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火熔獄之主,綽號為“蛇發女士”的莎婕娜凝視著它,緩緩吐出一句話,“那個蠢貨果然死了啊。”
俗話說,活著的惡魔才是好惡魔,死掉的人類才是好人類。溫迪爾圖斯既然死了,那就不是好惡魔,不具備討論價值。而且,所有惡魔都認為別人是傻-逼,死了也活該。他們經常苦惱於戰鬥力的損失,卻不會惋惜死掉的戰鬥力本身。
莎婕娜外表酷似六臂蛇魔,但遠比它們強大。她形狀優美的頭顱上,無數吞吐著蛇信的毒蛇傾瀉而下,覆蓋著曲線曼妙的身軀。她的四臂在身前,兩臂在背後,隱藏在深色的雙翼下。她是惡魔有性生-殖出的後代,結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因此才能通過漫長而殘酷的鬥爭,成為活火熔獄的主人。
石殿中還站著兩隻高等惡魔,都是她的直轄屬下。但她並未和他們交談,隻若有所思地盯著這隻雙足飛龍,然後一揚手,讓它飛了出去。
莎婕娜不在意任何惡魔的生死,但溫迪爾圖斯死得太快了,超出了她的預計,讓她很不舒服。她一邊思索,一邊在石殿上遊走,腹部的鱗片發出沙沙聲,和暴風雨的聲音很相似。蛇尾拖過的地方,沾滿了帶有劇毒的粘液,又迅速蒸發到空氣裏,變成致命的毒氣。
一隻人麵鷹身的大惡魔冷漠地說:“你看起來好像很煩躁?即使他不死,你也會殺死他的,難道不是這樣嗎?”
莎婕娜說:“是的,但我不能容許外來者在這裏撒野。之前我無暇處理這件事,雖然派去了監視者,卻沒想到他這麽不中用……算了,先讓他們自行決定新的首領吧,反正用不了多長時間。”
鷹身惡魔嘶啞地笑了幾聲,問道:“我很有興趣知道,您心中的下一任人選究竟是誰?以及,溫迪爾圖斯雖然產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罪無可恕,但他的實力的確很強。不知是什麽東西吸引了他,讓他私自接納外來者,在您的統治下做出鬼鬼祟祟的行動?”
他說話的時候,心裏忽然升騰起不安,因為莎婕娜停了下來,用那對聞名遐邇的火眼看著他。但她的態度意外的溫和,“如果你感興趣,為什麽不去查一查?”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
蛇發女士地位尊崇,不屑與下級惡魔直接對話。即使她有重要命令,必須通知整個活火熔獄,也會交給下屬處理。
她麾下強者如雲,其中有八名最為出色,被稱為活火熔獄的八魔將。他們直接統領精英軍團,地位高於各大領主,經常代表主君出麵。
升到這個級別,離主君之位隻有一步之遙,不僅要有一騎當千甚至當萬的實力,還得具備超越普通生物的智慧。雖然他們效命於以惡魔為主的層麵,但成員不全是惡魔,也有其他種族,還有不同種族生下的混血後代。
覲見莎婕娜的兩人裏,鷹身惡魔是八魔將之一,另外一位則是他同僚的下屬,比他低一級。他們為其他事來到這裏,才第一時間得知溫迪爾圖斯的死訊,並好奇他喪命的原因。
能令溫迪爾圖斯動心的肯定是寶物,而且是非一般的寶物,自然人人想要。然而,和其他深淵惡魔一樣,莎婕娜不喜歡下屬窺探秘密。鷹身惡魔無法抑製貪欲,試探著問了那個問題,讓她很是不快。
但她知道,什麽都不能阻止他們的貪婪,因為這是惡魔的天性之一。她的智慧和威嚴同樣出色,還不至於為這種事大發雷霆。她很快又說:“不必恐慌,內羅克,我並非在怪罪你。但是你要小心啊,殺死溫迪爾圖斯的東西,也許一樣可以殺死你。”
內羅克領會了她的警告之意,立即表示服從和感謝,然後悄悄向旁瞥了一眼。
他身旁不遠處,站著高等魅魔奈瑟狄麗。她看起來像個人類女子,高大修長,身材極其火爆,從頭到角充滿了邪異妖豔的魅力。不過,她的皮膚顏色,還有頭上的角出賣了她,彰顯著她的惡魔身份。她腰間掛著武器,並非魅魔常用的長鞭,而是一把狹長鋒利的刀。
很多人類都認為,魅魔專門引誘凡世男子,通過交-媾,汲取他們的力量和生命,但這種認知是不準確的。魅魔有雌雄□□,雄性魅魔也會去勾引女性。他們的真正模樣不符合人類審美,和其他惡魔沒有太大差異。需要出動的時候,他們才會調整外表。
奈瑟狄麗經常用人類形象出現,隻因她喜歡這麽做。她的情人兼上司,八魔將中的半魔克雷德,也最欣賞人類模樣的雌性。
她看也不看內羅克,唇邊掛著一絲譏諷的微笑,似在譏笑他的愚蠢。這讓內羅克非常惱火,惱怒於她對地位較高者的無禮態度。但考慮到克雷德的強大武力,即使是八魔將,也不願隨便處罰這隻魅魔。
