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這樣!"


    聽到這高吭而清晰的聲音的瞬間,柊太一郎毫不猶豫地跑了出去。


    在喧囂的大街上,他仔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因為是很美妙的聲音,所以即使周圍非常吵鬧,他也不會把那個聲音聽漏了。


    "請讓我過去,放開我--"


    通過再次聽到的聲音,太一郎確定了方位,他幾乎轉了個直角。跑向遠離大街的、很少有人經過的小巷。


    幾秒鍾後,他那因為全力奔跑而變得狹窄的視野裏,出現的是三個男子圍著一名少女。少女被笑容下流的男子抓著手腕,露出痛苦的表情。


    (人渣--!)


    憤怒驅使少年加快了速度。他既沒有發出警告,也沒有威嚇,隻是一直向前飛奔。


    "幹什麽,你這小子--"


    兒名男子發覺的時候,太一郎已經離他們隻有數步之遙了。但他沒有減速,而是繼續逼近。


    終於,隻有一步之遙。不過,他抬起的腿並沒有放到地麵,而是把膝提到胸口,同時旋轉軸足,借勢狠狠踢出一擊。


    "唔哇!"


    借突進之勢使出的前踢,正中抓住少女手腕的男子的心窩。塑膠鞋尖刺入胸口近五厘米,男子痛得昏死過去。


    實際上,這名少年有著"男人必須強有力"這樣稍有些偏執的信念,並且,由於體格瘦小的原因,他從小就學習空手道,現在的身手己經頗為了得。


    而且,他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當然,也包括街頭打架這種級別的經驗。剛才先發製人的攻擊,就是在實戰中積累經驗而學會的戰術。


    熟練者,高手級別暫且不說,在這個級別以下的戰鬥中,人數的差距兒乎可以說是力量的差距。就算對手都比自己弱,在一對二的情況下,輸的可能性也很高,一對三的時候勝率幾乎等於零。


    因此,太一郎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先把對方的人數削減下來。


    本來,他並不喜歡用偷襲這種"卑鄙"的手法,但為了營救被襲擊的少女,也隻好不擇手段了。


    可能的話,還想趁亂再將另一個人給--就在他這樣想著,將視線移過去的時候。


    "啊!"


    一名男子慘叫著,身體倒轉過來摔到地麵上。他的右手被剛才受襲擊的少女抓著,肘和手腕的關節被扭到極限。


    "--咦?"


    太一郎與最後那名男子不約而同地叫起來。嬌小可愛的少女把高出自己一個頭的男子摔了出去,太一郎要理解自己看到的情景,需要幾秒鍾的時間。


    (合氣--不對,是柔術--?)


    被行雲流水般精彩的投技吸引了目光的太一郎,很快迴過神來,一記直拳打向還在發呆的最後一名男子。


    被擊中下巴的男子幾乎要跌倒的時候,胸口又吃了一記前踢。之後,太一郎也顧不得確認戰果,拉著少女的手就跑。


    "啊,等等--"


    "別管了,快跑!"


    太一郎打斷了少女疑惑的話,頭也不迴地全力奔跑。


    --幾分鍾後。


    "唿…………哈…………唿……"


    太一郎確信己經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他靠著牆,大喘粗氣。


    "那個……"


    突然,大口唿吸著氧氣的他,聽到耳邊傳來細小的聲音。因為腦筋還無法正常運轉,他偏著頭,疑惑地看著說話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少女,似乎麵有難色,看看被他抓得緊緊的手,又看看他的臉,小聲地說道。


    "那個……請把手……"


    "……啊!對不起!"


    太一郎立刻反應過來,他急忙鬆開手。


    這個時候,他才第一次看清少女的臉。


    說實話,這是個非常漂亮的美少女。雖然是短發,而且穿著男生的服裝,但也不會有人把她誤認為男孩。


    她個子不高。雖然看樣子是小學生,但太一郎還是希望她是中學生。


    (好、好可愛啊。最近的偶像也遠不及她--這麽說,難道,現在正是絕佳的時機!?)


