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裏就是明月心的安葬之處,怎麽會沒有明經?!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許淩凡已經上上下下的棺木四周找了無數遍。然而,還是一無所獲。他雙目的猩紅越來越多,隱隱有種癲狂之感。


    “我許氏淩字一脈,耗費了二十年光陰,背著家族其它人,私底下探查明月心的安葬之處。好不容易查到了消息,我又花費了六年時光,習得了家族隱秘之法。就是為了在關鍵的一刹那,能夠以爆發之力殺人奪寶。為此,我這六年裏並未修行,隻苦心鑽研秘法,以致二十歲還未築基,仍不過一介煉氣!”


    “甚至於,在來到這死島之後,我更是步步為營。一步一步安插了許家淩氏一脈的高手,來到這鳥不拉屎的死島。就是為了得到明經至寶後,能夠出其不意的全身而退。”


    “為了謀求今日,我還一再推遲了自己築基的時間。甚至,在麵對死敵雲楚時,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隻為能在得到明經之後,能夠以完美之道踏入築基,成就獨一無二的九尊靈台!”


    “可是,這裏分明是明月心的安葬之處,可是,為何竟沒有那記載著完美之道的明經!為什麽?!明經到底在哪?在哪裏?!”


    許淩凡頹然的倒在了地上,俊美的臉龐猙獰至極。為了成就自己的完美仙途,為了得到完美之道,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一切謀劃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時。


    摧毀的,不僅僅是他身為天驕的驕傲!更是他許家淩氏一脈,數十年來耗費的無數心血!


    他甚至到現在,都不敢置信,他們許家淩氏一脈的謀劃落空了!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可他謀算到了一切,卻沒能算出最後的結果!


    “雲楚,該死的!雲楚,是不是你,是你奪走了我的明經。”


    許淩凡低低的呢喃著,那聲音起初很小。漸漸的,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他忽而死死的盯上了雲楚,發了瘋似得咆哮著。之後,更是直接催動了法寶,向她直逼而來。


    “你身懷日鏡,便是明月心所選定的下一任傳人!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這日鏡乃是明月心的至強法寶!”


    許淩凡一麵出手,嘴裏更是咄咄逼人。到了此刻,沒有得到明經,他也沒心思再去偽裝什麽了。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死島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魔仙傳承’!也就南域五宗那些愚蠢之輩,才會自作聰明的上鉤。但是,日鏡在你手中,你就是明月心的傳人。她是不是,也把明經傳給了你?!所以,你這螻蟻築基之時,才會引發那樣的天地異象?那本是——屬於我的造化!屬於我許淩凡的造化!”


    什麽?!


    聽到了許淩凡一番言語,雲楚心中卻掀起了無數的驚濤駭浪。


    什麽叫‘從一開始就沒有魔仙傳承’?那宗門為什麽會開這個掌門試煉,那些關注、那些期盼都是假的麽?這也太令人不敢置信了。


    另外,許淩凡竟然知道她身懷日鏡。他是怎麽知道的?她明明什麽破綻都沒有暴露。身邊更有赤炎金猊獸,他就算想近身偷偷查看,也是不可能的。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雲楚在魔宗古廟前,吸收了無數靈氣。此刻,她已經是築基五層,倒是絲毫不懼現在的許淩凡。


    “雲楚,你屢次搶我寶物、奪我造化。把我的造化,還給我!”


    許淩凡雙眸猩紅的撲來,出手的法術完全是不要命的那種。眼看著,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然而,就在他撲到雲楚麵前,身體突然定住不動了。無數根看不見的絲線,纏著他手足四肢,纏入他的骨血。不僅讓他身體僵硬,就連他體內的靈力,也在這一刻被凝成絲絲縷縷,再也無法發揮一絲一毫力量。


    “當年,你祖許淩天小人行徑,不知死活的拓走魔葬古塚之路線。今日,便用許家族人之骨血償還。”


    一道頎長雋美的身影,徐徐走來。那神容仙姿的容顏上,琉璃妖眸染上了似笑非笑的薄涼,緋唇勾勒出了一絲冰冷。


    “至於明經……你覺得,你又比南域五宗之人,能聰明幾分?”