莎婕娜不去理會他們的情緒,甩了甩尾巴,迴到那個冒著火焰的王座上。她平靜地說:“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們可以離開了。在此之前,我要再警告你們一次,不要蠢到去幹涉新領主的競爭。扶持忠於自己的蠢貨上位,對活火熔獄沒有好處。”
她這麽說,就相當於最終禁令,其他大惡魔都會知道這件事。他們將掂量自己的實力,遺憾地發現,自己還不夠格挑戰莎婕娜大人,隻能乖乖遵從命令。
排名第三的領地也徹底擺脫束縛,陷入惡魔們夢寐以求的混亂。混亂過後,新領主將脫穎而出。事實上,領主的死根本無法掩蓋多久。對戰鬥的期盼,對死亡的恐懼,對戰利品的渴望,不住刺激惡魔們狂暴的心靈。大戰尚未開始,便時常爆發小規模衝突。
蘇眉一撞上岩石,就失去了意識。她並非重傷昏迷,而是進入深度睡眠,就像繭裏的毛毛蟲,利用這段時間,調整身體機理,以便接納混沌之眼。期間,她的生命氣息被它完全吸收,變成死物般的存在。即使莎婕娜親自搜索,也難以察覺這裏有人。
但是,莎婕娜察覺不到,不代表其他惡魔不行,畢竟蛇發女士不會自降身份,拿著鐵叉,像撿垃圾的人一樣,在垃圾堆裏翻來翻去。
蘇眉睡著睡著,忽然感到有人在戳自己,還戳了好幾下。她平常一個人住,沒有室友和家長。想起這件事時,她腦中瞬間劃過一道閃電,整個人都清醒了,唿地一下坐起身來,接著就是驚聲尖叫。
她的起身恰到好處,兩柄鐵叉正刺向她眼睛,雙雙落空。鐵叉的主人竟是七隻小怪物,一邊攻擊她,一邊嘟嘟囔囔地咒罵著。
之所以說是小怪物,不是大怪物,是因為它們普遍很矮,仿佛畸形的小矮人。按照地球標準,它們上公交不用買票,吃自助餐也能拿到半價。它們皮膚發皺,顏色差別很大,有較深的灰黑色、銅鐵色,也有淺一點的黃綠和藍綠,都是肮髒無比,似乎從未洗過澡。
為首的那隻是黃綠色的,腦袋很大,長著稀疏皮毛。他見她醒來,先畏縮地退了一下,然後就興奮地叫了起來,“她居然還活著!是一個活著的人類!是新鮮的人肉!”
它沒拿鐵叉,正蹲在她身邊,伸出肮髒粗糙的爪子,拚命拉扯她的手臂。看它的氣勢,大概是想把整個手臂扯下來吧。
蘇眉剛醒,就發現群魔亂舞,頓時再次嚇呆,沒能作出反應。她之前像具屍體,現在呆如木雞,讓這隻劣魔產生了錯覺,認為這個人類毫無戰鬥力。它嘴裏垂下涎水,無視一米七和一米三的差距,還有蘇眉被戳十多下仍安然無恙的事實,張開嘴咬了上來,想先咬下一塊新鮮的血肉。
蘇眉驚恐到了極點,一把甩開旁邊那隻劣魔,握著提包就砸了下去。她和它距離很近,準確無誤地砸中目標,還用足了力氣。
劣魔的腦袋脆如西瓜,悶響一聲,竟然被砸的四分五裂,噴出大量粘稠黑紅的鮮血。
蘇眉根本沒反應過來,忘了包裏就有短刀,隻驚叫著用提包到處亂打。她的攻擊既全無章法,又亂七八糟,毫無技術可言,效果卻極為驚人。
拿鐵叉的劣魔還好,離的比較遠,沒被她直接打到,其他人卻倒了大黴。對他們來說,提包毆打的威力堪比盾牌重擊。他們本來就是最下級的惡魔,尚未進入下一成長階段,根本無力抵抗那種可怕的力量。
經過一頓沒頭沒腦的反抗,耳邊聽著嘶啞恐懼的尖叫,蘇眉終於慢慢停了手,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她發現自己被怪物圍住,隻想讓他們滾開,以便奪路而逃,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目的,更沒想殺死他們。可現在,她附近到處都是血肉碎塊,還有完整斷裂的肢體。一隻劣魔的手臂被打斷了,正在尖叫,尖叫聲比她的還大。
誰都沒想到,戰果竟是四隻死於非命,一隻重傷,兩隻輕傷。他們嚇的發瘋,不停向後退,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這個場麵異常血腥,帶來極為可怕的衝擊力,和巫妖的陰冷恐怖還不一樣。蘇眉來不及想太多,飛快地從血肉裏爬了出去,總算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這時,她發覺自己取得勝利,對方不堪一擊,恐懼情緒正在迅速下降,並想起了巫妖說的“深淵惡魔”。這些矮個怪物看起來很可怕,卻好像比她還膽小,攻擊力也不怎麽樣,居然連她的衣服都沒劃破。
要是害怕這種東西,那她也太丟臉了。
蘇眉一醒,受害者和兇手的身份立刻逆轉,不得不說非常諷刺。她知道危機暫時過去,卻不敢放鬆,猶猶豫豫地問:“你們到底……”
其實她隻想問,他們到底是不是惡魔。但下級惡魔天生欺軟怕硬,懼怕死亡,見她停了手,一愣之下,居然齊齊發一聲喊,爭先恐後地向遠處跑去。斷臂的那隻可能爆發了小宇宙,奮力跑在最前方,頭都不敢迴。
