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有人都換上了本地人類常穿的服飾,看起來卻沒有比較正常。無論蘇眉裏麵穿什麽,外麵都罩著那襲神秘的黑色長袍,一看就知道她的法師身份。克雷德和奧斯則因外貌過於顯眼,隻要沒在大街上裸-奔,就無人注意他們穿了什麽衣服褲子。


    也就是說,他們真正在意的唯有環境。白鷺城氣氛固然慘淡,卻和他們無關。他們隻需要商量接下來的事情,享受短暫的,遠離戰鬥的生活就可以。


    這支詭異的隊伍重聚在蘇眉的房間裏。巫妖想都不想地問道:“你和奧法的聯係怎麽樣了?還是那麽微弱嗎?”


    蘇眉無奈地說:“休息過後,似乎有了非常細微的改善。之前我隻能耍幾個小戲法,放個光亮術,現在至少能施展魔法飛彈……請不要說魔法飛彈也不錯,它現在的威力可能還比不上學徒級別。”


    巫妖倒沒太多失望的表現,沉吟道:“這倒沒什麽。既然這個前魔將還在,就沒多少人能傷害你。不過,你和我的經曆確認了我的想法。”


    “……什麽想法?”


    “魔網隻與靈魂有關,與體質完全無關。眼下你的情況和我極為相似,區別僅在於我被完全放逐,你卻還保留著微弱的聯係。”


    說到這裏時,它恨恨瞪了蘇眉一眼,又說:“我不能自行恢複,你可以。”


    “是因為這隻眼睛吧?這倒沒錯,總覺得它好像一枚種子,種到我頭上後,就以我的靈魂為土壤,迅速壯大,”蘇眉無情地說,“當我中了神罰的時候,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靈魂四分五裂的傾向,同時又能覺察,眼睛在我靈魂中生出了無數根須,死死固定著它,防止它裂成碎片。你曾說過,靈魂損傷將永遠存在,對我來說卻並非如此。”


    “啊,你沒必要把事實拍到我臉上來,你已經夠幸運了。”手機鏈繼續恨恨說。


    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比巫妖更了解古神遺骸的威力。蘇眉沒有當場死亡,它就能預計到後續發展,也更為嫉妒。然而它仍然不心急,從不公開表露這個心願。反正,它並非首次接觸擁有神骸的人,有足夠耐心等待。對它而言,神眼最重要的始終是對魔網力量的加成,而非區區固化靈魂。


    巫妖拋棄身體後,靈魂得到數倍加固,與大惡魔不相上下。如果要選一個方麵錦上添花,它寧可選擇奧法效果。


    蘇眉卻對此產生了興趣,好奇地問道:“其實我本人的感覺十分特別,難以對別人描述出來。我隻想問,這隻眼睛能不能解除詛咒?克雷德背後的傷口沒有愈合跡象,也沒有惡化跡象,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莎婕娜的毒不隻是毒,還是最狠毒的詛咒,所以……”


    半魔低垂著眼睛,仿佛沒聽到她的話。這乃是他的個人特點之一,從不說人類社會的客氣言辭,充分體現了出身深淵的風格。


    巫妖並未語帶譏諷,指責蘇眉為他人出力,反而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才說:“的確有這種可能,但得等你恢複再說。不怕告訴你,若你能解除莎婕娜的毒性詛咒,那麽對我也有好處。”


    它詭秘地笑了笑,可惜身為手機鏈,別人根本看不到它在笑還是在哭。它說:“能造成那種恐怖效果,必定也和靈魂有關,絕非普通的,針對體質的詛咒。如果成功,就證明你能影響我的靈魂狀態。我會想出合適的方法,讓你直接修複我的損傷。”


    蘇眉歎道:“真這樣就好了。話說迴來,我去探視維恩先生的時候,他還在睡,滿屋子都是藥草的香味。難道他要睡到家裏人來接他?到那個時候,他的雇傭就不算數了吧?”


    克雷德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開口雇傭我們,本身就很可疑。你當時已經告訴他,會將他移交給家族騎士,但他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意見。這隻能說明,他不想和家族騎士碰麵。”


    奧斯搞到了一把椅子,怯怯地坐在上麵,此時似乎想說什麽,又趕緊閉上了嘴。


    “你看,傻大個從神遊天外中迴神了,”巫妖尖刻地說,“既然如此,下個問題就交給你迴答吧。他為什麽不想和家族騎士碰麵?”