    雖然少年一心愛慕著綾乃,但若是得到這樣極品美少女的垂青的話,也會欣喜若狂的。


    可是,想到這的時候,他想起自己的救人方法並不帥氣。於是心裏很不安,暗想自己會不會因為丟人地逃跑而被鄙視,於是慌忙解釋道。


    "那、那個。我知道很丟臉,但那種時候逃跑是最好的選擇,沒什麽比避免無謂的打鬥更好了,你受了委屈,我也很想教訓他們一下--"


    "--不是的。"


    少女微笑著,搖了搖頭。楚楚可憐的笑容與表情,使少年毫無抵抗力地為之著迷。少女繼續說道。


    "在下也討厭爭鬥。"


    (稱自己為在下的女孩!第一次見到啊!)


    他也許是美少女遊戲中毒而產生奇怪的妄想了。


    不過,少女沒覺察到他的心思,而是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啊,現在道謝晚了一點。謝謝你救了我。"


    "別在意,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也許是我多管閑事了。"


    這句話決不是自謙。那種漂亮的摔投,決不是半吊子的人做得出來的。逃跑的時候少女也沒落在他後麵,跑完以後少女的喘息也遠比他輕微得多。


    在許多意義上,太一郎認識很多不能用常識來看待的人。自從進了高中,他見識到了許多輕鬆淩駕於他的常識之外、或者人類極限之上的人。


    正因為如此,他丟掉了常識和先入為主的觀念,能夠理解--這位少女,就算年紀比他小,體格也遠不如他強壯,這些都沒有關係,少女遠比他厲害。至少,輕鬆放倒剛才那三名男子不在話下。


    可是,少女卻搖搖頭,心存感激地說道。


    "沒這迴事,是你救了我--啊,說起來,還沒報上姓名呢。"


    覺察到自己的失禮,她滿懷歉意地笑了笑。真是個惹人憐愛的、世間少有的美"少女"。


    "在下叫神凪煉。"


    --除掉唯一的,而且是關鍵性的問題的話。


    "我叫柊太一郎,請多關照。"


    太一郎沒有覺察到自己犯的嚴重錯誤,報上了自己時名字。同時,反複琢磨著自己聽到的名字。


    (她是叫神凪lian嗎,這個字該怎麽寫啊?戀?還是憐--啊,咦--!)


    沉浸在幸福妄想中的意識,楞在了剛才聽到的單詞上。他驚奇地睜開眼睛,向煉追問道。


    "神、神凪!?"


    "啊?是、是的。"


    "……你認識神凪綾乃這個人嗎?"


    "您認識我的姐姐?"


    太一郎的提問,得到了預想之外的迴答。他感到更加驚奇,又問道。


    "你的姐姐?--你們是親手足?"


    煉搖搖頭。沒有意識到對話裏存在的微妙偏差。


    "啊,不是親手足,而是從表關係,隻不過是像一家人一樣地被養育成人。說起來,阿柊和我姐姐是什麽關係?"


    "我是她的學弟。"


    他迴答著,想起了以前由香裏對他說過的話。神凪家族間的聯係很密切,所有人都在做同樣的工作。


    所以,從表兄弟姐妹和家人是一樣的這句話也就能夠理解了。


    (嗯?--從表關係?)


    聽到了更加不能忘記的話,他皺了皺眉。太一郎認識綾乃的從表兄弟中的一人。那是他所遇到過的、最惡劣、最下流的人。


    "那麽……八神和麻這個人,你認識嗎?"


    太一郎希望得


    到否定的迴答,但煉卻笑容滿麵地說道。


    "是哥哥!啊,他就是我的親哥哥了。"


    "哥、哥哥!還是親的!"


    太一郎一臉痛恨的表情歎息道。這恐怕是得到的最壞的迴答了。而且,從迴答的表情來看,"她"很仰慕那個身為哥哥的家夥。真是最壞的狀況。


    (你被騙了啊,小lian!--不對,也許那個男人很疼愛妹妹?)


