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四季生化時節運轉的玉華神君灼灼,因幹擾真佛曆劫,私窺天命被剝奪神君之位,並罰入世曆劫。


    神君十萬年曆一次劫,灼灼剛成為神君連萬年都未到,便要曆劫,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更何況她要曆的還是從未有人嚐試過的生死救世之劫。以一人之力救一界生死,幾乎是必死之劫。


    麵對天訾琥屠他們的擔憂,灼灼卻瀟灑多了,她一句話未說,含笑而去再未迴頭。


    灼灼離開後十年,靈山青燈真佛曆劫歸位。


    作者有話要說:  迴憶完畢。


    這條龍,就是當年澄澄和作死大師遇上的那條,所以大師吃的是什麽,你們懂得。


    第163章 百年間


    從那場幾乎是毀滅性的接難過後,到如今,已經是過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普通凡人已經過了兩世,在這種更迭中,修真界終於是海清河晏,恢複了從前繁盛時期的狀態。


    當年死界侵吞,魔域前任魔主澹流險些殺光修真界幾大宗門的弟子,用來開那扇萬魔之門,雖然最後他並沒有成功,但留下的爛攤子還是讓修真界的修士們焦頭爛額。


    萬魔之門沒開,但是那些因為血祭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魔’們卻沒有迴去。最開始隻是那些沒有神智隻知曉殺戮的低級小魔,後來連中級,甚至能變成人形的高等級魔也出現在了這個世界。於是這個世界又多了一樣新的生物,名為魔。


    這些魔與上古遺留下來的那些描述與神對立的‘魔’並不一樣,這些魔更像是一種新的生物,就像是妖。但是魔遠比妖更加嗜血,這些新的生物來到這個世界,給當時已經受創嚴重的修真界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後來,在修真界新生代弟子的努力下,將這些企圖侵略修真界的魔全都打退了,這才給修士們留下喘息的餘地。再者,這些魔的階級意識極高,高等級的魔能完全驅使低等級的魔,然而同為高等級的魔,卻是誰也不肯聽誰的,相互之間極少合作。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修真界才沒有被這群魔給瓜分。


    因為要抵禦外敵,當時幾乎稱得上混亂的修真界才能團結起來,最後終於將這些侵略而來的魔趕到了四方死界的範圍,雙方涇渭分明的劃下道來。


    說起死界,那場浩劫之後,各處的死界陸陸續續的消失,但最後還剩下四塊極大範圍的死界並沒有消失。那些死界不僅沒消失,裏麵還長出了許多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奇異生物,並且魔氣深厚,意外的適合魔居住,因此那幾塊死界,就成了那群魔的地盤。


    這麽多年過去,大大小小打了幾十場,修真界能人越來越多,魔的數量卻不占優勢,最後勉強算是和平共處暫時停戰。


    有魔這麽一個新種族在前頭拉住了仇恨,魔域那群魔修們倒是低調了許多。當年死得多的不僅是修真界的修士,還有魔修,那一場過後,魔域幾乎是空了一半。新的魔主隗虛將那些殘餘的魔修又打殺了一部分,趁著前任魔主澹流不知生死,除去了許多他留下的棋子。


    魔域被這麽一換血,安生了不少,魔主隗虛雖然沒有前任魔主澹流那些手段,但這麽一位論起心狠幾乎不輸澹流的年輕魔主,還是慢慢的徹底掌控了元氣大傷的魔域。這一次徹底的清除讓魔域安穩了不少,在那些正道修士與魔大戰的時候,魔修則是低調的重新建設了魔域。


    最後形成了如今這麽一種魔與正道修士相對立,魔修保持著奇怪平衡的情況。


    再說正道修士,當年一寺一觀地位超然,五大宗門站在整個修真界頂端並立的格局早已被打破。


    當時上雲寺和無極道觀的弟子們傷亡並不慘重,還沒有後來那些年陸續和魔戰鬥中犧牲的多,因此到如今仍舊威信不減,甚至更甚從前。


    但是曾經的五大宗門卻已經變了。其中出塵山派是最早被滅門,也是被滅門的最為徹底的。出塵山派那一片極大的死界還未消失,並且擴大了一些,徹底將出塵山派的痕跡抹去,如今已經是魔生活著的四塊死界之一。


