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馬上就到。”


    ————


    江禪,昵稱小核桃,修真界人送外號霜花劍,正是一劍既出千裏霜花,其人也如霜如花,冷傲豔麗。


    據修真界八卦消息統計,想嫁給江禪的修士中,男修女修對半,想追求她的人數直逼想追求他舅舅鶴驚寒的人數,乃是新一代的最有潛力靠山最硬並且最有人格魅力的修士之一。


    帥氣的女孩子總是格外受人歡迎,如今的江禪,比她媽媽當年到處撩妹不自知的手段還要高明的多,她完全不是在撩妹,隻要露出那張臉,拔出腰間的劍,就有無數男女閃著敬佩傾慕的目光出現在她麵前。


    但很可惜,江禪對於人臉沒有太大的辨識度,除了那幾個親近的同門和舅舅友人們,其他人在她眼中,都是路人甲一號臉,對著這些很難分辨出個一二三的臉,江禪也是真的很難做出什麽不同的表情。


    論起美貌,不說她那男神一般的舅舅,她大師兄風有止,恢複了他從前第一美人雲無期的臉後,江禪覺得自己大概再也沒法對其他人的臉有什麽要求了,反正都比不過大師兄。


    還有就是她如今還在追求青梅竹馬,別人對她的追求她當然都要無動於衷。


    江禪的生活除了修煉和比劍,還有就是路見不平拔劍砍魔。當然除此之外,她一直想找到失去了蹤跡的大師伯白翎和二師伯燕扶蘇,特別是當年對她十分喜愛,給了她很多頂級丹藥當糖豆的燕二師伯,隻可惜這麽多年來,她幾番尋找最後都以失望告終。


    其他尚在的師伯們,三師伯鄭謠終於在幾年前嫁給了許家家主許藍橋,和青霜師伯成了一家人,青霜師伯當年受了重傷,迴去了許家,如今常年也不出來一趟。白靈一脈如今的脈主是三位甄師伯。這三位貌美如花長相一模一樣的姐妹花成長的很快,最後三人共同成為了白靈一脈的脈主,如今聲名在外,處事很是穩重老練,將白靈一脈的聲望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如今大家都各有各的緣法,也不能說不好,但江禪總是無數次夢迴從前,她還是個無憂孩童的時候。


    江禪記事很早,而快樂的時光她記得格外的清楚,縱使記不清楚,夢中的幾番夢迴,也足夠她銘記了。


    那時候大家都還在,炎熱夏日裏在清明山的溪邊舉辦小宴,那時人人臉上都是笑意,三位甄師伯還是少女,不像現在這般老成,笑聲清脆,宛如銀鈴。抱著她的熟悉懷抱也還未消失,溫暖的手牢牢的護著她,一手拿著小勺子給她喂吃的,雖然喂著喂著她就自己吃了,需要她甩著小手拍她,那人才會哈哈笑著反應過來。


    在她臉上落下討好的親吻,然後親熱的喊她小核桃。


    師祖白苒冬就坐在大師伯白翎身邊,遙遙舉杯和弟子們喝酒,調侃些大大小小的八卦,撐著腦袋笑嘻嘻的給幾位弟子指點一下不足,再不甘寂寞的在喝的幾分醉後對酒高歌,拿著沾了酒的筷子過來逗她。


    等師祖喝的不知今夕何夕,白翎大師伯就一把將人抱走迴去。燕二師伯不太喜歡這種小宴,但每次還是會來,每迴來了,總要帶上很多新近煉的上好丹藥,給師弟師妹們一一分一份。出門在外,燕二師伯的丹藥總是能派上用場,而給她的丹藥,花樣格外的多,對著她的時候,這位冷冷的二師伯也格外溫柔。


    不同於燕二師伯的冷漠表情,他是個非常心軟的人。


    大家喝多了的時候,長相最平凡但最有責任心的朱苑師伯就要一一照顧她們。


    還有那個名為謝椿懷的男人,他曾經也是江禪最喜歡的親人之一,那些溫言軟語,諄諄教導和滿懷的關愛,醉酒後親手做的醒酒湯,各種精致的小點心,不僅是江禪,也是其他人心中再無法觸摸的複雜迴憶。