    有九成猜對了。但剩下猜錯的一成卻是致命的。


    "--那個,阿柊?"


    煉很奇怪地看著臉色正在發生變化的太一郎。太一郎慌忙改變態度,正色說道。


    "啊,說起來,像你這樣的孩子可不該去那種僻靜的地方。討厭爭鬥的話就更不該去了。"


    "是……嗎。"


    很意外地,煉的迴答裏帶有一種不情願的語氣。煉向感到不可思議的太一郎認真地問道。


    "那樣的地方,經常有那種人聚集嗎?"


    "我也不知道那裏是不是他們的聚集地,不過那裏很少有人去。不正是壞家夥們幹見不得人的事的最佳地點嗎?)


    "是嗎--那可真難辦啊。"


    "啊?"


    "啊,沒什麽。今天真的很感謝你。"


    煉慌忙掩飾著,對他說了很多次謝謝。


    意識這是告別的話語,太一郎心裏產生了不小的失落感。但他不是那種馬上就能想到挽留借口的能說會道之人。


    "沒什麽的。不過,下次要注意一點。"


    因此--他隻能默默看著鞠了一躬之後轉身離去的煉。


    太一郎一直注視著小跑著的"少女"的背影。


    直到這個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次日。


    在放學後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太一郎獨自看著夕陽懊惱著。


    腦海裏浮現的,是昨天才遇到的"少女"的身影。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三十分鍾。卻難以忘記。


    一迴過神來,"她"的笑容就浮現在腦海裏,聲音迴響在耳邊。可能的話,真想再見她一麵--


    (啊,我在想什麽啊。我喜歡的是神凪前輩!)


    太一郎緊握雙拳,責罵著那個不誠實的自己。對於有心理潔癬的少年來說,這種腳踏兩隻船的做法--就算雙方都沒與他交往--是絕對無法原諒的。


    對綾乃的思念至今不變。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就是她,太一郎敢斷言這句話裏沒有半點虛假。可是,即使這樣,就算是這樣--


    依然難以忘記。


    "和那個可愛的女孩一起度過的時光。"--像這樣概括為迴憶中的一頁的處理方式,在太一郎的腦中卻怎麽也無法執行。


    (為什麽啊,我真是……)


    太一郎在獨自煩惱著。外人看來,這隻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可笑行為,但對他本人來說,這種煩惱是確實存在的。


    (我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兒分鍾後,太一郎快速跨出校門。他要去的地方是昨天的小巷,目的是再見那位"少女"一麵。


    結果,比起繼續煩惱來,他選擇了付諸行動。


    本來,他就是有著這樣性格的少年。與其因為沒見麵而後悔,不如見了以後再後悔。得出這種有些短路的答案用不了多長時間,從得出答案到付諸行動所花的時間更短。


    因此,太一郎向前走著,下定決心以後就不會有半點猶豫。


    "拜托,一定要在那裏啊--"


    可是,行動方針雖然定下了,他自己卻無法說清這種思念究竟是什麽。是戀愛的感情,還是像歌迷對歌星的祟拜心理。


    能確定的,就是"她"的存在,在他現在的心裏,占了不小的位置。以及,無論如何都要與"她"再見一麵的想法。


    可是,見麵的話需要理由。如果沒有理由,是無法直接訪問神凪家的。因此,隻有製造出"偶然"相遇這種狀況。


    他想起的,是煉昨天說過的話。


    "是嗎--那可真難辦啊。"


