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蘇眉完美地完成了一心多用的任務。行屍所在的地麵上,忽然伸出無數深黑色的油滑觸手,觸手上生有尖銳倒鉤,一探測到踏入其中的東西,就死死箍住它們,用倒鉤刺進血肉,開始吸收營養成分。


    這些觸手來自“黑觸手”,是星界異獸身體的一部分,被法術召喚而來。它們隻有本能,不認識不死生物。即使行屍進入,它們也照吸不誤。


    拉耶多斯揮錘之時,麻利地用出了黑暗術,將光塵壓製下去,變成深沉的黑暗。就在這時,全套解除魔法碰到了他的身體。他引以為傲的防禦正在崩解,自己又被隱藏在黑暗中,讓石像鬼們難以幫忙。


    他同在黑暗之中,卻不管不顧,持續向哈根達斯做著瘋狂打擊。


    老實說,他的攻擊能力簡直可怕。旁邊擺放著石椅和石桌,每個都有數百斤的重量,但是被戰錘打上一下,便馬上粉身碎骨,變成在空中飛揚的石頭碎屑。拉耶多斯正是以這樣的恐怖方式,在每次戰鬥中所向披靡的。敵人往往還沒找到有效的攻擊手段,就被他的大錘砸成粉碎。


    蘇眉卻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因為她已經知道會是這樣。她躲閃著遠程攻擊,以拉耶多斯龐大的身軀做盾牌,隻偶爾打出一個小法術,幹擾那隻行屍的施法,防止它給戰局帶來變數。她絕大部分精力都在獠魔身上,不停用法術削減他的防禦,打擊他的身體。同時,她還分心操縱聖劍,持續不斷地攻擊那些行屍。


    總之,在惡魔守衛發覺不對,奮勇地衝進來的時候,場麵已經不是他們所能控製的了。女法師身為導火索,卻什麽都不明白,驚愕地看著麵前的混亂,都不記得要爬起來逃跑。


    拉耶多斯時常與下屬會麵的大廳中,被他自己的黑暗術徹底覆蓋。他用出這種天賦能力,試圖封鎖哈根達斯的視野,把他推向更有利的處境。


    他的選擇絕對正確,因為法師大多需要看到目標,才能進行精準攻擊。但他沒想到的是,一切黑暗阻隔都對哈根達斯無效。


    巫妖暗中怒罵了蘇眉一萬句,恨不得當場破口大罵,讓蘇眉知道她是多麽愚蠢的人。但是,它總算還識貨。隨著戰鬥快速進行,它赫然發現,蘇眉的戰鬥方式根本無可挑剔。


    她用來對付石像鬼和行屍的手段正確無誤,又能給自己築造保護層,讓新出現的敵人難以近前。即使把它本人放到她的位置上,也最多做到這樣。


    ☆、第三十八章


    伊爾維拉絞盡腦汁,仍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


    她這輩子的運氣很差,非常差。從出生時開始,到臨近死亡的那一刻,她一直不走運,一直難以脫離困境。如今她的人生已觸到穀底,難道終於要反彈了嗎?


    她是某個破落男爵的私生女,生身之母為該男爵城堡中的女仆。母親出身如此低下,她自然得不到任何優待。後來,男爵決定中斷風流生活,選擇醜陋的富商女兒訂婚。他為了證明誠意,和所有的私生子女斷絕關係。生活在城堡裏的,他把他們趕出去。生活在外地的,他連趕人的力氣都省了,直接不承認自己是他們的父親。


    伊爾維拉和母親收拾行李,默默離開了城堡。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很小,大概隻有七八歲。她們失去了安穩的生活,又不能在附近存身,隻好遠走他鄉,另行尋找工作。


    母親每天非常辛苦,應付刻薄的女主人,清潔打掃做個不停,薪水卻很微薄,收入隻夠兩個人糊口而已。


    這段時光乏善可陳,絕對的黯淡無光。因此,當她的奧法天賦被人發現時,她還以為命運厭倦了對她的捉弄,想要好好對待她了。


    平民對魔法的態度很奇怪,既羨慕,又害怕,並有許多不切實際的想象。民間流傳著若幹故事,比如某法師過去窮困潦倒,成為法師後,馬上飛黃騰達,開始用兩隻鼻孔看人。伊爾維拉受到傳說蠱惑,認為隻要不停努力,自己遲早會成為故事主角之一。