    除去他,其他的師伯們對她也十分關愛,作為白靈一脈最小的孩子,說她是在萬千寵愛中誕生也毫不為過。隻不過,這份歡樂,太過短暫了。


    之後的驚變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就像是一場無法醒過來的噩夢,縱使再是早熟,她也無法承受家人的一夕零落。好在那時候還有舅舅,還有鄭謠師伯朱苑師伯和三位甄師伯,以及……殊妄。在她最難受的時候,殊妄總是會出現在她身邊。


    她會成為如今這個堅強的江禪,都是因為這些親人們的關愛。


    對於江禪來說,容塵山派是她長大的家,而她的家人們因為傷心離開了這裏,但不管他們去了哪裏,她總要找迴他們,然後告訴他們,若是有朝一日不再痛苦了,想迴來了,容塵山派的白靈一脈永遠是他們可以迴來的地方。


    她想有朝一日,大家還能齊聚一堂,再去那綠溪水邊,喝一場醉。


    抱著這樣的心情,江禪一次次的去尋找那些失去消息的人們的點滴蹤跡。這一次,她去的是雲州,因為舅舅說那裏有人見過燕二師伯。


    抱著這一次也許還是找不到燕二師伯的準備,江禪心情平靜的踏上了去雲州的路。


    然而在路途中,她遇上了一件事。


    兩個身手不凡的普通人,在追殺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和尚。這種普通凡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並沒有什麽好在意,讓江禪在意的是,那個十二三歲看上去還很稚嫩的和尚,長得和她爹很像。


    不,不僅是很像,再長大幾歲簡直就是她爹了!路上遇到爹的江禪心情很複雜,於是就這麽複雜著拔劍解決了那兩個追殺‘爹’的人。


    剛準備事了拂袖去,好事不留名,江禪忽然被那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的和尚一句話給定住了身形。那和尚說得是:“小核桃?”


    江禪:“!!!”這人為什麽會知道她這個隻有親近的人才知道的小名!


    那和尚笑了一下,拍了拍衣服下擺,“我是青燈,嗯,也許你不記得我了,畢竟你那時候還小。”


    江禪:……親爹?


    江禪就這麽突然的路遇了一個親爹,至於這個應該是死了的爹是怎麽迴來的,他說死了一迴就迴來了。


    如果到現在江禪還能平靜以對的話,那麽他們走了一會兒,在半路上又遇上一個被人丟在草叢裏滿臉血,約莫七、八歲模樣的小姑娘,那人一醒就滿臉開心的喊她小核桃,並說自己是她媽……這江禪就有點承受不能了。


    死了一百多年的爹媽忽然迴來了,她該怎麽辦?江禪第一時間給舅舅去了個信,召喚舅舅速來一同承受。


    清理了一番臉上血漬的親媽已經自然的拉上了自稱親爹的少年和尚的手,兩人坐在江禪身前,身上帶著莫名慈愛氣場的注視著她。


    “小核桃已經這麽大啦~我家核桃真帥呀~”奶聲奶氣的小姑娘托著腮,又是欣慰又是惆悵。“唉,我都沒看見,真是太可惜了。”


    也許是因為事發突然,江禪不知為何完全沒有覺得驚喜,隻覺得自己大白天的,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不不不,也許她該奇怪自己什麽時候開始做起夢來的。不管怎麽說就算是夢,這種情節也太莫名其妙了。


    直到她那一向高冷的舅舅飛速出現,落地後劍也未收,拉著她就四處看,並連聲問人在哪,最後被七歲的親媽一下抱住大腿。


    “小潯!姐姐迴來啦!”