    這句話並不是對別人說的。也就是說,煉走到那個小巷裏並非是偶然的,而是有什麽目的。


    如果是普通的中學女生,絕對不會到那種僻靜的地方去吧。


    可是,"她"決不是普通的少女。既然以神凪為姓,就絕對不可能普通。


    "神凪"--這個姓氏的意義,太一郎也是多少有所了解的。


    這是操縱火焰,消滅妖魔的除魔家族。也就是說,"她"是在日本--不,在全世界都首屈一指,擁有強大力量的家族中,處於中樞地位的人。


    那麽,"她"踏足於這個普通人根本不想接近的、散發著陰森氣息的小巷,就決不能說是毫無理由的。比如說,為了消滅在這裏築巢的某種不祥之物。


    太一郎這樣想著,加快腳步朝小巷跑去。雖然知道不會那麽湊巧就碰上。但他心裏還是相信著奇跡般的幸運。


    "啊,阿柊。"


    幾分鍾後,太一郎聽到前方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預想之外的因素有一個--不,是兩個。出現在眼前的不隻是煉,和麻以及綾乃也都在。


    雖然總覺得有些對不起綾乃,但太一郎還是加速跑到他們身邊。


    "柊同學--?"


    綾乃驚訝地看看太一郎,又看看叫他的名字的煉。


    不過太一郎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像偶然碰到一樣對綾乃和煉打招唿。


    "啊,你好,神凪前輩。真是巧遇啊,小……那個……"


    太一郎正在考慮突然叫"小lian"是不是顯得太輕浮了,煉毫不介意地對他笑了笑。


    "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不過,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呢?"


    "啊……隻是閑逛的時候,偶然逛到這裏。"


    "是嗎,這可真是巧遇啊。"


    煉天真地笑著,沒有對他的話表示任何懷疑。看到這樣的笑容,太一郎抨然心動,由於有些心虛,他急忙移開視線。


    這時,綾乃說話了。


    "煉--你什麽時候和柊同學認識的?"


    "啊,是這樣的,我昨天在這裏被奇怪的男人糾纏,是他救了我。"


    "被人搭訕了嗎?"


    "哥哥!"


    煉漲紅了臉,對拿他開玩笑的和麻發火。被誤認為是女孩子就夠鬱悶的,再被糾纏就更加令他不愉快了。


    "而且,那不是搭訕這樣的紳士行為,正確地說,是暴行、是綁架。"


    "是嗎,這可是貞操的危機啊。"


    "真是的,請別開玩笑了!"


    煉盡自己最大可能地板起臉,對玩笑越開越過分的和麻叫道。


    太一郎也盯住剛才一直被自己排除在視線之外的和麻。心想,自己的"妹妹"被襲擊了,居然還拿這事取笑,隻能說他是個輕浮的家夥。


    不過,和麻並不理會太一郎威嚇的目光。而這個少年也沒有主動找這個他認為是最鄙視的男人的茬,而是對煉問道。


    "說起來,lian也是炎術師吧?"


    "--啊?"


    聽到太一郎的問話,煉張大了眼睛--他抬起頭看著綾乃。


    綾乃簡單地點點頭。


    "柊同學是了解一些基本的事情的。隻要不是太深入的事,說了也沒關係。"


    "好的。"


    煉點點頭,簡潔地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他。


    "和阿柊推測的一樣,我也是炎術師。雖然還遠遠比不上姐姐。"


    "這麽說,來這裏是為了工作?"


    "--是這


    樣的,你怎麽會知道?"


    太一郎將自己的推理簡短地告訴了態度有些謹慎的煉。


    煉佩服得兩眼放光。


    "好厲害啊,真是厲害的推理。"


    雖然聽起來像諷刺,但誰都知道這的確是出於煉的真心。受到"美少女"稱讚的少年感到有些難為情,不由得把目光移開。


    "啊……"沒什麽啦……"


    太一郎一邊不好意思地笑著,一邊順序打量著煉、綾乃以及和麻,考慮著自己的麵子。與那兩個強得超越常識的人相比,煉的體形嬌小,而且年紀尚輕。這樣的"少女"怎麽看也打不上主力。


    --他這樣想道。


    "那麽,lian的任務是偵察或者練習之類的吧?"


    "啊,不是,這是交給我一個人的工作,昨天和哥哥姐姐說了以後,他們答應幫忙對付與工作不相幹的人。"


    "--啊?"