    萬城山門是第二個遭殃的,死的人也很多,直接被另一個稍遜的一流門派給合並了,再不複當年風光。


    拂劍宗和撫花宗受損同樣不算很大,但在後來的對魔之戰中失去了不少弟子,最後合二為一,成為了一個新的門派,名為拂花劍宗。


    至於五大宗門最後那個容塵山派,大概是唯一一個到現在還保留著五大宗門之名的宗門了。


    如今再沒有了五大宗門,而是四大宗門。分別是拂花劍宗、容塵山派,還有吞並了萬城山門餘下弟子,曾經身為萬城山門附屬大宗門,如今翻身做主的萬傷門,最後一個是在這百年間崛起,從前也是僅次於五大宗門的一個名為碧溪島的宗門。


    底下那些大大小小如繁星一般的宗門之間各種交迭更替,更是三言兩語間難以道盡。隻能令人感歎一句,時如逝水,宗門興衰,就如同草木凋零繁盛一般,輪迴交替無休無止。


    作為當年死傷最小的容塵山派,早些年是最受人詬病的。因為造成了大量弟子死亡還引來了魔這種生物的前任魔主澹流,用的身份乃是容塵山派白靈一脈的弟子謝椿懷。那些失去了親人友人的修士們,即使清楚這與容塵山派弟子們並無幹係,但感情上還是忍不住去排擠責怪。


    而人總是從眾的,罪魁禍首澹流不知生死也尋不到,需要發泄的人們便盯上了一群倒黴鬼中顯得最不那麽倒黴的容塵山派。


    那幾年容塵山派,尤其是白靈一脈,格外的混亂,弟子零落,走的走死的死險些就被除脈了。一脈之主白苒冬身死,大徒弟白翎不知所蹤。二徒弟燕扶蘇迴來了一趟,拜別了同門後也不知去了何處,小徒弟江澄也沒了,最後脈主這一脈隻剩下一個三弟子鄭謠。


    謝椿懷清明山一眾弟子更是早早便離開了,沒人敢與他牽扯上關係,唯有許青霜過了一段時間後滿身傷的迴來了,顯得沉默了不少。最後能出來主事的,就隻有大師伯連未行和他的四位弟子,朱苑和甄家三姐妹。


    後來還是眾位老祖傳出了一個消息,才讓那場沸沸揚揚的討伐之聲漸漸消失。據說當年天柱傾塌,世界幾近傾覆,最後是那位同為容塵山派的江修士以身為天柱,撐起了這一方世界,給眾人留下生機。


    能以身做天柱的江修士,據說乃是上界之神下界曆劫。出於對神的敬畏,容塵山派才得以從眾矢之地的境地裏掙脫。


    再有無極道觀的無極子鶴驚寒,在對魔之戰裏大放異彩的修真界第一人,人人都知道這位冷麵無情的劍修最疼愛的外甥女江禪在容塵山派,他護起短來令人害怕,誰要是讓江禪不痛快了,就等著被一劍戳死吧。


    而這江禪也是個和她舅舅鶴驚寒一脈相傳的護短之人,有誰來動她的師兄師姐師叔師伯們,她第一個不放過人家。


    還有那位世外仙宮宮主的愛侶,曾經是江修士徒弟的風有止,他背後站著世外仙宮,世外仙宮雖然理論上來說不管修真界的事,但這世外仙宮的宮主是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當初為了愛侶一句話就能插手天地大劫的事,如今這個靠山當得也是相當自然相當硬。


    遠有世外仙宮在那威懾著,近有無極道觀鶴驚寒在那盯著,還有個赫赫有名的瘋子妖修銀環島老祖赤寒衣,跟著江澄二弟子江月一起常駐了容塵山派的白靈一脈地盤,敢來找麻煩的,就漸漸的再也沒有了。


    關於這百年來漸漸嶄露頭角的江禪,她的身份也是眾說紛紜。作為傳說中以身做天柱的曆劫之神留下的女兒,她的身份尤其特殊。種種傳聞中最廣為流傳的就是,江禪乃是江澄與當年的上雲佛子青燈大師之女。


    當年萬魔之門沒來得及打開,就不知發生了什麽慢慢散去,罪魁禍首澹流不知去向,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上雲佛子青燈大師,以及江澄二人。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無人知曉,隻知道江澄與青燈大師定然是犧牲了的。