    鶴驚寒對上那抱著自己腿的小女孩,手中的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高冷男神鶴驚寒,一個傳說中將娶自己的劍做妻子,與之度過一生的直男之王,在見到第二次死而複生的姐姐時,一個失手摔了自己的媳婦。


    ……


    親爹親媽死迴來了,江禪真切的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時候,是在她一手牽著十二歲的爹,一手抱著七歲的媽,去魔域看殊妄的時候。


    “殊妄。”


    魔域魔主隗虛,曾用名殊妄,一個今天也很boss的男人,在聽到死去師傅的聲音時,一不小心扯壞了自己的假發。


    ……


    “寶貝,辛苦你了,媽媽這輩子都會陪在你身邊的,讓你看著我長大的,放心吧。”小姑娘抱著女兒的脖子,這麽安慰她,一手還牽著個不說話的和尚。


    江禪,一個新生代人氣女神,從今天起開始苦惱,要怎麽把爹媽平安養大。


    雖然還有兩位師伯暫時沒有找到,但是容塵山派的白靈一脈,總算又開始熱鬧起來了。


    這一年的春日,修真界仍舊很是和平。燕子飛迴,故人歸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在這裏完結,後麵是大概會有點長的番外。首先是青燈的心理活動一章對吧?然後還有你們想看什麽,都在評論裏告訴我,如果想看的人多我就寫。】【故事難得圓滿,我是個不太會講故事的人,我高興你們一路陪我,我的故事是因為你們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謝你們。愛你們。】


    第165章 [青燈+一人]番外


    時間,從天柱玉桃樹上跳下的人投入懷抱那一刹那,開始飛速後退。


    ——


    當天界靈山還未出現那個名為灼灼的小姑娘時,青燈真佛,還是一位與其他神佛一般,幾萬年都沉浸在佛法玄妙中,輕易不下小靈山的神佛。


    極為普通的一日,青燈真佛感應到了自身劫數。身為神佛的劫數,總是要比神君們的劫數更加困難,然而劫數對於神佛而言,卻又從來不是困擾。青燈下靈山之時,並沒有抱著劫數開始的心情,而是與往常別無二致的平靜。


    而當他在仙山之麓醒來,看見那一株懵懂化靈的桃花,那份平靜才終於有了幾分波瀾。仿佛是起風了,也可是是他聽見了這棵小桃樹開花的聲音。從第一麵,青燈真佛便知曉,自己的劫已然到了。


    而後,助她化靈成仙,將她帶迴小靈山,愛護教導。


    這份心情,青燈從未去探究究竟是什麽,但他知曉,這個生靈乃是這世上,與他親密聯係的一個存在。因為她是應他的劫數而生。


    灼灼有別於世間萬物,這份特殊來源於他的心。神佛無情絲,但他心中有情,情絲便生了。灼灼對於他的情意,青燈自然知曉,因為一目了然,就算她不說,青燈看透一切的眼也能清楚的看到。


    神佛漫長的生命,讓一切都自然而然的變得緩慢,對於其他人來說漫長的時間,對於青燈來說,也就像是一個迴首的昨日。昨日灼灼還是個扒在他膝頭玩烏龜,摘了他本體葉子去玩的小姑娘,今日就已經是個勇敢有擔當的大姑娘。


    一眨眼間,靈山的雲還未流轉一遍,灼灼就從需要仰視著去拉他的手,變成了一腦袋可以鑽到他胸前的模樣。


    如此快,就如同下界的花木,一夕盛放,花期甚短。美好的令人想要流連的事物,總是變化極快,令人追之不及,甚至心中偶爾會生出一些惶恐。


    作為神佛,情緒總是停在最為平靜的時候,因為再也沒有什麽能令他們的心境出現波瀾。可不知從何時起,青燈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有了些改變。對於情之一字,即便是天上神佛,也要為其妥協。


    如同尋常的嫉妒之情,喜悅之情,得到或失去,喜或悲,當意識到的時候,便都已然嚐了一個遍。青燈真佛從來與‘舉棋不定患得患失’無緣,對灼灼,他隻有一個‘放不下’。


    神佛心中情欲漸生,便該下界曆七情之劫,善惡之劫,就像是一個除去多餘之物的循環。灼灼對他來說,是本心之劫,而這本心,是最大的劫數。與之相比另外的劫,倒算是小劫了,這也是神佛與神君所曆之劫不同之處。神佛之劫,每一個都是不同的,也隻有自身才能領悟究竟如何才是劫。