    這迴答讓太一郎很吃驚。雖然把工作交給這樣的小孩子做,但先不說綾乃,沒想到和麻居然也來幫忙。


    太一郎冷眼看著這個他從心底裏討厭的男人。


    "你對家人還滿溫柔的嘛?"


    "當然了。"


    聽到少年諷刺的話語,和麻絲毫不感到難為情。


    "家人怎麽能和一般人同等對待。自己以及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的生命比地球還重,這是常識吧。"


    "………………"


    的確,有很多人是這樣考慮的,但公然把這個說出來,而且還振振有辭的人沒幾個。


    他的兩個家人,心情和太一郎是一樣的。一個表情沉痛,另一個翻著白眼瞪著和麻,各自表明著自己的看法。


    "哥哥……別說得那麽振振有辭啊。"


    "有點羞恥心吧,你這家夥。"


    即使這樣,和麻仍然麵不改色。


    路上,太一郎向綾乃問道。


    "--那麽,這次的對手是什麽樣的東西呢?"


    "我也不太明白。"


    綾乃以這樣的開場白開始進行說明。


    "大約一周前,這一帶發現了新鮮的人骨。雖然數量不多,但經過調查,有五個人--看起來,是被吃掉的。"


    "哇,是魔獸之類幹的嗎?"


    "這個,從齒印上看,並不是食肉動物。正確地說,應該是巨大的蟲,或者這一類的生物。"


    "……蟲?"


    太一郎沒有抓住要點,他輕聲說道。巨大化的蟲型怪物,在遊戲裏經常能看到,大部分都是雜兵。


    "厲害嗎?那家夥?"


    "很弱。"


    綾乃明快地迴答他。之後,她溫柔地笑著,像是要使他放心一樣繼續說道。


    "不用擔心。煉還小,獨立工作的經驗也少,所以不會把很強的對手交給他解決。"


    "是、是嗎。"


    聽到敬愛的前輩這樣保證,他暫時鬆了口氣,突然,和麻用冷靜得可怕的聲音說道。


    "來了。"


    同時,地麵上建築物的影子,像是擁有了實體一般開始泛起波紋。本應沒有厚度的影子突然膨脹、擴大,然後不斷地蠕動起來。


    恍恍恍恍--


    某種堅固而尖銳的東西敲擊著柏油路,這種聲音形成無限循環的、輕微的、卻讓人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聲音,連綿不斷地響起,並逐漸變大。


    之後,如同要與擴大的影子分離開似的,那家夥--那群家夥,出現了。


    剪刀般的額不斷地咬合著發出聲響,就像在炫耀一樣,無數的腳在地上爬動著,這是一種節肢動物。所有看到的人,都會對它的樣子產生生理上的厭惡感--


    "……是蜈蚣?"


    沒人否定太一郎的話。那的確是蜈蚣。雖然是從影子裏爬出來的不尋常之物,但以外型來看,這種判斷沒錯。


    不過,那樣的體型--全長有一米以上。而且,那樣的數量--


    "有,有多少條啊,那東西?"


    "我怎麽知道,你自己數數看吧!"


    綾乃背向蜈蚣聚集的地麵,她連看都不願意看。


    這也難怪。眼前的地麵上爬滿了蜈蚣,已經完全看不到柏油路麵了。即便這樣,仍然有蜈蚣不斷從影子中爬出來,爬上地麵蠕動著的"蜈蚣地毯"繼續前進,這可真是噩夢般的景象。


    的確,這種蜈蚣如果隻有一條的話,隻是雜兵而已。但數量如此眾多的話--


    煉的表情變得僵硬,他叫道。


    "……真會挑時機啊。"


    "因為我們比普通人好吃。所以它們才以為逮到美味大餐了而紛紛跳出來的吧。"


    和麻輕鬆地迴答著,並催促煉。


    "那麽,加油幹吧。"


    "……好吧。"


    煉極不情願地走向蜈蚣群。太一郎不由得大聲叫住他。


    "lian!"


