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維被額頭與地板碰撞的咚咚聲吵得心煩氣躁,“好了,本王並非指責你同刺殺平安侯一事有牽連,你不用動不動就跪地求饒。”


    越嫣然停了喊冤,卻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想必是有那陰險狡詐的小人借著尋仙樓的名號為非作歹,迷惑官府,還請王爺詳查,還奴家一個清白。”


    歐陽維看她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突然就有些想笑,“想必正如你所說,是有人借了尋仙樓的名號,故意設下圈套。”


    “王爺明見。”


    越嫣然趁勢又拜了一拜,歐陽維揮手笑道,“你起來吧,走近些,讓本王好好看看你的臉。”


    一個坑連著一個坑。


    越老板愣了愣,終於還是含笑起身,步步嫋娜地走到歐陽維跟前。


    輪到歐陽維微微仰頭看人,他的氣勢卻半分不矮,“越老板說你是迫不得已才淪落風塵,卻不知是怎麽個迫不得已法。”


    莊英傑之前千叮萬囑,要她把中了合歡蠱的事和盤托出,事到如今,她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爺恕罪。”


    “恕什麽罪?有些話你難以啟齒?”


    越嫣然不答話,歐陽維也就不再追問,看著她的眼睛輕聲笑道,“本王聽說有許多人出大價錢想做越老板的入幕之賓,都被你拒之門外,卻不知越老板選人的依據是什麽?”


    “王爺不必聽信外界的謠傳。”


    “是謠傳嗎?越老板實則來者不拒?”


    越嫣然被噎的啞口無言,歐陽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本王夠得上越老板選人的標準嗎?”


    本王啊,朕啊,是一個意思,都是端出來壓人的。


    越嫣然笑道,“王爺是金枝玉葉,奴家一個風塵女子怎麽高攀得起呢?”


    歐陽維也笑了,“若你是個尋常的風塵女子,的確是高攀不起,可本王看你不像是尋常的風塵女子。”


    這是要同她攤牌了嗎?


    越嫣然心一驚,抬頭去看歐陽維的表情,“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歐陽維似笑非笑地迴看她,“你要是尋常的風塵女子,此刻恐怕已施展渾身解數迷惑本王了。”


    聽這口氣,她沒使出渾身解數迷惑他,他還挺失望。


    繼莊英傑之後,又一個質疑她職業素養的。


    越嫣然笑的一臉僵硬,“王爺才懷疑奴家同一個殺手有牽連,奴家哪裏還有心思對王爺有什麽非分之想。”


    歐陽維點點頭,大概是對她的解釋很滿意,“你也坐吧,站在我麵前我還得仰頭看你。”


    坐?


    坐哪?


    他可正坐在床上呢,要她也大大咧咧地坐上去?


    越嫣然撲通一聲又跪了,“奴家還是跪著吧。”


    歐陽維輕哼一聲,眼也微微眯起來,“你何必這麽怕我,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王爺仁慈,自然不會無緣無故降罪於奴家;奴家不敢多叨擾王爺,請王爺開恩放我早些迴去,院子裏還有一大堆事等我做主。”


    歐陽維眼中的不快轉瞬即逝,“越兒的生辰是哪天?”


    越兒?她什麽時候從越老板就變成了越兒?


    越嫣然心一亂,竟將楊夢爻的生日脫口而出,“二月十二。”


    還好魔尊大人的生日沒幾個人知道,想必歐陽維也發覺不了什麽不妥。


    “二月十二啊,原來如此,你的生辰倒是離每年的武林大會很是鄰近。”


    “是。”


    越嫣然也猜不出他平白無故提起武林大會做什麽,正幹瞪眼不知所措,歐陽維卻突然露出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我待會就吩咐人送你迴去,來日方長,本王有時間再找你來說話。”


    還有來日?


