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一百五十三年,正是舊朝覆滅的一年,紀元號在新帝登基的那一刻被徹底廢除,換成了景元年。


    當新帝登基的號角繚繞整個都城之時,舉國歡慶,唯有沐姓將軍府,籠罩在一片陰翳之中。


    告病在府內的沐老將軍召集起了他的一眾老小兒孫,連家丁都一個也沒落下,擺著一張肅穆莊重的臉,部署下了一個長久的複興舊朝計劃。


    沐家世世代代供奉舊朝,追溯曆史可以迴到祖上四代。就算是時至今日,沐家的牌坊上還牢牢掛著第一代建立功勳登上將軍位置的沐家祖先得來的開國元勳的招牌。然而,今日,這個招牌算是徹底毀了。


    新皇登基之前還有一段整頓舊朝官員的時間,幾乎所有的反對聲浪都在一番血腥壓製之後銷聲匿跡。


    為了長遠考慮,沐老將軍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選擇了韜光養晦這一條路,秉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執念,隱忍下了自己的憤怒,偽裝著拜倒在了支持新政的大勢力一邊,依著沐家的影響裏,新皇接收了這個投誠,甚至還賞下了一塊開國要臣的特製身份令牌。


    沐老將軍全程低頭,以恭敬的姿態,當著各位大臣的麵雙手端平,接下了這一麵身份令牌,聲音低沉地說了一句“謝主榮恩。”他極力控製住了聲音裏的不甘心,然而雙手還是因怒火而輕微的顫抖著,他發誓效忠的永遠隻會是一時敗退的紀元政黨!這個主子,他不認!可是此刻,他隻能違心地虛與委蛇,時間,他需要時間!他需要時間策劃,需要時間拉攏壯大自己的勢力,還需要時間去尋找那個唯一存活下來,遺留在民間的前朝正統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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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家的所有人都是經過老將軍親自審核教誨的,換句話說,就是從小被老將軍的頑固愚忠給洗腦,潛心以光複舊朝為終生大業。


    沐老將軍可以自豪的說,他培養的每一個人都有著自己獨特的位置,然而,在他的複興計劃裏卻是出現了一個唯一的例外。


    將軍夫人中年得孕,卻在產下一對龍鳳胎後,因為失血過多加過分虛弱而休克過去,從此再也沒起來。


    遺留下的兩個孩子裏,男孩沐芝擎的身子骨是很健康,出生沒多久就長成了白白胖胖,眉清目秀的可愛模樣;女孩沐芝蘭卻像是在母胎裏沒得到多少養分的緣故,天生身體孱弱,養了幾個月還瘦瘦小小的像是隨時會過去的模樣,雖然最終僥幸存活了下來,可性子卻也隨著始終不曾調節過來的身體一般,嬌弱不堪。


    在沐將軍的眼裏,那個像個病貓似的小女兒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討喜的:模樣雖然乖巧但眉眼卻還比不上自己哥哥精細;身體不好,性子懦弱,即使送進皇宮了怕也混不上什麽高等的妃嬪位置,還需要自己出力,替她規避一些後宮妃嬪的小打小鬧;而且最不能忍受的一點是,此子還天生愚笨,每每教育她要信奉前朝的時候,眼裏永遠隻有茫然懵懂,清澈的如同孩子般的眼眸,印不進一點叛逆算計的影子,可以說若不是這個小女兒是沐家唯一能夠放在皇帝枕邊人的角色,她就是分文不值。


    然後,沐芝蘭的這最後一點價值,在沐老將軍打探到景元帝有龍陽癖後便徹底成了廢品。


    沐老將軍看著懵懂的孫女和睿智的孫子,心頭突然冒出大膽的想法,這是一場豪賭,就算賭注是全家的性命,他也認了——其餘的都不重要,為了複興前朝的計劃,沐老將軍可以付出他所有的一切。