    煉迴過頭,看著少年繃緊的臉,溫柔地迴給他一個微笑以使他放心。


    "沒問題的,一條也休想從我身邊通過--我去了。"


    煉再次堅定地向前走去。看著他的背影,太一郎深深地痛恨自己的無能。


    (可惡,我什麽也做不到,本想為"她"鼓勁--怎麽能反而使"她"為我擔心呢!?)


    "柊同學--"


    綾乃把手搭在因無力感而全身顫抖的少年肩上,安慰他。


    "沒問題的。雖然外表纖弱,煉可是神凪家的炎術師。不會輸給那些蟲子的。"


    太一郎明白這個,明白自己擔心也無濟於事。可是,他仍然感到不安。如果"她"--


    "那麽嬌小可愛,要是臉上受傷的話……"


    "……可愛……?"


    綾乃聽到他不經意說出的話感到十分震驚,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柊同學……難道……你是有那種興趣的人……?"


    他立刻麵紅耳赤地反駁道。


    "不,不是那樣的!我不是蘿莉控啊!"


    "我不是說這個--"


    綾乃本想再補充兒句,但說話間蜈蚣群開始行動了。


    這是總數上千的巨大蜈蚣群。被它們攻擊到的話,恐怕會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而且,蜈蚣群並不是隻會直走。其中大半不知用何種方式,會突然跳起來從空中撲向煉。


    這明顯是具有智能的生物才會采取的行動。直接跳起來向目標發起攻擊;一旦跳偏了就貼在牆壁上,從那裏以三角跳的方式采取多角度進攻;跳過對手,從背後發起攻擊等等,以變幻多端的攻擊方式迷惑煉。


    看到這出人意料的戰術,太一郎急忙向綾乃問道。


    "前、前輩,不上去幫忙也沒問題嗎?"


    "早就叫你冷靜點。仔細看看煉的戰鬥方式再說。"


    受到綾乃責備的太一郎慌忙朝煉看去。


    之後,他的思考停止了。


    眼前的景象看得他魂不守舍。


    全身被黃金之光輝縈繞著,輕盈起舞的"少女"的身姿。與之相對,周圍的蟲群是如此醜陋--不,正是由於這種對比,使被清淨之光縈繞的身影顯得更加具有神性之美,這種美奪去了少年的心。


    "少女"的動作乍看之下緩慢、典雅而優美。可是,從揮動著的手畫出的弧線中,以及輕快的腳步中施放出的黃金之炎,實實在在地將逼近的蜈蚣一隻不剩地燒光。


    真可謂壓倒性的力量。煉僅憑一己之力,使潮水般湧來的蜈蚣群尚末近身就被消滅殆盡。


    "這樣一來就明白了吧?對付那種程度的敵人,根本不


    需要幫忙--"


    綾乃從容地對呆住的太一郎說道。不過,他似乎沒聽到自己傾慕的少女說了什麽,而是癡迷地看著煉,說道。


    "好漂亮……"


    "柊、柊同學?"


    綾乃又問了他一遍。


    "--啊。"


    在無窮無盡的蜈蚣群被消滅了大半的時候。


    之前一直沒有任何危險的煉,不知是因為大意,還是由於數量太多而無法控製,被幾條蜈蚣繞到了身後。


    而且,他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煉--"


    綾乃看不下去,正要對他發出警告的時候。


    "危險!"


    太一郎不知怎麽想的,大叫著朝煉衝過去,使出渾身的力氣以高劈腿將從背後撲向煉的蜈蚣擊落。


    "什麽……"


    "哦,真熱血啊,少年。"


    在啞然無語的綾乃,以及一邊故意用佩服的口氣說著,一邊拍著手的和麻注視下--兼具力量、速度與時機的踵落,漂亮地將跳起的巨大蜈蚣擊落。


    "你、你在想什麽啊,阿柊!"