蘇眉已經驚訝多於害怕,下意識追了幾步,又不由停住,愣愣地看著前方。
這是她第一次目睹這個世界,並意識到巫妖有多麽缺德。
她能看到的一切都帶著火焰的顏色,包括天空和大地。地勢崎嶇險峻,難以看清遠處的場景。每一座山峰都是火山,每座火山都有數不清的洞穴。火山口裏冒出青煙,隨時可能噴發。
岩漿一旦噴出,就再也不會凝結,形成河流和湖泊,為這裏的奇特生物提供生存環境。空氣中充滿惡臭,還有濃烈的硫磺氣息,讓她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沒被當場嗆死。
比環境更糟糕的是,這居然是個很熱鬧的世界,絕不荒蕪。她身邊是沒什麽活物,但不遠處的岩漿河裏,時不時就閃動一道黑影,是能耐高溫的巨型細菌也未可知。
更遙遠的地方也更熱鬧,偶爾傳來一聲低沉的吼叫,還有些微不可見的,嘁嘁喳喳的聲音。這些聲音不斷提醒著她,她遠遠沒到“脫險”的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章
這環境頗有幾分壯麗,卻有著殘酷的意味,因為人類不太可能在這地方生存。在古老的幻想裏,火星大概就是這個德性。不過,這是個毫無價值的判斷。她都穿越了,當然已經離開了地球。
蘇眉深吸一口氣,以便平息震驚的心情,但這個舉動帶來了反效果。她越接近熔岩,空氣就越肮髒,深唿吸過後,鼻腔裏充滿了辛辣感,還帶著很濃重的腥臭。就算把她塞進燃燒的火山口,應該也就是這樣而已了。
她抬手捂住了鼻子,恨不得把它割掉,並極為厭惡地看了看天空。
奇怪的是,天空並不黑暗,好像布滿了絳紅熾烈的火燒雲,且比真正的火燒雲更加渾濁。以地球標準判斷,光照強度相當於普通黃昏,遠遠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這讓她猜想,這個世界應該也有太陽。如果有,那麽太陽大概永不降落,氣溫才會這麽高。
她被這幕場景深深震撼了,忘了自己該做什麽,給劣魔提供了逃走的機會。
按理說,即使她做不到殺人滅口,也該留個活口下來,問清楚這個世界的情況。他們一跑,她的處境就十分堪憂。這裏的生物對人類缺乏好感,又異常兇暴。倘若更強的怪物知曉她的存在,那她將立刻成為獵物。
蘇眉想到這裏,終於打了個寒顫,忙把目光收了迴來,不再研究環境問題。
天幕之上,似乎燃燒著火,地麵也走相同風格。岩石全都是赭紅色的,異常堅硬。她聞到的硫磺氣味來自四麵八方,有一部分出自岩石內部。
劣魔們想碰碰運氣,花大力氣移開碎石,搜索有價值的垃圾,結果發現了她。幸好,他們是惡魔破繭後的第一階段,實力不怎麽樣,更沒什麽頭腦,否則她的麻煩還要更大。
他們天性貪婪,不想報告上司,隻想先把她分屍,飽餐一頓,再把剩餘部分做成儲備肉幹。這正是惡魔領地裏,死亡獵物的唯一下場。但蘇眉戰鬥力爆表,先是皮糙肉厚,捅都捅不穿,又用區區提包把他們砸成爛西瓜,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此時,兇手看著一地殘骸,終於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再怎麽體健貌端,也是平民水準,比不上業餘運動員,能夠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生存,沒有當場中毒倒斃,當真意外之至。那些小怪物死的很慘,比起驚喜,更令她感到驚嚇。如果他們不是紙糊的怪物,那她的力量必定出了問題。
她仔細聯想,馬上就發現迄今為止,自己並無任何生理上的不適,隻是承受著很大的心理壓力。這個事實極度反常,因為她要麵對的不隻是毒氣,還有高溫。空氣溫度相對好一些,地麵卻至少有七八十度了,長時間踩在上麵,絕對會被燙傷。然而,她就像踩在最平常不過的馬路上,全沒發現溫度過高。
“就先當我運氣好吧。”蘇眉又是慶幸,又是擔憂,最終嘟囔了這樣一句。
她不急於探究現象背後的原因,反而走迴剛才仆街的位置,一臉嫌棄地拿起鐵叉,在旁邊的碎石堆裏翻騰。這些怪物基本都拿著鐵叉,看起來像是基本配置。他們逃跑後,原地遺留了一柄,正好用來幹粗糙的活。
之前她被碎石壓住,醒來時,提包還緊緊捏在手裏,戰斧卻已失蹤。劣魔沒用戰斧砍她,代表尚未發現戰斧,估計那斧頭還在這裏。
雖說高塔倒塌,她被炸飛很遠,戰斧很可能落在另外一個地方,但附近沒有敵人,她總要先試試再說。而且,她已經打定主意,隻找一小會兒,就要盡快離開這裏,藏到更隱蔽的地方去。
