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話……”


    “我為什麽要聽!”九兒氣急,“我說話你什麽時候聽過,我說我和那東西不是一樣的,你為什麽就不聽呢!我……”


    突然間,九兒身體像是僵住了一樣,連話都沒有說完。


    穆遙一反常態,伸手將她牢牢的擁在懷裏。


    “對不起……”他附在耳邊,喃喃著道歉,“我是一個煉器師,我決不允許自己的手中煉製出次品法器,可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


    他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一向自信驕傲的他竟想不出任何的辦法,甚至連一點點的思緒都沒有,那種挫敗無力感深深的困擾著他,他自己的驕傲、竹澈的困境、以及即將離開的九兒,穆遙從未感覺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失敗。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不停的道歉,一遍又一遍,九兒奮力的掙紮想要逃脫這個桎梏,可此時突然盈盈傳來一陣香氣,她隻吸了兩口,便徹底的昏睡了過去。


    ☆、第八十五章


    撲賣可謂是棠棣山的盛事,離著還有半個月的時候,弟子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將華英殿從內到外裝飾一新。


    掌門可謂是對這次的撲賣費盡了心思,撲賣當日,他一襲藏青道袍高坐於主位之上,一左一右分別為棠峰和棣峰的二位長老,內門弟子分坐兩側,氣勢恢宏,盡顯威儀。


    這等場合,竹澈以棠峰大師兄的身份是必定要參加的,隻不過他被關在玄冥洞裏一個來月,此刻已屬強撐,眼見著外門弟子引著眾賓客落座,卻始終沒有看到穆遙的身影,心裏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


    到底是他不想來還是也如自己這般被人囚禁了。


    “時辰到,撲賣開始。”隨著小童的一聲唱和,撲賣正式開始。


    這次的撲賣可謂是眾仙門雲集,昆山、淩雲派、飛雪觀等十數個首屈一指的門派全部到此,殿中黑壓壓的幾乎坐滿了人,畢竟棠棣山聲名在外,掌門又聲稱此次的法寶世所罕有、甚至可蜚聲六界,有好幾個門派的掌門例如昆山的秦風卓,甚至親自到場,隻想親眼看看究竟是何法寶。


    一時間,幾百雙眼睛全都盯在了奉品小童的身上。


    第一個奉品小童款步入殿,手上端著一個檀木托盤,上麵呈著一瓶丹藥。


    “此藥名為渙靈丹,有益氣滋補之效,特別是在練氣初期,更能助於快速提升,適於入門初期的弟子。”


    頓時殿中私語聲四起,隻不過礙於自家掌門在場,誰都不敢過多言語,未及片刻的功夫,聲音便漸漸消了下去,但是一個大大的疑問縈繞在了每個人的心頭:這藥雖說好用,但跟棠棣山掌門所說的也相差太遠了吧。


    同樣感到緊張的還有棠峰的三師兄,這藥是他煉製的,雖說跟竹澈的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但也能稱得上是佳品,也不知今日能賣出個什麽價錢,若是賣得好了,自己在師父和掌門心中的地位也會隨之提升,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兩百兩。”淩雲派率先出了價……


    隻可惜這輪撲賣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三輪出價之後,這渙靈丹便被青雲峰以五百兩的價格買走。


    還好還好……


    三師兄默默的想著,這價格比他預想的要高出那麽一點點,也算是能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而竹澈意不在此,他的眼睛自始至終都緊緊的盯著門口,心裏的不安一時勝過一時。


    接下來的幾輪都是寥寥無奇,幾家門派已經坐的不耐煩了,秦風卓看了一眼居於高位的棠棣山掌門,張口道:“我想前戲也差不多了,還是把貴派所說的法寶呈上來讓大家開開眼如何?”


    “秦掌門莫要心急,下一個便是。”


    奉品小童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將那銅鏡抬進了大殿。


    殿中眾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一處,眼看著漸漸安靜了下來,奉品小童開口道:“不知諸位掌門可聽說過陰司鼎?”


    一聽到陰司鼎三個字,當即有幾家掌門變了臉色。


    “上古時期,十殿閻王鑄熔陰司鼎,我派掌門在機緣巧合下竟尋到了陰司鼎的餘部,再經穆遙師兄親自煉製,便成了各位現在看到的這麵銅鏡。”


    秦風卓抬眼掃看一圈,見各門各派都不做聲,似乎陷入了某種憂慮,不過他對這銅鏡可是十分感興趣,當即問道:“此鏡何名?”


