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衫女子掩口一笑:


    “我到這裏也有百十來年,倒還真就從未見過一個凡人。晉娘既然到此,自然亦是非凡之人,無需妄自菲薄。晉娘若有什麽疑問,我等自當全力相助。”


    湛露向那紅衫女子點頭致意,黃衫笑道:


    “閑話休提,這位晉娘你們已經識得了,你們也快將各自道號報上來,也讓晉娘認識認識。”


    眾人聽了黃衫的話,便一一上前通報道號,其中一個戴紫玉簪的喚作紫珠,戴金釵的喚作金鈿,又有一雙姊妹,生得一般模樣,一個喚作寶鑒,一個喚作寶鏡,此前與湛露說話的那個,喚作紅衫。


    幾個女孩子性情都活潑愛鬧,聚在一處正談得熱火朝天,忽聽見有人嚷道:


    “鳳簫來啦!鳳簫來啦!”


    聽見這一聲,湛露身邊的幾個女子紛紛笑著掩麵往屋裏退去。湛露略遲了一步,竟被她們關在了屋外。她抬頭一看,卻見一個碧玉般的男子已行至麵前。


    此時湛露欲避已經無處可避,況且她本來不是深閨女子,並不十分在意這些,於是隻低頭對他一笑。


    那男子迴以一笑,卻不對她說話,隻是走到門口用力拍門,一邊拍一邊笑道:


    “平日裏同吃同睡,從不見你們哪時避過我。今日來了新人,正是用著你們的時候,你們反倒躲起我來了,快別胡鬧,出來替我引見。”


    門內傳來一陣嬉笑聲,又過了一會兒,她們才開了門,好好替湛露引見了一番。原來那男子便是鳳簫,與她們具是在此修煉的。


    湛露與她們在一起玩了一會兒,細心聽她們之間說話,才知道原來這些男女都並非人類,譬如那紫珠,乃是霍小玉的紫玉簪所化;金鈿是楊玉環贈與唐明皇的金釵鈿合;鳳簫是簫史所吹之簫,寶鑒寶鏡兩姊妹,乃是樂昌公主與徐德言所持之鏡;又有一位血碧,原身是萇弘所化之碧玉……紅衫黃衫,亦各有來曆。


    這些器物珍寶,或在名妓發間沾染了頭脂之香,或在名臣胸中氤氳了忠誠之義,或在癡子身邊感悟了纏綿之情,或在神仙體察了天地之氣,又經曆千百年,漸通靈性,能化人形,能吐人言。如今他們齊聚於此,亦是為了修煉身心,得成大道。


    湛露明白那黑色人將她關在此處,無非是讓她修煉的意思。隻是既然要修煉,她身為人類,自然也該和人類在一起修煉才是。如今此間除她以外具是器物所化,這實在有些奇怪。


    那黑色人此般,到底是何意?


    ☆、第91章早課


    湛露沒有工夫想得太多,房間裏狹小,此時眾人早將她引到水間的亭子裏,一起玩鬧。到了晚飯時,寶鑒寶鏡兩姊妹到膳房去尋吃食,端來桃、梨、杏兒、西瓜、大棗、葡萄、枇杷、荔枝、金橘、福橘、花生、核桃、鬆子等四時瓜果,這種種瓜果湛露大多見過,知道它們並非同季,如今一起端來,讓她頗有些驚奇。不過想到那黑色人能帶著她一夜就行走幾千裏路,此事大約也沒有什麽可奇怪的了。


    眾人用那些瓜果飽餐了一頓,又取來美酒暢飲,其間鳳簫拿起碧玉簫,吹起悅耳的樂曲,紫珠與金鈿隨著簫聲起舞,其狀翩若驚鴻,令人叫絕。


    鳳簫的簫聲隨著水波,傳到極遠處,引來了龍泉和太阿兩位劍士,黃衫擊缶為樂,請龍泉太阿做劍舞,兩人技藝精湛,引得眾人連聲喝彩,眾人一直玩樂至深夜,期間猜枚行令,投壺射覆,履舄交錯,放浪形骸之處,言之不盡。


    待到月上中天,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眾人已然興味闌珊,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別,各自迴到自己所居的地方去了。湛露吃醉了酒,被黃衫拉迴房裏去睡,黑甜一覺,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鍾聲喚醒。


    此處的酒似乎也與別處不同,湛露前夜喝了那麽許多酒,第二天清早卻不覺得頭痛,反而神清氣爽。她剛醒過來,就看見黃衫急急地換衣服,對著她說道:


    “快些!早課若是遲了,要被先生斥責的。”


