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靈宣驚唿一聲,瞪圓著雙眼,緊張問道:“可有傷亡?”,像極了一名擔憂宗門的小弟子。


    這男修看她一臉緊張,安慰她道:“師祖庇佑,門中弟子皆是安然無恙”


    “那就好”,傅靈宣雙手順了順胸口,輕輕唿了口氣。


    而此時,排在那男修前麵的一名白衣少年轉了過來,朝她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兩位道友怕是都走了遠門吧”,他看向那名男修,說道:“前輩剛才說的已經不是最新消息了”


    看到兩人都很好奇地看過來,他複又說道:“山脈顫動之後,掌門親去查探,不幸身受重傷,為了宗門萬年安穩,長老們商議舉行一次大比,挑選出下一任掌門繼承人呢”


    “這位師弟,你說的可是真的?”


    “竟有此事?”


    “你可知大比何時舉行?”


    此時排隊中的許多修士都轉過身來,開始彼此議論起來,守衛看著他們亂糟糟地吼了一嗓子,議論聲才漸漸熄了,傅靈宣聽了一陣便沒了興致,默默地等著前麵一一排查。


    等了進了丹霞閣之後便率先去了趟掌教堂,當初走的時候沒有跟他們打招唿,迴來的時候她可是記得過來報個到了,可惜現在全宗上下都是一副緊張狀態,掌教堂掌教真人和幾個管事都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人搭理她,簡直是多此一舉,傅靈宣有些鬱悶,掉頭直接朝青木殿走去。


    路上的時候還在思考,也許她有辦法拿到秦嫣的神念了,丹霞閣除了掌門宮斐,還有三名化神修士,元嬰修士也是十幾名之多,秦嫣資質太淺,她想贏得大比成為掌門候選人也是一萬個不容易。


    有機會!傅靈宣心想,秦嫣有需求,她才能談交易啊。


    想到此不禁心中一喜,嘴角也往上翹了翹,清醒以後的陰霾心情也略有好轉,她神識一探,就發現了正在後殿內室煉丹房的秦嫣,煉得竟是極品護心丹,這可是丹道巔峰的挑戰啊。


    眼下正是凝丹的關鍵時刻,秦嫣全神貫注地操縱著丹火。


    凝丹是個很耗費心神的過程,看她這樣子可能還要再熬上幾天,傅靈宣不再關注,決定收迴神識。


    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長明殿側殿的眾多居舍裏,此時被收拾出來一座小院,又頗為費心地裝飾了一番,正堂房內床上躺著一人,百無聊賴地頭枕著雙臂,兩條長腿交疊,不知在想些什麽。


    何成?傅靈宣瞪大了雙眼,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突然何成似有所感地朝著傅靈宣的方向看過來,兩人目光對視幾秒,而後何成的目光又淡淡地移開,就好像剛才的視線相撞隻是偶然。


    傅靈宣心裏咯噔一下,當初落仙秘境不告而別,如今突然故人相見,她竟然覺得緊張。


    “蒲華?”,此時已是傍晚,雜役也都下了工,齊娘子剛用過晚膳迴來,正好碰見她。


    “齊娘子,好久不見”,傅靈宣笑著迴應。


    “是有些日子了”,齊娘子點了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她說道:“自你走後,方芳也嫁了人,你們的居所現在正空著,落了些灰,你可能要好好清掃一番”


    “嫁人?”,方芳才十四歲,就算凡人婚配早些,也至少該等到十六歲及笄才是。


    齊娘子似乎不太願意詳說,迅速扯開了話題,對著傅靈宣寒暄幾句就迴了住處。傅靈宣現在的注意力也不在這件事上,她想知道什麽隻需一個神念便可,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何成住的小院與她的房間僅僅一牆之隔,她的心跳都有些不正常了。


    此時夜色漸黑,小院卻是大門敞開,這裏連禁製都沒有下,凡人都能隨意出入,傅靈宣站在門外停了下來,一條青磚小路從大門直鋪到正室台階下,兩側的靈珠將小路照的溫馨明亮。


    可是,她邁不動腳。知道他一切尚好,就夠了。


    傅靈宣轉身離開,很久之後,何成一身白衣麵色淡然地走了出來,站在她剛才停留的地方,一言不發。


    他以為,她死了。可是當他來到丹霞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當初落仙秘境裏傅靈宣對待秦嫣的態度,他想她或許來過這裏,一年前新入門的弟子中,他一一排查後,發現蒲華很可疑。