    小童迴道:“尚未命名。”


    秦風卓點點頭,對著主位高聲道:“在下與掌門也算舊識,隻可惜幾次匆匆相見一直引以為憾,今日過後,若掌門得閑還望能到昆山一敘,我昆山寶庫中也有幾件絕品法寶想請掌門幫忙品鑒。”


    說是品鑒,實為相送,隻不過這價錢還是差了些。


    掌門微微闔目,手捋長須,目光掃視眾人,“秦掌門客氣了,拜訪之事可稍遲再議,今日乃我棠棣山撲賣盛事,不知各位掌門可還有對這法器感興趣的。”


    這時,飛雪觀的逍遙散人隨手揮了下拂塵,悠然張口:“我看還是掌門出個底價吧,這樣也叫在座各位心裏有個數,若是一直喊價,這撲賣恐會拖到明日。”


    生死之事對世人來講實在是一份太大的誘惑,這銅鏡若真為陰司鼎所作,誰也不可估量將來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此等法器怎可輕易讓與旁人。


    聽罷,掌門顯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還沒給他說出底價的機會,又聽秦風卓說道:“棠棣山盛名在外,以前我昆山從貴派購得的丹藥法器效果甚佳,若掌門不棄,在下想與掌門約定,百年之內,貴派所出丹藥法器,我昆山全部收納,再加上寶庫一座,不知掌門意下如何?”


    秦風卓可謂出了天價,莫說百年之內的丹藥法器,就單單一座寶庫都值數十萬金,其他門派一聽如此,全都沉默下來。


    奉品小童急忙和掌門交換了一下眼色,見掌門有應允之態,連忙高聲道:“不知還有沒有……”


    話未說完,隻聽轟的一聲巨響。


    細細分辨,這聲音似乎是從珍寶閣那邊傳來的,竹澈當即坐直了身子,雙手緊握成拳,眼睛死死的盯著外麵。


    果不其然,未過片刻,從門外急急忙忙跑來一名弟子,顫顫巍巍喊道:“掌門,二位長老,大事不好了!穆遙師兄……穆遙師兄他剛剛一掌轟碎了珍寶閣的大門,打傷了守在門外的弟子,正朝著這邊趕來。”


    “什麽?!”


    眾人不明所以,齊齊看向殿中主位,掌門麵色沉如寒霜,就連二位長老也臉色駭人。


    “還不快去派人將他攔下!”


    “是!”弟子領命而去,隻是誰都未曾料到穆遙的動作如此之快,還沒等他衝出殿門,穆遙已經擋在了門口。


    霎時間,這個大殿裏鴉雀無聲,目光齊刷刷的全都看向了他。


    “穆遙,你這是何意。”棣峰長老幾乎是咬著牙硬擠出一句話。


    穆遙望了一眼竹澈的方向,發現他朝著自己略微點了點頭,於是深吸一口氣,高聲道:“這銅鏡實乃廢品一件!”


    ☆、第八十六章


    “穆遙,你可知你剛剛在說些什麽!”


    穆遙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神色,望了一眼掌門,目光隨即遊過各家門派,高聲道:“這銅鏡實乃廢品!”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


    “他瘋了吧,居然說自己煉製出的是廢品。”


    “是啊,我還懷疑剛剛自己聽錯了,不過真是奇怪了,那個曾煉製出八件絕品法器的穆遙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私語聲不止,就連各家掌門都無法控製眼下的場麵。


    棣峰長老氣的渾身發顫,隻是礙於眾人在場,又不好當麵訓斥弟子,一口氣悶在胸口,險些兩眼一翻昏過去。


    “穆遙!你存心給門派丟臉是不是!”


    說話之人乃是棣峰的大師兄,名叫鈞鴻,他一邊幫著師父順氣一邊高聲嗬斥,看穆遙的眼神簡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來人,快把他拉下去!送到戒堂等候發落!”


    兩名弟子應聲而去,豈料眼前人影一閃,再一看,竹澈不知何時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牢牢的擋在了穆遙的身前。


    “我看今天誰敢動他。”


    一見竹澈,鈞鴻更是怒從中起,他為人驕傲自大,身為棣峰的大師兄,聲望比不過竹澈,煉製法器比不過穆遙,對他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恥辱,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穆遙的把柄,卻被他阻撓下來,這口惡氣不出,簡直是對不起自己。


    “竹澈,這是我棣峰的事,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竹澈搖頭,顯然不認同這種說法,“與棠峰棣峰無關,自打清風苑起,我便認下了這個師弟,作為師兄來講,能有一個如此優秀的是師弟自然是值得驕傲的事,我至少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嫉妒心作祟到為了討取師父與掌門的歡心,出賣自己的師弟!”


    這一個月以來,竹澈一直想不通銅鏡的事為何發生的如此突然,當他見到鈞鴻的時候才明白,原來是他在暗中盯著穆遙,私下向掌門匯報,說穆遙即將煉成銅鏡,並且有了私心想要私藏下來,所以才一直沒有將銅鏡上交。掌門本來就對穆遙心存疑慮,這樣一來更是加深了他的懷疑,於是才有了這一係列的事。


    “你……你莫要含血噴人!”