    不過,要將芝擎送到景元帝的身邊,真正的沐芝蘭必須死去……


    支開了向來疼愛妹妹的沐芝擎,沐老將軍帶著他的另一得力心腹沐芝瑜,冷眼指揮著家丁將那一碗摻雜著劇毒的藥灌進了小女兒嘴裏,看著沐芝蘭眼裏恐懼哀求最終化為了絕望,掙紮的手腳最後垂落。沐老將軍隻是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隻能怪你生錯了地方……他伸手覆在了沐芝蘭的臉上,替她合上眼睛抹去了那顆殘留在她眼角的淚花。


    “你終於為沐家做出一些貢獻了。”話落,他便示意同時守在一邊的沐芝瑜一同離去,那些已經候在門外的家丁女傭抬著一口棺材進了屋……沐芝蘭在今日死去。


    ————————————


    沐芝擎趕迴沐家的時候恰是沐芝蘭婚期的前一天,不想沒有見著妹妹卻得知的是妹妹逃婚不知所蹤的消息,他素來對父親的話深信不疑,可這一次卻有些許懷疑。


    對於芝蘭他總是心有虧欠,在母親肚子裏時搶走了她的營養造成了妹妹的身體嬌弱,也是因為這一點,老將軍很不待見芝蘭,他希望用自己對妹妹的疼愛來彌補這一份虧欠。


    沐芝擎映像中的芝蘭妹妹天真而不諳世事,或許有些小小的叛逆,但絕對不會做出在婚期逃跑的事情,可是老將軍的話從來都是正確的,這也是他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誨。


    帶著一絲絲的質疑他還是聽從了老將軍的安排——假扮芝蘭妹妹進入皇宮,畢竟抗旨逃婚是大罪,他不忍心讓芝蘭妹妹承擔下這個罪名。若是芝蘭想要追求自由,那麽他就成全這個自由。


    坐在花轎裏,火紅的蓋頭蒙住了眼睛,沐芝擎的麵上沒有一絲表情,心裏隻有微漠的悲哀,“今後,你便是沐芝蘭…不可暴露馬腳。”父親的話依稀迴蕩在耳邊,沐芝擎抿了抿嘴角,嘴唇上的妝料真是分外不適,芝蘭是獨一無二的,不是他可以輕易替代的。


    按照父親所說要在皇帝發現之前先一步全盤托出,在景元帝掀起蓋頭的那一刻後,沐芝擎就毫無隱瞞的說明了自己的代嫁身份,說明妹妹出嫁前一天忽身體抱恙不能長途奔波的事實,也說清楚了沐家不敢佛了帝王的麵子才不得不想出了找人假扮的點子,真正的沐芝蘭不日便會送入皇宮。


    沐芝擎設想過一切的可能唯獨遺漏了一點,景元帝的斷袖之癖不是空穴來風,“沐家本是犯了欺君之罪,理應滿門抄斬,但念沐將軍開國有功,便給沐家一個機會,若你是沐家獻上的彌補方式,那你便認清你今後的身份,落實好你今日身為‘妃子’的本分。”沐芝擎僵硬著身子看著景雲帝的手指劃過了他的臉頰,忍了忍,最終閉上了眼睛,他別無選擇。


    ……


    一夜之後,早朝過後景元帝當即擬下一道聖旨封沐芝蘭為蘭貴妃,沐芝擎隻是木著一張臉由著從家裏帶來直升為貼身宮女的歌書給自己梳洗打扮,父親已經把他送上了一條不能迴頭的路。


    ……


    沐芝擎從來沒有停止對於妹妹尋找,在歌書帶迴芝蘭消息的那一刻,沐芝擎毫無猶豫就動用了自己暗地裏培養的勢力出了宮門。


    ……


    不知道芝蘭遭遇了什麽,還是一如映像裏纖細嬌弱卻流落到了閣坊賣身的地步,整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用一種看陌生人一樣的眼光瞅著他,她稱自己為翠花,雖然他隱約明白父親對於芝蘭的去處是撒謊了,卻萬萬沒想到,父親會殘忍到把自己的親生女兒丟入青樓。