還好她比劣魔更幸運,並非徒勞無功。他們一看到她,就陷入了爭搶和混亂中,毫無繼續挖掘的意思。其實戰斧就埋在稍深一點的位置,離她不過幾米遠。
她刨出它之後,心情總算好了一點,把它和鐵叉拎在同一隻手裏,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一路小跑向最近的山洞。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亂闖,無異於自己找死,但留在原地一定會死。她再害怕,也別無選擇。
巫妖的判斷非常正確,並不隻是泄憤之語。事實證明,蘇眉的運氣的確很好。首先,碎石堆附近缺乏資源,致使許多強大的惡魔興趣缺缺,懶得到這裏搜查。其次,此地在出事之前,本來就是無甚價值的偏僻之處。大部分人都被領主之位吸引了注意力,不斷調兵遣將,沒可能關注這種破爛地區。
活火熔獄中,火山隨處可見,可以說,層麵主體由火山接連而成。由於惡魔極為喜愛高溫環境,大部分火山的山腹被鑿空,建造出山體之內的堡壘,作為居住地和軍事設施。這種獨特的結構反映到山外,就是山上數不清的山洞。
蘇眉本就在某座火山上,看到的山洞都是這麽形成的。她走進洞口,就相當於走進了某個堡壘。不過在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迴事,隻驚訝於這項宏大的工程。
她的好運氣還在,此地有過巡邏的惡魔衛兵,如今已被調走。這保證她的安全,讓她能夠暫時避開無數耳目,得到少許休憩機會。
但是,好運隻是相對而言。蘇眉進入這個赭紅的巨大洞穴時,感覺並不是輕鬆,而是更大的不安和焦躁。這個洞窟極為高大,足有十幾米高,使她不得不想,難道真有這麽巨大的生物在這裏活動嗎?
那個金甲姚明,不,應該稱唿為金甲惡魔的東西,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那時,她的心靈還比較脆弱,不敢走到近處觀看。現在想想,那些碎屍的長相確實很像惡魔。
洞窟並不幹淨平滑,時常能看到血跡皮毛,還有黏在地麵上的可疑汙物,散發著更可疑的氣味,想必惡魔對生活環境要求不高。她小心翼翼走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看到其他生物,隻能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附近的風景。
洞穴比外界更多生活氣息,但這不是重點。熔岩溢出地麵,奔流不息,這裏的岩漿也一樣。它的規模可能沒有外麵那麽大,但出現的頻率非常高。它們有時就像地下水,從石縫裏沁出來,把縫隙兩邊的石頭燒的熾紅。
蘇眉想起自己的不安,試著用手去摸它,當即被燙的縮了迴來,如同把手伸進開水裏。不過,這已經是相當驚人的表現了。她的皮膚並未被燙傷,隻是有些發紅,幾秒鍾後便恢複正常。
她心裏清楚,岩漿就是岩漿,溫度絕非開水可比。它足以將她嚴重燙傷,實際效果卻大為減弱。這自然能從側麵證明,她的體能素質有了提升,而且是很大的提升。
最終,蘇眉還是放棄了潛行的意圖。這個山腹石窟規模太大,她又沒有偵查蹤跡的經驗,再怎麽小心翼翼,也別想弄到什麽發現。因此,她找到一個相對偏僻的小石洞,將自己塞在石洞的角落裏,鄭重地思考下一步。
即使附近空無一人,即使她沒有任何危險感,她耳邊仍隱隱傳來奇異的吼叫聲。這聲音比方才微弱許多,看來的確是來自外麵。石窟內部,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她把提包裏的黑袍拿了出來,抖了幾下。和石地一比,這件袍子幹淨到值得表揚。它的手感不用多說,仍是像上好的絲綢,很自然地從她手中垂落下來。那個頭骨想必還保留著人類習性,才喜歡這種輕薄柔軟的麵料。
但是,它穿起來舒不舒服不重要,重要的是遮掩能力。頭骨穿著它,兜帽底下隻露出兩隻血紅的眼睛,全然看不到其他部位。這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黑袍具有掩蓋真實容貌的作用。
蘇眉正是想到了這件事,才忍著惡心,把它帶走。她想,無論如何,有袍子也比沒有強。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她不會用,或者袍子受到了詛咒,外人一穿就灰飛煙滅之類。但她現在的處境極度糟糕,和受到詛咒有什麽區別?