    “我是不是含血噴人你自己心裏清楚。”


    言罷,他轉向各家掌門,恭敬一揖,道:“相信各位已經聽見我師弟所說,一個驕傲的煉器師不會拿自己的名譽來開這種玩笑,這銅鏡的確存在著問題,若日後能夠修正,那時再請各位登門一敘。”


    各門派雖然不清楚其中緣由,但竹澈有一句話說得對,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何況是穆遙這種名聲斐然的,哪怕是稍有不慎都會從高壇隕落,名譽即代表著一切,他絕不會用這種玩笑來毀掉自己。


    眼看著一場好好的撲賣以鬧劇收場,淩雲派掌門率先起身告辭,緊接著各門派一一作別,就連出價最高的昆山也在秦風卓的帶領下離開了大殿。


    一時間,大殿之內隻剩下了掌門、兩位長老和一眾內門弟子。


    掌門死死扣住椅子的扶手,險些將它捏碎,他看著穆遙二人,咬牙道:“好好好,真是好樣的,我棠棣山教出來的好弟子!”


    竹澈遙遙一拜,“望掌門見諒。”


    自打進入大殿後,穆遙基本沒作言語,一直都是竹澈在和眾人對峙,眾人的目光也理所當然的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趁著已無外人在場,也無人注意自己,穆遙右手一垂,袖中便有個小巧的法器墜入手中,正是那幾日讓九兒用於藏身的。


    這銅鏡太過沉重,要想帶它全身而退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於是進殿之時他便向竹澈使了眼色,讓他配合自己隻將九兒救出即可。


    穆遙慢慢的後退了幾步,後背幾乎貼在了鏡麵上,小聲的喚了九兒一聲,然後將那法器遞到指尖,示意她趕緊附身過來。


    九兒聽到了穆遙的聲音,便急忙化為一縷青煙從銅鏡中鑽出,豈料下一刻一聲驚天巨雷從長空橫貫而下,正正好好劈在了九兒身上。


    她頓時現出了身形,身受重傷倒地不起。


    “九兒!”由於離得太近,穆遙一條胳膊也受了重傷,他忍著劇痛,急急用另一條完好的胳膊將她抱在懷裏。


    棣峰長老當即起身,顫著雙手指著這邊,“鏡靈……這銅鏡居然生出了鏡靈!”


    有些法器集天地之靈氣,可從中誕出靈體,不過這種法器世所罕見,在座眾人無一見過,隨著棣峰長老這一聲高喊,頓時驚唿聲四起,就連掌門都怔怔的盯著這邊,半晌無言。


    就在嘈雜聲此起彼伏之際,竹澈早已跑到了二人的身側,待看清了二人的傷勢,隨即雙目赤紅的向門外咆哮:“安玉珩!!!”


    安玉珩身若鬆竹立於殿外,後麵還跟著兩名昆山弟子。


    事實上,前些日子昆山弟子出現在幽林中一事並非偶然,那日在客棧,安玉珩便感覺到一陣奇怪的氣息,似鬼非鬼似人非人,他外出查看之時正好看到了偷偷返迴房間的九兒,本來這是棠棣山的事,外人不應插手,但那種氣息實在是讓他寢食難安,便隨後跟了上去。


    而剛剛奉品小童將銅鏡抬入大殿之際,他又感受到了這種氣息,隻不過穆遙突然衝了出來,他便向秦風卓示意先行告退,然後伏在殿外伺機而動,直到穆遙悄悄拿出了那件法器,安玉珩知道時機已到,便召來一道驚雷,正好將九兒打迴了原形。


    “原來這銅鏡竟生出了鏡靈,既然如此,那我昆山一定勢在必得。”


    “無論怎樣,閣下也不該出手傷人!”


    一名昆山弟子提著金鎢彎刀,揚聲道:“是你們背信棄義在先,既然我們出了價,這東西就該歸我們所有,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帶走。”


    穆遙死咬著牙關,一時間法力宣泄而出,猶如滔天風浪,逼迫眾人連連後退。


    麵對二人,安玉珩不敢大意,他隨手抽出腰間的彎刀,正待出手,突然聽到殿中傳來一陣奇怪的嗡鳴聲。


    眾人凝神靜聽,可穆遙卻對這聲音熟悉的很,他急忙看向懷中的九兒,卻見她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直直的盯著虛空,仿佛失去了神智。


    霎時間,那轟鳴聲撕裂長空震耳欲聾,緊接著銅鏡便似乎有了感應,一股陰寒之氣破空而出,九兒直挺挺的站起身子,朝著那鏡子一步步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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