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嫣然笑道,“客人少成這個樣子,你們還要挑三揀四?”


    胖公眯眼打量越嫣然,口氣也不敢太生硬,“小姐來會裏麵的貴人嗎?”


    裏麵有貴人嗎?


    “你說是就是吧。”越嫣然想繞開他往裏走,胖公哪裏能容她亂闖,又不敢明白出手格擋暴露武功,“小姐自重。”


    話音未落,幫忙的人又跑出來一個。


    竟是歸一。


    歸一怎麽會在尋仙樓?又怎麽會做了雜役?是受了歐陽維的指使,還是他自己跑來的?


    越嫣然愣在當場。


    歸一拐著腿,一張臉滄桑的像是在地府受過折磨,“出了什麽事?”


    胖公搖搖頭,笑著迴了句,“沒什麽。”


    照他對待歸一的態度,明明就是心有忌諱。


    越嫣然不動聲色,越過二人閃身進門。


    胖公與歸一阻攔不及,隻好眼睜睜地看著越嫣然大搖大擺地走進大堂;裏麵的客人雖少,卻還零零落落地有著三四桌,大打出手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越嫣然迴頭瞧了一眼歸一,歸一也瞪著眼在看她。


    大概是沒有認出她。


    越嫣然長舒口氣,隨意起打量堂中的幾個客人,有三桌都是成群結隊來的,身邊都叫了花娘相陪;隻有一桌坐著形單影隻的一個人。


    那自斟自飲頭也不抬的不是別人,正是喻瓊喻大人。


    好端端的,他跑到這來幹什麽?


    來就來吧,連個妝都不化,一點都不怕暴露身份。


    喻瓊大概也感受到了大堂中風聲鶴唳的氣氛,抬頭看了一眼,就直直撞上越嫣然的目光。


    眼看著他就要起身當著眾人的麵喊出一聲“尊上”,越嫣然忙快步走過去搶了一句,“貴客稱唿我越老板就好。”


    越老板……


    越嫣然……


    滿堂人聽了這話都多多少少有些吃驚,雖然之前不是沒人懷疑這女子就是越嫣然,可她進門時為何不自報家門,非要故弄玄虛引出糾紛。


    胖公嘻嘻哈哈地湊到她跟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竟沒有認出老板,請老板多多恕罪。”


    越嫣然似笑非笑地反問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叫朱二。”


    好個朱二。


    越嫣然用腹語對朱二調侃了一句,“七七離魂散的毒……清幹淨了吧?”


    朱二咽了口吐沫,笑容僵在臉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越嫣然笑道,“人家客人都認得我,我自己的夥計反倒攔阻我,哎……虧得你們還……”


    朱二輕咳一聲,幾個花娘與龜公都衝上來解圍,歸一卻站的遠遠的不上前,一雙眼在各人身上逡巡審視。


    越嫣然迴身對花娘雜役頷首示意,“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我先陪客,之後再找你們說話。”


    眾人一並迴禮,各歸各位。


    越嫣然向喻瓊施禮說抱歉;喻瓊擠出個笑,拱手對越嫣然道,“這兩月間我都期望能與越老板再見一麵。”


    平白無故期盼同她見麵幹什麽?手癢了想再打她一頓?


    二人謙讓著坐了,越嫣然笑道,“那日我到貴府拜訪時沒露本麵,大人怎麽一眼就認出我了?”


    “人的眼神是不會改變的,我對越老板印象深刻,自然……不過在下剛才也是妄自推斷,幸虧沒丟臉人前。”


    連個隻見過寥寥幾麵的外人都這麽輕而易舉地認出她了,那她的故人呢?


    歸一什麽時候會發現她就是嶽淡然?


    歐陽維又如何?


    越嫣然重重歎了一口氣,“大人來找我,是有什麽要事嗎?”


    喻瓊笑的靦腆,搖頭道,“那日……令兄……”


    令兄……楊十三郎?


    越嫣然這才想起她哥哥把人打了一頓的劣跡,忙稀裏糊塗地解釋了一句,“家兄對喻大人無禮,之前我並不知情,請喻大人見諒。”


    喻瓊忙揮手,“越老板言重了……等等,你說家兄?”


    呃!她竟忘了他哥哥的模樣與他實際的年紀有多違和。


    真是失策。


    越嫣然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了,否則不知又會暴露什麽,正咿呀啊不知如何迴話,門口就傳來一陣喧鬧。


    搖搖晃晃進門的是個比孔雀還張揚的男人。


    朱二與閑著沒事的眾花娘一並迎上前,“貴客是第一次光臨?要叫姑娘還是喝酒?”


    孔雀男拿眼掃了大堂裏的幾桌客人,視線最終落在喻瓊的那一桌,笑的別有深意。


    喻大人低著頭,刻意躲避開孔雀男的視線;越嫣然看在眼裏,禁不住向喻瓊小聲問了句,“喻大人認識來人?”


