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打開門,便看到了一個孤零零坐在她房門前的人影。


    “你怎麽在這?”她說。


    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開門,背對著她的人影明顯也是一僵,然後緩緩轉身,低著頭不敢看她。


    她這麽一眼望過去,差點癡了眼。


    原本素衣簡樸的少年,此時換上錦繡華服,還真讓人眼前一亮。


    沈念圍著他轉了圈,然後打了個響指,讚道:“殿下換了身華貴衣裳,如今可真是風姿無限,俊美無雙呐。”


    宋方池苦笑:“念念你就別取笑我了。”


    沈念衝他眨眼,無辜道:“我哪敢取笑您,您如今可是名副其實的長皇子殿下,怎麽樣,那安寧宮住的可還習慣吧?”


    “別說了……”怎麽聽怎麽像在嘲諷他。


    “怎麽?不滿意啊?我聽姑姑們說安寧宮雖不比昭陽殿,可卻也是及其奢華貴氣,配你的身份也配的上的,並且你想啊,你現在已經住在了安寧宮,那離隔壁昭陽殿還會遠麽?”


    沈念劈裏啪啦的講了一大堆話,好似隻有這樣,才能不讓人看出她的心慌。


    宋方池看著她喋喋不休的樣子,一個沒忍住伸手將人帶入了懷中。


    聞到熟悉的藥香,沈念徹底懵住,等反應過來立馬去推他,宋方池也並沒有太強迫她,順手便放開了她。


    沈念跳到離他幾丈遠的地方,滿臉防備的看著他。


    宋方池就站在那,沒有靠近。


    他安安靜靜站在她麵前,頭帶玉冠,身著雪白緞紋華服,此刻的他高雅貴氣,甚至有點仙人般遺世獨立的味道。


    沈念突然想起初見那次,突然覺得與此刻重疊了起來。同樣美如畫的少年,同樣……難以忽視的心跳加速。


    可唯一不同的是,那時的宋方池可不會像現在般用這種小鹿般無辜又委屈的眼神默默看著她,就像控訴她拋棄他又推開他一般。


    沈念感覺頭疼,一直站在外麵也不是個辦法,她按了按太陽穴,說。“先進來吧。”


    等兩人進了房,沈念看著他道:“說吧,你這半夜三更站在我門前,又是美男計又是苦肉計的,到底是想幹嘛?”


    “不要一個人住在這。”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念將手從他掌中抽迴,歎了口氣道:“宋方池,我總會離開的。”


    她感覺到他目光的瞬間凝固,可她還是繼續說:“我不喜歡皇宮,從前不喜歡,現在更不會喜歡。我七歲之前一直和爹娘在宮外住,直到三年前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個公主。”


    她苦笑一聲繼續道:“然而楚宮也沒住多久,就被你爹揮兵直入給滅了國。”


    “念念……”他喚她名字,似乎想阻止她說接下來的內容。


    “或許我的天性就不適合待在宮中,更不適合做宮妃王妃之類的,我隻希望以後能和我父母一樣,尋得一人,手執一劍,並肩浪跡天涯。一路上還能行俠仗義什麽的,或許以後我還能建立自己的江湖幫派,做個赫赫有名的女俠。”


    她說著自己對未來生活的憧憬時眼神是那麽的亮,語氣也滿是希翼,隻可惜她所希望的未來通通與他無關。


    宋方池深深吐了口氣:“我可以……”


    “你不可以。”沈念打斷他想說的話。“你是宋國的嫡長皇子,你的人生已經不是自己能掌控。你肩上擔負著延續皇家香火的重任,以後也定會妻妾成群。況且……你現在說的話根本什麽都代表不了。”


    幾乎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直接就將他對她的心意全盤否定。


    宋方池眸色暗了暗,心頭湧動著股無名火。可惜沈念並無察覺,或者是選擇看不見。她站起身再次推開房門,小小的身體站在門前,夜裏風大,門一開,唿嘯的冷風便從門外直撲進來,吹亂了她一頭青絲。她的聲音比冷風還冷,仿佛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似乎也不妥,殿下還是早些離去吧。”