    直至進入學院,她才發現她的想法何等錯誤。如果一個菜鳥真有天賦,那它初露頭角之時,便會被成名法師挑走,成為他們法塔中的特別學徒。她這樣的學生才是大多數,最平庸不過,隻能按部就班地結業,被學院安排到普通職位工作,或者自行尋找合適的出路。


    伊爾維拉沒有過人天資,沒有深厚背景,母親還是低人一等的女仆,所以走到哪裏,都遭受大量忽視和冷落。這對她的學業毫無益處,還愈發加強了自卑心理。她的成績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雖然勉強通過結業測試,拿到帝國認證的資格證書,但學院對這麽平凡的學生毫無興趣,任憑她失落地離開。


    如果讓巫妖來評價,伊爾維拉正是“無數庸碌之輩”中的一員。她依靠在學院學到的技藝,足夠養活自己,也可以改善母女兩人的處境,總算沒有無功而返。可是,這和她設想中的生活相差太大了。


    她的生活僅限於衣食無憂,買不起貴重精致的衣服首飾,也不了解真正的物質享受。她仍然很年輕,卻對未來有著深深的恐懼。她已經預感到,這一生將平淡如死水,到她死為止,死水中也難以濺起一朵水花。


    她過去是女仆的女兒,底層勞動者,學會魔法後,她仍處於法師中的底層。比她更低的,或者隻有無法從學院肄業的渣滓了吧?


    和大多數少女一樣,伊爾維拉渴望更美好的生活,喜歡更雅致的用具。她容貌很俏麗,還繼承了母親的金色長發。當年,男爵正是因為喜歡這頭發,才誘哄了這個平民女子。這無疑可以成為她的優勢,但世界這麽大,不知有多少比她更美的女人。


    她夢想的愛情之中,那個英俊瀟灑的身影總有更好的選擇,從而忽略了她的存在。


    除此之外,她也想報複她的父親。男爵的家世已經徹底破敗,隻保留了一個毫無用處的頭銜,以及每年靠頭銜從帝國那裏得來的俸祿。想要重振家族榮光,金錢必不可少。兒子女兒可以再生,錢卻生不出來。在對方的豐厚家產麵前,幾個私生子女何足掛齒呢?


    伊爾維拉並不愚笨,一直想報複,想攀爬到讓父親仰望的位置,想要有朝一日,這個拋棄母親的家夥會哭著來懇求自己,請她們饒恕他鬼迷心竅犯下的錯誤。


    但她知道,這一切僅是幻覺。如今她仍是平民身份,並且永遠不會改變,永遠無法接近靠著富商家產,已經改頭換麵的男爵。那個城堡今非昔比,有雇傭法師駐守,每個人都比她強,拿著一份她很渴望的報酬。


    伊爾維拉絕望之餘,開始打別的主意。她聽過很多故事,相當一部分和冒險者有關。他們有些是流浪傭兵,有些是冒險小隊,有些加入神秘組織,為人效力的同時又為自己打算。通常來說,他們的死亡風險很高,報酬卻和風險一樣高,堪稱有多大本事得多大收獲的職業。


    更有甚者,強大的冒險者能夠插手重要事件,在皇室和貴族之間周旋。據說,他們一次任務拿到的報酬,超出一家平民一輩子賺到的總和。伊爾維拉聽多了故事,自己也蠢蠢欲動,想要走上這條充滿荊棘,迴報也同樣驚人的道路。


    然而,命運如此諷刺,直把她打的迴不過神來。


    如果她成功被人雇傭,或者成功加入某個小隊,去不可知的地點,搜索不可知的財寶,然後不幸撞上搶東西的惡魔,那也算死得其所。她在完成夢想的路上夭折,隻能感歎一句運氣不好,不能怨天尤人。


    諷刺的是,她根本沒能找到工作,因為雇傭法師大多需要強悍的戰鬥力,再不濟也得有團隊輔助能力,最最不濟,總要有一門罕見的手藝吧?伊爾維拉無一技之長,無特殊天賦,無人脈關係,連體力都比同等級的男性法師差。她連續遊曆幾個城鎮,都被無情地拒絕,隻能靠著製作點小物品,賣給商店維持開銷。


    如果生活持續如此,她將被慢慢磨滅所有希望,最終接受現實,和母親在故鄉定居,過上不愁吃穿的日子。這樣的生活固然有著遺憾,卻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事情發生的那天,她前往索蘭城的大教堂,向牧師購買聖水,用以對付骷髏、僵屍等不死生物。然後,教堂的鍾聲瘋狂鳴響,來自異界的傳送門豁然洞開,門中湧出大量惡魔,發動了針對整個教堂的襲擊。