    “南瑜第一美男莊十三,有誰不認識。”


    越嫣然就不認識。


    她扭頭打量莊公子,相貌的確是一等一的好,相比柳尋仙的美,這位更多的是俊朗,嘴角常掛一絲邪笑,銷魂奪魄的眼神更迷倒萬千少女。


    “莊十三這個名字,實在是俗氣了些。”


    喻瓊被逗得噗嗤一笑,“莊公子家中有十二個姐姐,他排名第十三,所以才得了這麽個外號,他本名莊熙,字英傑,京城中知曉他的都直唿他莊英傑。”


    莊熙……莊熙……


    越嫣然如遭雷劈。


    她聽過這個名字,去年的中秋晚宴上,從歐陽維的嘴裏。


    南瑜首富的公子,當今聖上的伴讀,棄官從商的紈絝。


    莊英傑一雙眼審視著越嫣然,大聲叫了句,“老鴇在什麽地方?”


    越嫣然笑著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趕過去招唿,“公子是第一次來嗎?”


    莊英傑來之前已經確定尋仙樓是暗堂的賊窩,可他搞不清楚喻瓊在裏麵摻和什麽,一邊撇著嘴同越嫣然打哈哈,一邊拿眼瞧著起身預備走人的喻瓊。


    越嫣然閃身擋住他的視線,“新店開張,諸事淩亂,若有不足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花娘們也都識趣地一擁而上,將莊英傑包圍的水泄不通。等他推看人再往裏看,喻瓊已經不在了。


    莊英傑一陣氣悶,搖頭晃腦將環肥燕瘦的花娘們打量個遍,隨口問了句,“你們這的頭牌花魁是誰?”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隨意接話,最後把目光投向了越嫣然,等她示下。


    於是越嫣然就示下了。


    “就是我。”


    莊英傑望著越嫣然一陣狂笑,笑中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手也不老實起來,摟著越嫣然吃豆腐。


    兩個人稀裏糊塗的上了樓,一屋子人都掉了下巴,本都還以為上麵會發生什麽風花雪月,結果過了不到一刻,房裏卻傳來了莊公子的縱聲哀嚎。


    越嫣然在房裏喚了半天“來人”也沒人搭理她,隻得自己出來對著樓下喊了聲“找兩塊正骨的木板”。


    朱二送木板上樓時,人還在發蒙;歸一已自告奮勇將藥膏送到門口;越嫣然接過歸一遞過來的傷藥,半側身子擋住他向房裏窺探的視線,溫聲說一句,“下去吧。”


    莊英傑坐在床上哎哎呀呀地任越嫣然擺弄,越發篤定尋仙樓是暗堂的窩點,可這壓山坐鎮的女子怎麽這麽不謹慎,隨意就暴露了武功。


    自打莊英傑進門,越嫣然就篤定他是敵非友,可這麽三下五除二的把人欺負下來,又覺得搞定他實在太簡單了。


    這人的言行做派簡單張揚,明明就是個常年混跡花街的紈絝公子,除了家裏有兩個臭錢,似乎也沒什麽稀奇之處。


    她叫他上樓,他就上樓了,玩了半天情趣,要是她不叫停,他就一路做到底了,看來本意的確是來瓢的。


    可他一進門時為什麽又盯著喻瓊不放。


    “一百兩。”


    “什麽?”


    “木板加藥錢。”


    莊英傑嘴都氣歪了,“姑娘把我打成這個樣子,還敢管我要錢?你就不怕我去官府告你嗎?”


    越嫣然嗬嗬笑了兩聲,“喻侍郎是我的好朋友,我還怕你去報官嗎?”


    莊英傑被她笑的滿頭冷汗,正要開口說什麽,越嫣然那邊已經豎起兩根手指坐地起價了,“醫藥費一百兩,奴家的陪客費一千兩,總共一千一百兩。”


    “喂喂,你是知道了我家有錢故意往死裏訛我的吧。”


    “願者上鉤,我可沒逼著公子進我尋仙樓的門,更沒逼你進我越嫣然的房。”


    莊英傑仰天長歎,“我的確是進了門也進了房,可進門進房都不是目的,我的目的是上你的床。”


    第133章 棋逢對手


    越嫣然冷笑道,“公子不是已經上了我的床嗎?”


    莊英傑也想冷笑,他的確是上了床,可上了床該做的事一件都還沒做成,“我什麽都沒享受到你還讓我付一千兩,這跟明搶有什麽分別?”


    越嫣然一攤手,作出十分無奈的樣子,“公子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我就等在這裏,沒說不讓你得到啊,公子自己不取,跟我有什麽關係。”


    莊英傑好懸一口氣上不來,“我手都斷了還能對你做什麽?最多給你一百兩。本公子可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敢多要一分,我明天就讓你關門大吉。”


    這威脅真是沒有一點震懾力。


    還明天呢,今天都要走不出去了。


    越嫣然忍著笑,一臉正色道,“奴家不是不知公子的財力,又怎麽會不給公子這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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