    克雷德冷冷說:“我不知道。”


    蘇眉在旁代答道:“我猜他心裏有愧。他的教父被敵人殺死,護衛騎士也難逃厄運,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大概愧對騎士們的同伴吧?”


    巫妖冷笑道:“你把他想的太高尚了。他被邪獸鬼撓的像個血人,差點就因為失血過多身亡,哪怕麵對死去騎士的父母家人,也可以理直氣壯。我對這個少爺很感興趣,他身上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這些事情都很細微,但集合到一起,就成了疑點。”


    蘇眉沒問疑點是什麽,克雷德也沒問。奧斯看著他們,縮迴了座椅深處。


    每個人看到維恩的慘狀時,都認為他需要休養,不由分說地把他抬到華麗的臥室裏,讓他好好休息。若蘇眉膽敢在這時去問他問題,恐怕會被憤怒的牧師追打出來。但維恩本人不能說話,不代表別人也不能。


    她醒來當天,吃了一頓由燉肉和麵餅組成的飯,便從仆人口中得悉子爵的現狀。她的疑問不比巫妖少,所以大膽地去了他的房間,與守在那裏的女牧師攀談,得知索烏蘭老牧師和子爵的關係。


    據說,子爵非常敬重這位教父,所以每年都會來住一兩個月。聖殿牧師和他很熟,也關心他的安危。而且,生還的目擊者證明,子爵公然召集騎士,想要逃出城外。那時索烏蘭已經死去,無人能夠勸阻他的冒險之舉。當然,從結局來看,他的離去是正確選擇。


    他們暫且不知老牧師的死因,也沒有人關心。在這場襲擊中,死去的人成百上千,區別僅在殺死他們的怪物不同。老牧師被邪獸鬼殺害,還是被璽偶殺害,又有什麽不同?


    蘇眉聽完這些八卦,便默默返迴了房間,將事情告知巫妖等人。因此,巫妖才會說“他身上有疑點”。


    她很明白,巫妖這人心理陰暗,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比如維恩先生招來深淵居民,殺了他的教父。可他沒有這麽做的理由,更無法解釋險些死在邪獸鬼手上的事實。


    “憑空猜想於事無補,”她說,“維恩先生總有醒來的一天,那時再看他的反應好了。這和我們關係不大。無論他雇傭不雇傭,我們都要去附近最繁華的大城市。”


    巫妖對此持相同意見,並且叫囂道:“和他要錢,要謝禮。他許諾給我榮華富貴,就得乖乖把榮華富貴交出來。”


    “……代詞應該是‘我們’,不是‘我’。”蘇眉糾正道。


    侯爵派來的隊伍跨越整個領地,在數天之後到達。維恩的傷口正在收攏,處於令人全身發癢的結痂狀態。他人還是那麽憂鬱,經常不問就不說話,活脫脫一個遭受了極大創傷的青年。蘇眉試圖安慰他,都被他冷冰冰地擋了迴來。她連碰幾次釘子,便放棄找出突破口的嚐試。


    他也許後悔過輕率的雇傭之舉,但從未說過想要反悔。蘇眉不清楚他的想法,心想他那時驚慌失措,可能想用金錢為代價,收買離自己最近的保護力量。如今他不需要他們保護,但不在意那點雇傭費,所以就隨他們去了。她和錢又沒仇,自然不會主動要求解除。


    騎士首領迪利安率隊抵達白鷺城,帶來印有拉法爾馮特家徽的舒適馬車,並在進城後,直奔城主府邸,與傳聞中隻剩一口氣的少爺見麵。


    他年紀與維恩的父輩相同,至少在五十歲以上,高大魁梧,長相卻很斯文,完全沒有兇惡的感覺。如果他把那身盔甲脫掉,穿上圖書館長的服飾,氣質倒和索烏蘭很相似。蘇眉意外得知,死去的騎士中,有一位是他的兒子,也是維恩生死相交的好朋友。但他絲毫不露悲傷之情,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發覺維恩性命無憂後,根本沒去向他噓寒問暖,反而找來城主,仔細詢問事件的具體情況。


    他們的談話在私下裏進行,所以蘇眉已經打聽不出來,又被巫妖警告,要她別想著去竊聽。她和巫妖一樣,都想知道亞休摩爾襲擊此地原因,是尋仇?還是搶奪寶物?