    江禪生父乃是青燈大師,這個猜測的依據,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青燈大師的徒弟殊妄,每年都會去容塵山派探望她。


    青燈大師唯一的徒弟殊妄,在當初眾人都以為他會是上雲寺下一位佛子的時候,他卻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無人知曉他的蹤跡,後來也一直行蹤成謎低調行事,若不是每年還會去探望江禪,人們幾乎要遺忘他。


    更別說各種小道消息裏,還說上雲寺的住持曾給江禪送過成年禮的賀禮。這無親無故的為何要特地送人賀禮?殊印住持從前可從未給其他人送過賀禮。


    隨著生活的安穩平定,喜愛八卦的人是越來越多了,不論是修士還是普通凡人,都能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裏與友人們閑談那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來打發悠閑的時間。那漫長的混亂與血腥都已經離他們遠去。


    修真界恢複了繁盛,凡人的生活也慢慢安定,如今見過當年災劫的老人早已逝去,就連祖輩留下來的那些迴憶,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法從裏麵尋到當年的困苦絕望。


    像一本書翻開了新的一頁,春風拂去了過往的傷痛,留下新生的枝葉舒展,不見了舊年裏的殘枝枯葉。


    如今的世間,便是一派新生景象。所謂破而後立絕處逢生,災劫之前,修真界已然開始式微,天地間的靈氣越來越少,修士們修煉越發困難,可在那場險些滅世的災劫之後,大地重新分裂,靈氣又慢慢的開始充盈世間,出現了不少匯聚天地靈氣的福地。


    然而大部分的人遺忘了過去的傷痛,卻總有那麽一些人,無法遺忘。


    百年前匯聚了無數鮮血的血河,後來被無數上雲寺弟子暫時封印起來,原本便兇名在外的葬地,如今更是無人敢接近。傳聞血河之下有無數怨魂,靠近血河便能聽到鬼哭,稍稍鬆懈就會被這些怨鬼哭奪去神智。


    此處多少年來都沒有人來,但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個人來此,站在血河邊上被血染紅的暗紅色礁石上眺望血河,這一望便是一日一夜。


    這人容貌秀麗黑發如瀑,一張臉生的纖弱嬌美,神情卻顯得冷傲不近人情,一雙淩厲的眉讓她看上去有幾分英挺,本該是柔情似水的一雙眸子,也是盡顯冷然不耐,抱著胸往那一站,看著便不是個脾氣好的。她腰間懸一長一短兩把古樸黑劍,一身黑色勁裝,腕間纏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龍型手鐲。


    此人正是江禪,當年坐在江澄懷中時常滿臉不高興的那個孩子。


    “小核桃。”


    站在血河邊上的人聞聲轉頭,見到來人,臉上露出個笑道:“舅舅。”


    一身黑白道袍,身背黑白雙劍的男人走來,容貌與從前相比沒有改變,身上氣勢卻更加迫人。不過那是對別人,見到疼愛的外甥女,鶴驚寒稍稍緩和了一下氣息。


    “你又來此處了。”


    “嗯,從魔域那邊過來路過葬地,就過來看看。”江禪又轉頭看血河,將目光往上,遙遙的透過厚重的雲層。


    鶴驚寒拍了拍江禪的腦袋,“有人說在雲州看見了你二師伯燕扶蘇。”


    “雲州?”江禪若有所思,“剛好聽說雲州有個中級魔在作亂,我去一趟吧,順便收拾收拾作亂的魔。”


    鶴驚寒:“我與你一道去。”


    江禪:“不用了舅舅,我都是元嬰後期的修士了,你還擔心什麽。”


    鶴驚寒沒說話,江禪便抓抓腦袋,歎氣道:“好吧,我知道了。殊妄哥哥魔域有事,要待在那處理,不會跟著我的,你放心,不用看的那麽緊。”


    鶴驚寒哼了一聲。


    甥舅兩一邊說,一邊離開了這裏。身後血河濤濤,似是起了風。


    第164章 正文完結


    江澄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一棵巨大的玉樹上,這完全不像一棵桃樹的桃樹,是她的本體。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同時迴想起自己說漫長對凡人來說確實漫長,說短暫相比其他神君來說也算短暫的神生。以及,記起了自己和青燈大師幾乎是從化靈開始就糾糾纏纏的緣分。