她懷著隨時被人發現的恐懼心理,盡可能快地把黑袍套在了身上。
黑袍本身並無特別之處。要說的話,它像個用昂貴材料製作的大口袋,看不出哪裏是腰,從頭上套下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剛剛穿上,還在拉扯袍角,讓它更合身,便發現黑袍在自動調整,迎合主人的身高和腰圍。
與此同時,她有了更為強烈的感覺,感到黑袍絕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隻要她聚精會神去看,就能看到黑袍表麵發生了變化,上麵浮出密度極高的符號,乍一看,就像是由符號織成的。
蘇眉根本說不清楚,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黑袍就像一件陌生工具,稍微觀察一會兒,便能直覺出它的用途。若她的感覺沒錯,那麽,它的功能應該不隻是掩蓋容貌,也可以易容。
她也顧不上別的,連忙去提包裏掏小化妝鏡,想證實這是否是錯覺。
俗話說,活著的惡魔才是好惡魔,死掉的人類才是好人類。溫迪爾圖斯既然死了,那就不是好惡魔,不具備討論價值。而且,所有惡魔都認為別人是傻-逼,死了也活該。他們經常苦惱於戰鬥力的損失,卻不會惋惜死掉的戰鬥力本身。
莎婕娜外表酷似六臂蛇魔,但遠比它們強大。她形狀優美的頭顱上,無數吞吐著蛇信的毒蛇傾瀉而下,覆蓋著曲線曼妙的身軀。她的四臂在身前,兩臂在背後,隱藏在深色的雙翼下。她是惡魔有性生-殖出的後代,結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因此才能通過漫長而殘酷的鬥爭,成為活火熔獄的主人。
石殿中還站著兩隻高等惡魔,都是她的直轄屬下。但她並未和他們交談,隻若有所思地盯著這隻雙足飛龍,然後一揚手,讓它飛了出去。
莎婕娜不在意任何惡魔的生死,但溫迪爾圖斯死得太快了,超出了她的預計,讓她很不舒服。她一邊思索,一邊在石殿上遊走,腹部的鱗片發出沙沙聲,和暴風雨的聲音很相似。蛇尾拖過的地方,沾滿了帶有劇毒的粘液,又迅速蒸發到空氣裏,變成致命的毒氣。
一隻人麵鷹身的大惡魔冷漠地說:“你看起來好像很煩躁?即使他不死,你也會殺死他的,難道不是這樣嗎?”
莎婕娜說:“是的,但我不能容許外來者在這裏撒野。之前我無暇處理這件事,雖然派去了監視者,卻沒想到他這麽不中用……算了,先讓他們自行決定新的首領吧,反正用不了多長時間。”
鷹身惡魔嘶啞地笑了幾聲,問道:“我很有興趣知道,您心中的下一任人選究竟是誰?以及,溫迪爾圖斯雖然產生了大逆不道的想法,罪無可恕,但他的實力的確很強。不知是什麽東西吸引了他,讓他私自接納外來者,在您的統治下做出鬼鬼祟祟的行動?”
他說話的時候,心裏忽然升騰起不安,因為莎婕娜停了下來,用那對聞名遐邇的火眼看著他。但她的態度意外的溫和,“如果你感興趣,為什麽不去查一查?”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
蛇發女士地位尊崇,不屑與下級惡魔直接對話。即使她有重要命令,必須通知整個活火熔獄,也會交給下屬處理。
她麾下強者如雲,其中有八名最為出色,被稱為活火熔獄的八魔將。他們直接統領精英軍團,地位高於各大領主,經常代表主君出麵。
升到這個級別,離主君之位隻有一步之遙,不僅要有一騎當千甚至當萬的實力,還得具備超越普通生物的智慧。雖然他們效命於以惡魔為主的層麵,但成員不全是惡魔,也有其他種族,還有不同種族生下的混血後代。
覲見莎婕娜的兩人裏,鷹身惡魔是八魔將之一,另外一位則是他同僚的下屬,比他低一級。他們為其他事來到這裏,才第一時間得知溫迪爾圖斯的死訊,並好奇他喪命的原因。
能令溫迪爾圖斯動心的肯定是寶物,而且是非一般的寶物,自然人人想要。然而,和其他深淵惡魔一樣,莎婕娜不喜歡下屬窺探秘密。鷹身惡魔無法抑製貪欲,試探著問了那個問題,讓她很是不快。
但她知道,什麽都不能阻止他們的貪婪,因為這是惡魔的天性之一。她的智慧和威嚴同樣出色,還不至於為這種事大發雷霆。她很快又說:“不必恐慌,內羅克,我並非在怪罪你。但是你要小心啊,殺死溫迪爾圖斯的東西,也許一樣可以殺死你。”
內羅克領會了她的警告之意,立即表示服從和感謝,然後悄悄向旁瞥了一眼。
他身旁不遠處,站著高等魅魔奈瑟狄麗。她看起來像個人類女子,高大修長,身材極其火爆,從頭到角充滿了邪異妖豔的魅力。不過,她的皮膚顏色,還有頭上的角出賣了她,彰顯著她的惡魔身份。她腰間掛著武器,並非魅魔常用的長鞭,而是一把狹長鋒利的刀。
很多人類都認為,魅魔專門引誘凡世男子,通過交-媾,汲取他們的力量和生命,但這種認知是不準確的。魅魔有雌雄□□,雄性魅魔也會去勾引女性。他們的真正模樣不符合人類審美,和其他惡魔沒有太大差異。需要出動的時候,他們才會調整外表。