    這一切,灼灼並不知曉,所以後來她傻乎乎的追下界來助他曆劫。青燈縱使在曆劫時不記得她,卻總是下意識的去在意。


    放不下的,就算是忘了,依然是放不下的。所以後來,他迴到靈山,又再次去尋她。


    依然是那句話,縱使記憶中無她,心中始終有。換了名字,換了皮囊,沒有了記憶,青燈依然無法拒絕。


    而助灼灼曆劫,青燈自身也在曆本心之劫。他之前的曆劫並沒有結束,便全都疊加到此一世。


    情劫未渡,情絲不動,從前種種情義也就暫時封存。


    善惡之劫未渡,心中惡念未斬,便成了另一個‘我’。


    本心之劫未渡,便遇江澄。


    初時放不下,帶她迴上雲寺,為她除煞,提升資質,找尋去處,送她去容塵山派,托人照料。


    過後放不下,閉關之時前去探望,遇難之時前去解救。


    陰差陽錯之下,吃了從前三世曆劫時被剝離的情絲所生之花,其中殘餘的三世記憶與思念,又匯聚而成了另一個‘我’。這紅線所成之情花,還漸漸喚醒了封存的情絲。


    從此便似江河東流,匯聚成海。


    那年江澄懷了孩子,青燈尚在北地風雪中禹禹獨行,抬頭見到星河黯淡,唯獨一子一母二星閃爍璀璨,耳邊似是響起什麽頗為久遠的聲音。


    “如果我們真的有孩子,一定會是個麻煩的小家夥……在你臉上畫烏龜的調皮鬼!”


    青燈在蒼茫中孑然獨立,忽覺風雪溫柔,冠蓋滿身。於是他轉身向南而行,去往容塵山派,一路循著舊習俗,求了千家米,祈願那孩子平安喜樂。


    那個輪廓依稀卻並不大相同的人披散著頭發,眉眼彎彎的坐在房中,半個身子歪在堆起的被子上,抬起手用一個鈴鐺逗弄床上的孩子。


    而那孩子,豎眉冷眼,一把拍掉了鈴鐺。看著確實是個脾氣不大好的。


    “哎呀,脾氣真不好啊~”青燈聽見江澄如此說,喜悅的聲音裏懷著滿腔的喜愛。


    爾後,他偶爾會前來探望,隻是江澄都並不知曉。有時能看到這一大一小兩人頭對著頭在一起打瞌睡,有時能看見那個大的在小的身上係一根繩,帶著人各個峰頭的溜達。


    相比他為了即將到來的天劫四處奔走,這母女兩過得悠然自得。


    江澄的修煉從不懈怠,但她又不與其他人一般將時間都放在修煉上,取舍之間自有她的一番衡量,所以她活得很自在。


    若是喜歡一個人,同時她還是自在的,那麽沒有什麽比這更好了。


    自在的江澄帶著孩子前來尋他,青燈心中略有詫異,但十分高興。


    那孩子,並沒有在他臉上畫烏龜,而是畫了些其他的什麽東西。青燈有些出神的開始迴憶,究竟是何時何地聽過那麽一句,然後就被突然的笑聲打斷,江澄在一旁笑的用腦袋撞牆,青燈看著,突然有些想笑。


    他笑了,還喚了一聲江澄名字。


    江澄卻不知為何忽然止住笑,做出一副淡然表情。她該是害怕,但他其實並沒有製止她的意思。青燈便猜,她不知道自己拚湊了些什麽把自己唬住了,於是他沒有解釋。


    江澄和小核桃一樣,都還太小了。年紀小就活潑,這樣挺好。


    當人放不下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常常想起對方。青燈想的不多,每日晚課,想起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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