    “你今後便是芝花了…”沐芝擎忍住了心中的酸澀摸了摸這個還是一如既往懵懂的妹妹,今後,他會拚盡全力護她周全。


    芝花跳入水裏的任性出乎意料,在她仿佛要放棄生命前一刻,她哀求的目光在閉上的雙眼裏漸漸消去,沐芝擎看見芝花蠕動的嘴唇喚了一句哥哥。


    沐芝擎不由愣在原地,手裏被芝花硬塞來的孩子沉甸甸的,他明明很自私,想救的隻有妹妹一個。


    兩難之際,卻有一人忽然冒出,救下了芝花,沐芝擎卻是識得這人的,溫稟軒,即將入官職甚得景元帝青睞的狀元郎,亦是父親想要拉攏之人。


    溫稟軒雖認出了他,卻沒有拆穿他男扮女裝的身份,甚至因為今日的一個偶然的交集之下他成功和溫稟軒搭上了頭……這之後卻成為了他最想抹去的交集。


    ……


    沐芝擎的感情世界裏其實很單純,對父親的敬畏,對妹妹的寵愛就是他長久以往的全部。除此以外,他再沒有交托出更多的感情。


    因為接觸的人多了,了解的事也隨之多了,他對於老將軍的盲目崇拜也散了不少,至少他清楚看見了沐家謀反必定失敗的未來。最後,他選擇向溫稟軒透露行刺信息,也並非是因對景元帝有情,他隻是想要扭轉在沐老將軍策劃下,沐家將通往的那個悲傷的未來。


    沐芝擎看得出景元帝待他有情也對他縱容,這卻不足以成為他心動的理由,帝王的情向來是不長久,譬如,他也能看出景元帝對溫稟軒的不同……


    溫稟軒這個人,沐芝擎就沒有看透過。雖然他們交談起來總是很有默契,沐芝擎卻不敢輕易相信這個人的話語。他的直覺總是告訴他,這個人並非表麵那般待他和善,雖然外人看來他們關係和諧親密,但這也隻是他們默契地維持的假象罷了。


    芝花依舊是太過單純,輕易就被溫稟軒迷暈了頭,不管他如何努力拉大她與溫稟軒的距離,芝花也還是傻傻的無視了溫稟軒的冷漠,義無反顧撞了上去…終究惹來了殺身之禍。


    沐芝擎總還是在心底裏還會習慣性地欺騙自己,芝蘭妹妹一直都是他記憶裏那個天真可愛的妹妹,不曾改變。不過自欺欺人而已……從芝花落水後醒來對他無意識地流露出的防備而忌憚的眼眸裏,沐芝擎就知道了,他的妹妹已經發生了令他懼怕的改變。可是,不管怎樣,他愛護妹妹的心情是不會變的……


    沐老將軍的計劃實行那幾天,沐芝擎脫不開身,疏忽了對芝花的監視,芝花卻是衝撞,惹怒了帝王。


    他試圖挽救,確是被景元帝關押進了密室裏,費力逃脫的時候為時已晚,沐家謀反計劃暴露,景元帝下了狠手,沐家上下無一生還。


    “蘭貴妃”被召令自行了斷,沐芝擎得知此消息的時候,不顧宮人的阻攔,匆忙趕到了寢宮,他看見溫稟軒麵無表情的從宮中出來,衝忙的一個照麵,溫稟軒僅僅是對他點頭示意,似乎完全沒有驚奇他的出現。


    ……


    寢宮之內,沐芝擎看出了芝花特意留給他那深幽一眼,然後,毅然選擇了自盡。看著那個瘦小孱弱的身子幾乎沒什麽掙紮地,搖曳在了半空裏,沐芝擎愣怔了。


    一定還有救!這是沐芝擎當時唯一的想法,可無論他做什麽,被他攬在懷裏軟趴趴的芝花都依舊生息全無,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死,怎可如此狠心不予他半點準備!沐芝擎失神地撫摸著芝花臉上不正常的青紫,她是毒發而亡的,而這毒早已深入骨髓。