    越嫣然像滾了丁板,“王爺三番兩次召見我一個青樓女子,傳到世人耳裏,恐怕於王爺的聲明有損。何況奴家聽聞王爺與王妃天作之合,伉儷情深,要是王爺同奴家這等人扯上關係,恐怕會傷了王妃的心。”


    傷了王妃的心?


    歐陽維望著越嫣然冷笑不止,“本王迴京這些年,早已沒有什麽聲明了,這年男女燕情之事,比起‘奸佞當道,國之蛀蟲’一類的風評,也算不了什麽。王妃心智不全,不會在意本王的二三風流事。”


    越嫣然心沉到底,“王爺吩咐,奴家自然不敢推辭。”


    歐陽維手把手地將越嫣然扶起身,笑著話鋒一轉,“本王選中越兒也不是沒有私心的,如今京城誰不知你的大名……”


    越嫣然的手被他整個攥在手裏輕輕地摩挲,拒絕不得抽不得,全身都酥麻難過。


    歐陽維再接再厲地摟上她的腰,低頭在她耳邊笑道,“就算你再美再豔我再喜歡,也是有心無力,隻能遠觀。”


    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王這些年一直身患頑疾,不能人事;外頭的傳言也五花八門……”


    “王爺是想借奴家為自己正名?”


    “恰恰相反,我要你和你身邊的那幾個京城的紅人,對外傳揚我不能人道的事實。”


    這是什麽套路?


    越嫣然茫然地望著歐陽維,實在猜不出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皇上這些年一直對我忌諱頗深,要是他確鑿了我不能生育子嗣,大約也就不會趕盡殺絕不留情麵了。”


    第137章 步步為營


    越嫣然帶著疑惑迴了尋仙樓,經不起胡舟之的百般逼問,不得已把歐陽維的所求一字不漏的說了。


    不止胡舟之驚的扇不動扇子,莊英傑也瞪圓了眼,二人目光交匯,表情都是一般無二的戲謔詭譎。


    好在歐陽維放話後的一個月,並沒有什麽動作,入冬之後也隻不過是送帖子叫出台;越老板戰戰兢兢地去了幾次王府,也單純地是去看戲聊天。


    也有幾迴受命留宿的,到了晚上歐陽維卻從沒出現過,越老板一個人苦哈哈地呆在連個炭爐都沒有的房間裏發作蠱毒。


    走動的多了,文京上下難免傳起了維王殿下與越嫣然關係不俗。


    歐陽維更時不時送禮物上尋仙樓,敲鑼打鼓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鵝毛鬥篷,貂皮裘,野鴨子毛大氅,名貴的首飾,古董字畫,他倒是一點也不心疼錢,要送就真金白銀的送。


    胡舟之斟酌寫了幾段越嫣然與歐陽維的風流韻事,一開始還捕風捉影,極盡曖昧,天長日久,畫風一改,漸漸變成披露維王殿下拿越老板做擋箭牌的醜聞。


    流言蜚語一而再,再而三,過不多久,全天下都知道歐陽維是個不舉。


    於是維王殿下的秘聞,同尋仙閣主的身份一齊成為了南瑜街頭巷尾的熱議。


    從第一次出手,不過短短幾個月,柳尋仙的生意已越做越大,間或替天行道地殺幾個貪官汙吏,連帶惑亂視聽地鏟除危害武林的九流幫派,故事越傳越離奇,以至於文京城的大小人物都找上門,下帖子求閣主大人報銷仇家。