    當然,這是愚蠢的行為。煉一邊給因被擊落的反推力而翻過來的蜈蚣致命一擊,一邊埋怨地叫道。


    同樣想當然地。雖然受到幫助就應該感謝,可這種行為決不是一句"結果allright"就算了。


    不過太一郎可沒感到愧疚,他說道。


    "我不知道!迴過神來身體就已經行動了,沒辦法!"


    "什麽叫沒辦法啊!行動之前要稍微考慮一下!"


    "啊,對不起了!我多管閑事了!"


    太一郎大叫著,給撲過來的蜈蚣一記前踢。當然,沒有傷到它,因為在踢中的時候蜈蚣就被煉的火球燒掉了。


    兩人的配合相當默契。但太一郎畢竟隻是個普通人。別說打倒敵人了,就連好好保護自己都無法辦到。


    "啊--"


    突然陷入了危機,煉環視四周。不知從什麽時候,他們被團團圍住了。這樣一來,就無法讓太一郎逃走了。


    煉半蹲著擺好架勢,用嚴厲的眼神看著太一郎。


    "請別離開我身邊,阿柊!"


    "好……好的。"


    煉把太一郎護在身後,專心提升力量。這種力量是為守護而存在的--那麽,既然有需要守護的人,就絕對不允許說"辦不到"這樣的喪氣話。


    拚盡自己全部的力量--


    (絕對要保護好。)


    與不屈的決心同時放出的黃金之炎,以煉為中心爆炸性地擴散開。光輝吞沒了蜈蚣群,將它們燃燒殆盡。而火焰也包圍著太一郎。


    "哇啊!?咦……不燙?"


    隻淨化魔性的火焰,是決不會傷到他的。


    不但不燙,反而感覺十分舒服,燦爛卻不會灼傷眼睛。太一郎被這種幻想般的火焰包圍著,呆呆地看著魔性被巨大的力量消滅。


    "真……厲害……"


    火焰消失的時候,蜈蚣的屍體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他飽含感歎地讚美著煉的勝利--然而煉依然保持警惕。


    "lian?"


    "--還沒完。"


    煉簡短地迴答了他,盯著作為蜈蚣出現的"門"的影子。


    他那與年齡不相符的經驗所積累起來的本能告訴他,還沒有結束。雖然消滅了蜈蚣群,卻沒有變化--或者說,感受到了裏麵隱藏著的強大力量。


    很明顯,存在著某種東西。


    "什麽嘛,什麽都……"


    "安靜--出來了。"


    煉發出警告,打斷了太一郎的話。之後,那東西從影子裏出現了。


    它安靜地出現--卻擁有壓倒性的存在感。


    "……好、好大……"


    太一郎抬頭一看,不禁叫出聲來。


    之前煉消滅的蜈蚣,全長隻有一米多一點,可是這一隻,僅寬度就超過了一米。全長--超過五米,而且尾部還在影子裏。


    "這個是大boss嗎……?已經可以算怪獸了。"


    煉輕輕笑著,看著故作輕鬆的太一郎。


    "這樣的對手,你踢它也沒用的。接下來請交給我吧。"


    "你?要一個人對付它嗎?"


    "是的。"


    煉迴答道。


    "可是……"


    "沒問題的,相信我,我可是神凪家的炎術師。"


    聽到他充滿自信的話,太一郎明白了。自己留在這裏隻會拖後腿。現在自己要做的--


    "加油啊,lian!"


    就是相信並交給"她"。


    "你一定會贏的,我相信你。"


    "是的!"


    煉聽到少年的聲援,毅然迎接最後的戰鬥。


    "--唿。"


    巨大的蜈蚣被消滅的同時,煉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


    太一郎立刻跑了過去。


    "你沒事吧,lian?"


    "是的,阿柊。"


    煉溫柔地對他笑了笑。可是,紅色的液體從臉頰流淌下來。


    太一郎臉色大變。


    "啊……啊,臉、臉上受傷了!!"