    他的嗓音冷清仙絕,但言語中的意味,卻是腥風血雨,充滿了殘忍狠絕的味道。


    “今夜此地,就用你們的骨血魂靈,澆灌這鎮魂之殿、煉化這誅邪雙劍。”


    饒是如此,這樣的話語,從他絕美的薄唇中吐露,襯著他那仙極美極的容顏,竟生出了一股矛盾到極致的妖邪之美。


    “夙淩…”師兄。


    雲楚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下意識的張了張嬌嫩的小嘴,想要喚出他的名。卻因那從未聽過的殘忍的話語、冰冷的語氣,怔怔的頓在那裏。


    “你……這明經,難道…也是你故意設的局?你……你不僅僅要絞殺南域五宗那些人,更……更是連……連我許家淩氏…都不打算放過?”


    許淩凡被萬千絲線,勾住了血肉靈力。整個人宛若提線木偶,以詭異的姿勢僵硬的彎在那裏。他的身體很疼,關節和四肢好似要被割斷一般。然而,身體上的疼痛,卻遠遠比不上心中的震驚和恐懼。


    太過的驚恐,讓他的聲音都帶上了顫抖,說話都開始結巴。


    “這不可能!當初,我許家老祖,可是在親眼看到了將死的明月心,將那明經安置在了這九九八十一個盒子裏。這……是絕對沒有錯的。而且,之後他甚至親自探查過好幾次,若非明月心留下的禁製太強,明經早已是我許家的囊中之物了。事情發生的時候,你才多大的年紀。若說這一切都是陷阱……那…那麽……”


    想到自己許家淩氏一脈的高手,今夜都要葬身於此。許淩凡就是在心高氣傲,此時心中也是驚慌了。他眸中滿是驚恐,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是的。當年之事,茲事體大,老祖絕不會騙他。以明月心的手段,若非按照傳承而來的人,又有誰能帶走明經?!


    可偏偏,明經的確不在這裏。


    “……難道說,從當年開始,一直都是你的布局。包括,我許氏老祖,那一次的成功窺伺?還有……之後,我們許家的探查線索。”


    夙淩並沒有看他,任許淩凡滿臉驚恐的喃喃自語著。


    他長身玉立,一襲白衣冷清仙絕。徐徐逡巡步,一步一蓮華。那琉璃妖眸,隻靜靜的看著雲楚點墨般的黑眸。


    精致絕倫的五官,矜貴冷清的氣質,聖潔無暇的身形,這張仙極美極的容顏,她分明已經看過千遍萬遍。可此時此刻,這張俊容映入她的眸中,卻莫名多了一種陌生感。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家老祖說過,當年你不過十歲左右。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麽可能有如此心機?!”


    就在夙淩走到雲楚麵前時,許淩凡正好說完了最後一句。他的眸光散亂,又驚又懼,更有一股刻骨的怨恨。


    雲楚將那些話語,一字一句都聽在耳中。她身體微顫,心卻更亂。難道說,這所謂的‘魔仙傳承’,從頭到尾都是夙淩師兄一手策劃的?就連許淩凡的目的,他也都一直清楚。他們都自詡聰明,然而,卻不知道一切的棋局,都在按夙淩師兄的劇本在走?!


    “楚兒。”


    夙淩精致的薄唇,勾勒出了柔淺的弧度。他伸出瑩白如玉的指尖,挽住了她的纖腰。


    “唿喚你的,就在眼前。乖,快過去吧。”


    雲楚清楚的感覺到,他細膩的指尖上,有一圈淡淡的線痕。他的聲音清冷如玉,但手指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為什麽要過去?


    明明,這裏根本就沒有魔仙傳承。為什麽她還要過去?


    雲楚被男人修指帶著,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心中,卻騰起了一抹疑問。


    “夙淩…師兄。”


    轉過小臉,雲楚看著那精致極美的側臉,黑眸有些茫然。嬌嫩的紅唇,忍不住喃喃的喚著他。


    “嗯?”