    宋方池似乎像是聽了她的話,不動聲色地站起了身,甚至如她所願的走到了門前。


    沈念明白自己並非真的對他有如此狠心,隻不過想清楚了一些問題,明白自己與他絕無可能,倒不如快刀斬亂麻,斷絕兩人這些莫名其妙的聯係,自己日後離開時,也能省些麻煩。


    隻是做這些絕情斷義的事,沈念本來還挺硬氣的,可看到他走過來的一瞬間她莫名其妙的就心虛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看他越走越近的身影,甚至稍稍偏了頭。


    她知道他會委屈會難受,甚至會一個人埋頭暗自糾結傷心好久好久。可她也知道,他會聽話。就如同這半年來兩人的相處,他一直都很聽她的話。


    沈念這樣想著,所以越加不忍看著他踏出房門,走向外麵凜冽唿嘯著的風霜。


    宋方池走出了房門,沈念不想去看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又會軟下來。所以在他走出的一刻便快速的想要關上房門,可門還沒合攏,門外的人卻突然轉身,從即將關閉的門縫中伸進來一隻手,然後借助手力將門給撐開。


    他這一舉動太過突然,沈念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他再次推開門走進了房內。


    “你……”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人卻被他這麽闖進來的身影反身壓在了牆壁上。


    背脊碰上冰冷堅硬的牆壁,沈念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難道這就是娘親那個時代所說的“壁咚”?


    宋方池目光灼灼看著她,眸中的情緒濃烈的似乎要將她燃盡。他手抵著牆困住她的身子,聲音啞到不行。


    “你以為我又會聽你的話是不是?”


    “從你再次迴到長生殿的那一刻起,我就對自己說,以後一切都要順著你,隻要你開心,一切都好辦。”


    “所以,我不敢太靠近你,怕你厭煩。不敢碰觸你,覺得那是對你的褻瀆。我甚至連對你的喜歡都不敢直接表明,因為我害怕,我怕我的任何一句話,都讓你感覺到束縛、感覺到不自在。”


    “可是,沈念。”他俯身,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耳畔,迅速的,她的耳根變得通紅。


    “我也有心,我也會痛。你這樣毫無理由的推開我,毫無根據的揣測我的想法我今後的人生,你把我當什麽?高興時隨意逗弄,不開心時一腳踹開的狗嗎?”


    沈念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控訴,那樣隱忍又痛苦的聲音,她感覺心頭陣陣疼痛,細細麻麻,將她包圍。


    宋方池頭垂下,與她的頸窩隔著一隻手,他低低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怎麽就覺得,我不能陪你去過你想要的人生。”


    頭頂卻是沈念異常冷靜的聲音。“你現在這麽說,你怎麽能確保你恢複記憶還能這樣想?”


    她頓了幾秒,聲音驟然變冷。“還是,其實你現在已經恢複了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第44章 有眼無珠


    “還是你現在已經恢複了記憶?”


    宋方池聽到她這樣問,抬起頭看著她,目光含了些自嘲的笑意。“我倒是希望我是恢複了一些記憶。”


    他極盡溫柔的將沈念臉側的一縷發絲別到耳後,然後繼續道:“那樣至少我的記憶中不會如同現在般,完全都是你。”


    沈念感覺自己已經要兵敗城下,再也接招不住,宋方池簡直無時無刻不在挑.逗她,講著這些臉不紅心不跳的情話。


    “你……”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此刻兩人靠得太近,臉上熱熱的,她感覺自己的腦子都不能正常運轉了。


    宋方池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紅撲撲的,可愛的讓人想咬一口。似乎妥協了般,他卸下剛才劍拔弩張逼問她的模樣,眼裏的傷痛也稍稍退散。


    他用手放在她額前,掌心溫度暖暖的。他又將自己的頭靠過去,兩人額間隔著一掌距離。


    原本任性囂張的小姑娘此刻軟趴趴的,被他困在牆間無所適從。


    她開口,聲音軟軟糯糯的分外好聽:“你先別這樣……”


    宋方池與她雙眼僅存咫尺之隔,他就這麽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沈念,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努力,就為了讓自己變得正常一點。好似這樣,站在你身邊那種自卑感才能減退幾分。”


    沈念簡直要溺死在他的眼波中,他繼續說道:“可是,我好不容易病好些,感覺自己能正常說話,正常思考。你又在懷疑什麽呢?”