    湛露聽她這麽說,連忙換了衣衫急匆匆跟著黃衫往前走,兩人大約走了半刻鍾就到了講堂,講堂是一間極大的大殿,殿前擺著一張矮幾,一個蒲團。一看便知是給那位“先生”準備的,桌子前麵放著幾十個蒲團,大約半數已經有人坐了。


    湛露偷偷打量了一番,隻見那些人裏有她昨晚上認得的,也有些她沒見過的人,無論是她見過的那些昨晚上放浪形骸的人,還是那些她沒見過的,所有人都正襟危坐,麵上的神情無比嚴肅,與她昨晚所見的情形迥異。


    黃衫拉湛露找到個靠前的位置坐了,湛露也學眾人那般,眼觀鼻,鼻觀心,屏息凝神以待黃衫口中的那位“先生”。


    後麵陸陸續續又有人來,殿中的蒲團已經坐滿,那位“先生”卻還沒有來。湛露從來沒枯坐過這麽長時間,隻覺得極為無聊,不免神飛天外。


    此時忽然響起古樸的鍾聲,鍾樓的位置離這大殿極近,其聲極為洪亮,振聾發聵。湛露被這鍾聲一震,未免吃了一驚,抬頭卻看見黃衫所言的那位“先生”已經出現在了前麵。


    他穿著樸素的黑袍,袍上點綴有白色的鬆枝紋樣,顯得非常雅致。他的雙手雪白,手指纖細修長,顯得非常靈巧。


    湛露不敢抬頭,看不見這位“先生”的麵容,心中有些好奇。卻見他踱步到矮幾後麵,矮身坐下,湛露與他四目相接,隻覺得一震,連忙垂下了眼睛。


    自從湛露見過四兇之後,便再也未曾覺得有誰的容貌特別好看。她昨日到這裏來,所見之人皆是美人名臣隨身之物修煉而成,因此容貌都與那些名臣美人相似。即使是這般,湛露也未曾覺得怎麽特別。然而此時,在湛露看來,這位“先生”的相貌不僅勝過噬嗑未濟,就連美貌的明夷君也無法與他相比。當年她見明夷君時,曾為明夷君的美貌而驚異,而感到恐怖,但她仍能鼓起勇氣對他傾吐衷腸。然而對於眼前這人,湛露隻覺得自己連與他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明夷君美則美矣,其相貌卻透出一種妖異之色,然而此人之美,卻充滿正氣,讓人一見便自慚形穢。他並未戴冠,而是披散著頭發,在正氣之中又透出幾分灑脫。湛露見了此人,隻覺十分羞慚,欲起身躲避卻又不能,坐立不安,汗如雨下。然而此人之美又讓人片刻無法忘懷,湛露垂下眼眸停了一會兒,就又偷偷抬起眼睛看他。


    然而突然之間,那人的絕美麵容在湛露眼中突然變為青麵獠牙的惡鬼之形,湛露猝不及防,不覺驚叫起來。


    殿堂之中本來極為安靜,湛露這一聲驚叫,惹得許多人看她,湛露自知失態,羞得麵紅耳赤。她抬頭再看那人,卻見他容貌與初時並無區別,心想大約是自己眼花了。


    那先生並未責備湛露的無禮,隻是開口講道:


    “《道德經》上曾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那先生所講,極為簡明扼要,通俗易懂。湛露聽了先生的講解,如醍醐灌頂一般,忽然明白方才那先生顯出鬼怪之形,是為了警醒於她。她想到自己方才竟被先生的容色所迷,不覺暗自慚愧,於是更加用心傾聽。


    那位先生隻講了一個時辰便離去,聽講的眾人也陸陸續續起身準備去做自己的事情。隻有湛露還端端正正做在蒲團上靜思,過了好半天才意識到早課早已經結束了,所有人都已經離去,隻有黃衫還坐在她旁邊的蒲團上等她。


    她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對黃衫說:


    “你怎麽沒叫我一聲?”


    黃衫微笑道:


    “聽了先生講的早課,需要靜思一會兒也是常事。我怕擾了你修行,所以沒敢開口叫你。如今早課已經結束,今日就沒有其他事了,我帶你四處轉一轉,也讓你看看這園子。你想先到哪裏去?”


    湛露剛才聽先生講道,若有所悟,並不覺得饑餓,此時突然發覺自己其實已經饑腸轆轆。她聽見黃衫如此說,連忙道謝,紅著臉問道:


    “我們……先去膳房行嗎?”