    這位騎士大叔就像遊戲裏的主角,不停尋找各種劇情人物對話,仿佛永遠不會疲倦。他為人嚴肅沉穩,辦事雷厲風行,幾乎把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也不知得出了什麽結論。


    他抵達這裏的第三天傍晚,蘇眉正在房間裏清點財產,找出哪些可以在缺錢時賣掉,哪些餓死了也不能賣,並承受巫妖“滅哈哈哈你隻能寫魔法飛彈卷軸”的攻擊。這時,負責侍候她的女仆忽然敲門進來,表示一個小時後,迪利安大人會過來和她見麵,要她準備一下。


    蘇眉還以為,他聽說了維恩的輕率之舉,前來解決這三個可疑人物。估計他會扔下一大包金幣,告訴他們這就是報酬,從此各走各的路,別想和子爵先生扯上關係。


    然而,她再次判斷失誤。


    克雷德和奧斯陪著她,麵對前來談話的三位騎士。首領不愧為首領,看到半魔時,眼皮都沒抬一下,表現的毫無異狀,還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唿。而他的問題和“你們是否別有用心”毫無關係,更沒盤問他們的出身和來曆,隻關注襲擊當夜的情況,還有他們的想法。


    那天的情況十分特殊,想躲起來的人早就躲了起來,不想躲的人往往死於非命,竟沒人看到這支隊伍在行動。隻因大叔的態度很好,蘇眉對他心生好感,幾乎交待了所有情況,隻略過索烏蘭臨死前的神罰,以免造成對方誤會。


    迪利安身邊的女騎士聽到一半,怒道:“我就知道那胖子說了謊,想要謊報功勞。這座小城裏,怎麽可能存在實力足夠殺死璽偶的守衛。即使對我們來說,它也……”


    迪利安皺眉製止了她的話,從容問道:“小姐說的很清楚,我已經明白了。即使這位和深淵有關的先生,也想不出他們的襲擊理由嗎?”


    他們和蘇眉不同,不可能把深淵生物當成家常便飯。比起一時的損失,他更關注未來會怎麽樣,這次襲擊背後有沒有更深的背景,是否會重演三百年前的悲劇。他一進門,就心驚於半魔的可怕,不得不聰明地繞開了常見疑問,以換取對方消除戒心,提供更多情況。


    克雷德掃視他們一眼,冷淡地說:“我和他們隻有敵人關係。”


    蘇眉說:“不瞞你們說,我們曾想問出原因,可碰上的盡是一些嘍囉,最後隻能匆忙離開,防止天亮後,平民看到我這位同伴的形象,把他和兇手一體對待。”


    她忽然微微一笑,問道:“您就不懷疑我們嗎?畢竟我自己也得承認,我們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又擁有非同一般的戰鬥力,實在可疑到了極點。”


    迪利安說:“你這是在試探我們啊,小姐。正因為你們實力強悍,我才沒有產生疑心。”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望向克雷德,又說:“例如說現在,你的同伴想殺死我們三人,可能費不了多大力氣。我想不出你們想要發動什麽陰謀,是需要先救人,再配合調查的。我寧可相信你們確實碰巧出現,救了子爵,同時想為自己找個容身之處。”


    “那麽,您來見我,莫非隻為了調查事件?”


    迪利安抬手,好像要抓住什麽,最終又頹然垂下。這一刻,蘇眉驀地察覺他心中的悲痛,其實完全不下於那些嚎啕大哭的人。


    他說:“子爵告訴我,他雇傭了你們為護衛,想要你們護送他迴納布爾。我就過來看看他的選擇是否明智。我希望你們能夠繼續這個口頭約定,因為子爵的狀況不太樂觀。他……由於我兒子的死亡,不想見到我,常常迴避和我們的交談。或許你們身為外人,能夠打破他的心結,最少也能增加此行的安全程度。事實上,索烏蘭先生退隱了很久,但仍具有極高威望。聖殿必定派人前來過問,他不能永遠不開口。”


    ☆、第69章


    蘇眉意外之餘,直接應下了這個請求。拉法爾馮特家族在大陸上地位有限,但畢竟與一國王室聯姻,非普通家族可比,不可能像葛朗台般吝嗇,克扣他們應得的酬勞。


    另外,迪利安的話再度增加了她的疑心。她總覺得,正常人遇上這種慘事,應該更傾向於悲傷和仇恨,對死亡的懼意一過,便會熱情地投身於對抗深淵的工作。維恩一蹶不振,表現如害羞的深閨淑女,甚至躲避死去好友的家屬,透著一股心虛的味道。