奈瑟狄麗經常用人類形象出現,隻因她喜歡這麽做。她的情人兼上司,八魔將中的半魔克雷德,也最欣賞人類模樣的雌性。
她看也不看內羅克,唇邊掛著一絲譏諷的微笑,似在譏笑他的愚蠢。這讓內羅克非常惱火,惱怒於她對地位較高者的無禮態度。但考慮到克雷德的強大武力,即使是八魔將,也不願隨便處罰這隻魅魔。
莎婕娜不去理會他們的情緒,甩了甩尾巴,迴到那個冒著火焰的王座上。她平靜地說:“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們可以離開了。在此之前,我要再警告你們一次,不要蠢到去幹涉新領主的競爭。扶持忠於自己的蠢貨上位,對活火熔獄沒有好處。”
她這麽說,就相當於最終禁令,其他大惡魔都會知道這件事。他們將掂量自己的實力,遺憾地發現,自己還不夠格挑戰莎婕娜大人,隻能乖乖遵從命令。
排名第三的領地也徹底擺脫束縛,陷入惡魔們夢寐以求的混亂。混亂過後,新領主將脫穎而出。事實上,領主的死根本無法掩蓋多久。對戰鬥的期盼,對死亡的恐懼,對戰利品的渴望,不住刺激惡魔們狂暴的心靈。大戰尚未開始,便時常爆發小規模衝突。
蘇眉一撞上岩石,就失去了意識。她並非重傷昏迷,而是進入深度睡眠,就像繭裏的毛毛蟲,利用這段時間,調整身體機理,以便接納混沌之眼。期間,她的生命氣息被它完全吸收,變成死物般的存在。即使莎婕娜親自搜索,也難以察覺這裏有人。
但是,莎婕娜察覺不到,不代表其他惡魔不行,畢竟蛇發女士不會自降身份,拿著鐵叉,像撿垃圾的人一樣,在垃圾堆裏翻來翻去。
蘇眉睡著睡著,忽然感到有人在戳自己,還戳了好幾下。她平常一個人住,沒有室友和家長。想起這件事時,她腦中瞬間劃過一道閃電,整個人都清醒了,唿地一下坐起身來,接著就是驚聲尖叫。
她的起身恰到好處,兩柄鐵叉正刺向她眼睛,雙雙落空。鐵叉的主人竟是七隻小怪物,一邊攻擊她,一邊嘟嘟囔囔地咒罵著。
之所以說是小怪物,不是大怪物,是因為它們普遍很矮,仿佛畸形的小矮人。按照地球標準,它們上公交不用買票,吃自助餐也能拿到半價。它們皮膚發皺,顏色差別很大,有較深的灰黑色、銅鐵色,也有淺一點的黃綠和藍綠,都是肮髒無比,似乎從未洗過澡。
為首的那隻是黃綠色的,腦袋很大,長著稀疏皮毛。他見她醒來,先畏縮地退了一下,然後就興奮地叫了起來,“她居然還活著!是一個活著的人類!是新鮮的人肉!”
它沒拿鐵叉,正蹲在她身邊,伸出肮髒粗糙的爪子,拚命拉扯她的手臂。看它的氣勢,大概是想把整個手臂扯下來吧。
蘇眉剛醒,就發現群魔亂舞,頓時再次嚇呆,沒能作出反應。她之前像具屍體,現在呆如木雞,讓這隻劣魔產生了錯覺,認為這個人類毫無戰鬥力。它嘴裏垂下涎水,無視一米七和一米三的差距,還有蘇眉被戳十多下仍安然無恙的事實,張開嘴咬了上來,想先咬下一塊新鮮的血肉。
蘇眉驚恐到了極點,一把甩開旁邊那隻劣魔,握著提包就砸了下去。她和它距離很近,準確無誤地砸中目標,還用足了力氣。
劣魔的腦袋脆如西瓜,悶響一聲,竟然被砸的四分五裂,噴出大量粘稠黑紅的鮮血。
蘇眉根本沒反應過來,忘了包裏就有短刀,隻驚叫著用提包到處亂打。她的攻擊既全無章法,又亂七八糟,毫無技術可言,效果卻極為驚人。
拿鐵叉的劣魔還好,離的比較遠,沒被她直接打到,其他人卻倒了大黴。對他們來說,提包毆打的威力堪比盾牌重擊。他們本來就是最下級的惡魔,尚未進入下一成長階段,根本無力抵抗那種可怕的力量。
經過一頓沒頭沒腦的反抗,耳邊聽著嘶啞恐懼的尖叫,蘇眉終於慢慢停了手,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她發現自己被怪物圍住,隻想讓他們滾開,以便奪路而逃,倒也沒什麽特別的目的,更沒想殺死他們。可現在,她附近到處都是血肉碎塊,還有完整斷裂的肢體。一隻劣魔的手臂被打斷了,正在尖叫,尖叫聲比她的還大。
誰都沒想到,戰果竟是四隻死於非命,一隻重傷,兩隻輕傷。他們嚇的發瘋,不停向後退,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這個場麵異常血腥,帶來極為可怕的衝擊力,和巫妖的陰冷恐怖還不一樣。蘇眉來不及想太多,飛快地從血肉裏爬了出去,總算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這時,她發覺自己取得勝利,對方不堪一擊,恐懼情緒正在迅速下降,並想起了巫妖說的“深淵惡魔”。這些矮個怪物看起來很可怕,卻好像比她還膽小,攻擊力也不怎麽樣,居然連她的衣服都沒劃破。
要是害怕這種東西,那她也太丟臉了。
蘇眉一醒,受害者和兇手的身份立刻逆轉,不得不說非常諷刺。她知道危機暫時過去,卻不敢放鬆,猶猶豫豫地問:“你們到底……”
其實她隻想問,他們到底是不是惡魔。但下級惡魔天生欺軟怕硬,懼怕死亡,見她停了手,一愣之下,居然齊齊發一聲喊,爭先恐後地向遠處跑去。斷臂的那隻可能爆發了小宇宙,奮力跑在最前方,頭都不敢迴。