    ☆、第92章先生


    聽到湛露的請求,黃衫愣了一下,隨後才笑道:


    “對不住,我忘了你是人類啦。我們平常是不需要吃東西的,偶爾吃些什麽,也不過是為了在玩樂的時候助興而已。我這就帶你去膳房。”


    湛露跟著黃衫往膳房走,此時不著急,兩人走得慢,一路上黃衫把重要的地方指給她看:


    “那邊的的屋子是紅衫和紫珠住著,她們隔壁是金鈿。平時無事,可以去找她們玩。那邊的那個涼亭就是昨晚上我們去的那個,不知道你記不記得。平常我們常到那邊去的,你也可以常去那邊玩。”


    兩人說說笑笑就到了膳房。湛露看見那膳房,一下子呆住了。


    這種冷冷清清的樣子,哪裏像個膳房啊!眾多烹飪用具倒是一應俱全,架子上種種調料果蔬也無不齊備,可是那種清鍋冷灶的樣子,看上去好像從來沒人在這裏做過飯。


    黃衫看見她那吃驚樣子,笑道:


    “我們中間沒有會烹飪的,平常要取樂時也不過就到這裏找些現成能吃的瓜果便是了。這裏各種東西都是現成的,你若想吃熱食,自己做便是。你若是不需要人陪伴,我就先到別處去玩一陣子,等會兒再迴來。”


    湛露謝過黃衫,連聲說自己留下就好。她看了看廚房裏各種食材應有盡有,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想了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趕快給自己煮碗麵條填飽肚子。


    湛露的動作很快,揉麵擀麵燒水切菜,沒過多一會兒就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麵條。此時她早已餓極了,在膳房的桌邊坐下,眨眼工夫就吃完了一碗麵條。


    不知道是因為此處的食材格外好,還是因為湛露這會兒確實已經餓到不行,湛露隻覺得這次的麵條比她做的任何一次都要美味。


    她吃飽了,並不急著站起來,隻是坐在桌旁休息。從前她忙於酒肆的生意,平常從未有過這樣的閑暇。此時能好好休息一下,倒也是一件好事。


    她一邊坐著休息,一邊迴想起早課時候的事情來。經過這一天多的觀察與試探,湛露意識到黃衫紅衫她們不過是在這裏修煉,並不知道太多事情。而那個把她帶來的黑色人,從離開起就再沒有出現過。如果說在她能見到的人中有誰能知道一些具體的事情,那麽大約就隻有那位先生了。


    不過要想與那位先生說話,大約隻有在每天早課結束的時候了吧。


    想起那位先生,湛露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好像有點奇怪。


    那位先生……給她的感覺有些熟悉。


    按理說這本來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湛露相信如果她以前曾經見過這麽一張臉,她一定不會忘記。不過在這裏發生的事情確實無法以常理推測,湛露也沒法知道她是否真的在哪裏見過這位先生。


    先生的聲音很好聽,湛露知道她曾經在哪裏聽見過同樣的聲音。細細琢磨起來,不僅僅是聲音,他的背影,步態,都讓她感覺有一種熟悉感,好像在哪裏曾經見過。


    在哪裏呢?她拚命迴憶,卻記不清。


    不過這種熟悉感並沒有拉近她與先生的距離,湛露覺得,那位先生身上,有些讓她覺得恐懼的東西。


    她正琢磨著,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笑聲:


    “你在這兒做了什麽吃的?聞著好香,可否給我嚐嚐?”


    她轉頭看過去,原來是鳳簫。


    湛露初次見到鳳簫的時候就感到很親切,她覺得鳳簫的相貌和明夷君有某種程度的相似之處,他昨晚演奏的簫聲非常好聽。他穿的不是當下流行的服裝,而是春秋時期秦國人穿的禮袍,有點不像真人,倒像是從畫卷裏走出來的。


    鍋裏還有一點麵條,她起身盛出來遞給他。鳳簫向她道謝,吃完了麵條,極力稱讚她的廚藝。湛露試探著問他:


    “我昨日才剛剛到這裏來,讀了些修行的書,卻不怎麽懂得。今早聽了先生的早課,才覺得略微懂了一些。我很想去向先生請教,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他才好。”


    鳳簫聽聞,笑道:


    “你是凡人,從前從未修行過,如今覺得迷惘也是尋常。先生每次做完早課就離去,不會留下為人解惑。你要修行,還得靠自己領悟才行。凡人修仙不難,若有宿慧,修煉個百八十年,也就成了。不像我等,就算遇上機緣,也要近千年才能修得人形,再要修仙,更是難如登天。”


    湛露聽他如此說,頗有些絕望。沒法向那位先生詢問這裏的事,不能修成真仙隻怕又出不去,難不成真的要在這裏修煉個百八十年嗎?