    然後記起這一切的時候,她聽見了樹下有人在說話,那人說:“你醒了。”


    這聲音熟悉的仿佛刻在她的靈魂裏,淡然又平靜。江澄往樹下看,果然看見了自己剛才還在想起的人。是青燈大師,也是青燈真佛,就像她現在,即是江澄,也是灼灼。


    意識到青燈在樹下的時候,江澄手一鬆,就從樹上掉了下去。她伸出手,撲進了青燈微微張開的懷中。


    “青燈,你為什麽在這裏?”江澄問。


    她下界曆那個必死之劫,青燈應該歸位靈山去繼續做他的青燈真佛了,為什麽也下來了。再者,她之前以身化了天柱的時候,清楚的記得大師助了她一臂之力。他之前應該和她一樣也是不記得從前的,而現在,她想起來了,青燈應該也想起來了。


    可是,這麽說來的話,她現在應該是變成天柱了,而青燈,他又怎麽會以這幅樣子出現在天柱下?


    江澄滿腦袋的疑問,手裏抱著人不放。青燈一手向前輕輕一抹,像是抹開了雲霧,露出了雲霧之下的修真界——已經過了百年的繁盛世界,再也不複當年那險些崩散的危險局麵。


    “這是夢,我在夢中與你相見。”青燈道。


    江澄放開他,默然了一會兒有些無奈的抓了抓頭發,“你該不會沒過情劫吧?”


    青燈眼裏有些笑意,他的目光似乎悠遠起來,說:“我的劫,並不是從你無意間種下紅線之後,而是在你出生之前。”


    “我感應到自身劫數才會離開靈山,在雲麓仙山上化出本體修行,而你陰差陽錯之下落在那,被我開啟靈智,從那時起,我的劫便開始了。”


    “哦,也就是說,那情絲扣不扣出來,其實都是沒差的咯?!”江澄問。


    青燈:“靈山神佛沒有情絲,但若是心中有情,情絲自生。真正的情絲與司緣神君的紅線不同,是無法剝離的。”


    江澄:說到底,自己當年滿心為愛犧牲的悲壯根本沒什麽卵用嘛,心有點塞塞的,可是還要圍笑。


    “那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江澄一腦袋磕在青燈肩膀上,半死不活的說。


    青燈倒是淡定自若,“我的劫還未渡完。從這一世開始,初心不改,本心不移,佛心不動,百世之後,方重歸真佛之位。”


    “而且,你的劫與我相連了,同樣需過百世之後,方得重歸神君之位。”


    江澄用力用腦袋磕他的肩,腹誹當和尚的為什麽總是不能好好說話,“說點我能聽得懂的好嘛?比如你到底能不能喜歡我啊?”


    青燈:“哦,能。”


    “什麽!”隻是隨口一問的江澄驀地抬起頭,不太敢相信的看著他的表情,“為什麽能?你不是和尚來的嗎?你的佛祖呢?他還能讚同你談戀愛,胡扯呢吧。”


    青燈接住一朵從桃樹本體上落下的花,超塵脫俗的微微一笑道:“佛,從來不是心中無情。心中有情才能為真佛,這,才是我真正需要曆的劫。”


    當年灼灼下界曆劫,他迴到靈山,佛祖問他劫過還是未過,他道未過。佛便笑,令他去尋‘我’。於是他便下界,來尋本的那個‘我’。


    佛之情意於山水,於世間,於一草一木一花,如冬夏四季,春去秋來。她便是‘我’,認識本我,自然不忘我,又何須忘情。


    江澄腹誹道:斷句很厲害嘛你,這一下逼格都出來了,但是我還是沒聽懂。


    青燈忽然道:“你生於我心,乃是本心,何須忘你。”他眼裏的山山水水一霎都生動起來,明明說的是動聽的話,語氣卻尋常極了。


    江澄愣住,一會兒後捂住了臉扭過了頭。在她身後作為天柱支撐世界的本體桃木忽然開花了,飄灑的花瓣落了青燈滿腦袋的,肩上也是。


    江澄:“我拜托你下次說這種話之前先跟我打個招唿,這猝不及防的我很難做出正確的反應。”聲如蚊訥,青燈還是聽見了。


    “哦。”他含笑道。


    “時候到了,我在等你。”青燈說完,身形在一地花瓣中化作清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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