    她之前還為他想理由解釋,此時不由壞心眼地想,沒準死的人應該是他。他麵對死亡威脅,將兄弟一把抓過來,推向了邪獸鬼的利爪。最終兄弟當場身亡,他苟且偷生。這樣一來,就能解釋他為何隻縮在房間裏,不想為死去的同伴報仇了。


    堪萊亞王國地處大陸偏北,從白鷺城向東南方向走,經過乘馬車行走十天左右的路程,便能到達領地中樞納布爾。侯爵的城堡位於城市附近,隔著一條奔流不止的大河。他和直係親屬居住在那裏,掌管著領地的所有事務。


    白鷺城算是領地最偏僻、最貧窮的城市之一。因此,車隊往納布爾進發的過程中,蘇眉每天都能看到生活畫麵發生改變。


    起初,房屋由木板、茅草和粗糙的石頭砌成,外麵圈出家畜生活的圍欄,一看就知道是村莊。平民衣著簡陋,頭上、身上也沒什麽裝飾品。但是,越往南走,居民的生存狀況就越好轉。屋舍不僅實用,還精巧美觀,有時牆上畫有誇張的圖案裝飾,代表主人願意在審美方麵花錢。


    男性衣帽整潔,外貌偏向於商人、小市民而非農民。女性的衣裙也長了起來,雖未達到貴族那種直拖至地的長度,也隻露出漂亮的皮鞋和皮靴,行動時柔美飄逸。


    這些改變無不證明,他們正在往本地的經濟中心行去。


    蘇眉等人獲得了一輛馬車,考慮到克雷德的體型,迪利安還特意撥給他們一輛較為寬敞的車子,讓她很是感激。事實上,侯爵非常重視維恩的人身安全,前來接她迴去的人全部實力不凡。在領地裏,敢來騷擾這支車隊的存在屈指可數。就算有,它們基本在深山老林,抑或地下黑暗洞窟中活動,鮮少大白天跑到大路上,公開發動攻擊。


    有了這樣的前提,與其說雇傭蘇眉一行人,保護子爵先生,不如說騎士大叔順水推舟,希望他們瞎貓碰上死耗子,逗引維恩開口多說幾句話。


    “這就是主從關係的為難之處了,”沒良心的巫妖冷颼颼地說,“就算他死了親生兒子,子爵不開口,他也不能逼問。”


    “你有什麽好辦法嗎?”蘇眉懨懨地問。


    “簡單,那小子不像堅貞不屈的人。你開口說句話,傻大個肯定很樂意把他拎起來打,估計沒等打死,他就什麽都說了。”


    “……”


    巫妖躊躇滿誌,連續提出建議,從暴力逼供,到暗搓搓在人家飯菜裏下吐真劑,充分體現了它心腸的惡毒。不過它同時也指出,維恩的飯菜必然經過檢測,防止有人下毒。很多藥劑隻能用魔法手段偵測出來,若無相應的防禦技術,這位出名的繼承人會輕易成為敵人的靶子。


    蘇眉不理他,趴在車窗上,看了一會兒風景,才縮迴馬車內部,“有些時候,我覺得和你說話還不如和狗頭。還好我們的車子位於隊伍最後麵,否則被人家聽見你要給子爵下毒……”


    “那麽你下次去找狗頭要建議吧,”巫妖迴答道,“其實不用太擔心。我看他頭腦還算清楚,應該明白自己必須開口說話,不可能永遠避免交流。再怎麽說,他得給出教父之死的交待,否則他們家族和聖殿的關係將驟然下降。”


    蘇眉同樣這麽想,所以並沒有心急的感覺。她看了看車窗外一望無際的原野,忽然問道:“你還適應這裏的生活嗎?”


    奧斯受寵若驚,連忙答道:“當然適應,這裏可沒有什麽危險,也用不著被人家打罵。如果氣溫再高一點,大家經常燒火,那就更好了。”


    “……也許這句話很傷你的心,但我在問克雷德。”蘇眉黑著臉說。


    半魔很適應高溫環境,也不畏懼寒冷,隨大流地穿著普通男性的衣服,顯的很隨意。城主見他們得到子爵的雇傭,騎士首領的承認,便賣了他們不少人情。克雷德身上的衣物出自裁縫之手,十分合適,更能襯出他的身材。他身軀上纏著繃帶,用來止住傷口潰爛,使血跡不致沾到衣服上。從外表看去,他衣著與常人無異,外貌就差的大了。


    他也一直注視著窗外的景色,此時才望向蘇眉,目光似乎比往日更加溫和,說:“我覺得很好。”


    然後,他好像思考過很久那樣,又說道:“大人,我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以前也許有,但那已經是過去了。我能活下來,來到這裏,全都拜你所賜,所以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跟隨行動,直到你想要獨自行動的那天為止。”


    手機鏈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猶如孩童在吹口哨。蘇眉把它捏到手中,威脅地說:“你想被人發現嗎?”