    夙淩看向她,精致的唇角漾開迷人的弧度,妖眸裏倒映出她茫然的小臉。但他環著她纖腰的手,並沒有放開。


    “這裏,已經沒有魔仙傳承了。為什麽,我還要過去?”雲楚強迫自己忽略掉心底,大片大片的不安。定了定心神,她勾唇輕輕的問。


    “因為,還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夙淩的緋唇,勾起了輕淺的弧度。襯得那精致絕倫的容顏,有一種妖邪魅惑的美感。幽柔溫淡的嗓音,輕輕的響起。他的聲音,分明很輕,但雲楚卻聽出了一股偏執的危險味道。


    “哈哈哈,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你也不過是,他用來打開這棺木的一把人形鑰匙!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當年,天魔宗被滅、明月心隕落,他意圖複仇,卻不過一介十歲稚子。於是,他一手編出了魔仙傳承之事。偏偏,當年我家老祖親眼所見,那所謂的魔仙傳承根本就是假的。於是,為了堵住我許家淩氏之嘴,他將計就計,又編造出了明經的幌子。故意誘哄我許家淩氏一族上當,借機滅我淩氏一脈之口。”


    雙眸猩紅、滿心絕望的許淩凡,看著夙淩眼中那一抹偏執。忽而,像是想通了,縱聲狂笑道。


    “以當時的情況,若我許家老祖說出魔仙傳承為假。其他宗門家族,必然會問及原因。聖尊明經之事,難免會有牽連。而且,那些宗門老怪絕非傻子,隻要發現了一絲疑點,便會仔細推敲求證。為了得到聖尊明經,為了不給自己增加對手。老祖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保守了秘密,三緘其口。”


    “結果,卻換來了我許家淩氏一脈,魂斷死島!果然,這個男人就如外界傳言,頂著神容仙姿的外表,骨子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妖魔。當年他年僅十二,竟能想出如此算計。將南域五宗兩族的老怪,全部算計了進去。果真是個,不容於世的妖邪之身!”


    想到即將因為明經,而葬送在死島的許家淩氏一脈。許淩凡的心中,湧起了無盡的恨意。他恨,恨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不過夙淩當年的一抹算計。


    “而你——雲楚。我還以為,他對你會有什麽不同。原來,不過和我們一樣。不過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因為有利用價值,才能苟延殘喘。此人妖邪至斯,年僅十二便可以使出…如此狠絕毒辣、屠戮五宗的謀算。如此之人,根本就是個不該存於時間的邪魔!”


    許淩凡狠狠地咒罵著,辱罵著夙淩,也嘲諷著雲楚。他的眼底,迸發出了森寒入骨的寒冰。


    “現在想想,隻怕你手中的日鏡,以一介真靈下等,卻能在死島的天魔宗內,一路順風順水。都是他的故意為之吧?這個男人,太善於玩弄人心,簡直陰險至極!”


    “雲楚,你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從入宗外門,到進入魔仙傳承。你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來到此處的!他不過是利用你罷了,利用你打開這明月心的棺木。”


    許淩凡喋喋不休的說著,極盡煽動之力。他故意說得這麽詳細,並非是刺激的出離了理智,已然徹底癲狂了。相反,他完全是極力想要煽動雲楚。


    眼下,鎮魂之殿的陣法啟動,無盡煉魂池也會隨即注入骨血魂靈。但在這之前,五宗和他們許家,卻還有一點時間。


    而從老祖口中,聽聞了當年之事的他。深知魔仙明月心的棺木,對這妖魔夙淩來說,有多麽重要的意義。隻要,他能夠說動雲楚,不幫夙淩打開棺木,哪怕是拖延一陣子。也能為死島上的許家修士,爭取最為寶貴的時間。


    眼下,乃是生死關頭。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他也要拚盡所有的抓住。


    雲楚就這麽怔怔的,聽著許淩凡的話語。而一旁的夙淩,精致絕倫的俊容一如既往的冷清,他就那麽環著她的纖腰,將她往棺木之前帶。


    長長的黑發,擋住了雲楚的容顏,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她並沒有遲疑,直接向著棺木伸出素手。


    “雲楚,你難道真的要幫一個妖魔?他一直都在欺騙你、利用你!你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他的真麵目!”