    她自稱來自怡豐城,可是他確認過,怡豐城並無此人,至於她的道侶白風,更是聞所未聞。


    蒲華隻在門中呆了一個月便去了聞名峰,但是由於她一直待在無人的西峰,所以他沒辦法確認更多消息,反而得到了許多關於白風的消息,他二人一同入門,目標便是長明殿,白風的資質美貌被傳得神乎其神,可是數月之前,他與掌門在丹房密談之後失蹤了,也正是那日,丹霞閣山脈顫動,全宗震驚。


    他想,也許那個蒲華就是傅靈宣,於是他住到了她隔壁的院落,哪怕是曾經的她,他也想離她近一些。


    他並不確定,直到剛才,盡管她偽裝地沒有一絲破綻,可是他就是能認出來。直覺地相信那是她。


    不肯相見?那沒關係,何成微微勾起嘴角,夜色下綻放出一個邪魅的笑容。


    ☆、安靜的高人


    已經迴到房間的傅靈宣有些懊惱,神識強大也有神識強大的苦惱,這樣一堵牆隔著,那邊的一切跟盡收眼底有什麽區別?


    特別是當她看著自己房間兩張空蕩蕩的床板上落著厚重的灰塵,而隔壁何成的臥室裏,鑲嵌著靈石靈珠的豪華大床,上等琉絲織就的錦被細軟,明晃晃的雕花玉盞燈,還有寬敞舒適的臥榻,做工精細的桌椅板凳,清香四溢的靈茶……


    傅靈宣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乾坤戒裏有一件隨身仙府“琳琅月”,外觀是一座七層飛角塔,既能當做仙府又能當做飛行法寶和儲物法寶。


    不過現在這裏麵都是空蕩蕩的,塔底入口處有通往各層的傳送陣,若是放到最大,堪比一座小山,可承載數千人,相對的靈氣損耗也比較大。


    傅靈宣一直都不太在意這些身外之物,隻是現在這麽強烈的對比之下她不得不承認,她這個大乘修士真的混的很慘,就算給她滿身的仙器,她照樣能把自己搞得一身落魄。


    這是病,得治。傅靈宣掐了個除塵訣,從乾坤戒裏取出塊幹淨的蒲團盤坐入定,然後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得把大乘修士的架子端起來才是。


    這裏不是真仙界,這裏唯我獨尊,這裏我說一他們不敢說二,這裏我叫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


    一夜過去,傅靈宣的自我療法初見成效,她睜開雙眼做出一個霸氣無邊的眼神,神識掃了一眼後殿丹房中仍在全神貫注的秦嫣。


    對方早就已經力竭,硬是靠著一股毅力和幾枚丹藥撐著,倒是比她想象得還要快些,傅靈宣略有訝異,這麽看來最多再有兩日秦嫣便能出關了。


    到時候趁著秦嫣神識虛弱靈力不濟,她再突然出現,先用威壓鎮住她,再以掌門之位與她交易,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不怕她不乖乖交出神識,哈哈哈哈


    如此簡單!


    傅靈宣神清氣爽地走出了房門,雙手負於身後儼然是一派高人的模樣。眼神停留在院門後靠著的嶄新的掃把,高人臉色僵了僵,隨後視若無睹地離開了院落。


    她還記得,當初她尚在丹霞閣時,曾經在一處山穀口睡著過,當時沒有深想,即便深想她也不可能將此聯係到靈玄身上,但是現在看來,那個陣法看似天然,卻應該有人工修鑿過的痕跡,師父來過,還抽走了她的記憶,那個山穀很可疑,她要去看看。


    然而她才剛走出側殿,就碰見了齊娘子,齊娘子說以後她不用再去清掃殿外的石階小路了,也不用負責給弟子們送飯了,側殿居住的那位公子院裏缺個伺候的,讓她暫時先當個侍藥婢女,傅靈宣端著高人的架子一言不發,對方話語連珠地說完之後就走了。