    巫妖冷冷說:“發現又怎麽樣,你可以說我是會說話的魔法物品……笑什麽,我沒在開玩笑。我就收藏著一把會說話的劍,還有會說話的雕像,盡管不像真人那麽聰明,解悶也足夠了。”


    果不其然,尚未迴到侯爵家的府邸,維恩便主動開了口,與迪利安等人談話,迴答他們的種種疑問。這件事牽連很廣,並非私人秘密。因此,他開口的當天晚上,蘇眉便得到了官方說法。


    維恩說,索烏蘭死於一隻強大的邪獸鬼之手。那隻邪獸鬼好像是這次襲擊行動的指揮官,具有德魯伊的能力,才能殺死老牧師。他本人托教父的福,沒有被攻擊波及,趁亂逃出教堂。那時他昏了頭,隻想離那可怕的敵人越遠越好,根本沒注意城中的細節情況。總之,殺死了幾隻深淵生物後,他們成功出城,一路匆忙上山。


    追上他們的邪獸鬼正是同樣的一隻。它手段極為殘忍,一言不發地殺死了他們。維恩本以為必死無疑,如今卻得以幸存,隻能說聖神保佑,與他本人的實力和體質無關。


    這個說法本身毫無問題。若非深淵指揮官級別的人物,也很難殺死能夠施展神罰的牧師。而且,襲擊者很有可能知道索烏蘭的存在,起始時發動定點攻擊,也算理所當然。但巫妖對此依然保留看法,哼哼唧唧地說那小子騙別人足夠了,卻騙不了偉大的海恩哈姆大人。


    克雷德聽完之後,久久不曾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蘇眉看到他這樣,忍不住問道:“怎麽了?這件事和我們有些許關係,就算沒有,當聊天的談資也可以啊。”


    “我不認為他說謊,至少沒有全部說謊。”克雷德簡單地迴答道。


    “何以見得?”


    “因為亞休摩爾手下,的確有一隻邪獸鬼德魯伊,名為巴賽林。此人狡猾多端,實力也不錯,很得亞休摩爾的重用。那名人類多半親眼見過它,否則很難憑空編造,畢竟他要說謊的話,還不如說惡魔殺了那個牧師。”


    這句話語出驚人,瞬間扭轉了馬車裏的氣氛。巫妖暫時放下對維恩的不屑,驚訝地說:“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說了實話,另一種就是……他見過這個邪獸鬼,出於某種原因,將索烏蘭的死栽到了它頭上。”


    蘇眉忽然說:“當時,我剛剛去看老牧師,就被他臨死前的反擊傷到,沒有機會搜查那個房間。可現在想想,那個房間給了我非常奇怪的印象。它……太整齊幹淨了,沒什麽被損壞的地方。德魯伊很難做出不損及環境,專門針對別人的攻擊吧?”


    德魯伊常常被人稱為施法者的一種,與法師相提並論,但事實並非如此。他們崇拜自然之母,受到自然的眷顧,正如法師受到魔網的眷顧那樣。他們和法師一樣,無需侍奉任何神祇,便能得到強大的戰鬥能力。廣泛地說,自然力量並不輸給魔網,但在大部分時間裏,它遠比魔網單調,攻擊手段也更單一。


    德魯伊可以安靜如無風無浪的湖麵,也可以瞬間變的狂暴,掀起風雨巨浪,用藤蔓和岩石毀滅敵人,一如變幻莫測的自然之母。但正如蘇眉所說,這些攻擊通常特征鮮明,很難出現殺完人後,整間書房安詳平靜,好像從未被人打擾過的情況。


    克雷德淡淡說:“不錯,而且他們一旦發動攻擊,通常要保證在最快的時間裏,以最小的代價殺死敵人,絕不會因為擔心援軍而留手。”


    蘇眉說:“我仍不相信是維恩殺了老牧師。”


    “當然不是他殺的,”巫妖冷冷說,“哪怕索烏蘭扒光自己,躺進浴桶裏睡著了,他進來偷襲,也不見得能夠成功,更別提一擊斃命的可能。”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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