    ……


    他還是被景雲帝□□起來了…即使他心中隻剩恨意,他卻沒有力氣也沒有能力反抗,隻能學著當初老將軍的忍辱負重,尋個機會報了身上背負的種種仇恨。


    關於朝廷間廣為流傳的景元帝和狀元郎有一腿的花邊消息,他聽聞後隻能無力的牽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他嘲笑當初的自己太過天真,還是信了那一個外人,或許聽父親的話放手一搏,沐家就不會滅亡,芝花妹妹就不會死去。


    一日,終尋得機會逃出了這偏殿,手持著最後從芝花發髻上取下的簪子,刺進了景元帝的胸口,沒有絲毫留戀逃離了這個牢籠般的皇宮。


    ……


    沐芝擎有武技榜身,隱入江湖,在鏢局尋得一職位,時間一長倒也存下不少積蓄。


    從江湖傳聞裏聽言,景元帝遇刺勉強留了一命,他的心頭動了動,卻還是平靜了下來。他知行刺這種機會不能強求,景元帝也某些意味上還稱得上一個明君,還是放下了自己的再次行刺念頭。隻是茶館裏有些故事著實傳得離譜,他的兇器明明是簪子卻被傳成了匕首,還說什麽他對景元帝有情……這種傳言有的時候確實忍無可忍,偶爾鬧上幾次他還是學會了忍耐,好歹依照這些話本他還有勇氣去迴想起妹妹的模樣…自從了解到妹妹曾兩次因他而死之後他已經失去了麵對往事的勇氣。


    ……


    距離脫離皇宮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又在茶館見到了拿皇宮事情嚼舌根的說書人,細細看來倒有幾分眼熟…沐家還是有人活了下來,大概這一些錢袋並不足以彌補這個忠心耿耿的家仆受到的傷害,但卻給他無處安放的愧疚找到了一個臨時的解脫口,今後還是要活著,畢竟他的命是妹妹的死亡換來的……


    ——————玄幻式開放結局——————


    魚家世世代代傳承下一門隱秘古老的秘術,可以讓殘有怨氣的新鮮屍體活動起來,成為保護自己的僵屍。


    身為魚家最後一位傳人,魚俊秀在出師之日毫無畏懼的爬進了亂墳崗,尋找一些新下葬的屍體,物色他的第一個僵屍寵物。


    在一副未被土嚴實填滿的,大概是新添的棺材裏,他感應到了一種雙倍量的屍氣,新鮮而濃鬱的怨氣幾乎掩蓋了整個亂墳崗的屍體味,魚俊秀知道這種怨氣滋養出來的小僵屍絕對是獨一無二的珍品,他毫無負罪感扒開那層覆棺的土,掀開了這個棺材蓋子,摸黑偷走了裏麵的屍體,觸感是一個年紀不大身材嬌小瘦弱的女孩子……


    江湖裏有一個神秘的隻活在傳言裏的職業——養屍人,沐芝擎雖有所耳聞卻不曾相信,因為這種玄乎的事情沒親眼見識過按常理就是不存在的。


    一日押鏢路過一處偏遠的小山村,在一家客棧裏入住了。喝著茶的間隙,他看見客棧門口走進了一男一女,男子個子高挑,眉目俊秀,手裏牽著一根紅線,紅線另一頭係在了身後女子的小手指上。


    女子看起來小小一隻,被一個大鬥笠遮住了全身,隻露出了兩個纖細蒼白的腳踝,腳踝上還分別係上了兩根紅繩綁住的小鈴鐺。


    “小呆,你動作利索點,都養你這麽久了,走路還是慢吞吞的”男子牽著手裏的繩子不溫不火的訓斥身後的女子,女子倒也是一聲不吭,卻是明顯努力加快了腳步,然後,腳下一絆,措不及防摔在了地上,鬥笠摔出了老遠。


    沐芝擎呆呆看著女子抬起的臉,“芝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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