    尋仙閣的生意接得參差不齊,也難怪柳尋仙的口碑上下不一。歐陽維的大小黨羽折了幾個之後,叫越嫣然上門的次數也越發頻繁,每每都要旁敲側擊引她說出柳尋仙的身份。


    越嫣然一概打馬虎眼敷衍,結果雖然都是有驚無險,卻迴迴都賺一身冷汗。


    歐陽維找了她這麽多次,最親密時也隻不過是拉拉手摟摟腰,且大多是在人前;私下裏說話反倒時時陰陽怪氣,橫眉冷對。


    越老板隔三差五就被叫到維王府凍一晚上,一點也不如外人看到的那麽光鮮亮麗;更何況,她還常常能看到歐陽維親熱地摟著王妃的場景,真是有夠長針眼。


    轉年二月十二,歐陽維大肆破費為越老板操辦壽宴。


    壽宴太過誇張奢華,一場折騰下來,越嫣然簡直以為歐陽維是故意為了嘲諷她。


    可不管怎麽樣,越老板的名氣在南瑜越來越響,連之後的武林大會上,她也在受邀之列,陪維王殿下一同出席。


    每年的武林大會除了傳統的比武項目,還要推選白道的武林盟主;後一項隻不過是走過場,嶽華昊的地位十幾年沒人撼動半分,近些年更有意抬舉他的兒子在江湖立威,為有一日接替他成為白道領袖做準備。


    許久不見嶽家人,越嫣然難免生出恍如隔世之感,還好她戴著麵紗遮擋了臉上的表情。


    才不過短短幾年,嶽華昊就蒼老了許多,再也不複年輕時的風度翩翩。


    越嫣然對嶽莊主的感情很複雜,這個人,畢竟是當初冒險收留他們母女的恩人,他當初伸援手雖然是抱著趁人之危的私心,可從結果來說,他也算對她們有恩。


    她吃了嶽家十幾年的飯,雖然日子過得辛苦些,還是長大成人了。


    要不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孩子……她也不會對嶽家人這般厭惡仇視。


    越嫣然滿心悲戚,看向王月圓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肅殺之氣。


    歲月匆匆,不止嶽夫人麵含霜發落雪,就連從前養尊處優的嶽大少臉上也比從前多了許多滄桑。


    歐陽維時不時拿眼瞧越嫣然,臉上的笑容五分探尋,五分溫軟;越老板一開始還躲避他的眼神,閃了幾次之後又怕露出馬腳,索性迎難而上,笑容款款地迴看他。


    四目相對,彼此的目光中都摻了一些解釋不清的情緒。


    三天的比武乏善可陳,除了嶽思凡的夫人表現驚豔,其他的人都沒給越嫣然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


    時光荏苒,第二年的武林大會,當越嫣然再一次隨歐陽維出現在武林大會的看台上,眾門派的弟子也就見怪不怪。


    年複一年,戲還是老戲,唱不出什麽新篇。


    越嫣然正滿心無聊,以為今年不過是去年的翻版,她就遇上了禦劍山莊的楚劍南。


    嶽思凡暗箭傷人的一刻,越老板跳上台出手救人完全是一時衝動,等理智迴國之後,她想後悔也來不及了;至於之後提議教楚劍南武功,也不過是心存愧疚想彌補他而已。


    楚三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的提議,越老板反倒鬆了一口氣,本以為這事會不了了之,誰承想卻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發不可收拾。


    那之後胡舟之把楚劍南在武林大會之後的慘狀告知越嫣然時,她還不敢相信事情如此糟糕。


    楚公子竟已落得無家可歸,眾人欺淩,食不果腹,顏麵盡失的地步。


    莊英傑本不想這麽早就讓她知道真相,熬了一年多終於瞞不住了,“你可知道折磨楚公子的幕後指使是誰?”


    不是一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從中攪局嗎?


    怎麽還有幕後指使?


    胡老板與莊公子交換個眼神,異口同聲地說了句,“維王殿下。”


    越嫣然如墜雲霧,“你們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胡舟之裝模作樣地扇著扇子,眼角的笑紋都十分清晰,“你猜若我不是暗堂中人,會死過幾個來迴了?”


    莊英傑斜了胡舟之一眼,笑道,“你就那麽一點芝麻綠豆的生意,做不做有什麽要緊,你知不知道莊家的產業受了多少打擊?若我不是明司一筆,大概也早成了階下之囚,任人魚肉。”


    這都哪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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