    ☆、第93章尋覓


    湛露發覺自己被困在這個看似精致園林的牢籠之中,尋找不到一個出口。而明夷君發現湛露就這麽消失在空氣中,他無論如何找不到。


    小酒肆被他弄塌了,他連一個可以迴去的地方都沒有。隻能待在城外的小山坡上。他本來可以迴他西南的洞府去,可是他不願意迴去——他的洞府被他布置得很好,非常舒適也非常華麗。在它剛被他布置好的時候,他曾經很喜歡留在那裏,那裏不僅有他熟悉的環境,也有把他當做神明敬拜的那些人,他們都在苦苦等待他迴去。


    但明夷君是一個喜歡變化的人,每當他在西南多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感覺無聊,那些當地人的祭祀隻有開始的時候讓他覺得新鮮,時間長了,也無非是一些無趣的繁文縟節。就算是在沒有湛露的時候,他也很少迴去,尤其是現在,失去了湛露的世界仿佛完全失去了色彩,他已經不想再迴那裏去了。


    明夷君折了許許多多的紙仙鶴,讓它們給他所認識的所有人送信,向他們打聽湛露的消息。他還給湛露寫了許多信,希望紙仙鶴能帶迴她的消息。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紙仙鶴來了又去,沒有哪一隻能帶來哪怕一丁點兒的好消息。明夷君寄希望於那隻給睽君送信的紙仙鶴,其他的紙仙鶴都迴來了,隻有它一直未歸。


    明夷君不知道是這隻紙仙鶴一直沒有找到喜歡四海遨遊的睽君,還是睽君確實知道些什麽情況。無論如何,這隻未歸的紙仙鶴給他帶來了許多希望——明夷君對睽君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睽君是四兇之中最年長也是最強大的,就算是明夷君,站在睽君麵前也要覺得自己仿佛隻是一個孩童。明夷君相信這隻最後迴歸的紙鶴一定會給他帶來些什麽好消息。


    正因為他懷著這樣的心情,當他看到最後一隻紙仙鶴向他飛過來的時候,他的激動簡直溢於言表。他伸出手讓紙仙鶴停在他的手上,卻不敢立即伸手把它拆開。


    它是他最後的希望,他不知道它會帶給他歡喜還是失望,他想要馬上看到這張紙條裏的內容,卻又好像永遠不想把它拆開。


    但他最終還是要把它拆開,睽君非常瀟灑肆意的字映入眼簾:


    “君前次來信,言道酒肆女失蹤,問我可知那女子蹤跡。我終日雲遊,並不理會凡人之事,對此一無所知。想那女子不過是普通凡女,若有人將其帶走,無非是要以為君之掣肘,擾君心神。依我之見,凡女壽命極短,君乃鯤鵬,為何竟與學鳩為伍?癡戀凡女實在與君無益,如今凡女已去,君何不借此絕雲氣,負青天,水擊三千裏,摶扶搖而上九萬裏,適南冥而居?”


    睽君的信寫得很隨意,他一向都是這樣漫不經心的。睽君對湛露的事情毫不在意。不要說他沒看見,就算是湛露在他麵前走過,他大概也不會注意到她。


    最後一點的希望也破滅了。


    如果明夷君還和平常一樣理智,他本來應該很容易就能意識到,以睽君平常的性情,是不會留心湛露的事情的,因此向睽君打聽情況本來也不可能有什麽實質性的收獲。不過睽君的信向明夷君指出了一種可能,提醒他想到在此前的痛苦和憤怒之中沒能注意到的事情。


    湛露隻是普通的凡人,把她帶走的人也不過是為了要借此控製他罷了。至於那些想要把她帶走的人到底是誰,這答案簡直太容易想出來。


    明夷君記得他還被困在神殿中,隻有神魂逃脫出來的那時候,曾在京師的酒肆之中遇見天宮的仙人。那時候那仙人化作老者的模樣,意圖誘騙湛露離他而去。如果不是他的神魂恰在那處,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想到這些,明夷君不悅地眯起眼睛。


    這群鼠輩,總是在背後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當初趁他力量最弱時對他下手,後來又挑他神魂離體的時候派人進神殿企圖殺他。或許就是因為他們總是在做這樣的事情,明夷君並不真正把他們當做是危險的敵人,他們隻是令人厭惡的害蟲而已——為害有限,但卻惹人厭惡。


    如果他們隻是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試圖殺他,明夷君覺得自己還可以容忍他們的存在。畢竟他們之間強弱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明夷君覺得,如果天宮中的仙人們集體出動,或許還有可能把他殺死……但天宮中的仙人們太貪戀他們經曆千辛萬苦才修煉來的仙身了,他們是不可能為了殺死他而冒這麽大的風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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