    是,她在懷疑。她懷疑他其實已經恢複記憶,那時在壽宴上表現的癡傻可憐不過是逢場作戲,以此來謀得自己所想要的東西。她甚至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或許還摻雜了某些利用的成分。


    可他這麽看著她,這麽滿是疼痛失望的問著她,沈念又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如此懷疑他,這麽多天,他對自己的好,怎麽也不可能全是假的吧。


    沈念聽了他的話本來就有些後悔內疚,現在被他這樣看著更是羞愧。她終於忍不住推開了他,說:“行了,我不該懷疑你。”


    宋方池站在她身邊苦笑道:“無礙,不管你怎麽對我我都能受著。”


    “可是,我還是要住在這。”她說。


    宋方池看了她半晌,說了聲。“好。”然後不用她再多說,轉身便朝門外走去,臨到門前,又駐足問了句。


    “我有沒有記憶,真的那麽重要麽?”


    他走了出去,第一次不曾迴頭。


    沈念在房內想,重要,怎麽會不重要呢?因為你從前的記憶裏沒有我,或許還有其他的姑娘。


    那樣的話……我又該如何接受?


    .


    宋方池從沈念房中出來,眼中的種種情緒皆退去,取之而代的是漠視一切的冰冷。


    夜裏涼風透骨,他好似毫無察覺,一步一步,走得極其從容自若,仿佛任何事物都無法撼動他分毫。


    夜色中閃過一個黑影,輕盈的身姿飛過,落在他的身邊,然後跪下。


    “殿下。”青川恭敬道。


    宋方池道:“事情都辦好了?”


    青川迴應:“一切準備妥當,自當不負殿下所托。”


    宋方池看他還跪著,笑了笑俯身去扶他起來。“好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後這些虛禮能省就省吧。”


    青川站起身,眸色堅定道:“可殿下也是我最敬重之人,青川理應跪你。”


    “行了,陪我走走吧。”宋方池說。


    兩人一同走了一段路,宋方池沒有說話,青川本就話少,自然不會主動開口。


    隻是這夜深人靜的,兩人又走的較為隱蔽的地帶,這樣一路沉默的走著,總顯得太過安靜了些。


    宋方池走在前頭,青川緊隨其後。青川默默看著自己的主子,此刻他重著華裳,氣韻高雅,絕色之姿宛若九天仙人,能再次這樣跟隨他走著,即使不言一語,他的內心也很滿足。


    他那位智謀無雙的主子,又迴來了。


    隻是,雖然主子從來喜怒不行於色,但自此這般宛如迷路的旅者般在黑夜中摸索行走,這倒是頭一次。


    他不敢妄自揣測什麽,隻是隱隱覺得,能讓殿下如此的人,隻有那位胡亂闖進他世界的小丫頭了。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了長生殿。宋方池停在了沈念栽種的太平花前,此刻花還未完全盛開,隻突突的冒出幾許花苞,且在黑夜中看不太分明。


    宋方池彎下腰,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拂過那含苞待放的花苞,輕輕笑了聲。“鬧騰起來跟個小女土匪似的,沒想到興趣還挺高雅。”


    說到沈念時,他周遭那難以靠近的清冷氣息似乎都消散了些,唇角微彎,眼裏也帶了絲笑意。


    青川走到他身前,道:“若是殿下想念姑娘,卑職可以……”


    “可以什麽?再把她綁過來麽?”宋方池饒有興味的問道。


    “是。”青川答,反正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幹,再多來一次也無妨,他心裏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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