    傅靈宣輕哼了一聲,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她現在隻想做個安靜的高人。


    丹霞閣正處在戒備森嚴的狀態,到處都有弟子組成的巡查隊,她想要走過去不太可能了,於是她收斂了氣息,操縱著雲隱裙將自己變成了秦嫣的模樣,真身正在煉丹,應該沒人發現吧。


    就這樣她大搖大擺走在長明殿,路上遇見那些巡查隊的弟子,一個個的都恭敬地朝她行禮,傅靈宣學著秦嫣的清冷淡漠,從他們麵前淡定走過。


    一路走得十分順利,等她到達靈植穀穀口的時候已經換迴了自己的真麵目,傅靈宣略微蹙起了眉,那些養魂草都不見了。靈植穀外布置有幻陣有隱匿陣還有許多奇門八卦陣,可以說除了宗門的高層一般人是不可能找到穀口的。


    所以那些養魂草,是被這些人拔出了?竟然拔得一根不剩,連土壤都被換過了,甚至還參雜了毒粉,這些毒粉對修士沒有什麽毒害,但是卻能阻止靈植生長,當初那些養魂草也長了有上千年了,到底是誰?要做的這麽狠。


    傅靈宣一招手,祭出依月劍,調動體內靈力注入劍身,這裏結界再高明,也不可能頂得住大乘修士全力一擊,隻見她手腕輕輕翻轉,手臂收迴而後隨著身體前飛,一劍刺出,沒有花哨的動作,整個人都像是被一道劍光包裹,攜帶者毀天滅地的氣勢,頃刻間撕開一條裂縫,傅靈宣閃身而入,她並未使出全力,目的隻是想進來看看罷了。


    山穀裏的葉旭大驚失色,迅速現身攔在她麵前。等到看清來人的時候他卻是有些疑惑,這女修樣貌不過十六七歲,竟然能夠破開靈植穀的結界,對方的修為實力他完全看不透,手中持著的竟是一柄仙劍,恐非此界修士。


    葉旭打量她完畢,看她樣子不像是個大奸大惡之人,朝她問道:“道友非請自入,不知所謂何故?”


    他在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他,骨齡三千歲,化神初期,看樣子還是剛進階不久,一身玄衣,身形挺拔,和師父身形竟有幾分相似,她略微皺了皺眉,“穀口的養魂草為何不見了?”


    聞言葉旭身子一僵,眼神戒備地看著她,“此乃本門禁地,道友還是速速離去吧”


    傅靈宣沉默不語,敬酒不吃吃罰酒!釋放渾身氣息,威壓朝著他碾過去,“這一年靈植穀,可有發生異象?”


    看著對麵的男子瞬間白了臉色,雙腿有些打顫,額間冒起了一層薄汗,眼神充滿了恨意,傅靈宣緩緩朝他走去,語氣淡淡道:“不是說你們修真界最講究實力為尊嗎?怎麽?大乘真仙麵前,你不服氣?”


    “前輩息怒”,葉旭咬牙切齒地說道,修為壓製,這不是他逞英雄的時候。


    雖然語氣裏沒有半絲誠意,傅靈宣還是滿意地點點頭收迴了威壓,在他麵前站定,想想又後退了兩步,他太高了,她要是仰著頭看他,就沒有大乘真仙的氣勢了。


    “你認真答話,我自有重謝”,盯著葉旭的眼睛繼續說道:“你可要考慮清楚,對我撒謊的代價,你是否承受的起?”


    仗勢欺人!威逼利誘!新技能傅靈宣使用起來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葉旭也是活了三千多年的人,傅靈宣這副樣子根本要挾不到他,但是他也清楚,確實不宜與她交惡,所以他開口說道:“晚輩不知何故,在穀中昏睡了一年,七日前才醒過來,是晚輩將穀口的養魂草盡數除盡的”


    他說的都是真話,但是他沒有告訴她,他的身體被人占用過,靈植穀也被那人改動過,說完之後他緊緊盯著傅靈宣的反應,很有可能她與那人就是相熟的。


    果然如此,傅靈宣沉下了眼臉,手指輕輕點在依月劍的劍柄上,那這一年她在哪呢?


