。他興趣廣泛,欣賞各種著作。精靈作品、矮人作品、甚至樹妖寫下的,在人類看來散亂無意義的預言,他都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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