蘇眉已經驚訝多於害怕,下意識追了幾步,又不由停住,愣愣地看著前方。
這是她第一次目睹這個世界,並意識到巫妖有多麽缺德。
她能看到的一切都帶著火焰的顏色,包括天空和大地。地勢崎嶇險峻,難以看清遠處的場景。每一座山峰都是火山,每座火山都有數不清的洞穴。火山口裏冒出青煙,隨時可能噴發。
岩漿一旦噴出,就再也不會凝結,形成河流和湖泊,為這裏的奇特生物提供生存環境。空氣中充滿惡臭,還有濃烈的硫磺氣息,讓她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沒被當場嗆死。
比環境更糟糕的是,這居然是個很熱鬧的世界,絕不荒蕪。她身邊是沒什麽活物,但不遠處的岩漿河裏,時不時就閃動一道黑影,是能耐高溫的巨型細菌也未可知。
更遙遠的地方也更熱鬧,偶爾傳來一聲低沉的吼叫,還有些微不可見的,嘁嘁喳喳的聲音。這些聲音不斷提醒著她,她遠遠沒到“脫險”的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章
這環境頗有幾分壯麗,卻有著殘酷的意味,因為人類不太可能在這地方生存。在古老的幻想裏,火星大概就是這個德性。不過,這是個毫無價值的判斷。她都穿越了,當然已經離開了地球。
蘇眉深吸一口氣,以便平息震驚的心情,但這個舉動帶來了反效果。她越接近熔岩,空氣就越肮髒,深唿吸過後,鼻腔裏充滿了辛辣感,還帶著很濃重的腥臭。就算把她塞進燃燒的火山口,應該也就是這樣而已了。
她抬手捂住了鼻子,恨不得把它割掉,並極為厭惡地看了看天空。
奇怪的是,天空並不黑暗,好像布滿了絳紅熾烈的火燒雲,且比真正的火燒雲更加渾濁。以地球標準判斷,光照強度相當於普通黃昏,遠遠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這讓她猜想,這個世界應該也有太陽。如果有,那麽太陽大概永不降落,氣溫才會這麽高。
她被這幕場景深深震撼了,忘了自己該做什麽,給劣魔提供了逃走的機會。
按理說,即使她做不到殺人滅口,也該留個活口下來,問清楚這個世界的情況。他們一跑,她的處境就十分堪憂。這裏的生物對人類缺乏好感,又異常兇暴。倘若更強的怪物知曉她的存在,那她將立刻成為獵物。
蘇眉想到這裏,終於打了個寒顫,忙把目光收了迴來,不再研究環境問題。
天幕之上,似乎燃燒著火,地麵也走相同風格。岩石全都是赭紅色的,異常堅硬。她聞到的硫磺氣味來自四麵八方,有一部分出自岩石內部。
劣魔們想碰碰運氣,花大力氣移開碎石,搜索有價值的垃圾,結果發現了她。幸好,他們是惡魔破繭後的第一階段,實力不怎麽樣,更沒什麽頭腦,否則她的麻煩還要更大。
他們天性貪婪,不想報告上司,隻想先把她分屍,飽餐一頓,再把剩餘部分做成儲備肉幹。這正是惡魔領地裏,死亡獵物的唯一下場。但蘇眉戰鬥力爆表,先是皮糙肉厚,捅都捅不穿,又用區區提包把他們砸成爛西瓜,是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此時,兇手看著一地殘骸,終於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她不過是個普通人,再怎麽體健貌端,也是平民水準,比不上業餘運動員,能夠在這麽惡劣的環境下生存,沒有當場中毒倒斃,當真意外之至。那些小怪物死的很慘,比起驚喜,更令她感到驚嚇。如果他們不是紙糊的怪物,那她的力量必定出了問題。
她仔細聯想,馬上就發現迄今為止,自己並無任何生理上的不適,隻是承受著很大的心理壓力。這個事實極度反常,因為她要麵對的不隻是毒氣,還有高溫。空氣溫度相對好一些,地麵卻至少有七八十度了,長時間踩在上麵,絕對會被燙傷。然而,她就像踩在最平常不過的馬路上,全沒發現溫度過高。
“就先當我運氣好吧。”蘇眉又是慶幸,又是擔憂,最終嘟囔了這樣一句。
她不急於探究現象背後的原因,反而走迴剛才仆街的位置,一臉嫌棄地拿起鐵叉,在旁邊的碎石堆裏翻騰。這些怪物基本都拿著鐵叉,看起來像是基本配置。他們逃跑後,原地遺留了一柄,正好用來幹粗糙的活。
之前她被碎石壓住,醒來時,提包還緊緊捏在手裏,戰斧卻已失蹤。劣魔沒用戰斧砍她,代表尚未發現戰斧,估計那斧頭還在這裏。
雖說高塔倒塌,她被炸飛很遠,戰斧很可能落在另外一個地方,但附近沒有敵人,她總要先試試再說。而且,她已經打定主意,隻找一小會兒,就要盡快離開這裏,藏到更隱蔽的地方去。
還好她比劣魔更幸運,並非徒勞無功。他們一看到她,就陷入了爭搶和混亂中,毫無繼續挖掘的意思。其實戰斧就埋在稍深一點的位置,離她不過幾米遠。
她刨出它之後,心情總算好了一點,把它和鐵叉拎在同一隻手裏,隨便選了一個方向,一路小跑向最近的山洞。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亂闖,無異於自己找死,但留在原地一定會死。她再害怕,也別無選擇。