    “吱吱”,遠處傳來一聲奇怪的叫聲,接著就見一隻紅褐色毛發的靈猿速度極快地朝著她跑過來,頭上的花環因為它動作太大掉落在了地上,身前背著的布包也緊貼在肚皮上。


    靈猿跑到她麵前,一縱身撲倒她身上,四肢爪子抱住她,“吱吱”


    什麽情況?!


    傅靈宣側過頭與靈猿隔開距離,伸出雙手就想把它從身上扒拉下來,原本她隻要開啟護身屏障這隻靈猿就絕對不可能近她的身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它滿含激動和期待的眼睛,她就猶豫了,任由它靠近,由它撲過來。


    但是,不要往她臉上舔啊!


    一人一猿撲騰了一陣,傅靈宣總算把它拉下來,看著它剛被扯下去又想上來,傅靈宣大吼一聲:“不準過來!”,就像定身咒一樣,嚇得靈猿不能動彈,就用一雙十分委屈的眼神看著她,“吱”,“吱”


    你吱吱也沒用,此時傅靈宣的衣衫被扯開了些,發絲也散落下來幾縷,實在有傷她大乘真仙的麵子,她作勢咳了兩聲,朝著葉旭問道:“這隻猴子是怎麽迴事?”


    “這……”,葉旭想說他也不知道啊,一覺醒來發現靈猿們都不跟他親近了,以前還經常找他討要靈丹呢,現在看到他都是直接無視!


    “大概隻是想親近前輩吧,這隻靈猿雖然尚未開啟神智,但是翼猿天生要比其他猿類聰慧些”,葉旭想了想說道。


    原來這是翼猿?傅靈宣這迴才正眼打量它,毛色油光發亮,雙眼炯炯有神,速度極快,在所有猿類中智力爆表,修煉成年後還能長出雙翼,速度更加驚人。


    “吱吱”,靈猿朝著她眨巴眨巴眼睛,扭著身體在她麵前搔首弄姿,傅靈宣嘴角抽了抽,這還是老熟人不成?看來她確實來過靈植穀。


    傅靈宣能夠猜到,葉旭自然也能猜到,隻是他想不通,既然翼猿都認得她,她為何卻對著翼猿一臉陌生呢?


    “你叫什麽名字?”,傅靈宣試圖同翼猿交流一番。


    “吱吱”


    “額……好名字”,傅靈宣點點頭道,“知道我是誰嗎”


    “吱吱!”,翼猿用力地點點頭,大著膽子上前,指了指傅靈宣的乾坤戒,又扯了扯她的衣服,一臉嬌羞。


    雖然溝通起來很有障礙,但是傅靈宣大概懂了,它認得她,還認得她的乾坤戒和衣服。


    那它也很有可能見過師父了。傅靈宣正在思考,麵前突然多了一枚果子。


    “這是什麽?”,她有些疑惑地接過來,詢問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葉旭。


    “千年朱果,可解百毒”,這些靈猿什麽時候竟然學會偷果子了!


    毒?雖然沒有了記憶,可是當傅靈宣聽到這個字的時候,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憤怒,她攥緊了拳頭,抿著唇不說話。


    對麵的葉旭也迅速發現了她的異樣,心中飛快地轉起來,他清點過靈植穀的靈植數目,確實有些不對勁,高階藥草不曾損失,反倒少了許多清心草。


    清心草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功效,可以用作稀釋毒汁毒液,也可用以清洗法術除不掉的汙漬。


    所以,有人在這裏解過毒?


    ☆、陌生的何成


    傅靈宣接過朱果便收了起來,她心情不佳便不想再追問下去,朝著葉旭道:“我素來言出必行,現在問題問完了,你想要的什麽酬謝?”


    葉旭的思考被打斷,他抬起頭來,看著傅靈宣,語氣認真道:“隻希望前輩高抬貴手,放過丹霞閣”


    你們這些人有什麽恩恩怨怨那是你們的事,隻是能不能不要扯上丹霞閣!還有靈植穀!還有他!的身體!


    這話可說的耐人尋味了,她是對丹霞閣做了什麽?傅靈宣眸色深深地盯著他看,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個洞來,許久之後,她才慢悠悠地說道:“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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