    他們想要某件聖物,同時也想滿足殺戮欲-望,一動手就血流成河,手段殘忍絕倫。諷刺的是,伊爾維拉並未成為惡魔的目標。他們要綁架人類,也會挑選正在教堂與主教會麵的老公爵,而非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女法師。她試圖反抗,卻誤入異界通道,直接被傳送到活火熔獄。


    伊爾維拉不懂深淵語,對深淵的了解也少之又少,反正沒人指望她能對付深淵生物。但是,看到環境的第一眼,她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頓時恐懼地尖叫起來。


    五秒鍾後,惡魔聞聲而來,將她當成戰利品,利索地拖進了火山駐地。


    每一場和惡魔的戰鬥裏,都會出現一批犧牲者,少許失蹤者。失蹤者或有意,或無心,總之都墜入了深淵,再也沒能迴到凡世。伊爾維拉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會成為其中一員。


    結果,她沒有被惡魔馬上吃掉,也沒遭遇更可怕的命運。抓走她的惡魔口水都流了出來,顯然很想吃她。也許吃她之前,他還會先做點什麽。但兩隻石像鬼忽然找上門,和惡魔交談一番後,用一柄附魔長刀換走了她,將她弄昏,帶她來到這個地方。


    活火熔獄各處地形十分相似,若對這裏不熟悉,極為容易認錯地點。伊爾維拉處於昏迷狀態,根本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迴過神來,發覺境遇還是那樣,不過從一隻惡魔手下換到了另一隻,再次被驚慌的情緒淹沒。


    她過去也曾嘲笑傳聞中的懦夫,覺得他們麵對死亡降臨,居然做不到麵不改色、坦然以對,簡直太懦弱了。等她身臨其境,才知道做到這一點何等困難。


    蘇眉沒聽懂她的話,誤以為她在哀求饒命。但她哀求的是死亡,一個快速、無折磨、無痛苦的死亡。


    拉耶多斯懂一點簡單的凡世通用語,很仁慈地告訴她,她落進了好惡魔手裏。她的靈魂不會被永恆禁錮,但必須遭受痛苦。因為行屍的製作過程比較長,她勢必要忍受過程中的煎熬。


    這個命運不算最壞,卻已經夠壞。伊爾維拉徹底放棄了,隻偶爾掙紮幾下,表示自己的心不甘情不願。然而,就在她被拖走的時候,哈根達斯在拉耶多斯背後下了手。


    下手之後,劇情如同脫韁的野狗,徹底超出伊爾維拉的思維能力。


    她甚至不知道,哈根達斯同情她,才提前進行計劃。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聽說惡魔內部經常內訌,難道我目擊到了這種事嗎?”


    她看到的場景絢麗又激烈,戰鬥節奏奇快,乃是想象中的法師戰鬥畫麵,連她的學院導師都難以做到。其實,大場麵並不代表大威力,但在伊爾維拉眼中,這足夠令她羨慕。


    她一直保持癱軟在地的姿勢,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那個老法師行屍被活活炸碎,屍塊迸到她身邊,如泡了水的肉一樣蒼白柔軟,全然沒有鮮血流出。她木然看了它一眼,感覺就像在夢中一樣。


    然後,她尚未恢複正常思維,戰鬥便結束了。


    矮小而強大的哈根達斯氣勢洶洶,站在戰場正中央,腰間插著戰斧,手臂上還戴著個盾牌,看上去根本不像法師。她身邊,黑暗正在迅速退去,露出被黑色覆蓋了的真實畫麵。


    獠魔心髒部位被炸開,出現一個不停噴血的大洞,其他部位倒是沒什麽傷口。顯然,哈根達斯走了巫妖的路線,對他進行了致命一擊。她身後不遠處,黑觸手未到消失時間,還在不知疲倦地襲擊行屍。


    行屍的遭遇比主人還淒慘。雖說主人一死,它們不受命令桎梏,卻無力掙脫觸手,也無法抵禦聖劍的切割戳刺,隻能徒勞掙紮,接受成為屍塊的下場。


    所幸哈根達斯不想繼續,中途召迴了聖劍,但它們的處境毫無改善。看來,隻要黑觸手不消失,它們就不能獲得安眠。


    蘇眉緊皺眉頭,下意識按著自己的左臂,那裏有一大塊十分嚴重的灼傷。獠魔攻擊速度太快,又擅長彈跳撲擊,一眨眼的工夫,就能飛越一大段距離。她無法退到較遠處,又很難隨時維持全套防禦,最後被烈焰掃中。