    眼看著,雲楚的指尖要落下。許淩凡急紅了眼,不顧一切的掙紮著想要上前,卻使得無數絲線更深的嵌入骨血之中。


    此時,躲在雲楚衣角的赤炎金猊獸瞪著血眸,在暗處待命的青嵐、殘情,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誰也沒想到,今晚之事,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青嵐本以為,能在雲楚還未思考清楚時,就能讓她接受了所謂的‘魔仙傳承’。如此一來,棺木一開,尊上籌謀了數十年的心願,便可了卻。


    誰知道,雲楚遠比他們想象中要聰明。而這許淩凡所知道的,也比他們想象中要多得多。


    雲楚乃是日鏡所選擇的,宗主明月心的下任傳人。若是,她真的選擇不開棺木。誰都無法想象,尊上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是……你們南域宗門之事,與我何幹?”


    就在這時,低著頭的雲楚,靜靜的發話了。她的聲音很輕,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我自然,要打開這棺木的。從我入山以來,夙淩師兄對我諸多照顧。誰對我好,我自然記在心裏。至於其它……又與我雲楚何幹?”


    雲楚的聲音,幹脆利落的不可思議。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誰都沒有想到,她會是這麽一個態度。青嵐曾想過,她會鬧、會質問、會拒絕,甚至可能會竭嘶底裏……但就是沒有想過,她會如此平靜的、如此輕易的接受了。


    這一種平靜出現的太詭異,總讓人心裏有點不安。可是,他能感覺到,雲楚並非是在故作平靜。


    這一刻,青嵐萌萌噠正太臉,呆怔了片刻,又恢複成了正經臉。隻能說,這雲楚又一次讓他出乎意料了。


    雲楚抬起巴掌大的小臉,深深的看了夙淩一眼。然後,便伸出纖細的手掌,輕輕的覆在了棺木的光華之中。


    “不!”


    刹那間,伴隨著許淩凡絕望的尖叫聲。無盡的白色光華籠罩了這片天地,有一道清靈悅耳的聲音,出現在了雲楚的腦海裏。


    “爾乃吾命定的傳人,既已習得明經第一卷。吾,便將明經的後五卷,悉數傳授給你。此經共六卷:煉氣入門卷、築基九靈卷、結丹紫境卷、元嬰分神卷、凝神九道卷、浴劫化仙卷。前三卷主陽輔陰,後三卷主陰輔陽。……”


    那個好聽的聲音,在雲楚的耳中,不斷的迴響、再迴響。


    聖尊明經!


    原來,這聖尊明經,竟然是魔仙明月心從煉氣到羽化的完美之道。古往今來,一直就有‘一萬年,一成仙’的說法。也就是說萬年修仙,方有一人成仙。這滄寰大陸上,有萬計的修士。但無數的芸芸眾生裏,一萬年卻唯有一人成仙。在已知的修仙史上,也就有六人成功羽化成仙,踏足了更高的境界。


    而這明經,就是由六大仙人之一的魔仙明月心所記錄的,從煉氣到羽化完美仙道。


    此乃無上珍寶,難怪許淩凡會傾盡家族之力,籌謀十餘年,就為了得到這本經文。雲楚越看越心驚,她實在沒有想到。這人人覬覦的無上仙經,竟然會落在她一介真靈下等之手。


    原來,當初她所修煉的‘天魔卷一’。竟然就是這明經的第一卷‘煉氣入門’!難怪,以她真靈下等的劣等資質,使用別的法訣都無法突破瓶頸。但通過學習天魔卷一,卻都能輕鬆的突破。原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基礎功法,這竟然是明經的一部分。


    很明顯,整個天魔宗也唯有她的天魔卷一,和他人的截然不同。至於,為什麽會如此,雲楚已然不想繼續想。就像是當初,她機緣巧合得到了‘日鏡’。她曾以為,那不過是自己運氣好,得到了一個無價之寶。現在在想想,心中已然是另外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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