    看來是沒能完全躲過最後一擊。煉的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紅的傷口。


    "啊?隻是擦傷而己。"


    聽到他的叫聲,煉才意識到受了傷,他用手背隨意地抹掉血跡。


    "住手啊,笨蛋!留下疤痕怎麽辦!?"


    看到煉隨便擦拭血痕,太一郎急得大叫起來。不過,並不太在意自己容貌的煉,對此毫不介意。


    "這種程度的傷,沒必要大驚小怪吧?"


    "你怎麽這麽說,笨蛋!"


    太一郎大聲責備滿不在乎的煉。


    "女孩子的臉上要是留下傷痕,那可是影響一生的大問題啊!"


    "………………………………………………啊?"


    煉張大眼睛,呆住了。


    然後,他的驚叫聲理所當然地傳到了綾乃與和麻的耳朵裏。


    "………………………………………………咦?"


    "嗬…………撲哧………哈哈……"


    綾乃的表情和煉一樣。


    和麻拚命忍住笑。


    "什……什麽……?"


    太一郎對氣氛的變化感到不解,眼睛四處張望。


    這時,他注意到了煉的表情變化。


    煉張大眼睛,收起僵硬的表情,臉上泛起紅潮。他的脖子漲得通紅,緊緊咬住嘴唇,淚汪汪地看著太一郎。


    太一郎很尷尬,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看出煉很生氣。之後,他說出了更不該說的話。


    他說道。


    "那、那個,就算戰鬥是工作,傷痕也成不了勳章。你看,神凪前……綾乃小姐也是很厲害的女性,但她卻那麽漂亮。身邊有這樣的人,lian你應該向她學習--"


    話還沒說完,太一郎就覺察到越說"她"的心情越糟糕,他感到很疑惑。


    煉淚汪汪地抬起頭看著他。終於說話了,生氣的表情仍然楚楚可憐,讓人禁不住想一把抱住"她"--


    "我是男的。"


    "………………………………………啊?"


    這次換做太一郎呆住了。他的大腦僵硬地思考著。


    (男的……?是誰?)


    他看著煉。在大腦僵住的現在,神情恍憾的他覺得煉越發可愛了。


    (……在哪裏!)


    經過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太一郎怯生生地問道。


    "……你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


    "啊,是那個吧?性別心理同一性障害--"


    "我從身體到心理都是男的!"


    這一瞬間,太一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自從昨天,與他--沒錯,是"他"!--相遇,思緒開始動搖。明明喜歡綾乃,卻無法忘記相遇不久"少女"的笑容,而且無法原諒那個不誠實的自己,因煩惱而夜不能寐。


    可是這個"少女"--


    (…………………………竟然是男的?)


    迷茫已失去了意義。


    煩惱也是徒勞的。


    --心中藏著的淡淡愁思,居然是為了一個"男人"--


    認清了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太一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猶如燃盡的灰一般蒼白而空虛--


    "阿柊……你究竟在看哪裏啊?"


    抓著少年的胸口搖晃的煉,意識到不對勁,於是壓低了聲音。可是,太一郎卻沒有任何反應。


    "柊、阿柊!?哥哥,姐姐,阿柊他--你們笑什麽啊?"


    煉迴過頭求助,可他看到的,是放聲大笑的和麻,以及拚命想忍住笑而肩膀不停顫抖的綾乃。


    煉明白了他們在笑什麽,但如果問他是否會原諒他們,答案當然是--


    否。


    "哥哥,姐姐!"


    煉大叫著,但和麻幾乎要笑癱了,而沒有迴答他。綾乃雖然想迴答--


    "對、對不起……等一下……"


    卻忍不住笑而背過身去捶打著牆壁。


    "真是的,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煉又一次氣得麵紅耳赤,但由於不能放著明顯己經精神天常的太一郎不管,所以挪不開身子。


    "阿柊!請振作點啊。"


    煉拚命唿喚著他。但這個已經燃燒殆盡、全身蒼白的少年,卻沒有迴應這個自己曾經愛得發狂的"少女",失神的雙眼看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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