    她還受了第二處傷——肩膀上插著一根石像鬼的短箭。湊近了看,短箭材質和石像鬼本體一樣,顯然是由它們分化而成。箭上附有少許毒素,還好對蘇眉來說,這不是什麽問題。


    她的狀況並不特別糟糕,但現場滿地狼藉,證明發生了一場極為劇烈的戰鬥。偌大的大廳裏,石頭做成的東西被完全粉碎,成為石塊、石渣、石沫。獠魔攻擊起來不分敵我,幾隻石像鬼誤入攻擊範圍,被戰錘活活打碎。還有一隻被打掉一邊翅膀,正落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咒罵著。


    哈根達斯露出極為淩厲的目光,冷冷掃視著衝進來的惡魔。這些惡魔足有上百隻,都是進化兩次及以上的存在,但實力不如拉耶多斯,才不得不屈居其下。蘇眉在看他們,他們也在看蘇眉,還有她腳下躺著的獠魔的屍體。


    和博卡泰斯那次一樣,戰鬥一旦結束,他們就不會輕舉妄動,隻用各懷心思的目光,無情地打量著她。


    指揮官被下屬殺死的事較為少見,卻也不是沒有。惡魔心中常常懷有如此幻想,畢竟提拔的權力掌握在他人手中,自身實力最為可靠。即使如此,一隻劣魔殺掉拉耶多斯,仍令他們產生了極為強烈的荒謬感。


    事實上,每個目擊哈根達斯作戰的惡魔都有這種感覺。經驗告訴他們,劣魔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現實則證明,她的實力就是這麽恐怖。


    尤其她隻受了兩處傷,代表她的實力遠勝拉耶多斯,也遠勝於他們。也許她已經精疲力盡,衝上去圍攻她,能夠將她輕易殺死。但萬一她狀態還好,豈不是自尋死路?


    惡魔這麽想,石像鬼也這麽想。所有石像鬼族群都有首領,此時,它們的首領忒米杉已經趕到,接受了拉耶多斯已死的現實,且不打算為他報仇。


    蘇眉再次慶幸惡魔的冷酷薄情,使她不必迎接又一場大戰。事到如今,她想起了動手的原因,隨意向女法師投去一瞥。


    這時,沒人去管區區人類,所以女法師已經恢複自由。但大廳四個出口都被封鎖,她想逃也無處可去,隻好待在原地,用一對驚恐的眼睛望著哈根達斯。


    哈根達斯不再看她,陰沉地說:“我殺了拉耶多斯,現在他的獵物……那個女人,是我的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惡魔開始麵麵相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以為她看中指揮官的位子,才會匆匆對拉耶多斯出手,結果竟是為了一個人類?


    為了搶一個人類?


    他們紛紛看向女法師,目光中不乏疑惑,發現她沒有特別之處,又紛紛看了迴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事實上,他們隻想說一句話——“就為那個東西?你在開玩笑嗎?”


    隻是,看著哈根達斯那副兇殘的模樣,他們也不想多事,隻是聚攏在一起,集體施加著無聲的壓力。其中,有隻體型較大的惡魔終於開口說:“你以為我們是那些劣魔?你以為殺死拉耶多斯大人,就能成為我們的首領?哈根達斯,你未免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


    哈根達斯說:“我沒這麽認為,就連拉耶多斯本人,不也是接受了你們的挑戰,才獲得廣泛認同嗎?聽說,每隻被他擊敗殺死的惡魔,屍體都會被隨意扔在石台上,供劣魔食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火山石台的領導者中,還有前指揮官的精英親衛中,不乏實力強大並富有自信的存在。可惜自信心不能轉化為實力,他們全被拉耶多斯殺死,變成他確立威信的踏腳石。哈根達斯從未摻合,存在感相當低。最後殺了拉耶多斯的人卻是她,怎能不讓惡魔驚訝?


    內戰期間,惡魔死傷狀況慘重,但也大大促進了強者進化,整個社會在動蕩和平靜中交替度過。在這個時候,他們都在想,她是不是進化的強者之一?惹她是否是明智的選擇?


    哈根達斯語氣中透出明白無誤的威脅。如果惡魔向她動手,那麽她也會殺死他們,把他們扔下火山。當然,他們可能會一擁而上。但惡魔並不擅長完美合作,寥寥幾隻並肩齊上,足以給她提供反擊的機會。若說幾百隻惡魔一起衝上來,那絕對不可能。在碰到她之前,他們會先被同伴的力量傷到。


    “真是的,如果在人類那邊,”蘇眉默默想,“哪怕出於一起工作的同事情誼,為拉耶多斯抱不平的人也會更多吧?”