巫妖的判斷非常正確,並不隻是泄憤之語。事實證明,蘇眉的運氣的確很好。首先,碎石堆附近缺乏資源,致使許多強大的惡魔興趣缺缺,懶得到這裏搜查。其次,此地在出事之前,本來就是無甚價值的偏僻之處。大部分人都被領主之位吸引了注意力,不斷調兵遣將,沒可能關注這種破爛地區。
活火熔獄中,火山隨處可見,可以說,層麵主體由火山接連而成。由於惡魔極為喜愛高溫環境,大部分火山的山腹被鑿空,建造出山體之內的堡壘,作為居住地和軍事設施。這種獨特的結構反映到山外,就是山上數不清的山洞。
蘇眉本就在某座火山上,看到的山洞都是這麽形成的。她走進洞口,就相當於走進了某個堡壘。不過在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迴事,隻驚訝於這項宏大的工程。
她的好運氣還在,此地有過巡邏的惡魔衛兵,如今已被調走。這保證她的安全,讓她能夠暫時避開無數耳目,得到少許休憩機會。
但是,好運隻是相對而言。蘇眉進入這個赭紅的巨大洞穴時,感覺並不是輕鬆,而是更大的不安和焦躁。這個洞窟極為高大,足有十幾米高,使她不得不想,難道真有這麽巨大的生物在這裏活動嗎?
那個金甲姚明,不,應該稱唿為金甲惡魔的東西,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那時,她的心靈還比較脆弱,不敢走到近處觀看。現在想想,那些碎屍的長相確實很像惡魔。
洞窟並不幹淨平滑,時常能看到血跡皮毛,還有黏在地麵上的可疑汙物,散發著更可疑的氣味,想必惡魔對生活環境要求不高。她小心翼翼走了好一會兒,還是沒看到其他生物,隻能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附近的風景。
洞穴比外界更多生活氣息,但這不是重點。熔岩溢出地麵,奔流不息,這裏的岩漿也一樣。它的規模可能沒有外麵那麽大,但出現的頻率非常高。它們有時就像地下水,從石縫裏沁出來,把縫隙兩邊的石頭燒的熾紅。
蘇眉想起自己的不安,試著用手去摸它,當即被燙的縮了迴來,如同把手伸進開水裏。不過,這已經是相當驚人的表現了。她的皮膚並未被燙傷,隻是有些發紅,幾秒鍾後便恢複正常。
她心裏清楚,岩漿就是岩漿,溫度絕非開水可比。它足以將她嚴重燙傷,實際效果卻大為減弱。這自然能從側麵證明,她的體能素質有了提升,而且是很大的提升。
最終,蘇眉還是放棄了潛行的意圖。這個山腹石窟規模太大,她又沒有偵查蹤跡的經驗,再怎麽小心翼翼,也別想弄到什麽發現。因此,她找到一個相對偏僻的小石洞,將自己塞在石洞的角落裏,鄭重地思考下一步。
即使附近空無一人,即使她沒有任何危險感,她耳邊仍隱隱傳來奇異的吼叫聲。這聲音比方才微弱許多,看來的確是來自外麵。石窟內部,應該還是沒問題的。
她把提包裏的黑袍拿了出來,抖了幾下。和石地一比,這件袍子幹淨到值得表揚。它的手感不用多說,仍是像上好的絲綢,很自然地從她手中垂落下來。那個頭骨想必還保留著人類習性,才喜歡這種輕薄柔軟的麵料。
但是,它穿起來舒不舒服不重要,重要的是遮掩能力。頭骨穿著它,兜帽底下隻露出兩隻血紅的眼睛,全然看不到其他部位。這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黑袍具有掩蓋真實容貌的作用。
蘇眉正是想到了這件事,才忍著惡心,把它帶走。她想,無論如何,有袍子也比沒有強。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她不會用,或者袍子受到了詛咒,外人一穿就灰飛煙滅之類。但她現在的處境極度糟糕,和受到詛咒有什麽區別?
她懷著隨時被人發現的恐懼心理,盡可能快地把黑袍套在了身上。
黑袍本身並無特別之處。要說的話,它像個用昂貴材料製作的大口袋,看不出哪裏是腰,從頭上套下去就可以了。然而,她剛剛穿上,還在拉扯袍角,讓它更合身,便發現黑袍在自動調整,迎合主人的身高和腰圍。
與此同時,她有了更為強烈的感覺,感到黑袍絕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隻要她聚精會神去看,就能看到黑袍表麵發生了變化,上麵浮出密度極高的符號,乍一看,就像是由符號織成的。
蘇眉根本說不清楚,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黑袍就像一件陌生工具,稍微觀察一會兒,便能直覺出它的用途。若她的感覺沒錯,那麽,它的功能應該不隻是掩蓋容貌,也可以易容。
她也顧不上別的,連忙去提包裏掏小化妝鏡,想證實這是否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