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臨走前說是昆侖山脈一帶,後來到底在哪裏尋到了承一道長,兩人又經曆了何事,都成了難解之謎。”靈佑道,“雲亮去後久久不歸,昆逸真人心覺不安,便派出兩名弟子一路尋訪。直至在臨近昆侖山的荒野,才找到了渾身是傷的雲亮,但他那時已經神誌不清,強撐著一口氣被救迴太符觀,留下隻言片語後便一命嗚唿。”


    夙淵想到了先前太符觀那群人的談話,便問道:“是說什麽**?”


    靈佑一愣,警覺道:“你為何會知道?”


    “從太符觀的人那兒聽來的。”


    “他確實在臨終前說起過……還有,不知為何,雲亮在驚恐之間提到過玉京宮。”靈佑頓了頓,“也正是如此,太符觀上下很是震怒,昆逸真人在雲亮死後即刻來找師尊,氣勢洶洶質問起是否有我們的弟子外出行兇。這段時間之中,除了你跟著妖龍離開了洞宮山,其餘弟子幾乎都在山上修煉。另有兩三人雖在山外遊曆,但不會禦劍之術,根本到不了昆侖山那麽遠的地方,而且法力尋常,也不可能將雲亮傷成那樣。你現在該明白,我剛才為何追問於你了吧?”


    顏惜月道:“但我與夙淵自從離開玉京宮之後,便去了青丘,抵達昆侖也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她說到此,不由訝然道,“難道那個承一道長發現的異象就是陰後與飛煙所幻化出的結界?雲亮與他都是被陰後所害?”


    “陰後?”靈佑愕然。顏惜月無暇細說,隻簡單告訴了他關於陰後之事,靈佑大為震驚,可轉念一想,又道:“那雲亮口中的玉京宮弟子,莫非是陰後變化而成,故意陷害本門?”


    “或許……”顏惜月心間煩亂,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時夙淵卻忽然迴頭張望了一眼,低聲道:“像是有人來了。”


    顏惜月聞言一驚,飛在空中的蓮華升高數丈,又迅疾落下道:“那邊有一群道士趕來。”


    靈佑微一皺眉:“想來是太符觀的人……”


    “我們要是還留在這兒,又得惹出口角。”顏惜月朝靈佑懇切道,“師兄,雲亮的死跟我們確實沒有任何關係。太符觀那群人總是強詞奪理,我不想見到他們。”


    靈佑作色道:“那你難道也不想再見到師尊?自你走後,他雖未提過一字半句,卻神色抑鬱,想必是傷懷難遣!”


    “我……”她一時心傷,夙淵卻已抓住她的手,“走吧。”


    靈佑急忙想要攔阻,但他法力尚未複原,哪裏能擋得住夙淵?


    隻見金光浮動,顏惜月已被夙淵帶著掠上山間,腓腓和蓮華緊隨其左右,很快便隱沒在雪峰之間。


    靈佑還想追去,可沒掠出多遠便覺唿吸艱難,隻得停下喘息。


    這時後方傳來驚唿之聲,是太符觀的雲銘等人趕到了山腳。他們見到雪地間倒臥著數名玉京宮弟子,還以為皆已遇難,不由臉色驟變。


    靈佑見狀,便迴到原處凝心施法。寒光縈繞之間,那幾名玉京宮弟子胸口急促起伏,過了一陣,才緩緩醒轉。


    雲銘問起緣由,靈佑微一忖度,隻說是因為遭遇雪崩而受傷,並未提及遇到顏惜月之事。可醒來的那幾人卻沒領會他的意思,即刻有人追問道:“惜月已經逃跑了嗎?”


    靈佑尚未迴答,雲銘已皺眉道:“怎麽,那個顏惜月也在此處?當日她……”


    “之前確實在此,但已經離去,不必再追。”靈佑說著,朝身邊數人使著眼色。那幾人雖不明所以,卻也不敢再多話。雲銘心中疑惑,再度追問之下,靈佑亦沒正麵迴答,隻是道:“幾位比我們先來到昆侖山脈,搜尋之下可有發現?”


    雲銘見他不肯提及顏惜月,也隻能僵硬一笑:“我那師弟傳來訊號,在昆侖山北部找到了幾戶人家,可去打探一番。”


    “如此也好,在這冰天雪地中再找下去也是徒勞。”


    靈佑說罷,便請雲銘先行。這一行人雖心懷各異,但為了盡早查實雲亮遭遇之事,便也隻能同行一程,皆禦劍往那北方掠去。


    *


    雪山之巔隱於雲間,化為龍形的夙淵承著顏惜月蟄伏其上,隱蔽了身形。十數道銀光自山下掠起,往北方疾行飛去,顏惜月遠遠望見了,急忙道:“夙淵,我們跟上去。”


    夙淵卻有些不情願,停在空中並未前行。顏惜月納罕道:“怎麽了?”


    “你不是不願再牽扯到門派之事嗎?為何還要追上?”


    “可玉京宮的弟子在外的沒有幾個,如今他們已經懷疑到我……”她頓了頓,見夙淵還是悶悶不樂,不由垂下頭道,“你不樂意我再和本門的人接觸嗎?”


    他在雲間轉了一下,兩眼憂鬱地望著遠方山脈。


    顏惜月伏下身子,趴在他背上,“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麽忽然離開我要去找西王母?瑤池那兒也沒有你的蹤跡,那一陣子你究竟去了何處?”