    此時,女法師的嗚咽抽泣已經消失了,被惡魔們的吐息聲和振翼聲代替。哈根達斯見他們互相遞著眼光,又說:“我知道,取代指揮官沒那麽容易。不過說實話,我不一定非這麽做不可。我的唯一目標就是那個女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枯瘦僵硬的手指,再次指了指伊爾維拉。


    之前發言的惡魔問:“難道,你要放棄指揮官的位置?”


    哈根達斯很不屑地笑了,迴答道:“別隨便補完我沒說過的話。我猜,不用過多長時間,瓦裏辛大人就會召見我吧?一切要等那時候再說。如果他不計較我的行為,自然最好不過,如果計較,我也有下一步打算。他可能會派個新指揮官過來,那我也會發起挑戰,直到成功上位為止。怎麽樣,你們打算馬上試試看嗎?”


    惡魔們交換著眼色,開始用心靈溝通交談。當然,受到局勢所限,這種交談並未持續很久。站在前方的幾隻惡魔互相點了點頭,仍由第一隻惡魔說:“我們會等瓦裏辛大人的命令。隻不過,有著仁慈之名,做事卻無比卑劣的哈根達斯啊,大人禁止指揮官級別的成員內鬥,全部以對抗其他軍團為出發點。你可不要忘記這件事,然後被大人親手殺死。”


    哈根達斯極為淡定地說:“忘記事情的人是你們。我的地位比你們還低,可不是什麽指揮官,相信大人會記得這一點,寬恕可憐的我。”


    伊爾維拉被移交到石像鬼手中。由於哈根達斯指明要她,並為此宰了一個獠魔,石像鬼不敢把她怎麽樣,最多故意碰撞她,用尖利的爪子劃她的皮膚,後來覺得沒意思,也就停了下來。


    不久之後,八隻惡魔遠道而來,以瓦裏辛的使者身份現身,影魔傑卡尼斯也在其中。他一臉晦氣地看著哈根達斯,抱怨道:“果然是你幹的!跟我們走,大人要親自見你。”


    到了軍團長的位置,大家經常使用某些手段,以便監控下屬的生死存亡。瓦裏辛用的方法毫無新意,是一種酷似蠟燭的小魔獸。每支蠟燭與一隻惡魔建立聯係,如果該惡魔死去,蠟燭也會當場融成一灘蠟油,然後蹦起來,準備向他迴報死訊。


    拉耶多斯一死,他的蠟燭便跑去通知瓦裏辛,所以他很快就知道了。拉耶多斯絕非戰死,必定死於手下的謀殺。瓦裏辛極其惱怒,心中卻出現某個劣魔的身影。他沉思一陣,命令傑卡尼斯和其他人去看看,把那個膽大包天的兇手帶迴來。


    於是,他看到哈根達斯時,簡直頭痛欲裂。更過分的是,明明身為兇手,哈根達斯還一臉無辜老實的神情,仿佛這事根本不是她幹的。她直麵瓦裏辛的陰森目光,還有其他大惡魔的凝視,毫無害怕的意思,很隨便地站在了他們麵前。


    瓦裏辛不認為自己比圖勒菲大人更有氣勢,隻好捏著鼻子認了。他噴吐著火星,帶著怒意說道:“我已經知道你幹下的事情,劣魔哈根達斯,你在挑戰我的容忍底線。如果你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麽現在!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哈根達斯流利地說:“理由很簡單。我想要一個人類女法師,拉耶多斯大人不肯給。”


    “……你說什麽?”瓦裏辛問。


    ☆、第三十九章


    惡魔當然會為戰利品掐架,有明麵上的挑釁,也有私下裏的算計,最後經常一死一傷,甚至雙雙身亡。但在那些情況當中,戰利品均具有相當高的價值,罕見到令人怦然心動,死了也算死得其所。拉耶多斯的地位卻不太高,能弄到什麽有價值的俘虜?無非就是個普通人類法師罷了。


    惡魔的起源和人類有關,可以說同源同種。因此,許多惡魔對人類具有特別的感覺,要麽視其為宿敵,要麽當成可以利用的對象。也有少許惡魔獨辟蹊徑,樂意和人類建立情感聯係,直到他們厭倦為止。


    可是,即便哈根達斯是最後那種,為一個普通人,直接殺掉自己的指揮官,未免太超出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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