    夙淵緩緩地往前飛行了一段,居然將下頷擱在了雪山上,懶懶散散,一言不發。


    “夙淵!”顏惜月覺得他自從迴來後就心不在焉,不由使勁揉了揉他的鱗甲。夙淵這才微微側過頭,悶聲悶氣道:“做什麽?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找西王母去問鬱攸神君的下落?”她咬了咬唇,“我怎麽覺得不太可信……你與西王母素不相識,她怎會輕易將天機泄露給你?”


    他不吭聲,尾巴在風中微微擺動。


    落在山上的腓腓忍不住叫道:“嗷嗷,剛才腓腓差點被戳破肚皮!”


    “誰叫你們不好好待在那裏,非要去瑤池找我?”夙淵埋怨了一句,顏惜月不悅道:“你莫名其妙走了,我能一直等在那雪山上?要是你不肯說實話,叫我怎麽能放心?”


    “我沒有……”他委屈地辯解,可是語氣卻軟了幾分,顯露出心虛之意。


    “不告訴我實情,是嗎?”顏惜月故意拉過腓腓,“腓腓,你帶我走。”


    腓腓湊過來想要讓顏惜月躍到自己背上,夙淵惱火起來,低頭一頂,便用龍角抵住了腓腓的肚子。腓腓嚇得竄起多高,驚唿:“嗷嗷,為什麽都要頂腓腓的肚皮?!肚皮軟就好欺負嗎?”


    “那麽一驚一乍的腓腓你怎麽敢騎上去?!”夙淵冷哼一聲,迴頭向顏惜月道,“隻有我載著你,才最可靠,你要記得!”


    “夙淵有自己的心思了,很多都瞞住我……”她弱弱地迴了一句,手底下卻沒放鬆,揪了揪黑亮亮的鱗甲。夙淵一痛,聽到她那滿是埋怨的話語,更是忍不住心疼,黯然了一會兒,道:“哪裏是要瞞住你……我隻是不希望你為我擔憂。要是被你知道了,定然是不準我去的。”


    顏惜月一凜,挺直了身子道:“說真的,你……是不是想去偷西王母的長生藥?!”


    ☆、第86章


    她這話一問出,夙淵明顯頓滯了一下,“胡說,我怎會如此冒險?!”


    顏惜月抓住他的龍角恨聲道:“你肯定是打那個主意了,之前就跟我說起過長生藥,否則為什麽忽然又去找西王母?”


    夙淵沒話可說,顏惜月假意威脅道:“再不說,把你龍角掰斷!”


    他居然驚了一驚,掙著往前飛了飛,爪子扣住山岩,“你敢?”


    “有什麽不敢的?你都敢騙我了!”她手裏微微使勁,故意晃了晃。其實龍角堅硬得很,憑著顏惜月的力氣根本無法撼動。可夙淵感覺到了她的動作,泄氣似的趴在雪山上,道:“沒想去偷……隻是,想問西王母討到長生藥而已。”


    顏惜月驚道:“你竟然真是去找長生藥了?!”


    “那又怎麽樣?還不是想給你弄來……”夙淵轉過腦袋,可顏惜月坐在背上,他也望不到。她鬆開手,訥訥道:“你不會把西王母給得罪了吧?”


    “沒有。”夙淵低落道,“她去了天庭,我本來想在半途等西王母迴來,可是忽然覺得心頭不安,忍不住又迴來。果然是你遇到了麻煩……”


    顏惜月忙抱住他的身子,將臉貼在冰涼涼的鱗甲上,“迴來就好。我不準你再打長生藥的主意。”


    “……為何?”


    “西王母怎麽可能就把這靈丹妙藥隨便贈給你?”她懨懨地說道,“你是傻了嗎?”


    夙淵怔了怔,沒有迴答。他心裏何嚐不知,可是瑤池乃是仙境,他不可能前去偷盜,更不可能強行硬闖。但他真的想要向西王母祈求靈藥,這樣顏惜月就可以延長生命,哪怕他最後還是得迴到禺疆大神身邊,千年之後,惜月還能等到他的歸來。


    顏惜月見他不說話,便緩了語氣道:“為什麽一定要我長生呢?我們好好地在一起,就算隻過十幾年,二十幾年,對我來說也是很長久的時間了啊……”


    他心裏難過,長尾也垂了下來。“……我覺得很短很短。”


    顏惜月很少見夙淵這樣沮喪,覺得他心事重重的,便又抱了抱他。“誰叫你壽命那麽長……”


    他有些悲涼,在自己的生命中,所有的親近之人最後都將先他而去。這樣的歲月太過漫長而冷酷,縱然能夠翱翔天地之間,徜徉五湖四海,可身邊的永遠隻是過客,自己活得越久,就越是感到寂寞。其實想來如果自己真的要迴到天界,就算為顏惜月找到長生藥,可是讓她獨自在人間等待千年,這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他覺得自己未免自私,可是溫軟的,嬌縱的,憂傷的顏惜月,每種姿態都讓他從心底不舍。


    “活那麽長,有什麽意思?”夙淵忽然冒出這樣一句,隨後一聲不吭地往北邊飛。


    腓腓和蓮華不明情況,愕然跟在他的後邊。顏惜月也不懂為什麽夙淵忽又失落起來,可見他這樣的情緒,便也隻好由著他去。


    *


    飛過一片雪山的時候,夙淵放緩了速度。剛才他離去之後,曾飛經過此地。


    隔著雲層,他又朝下望了一眼,心緒更是複雜。


    “嗷嗷,快看下麵!”在一邊飛著的腓腓忽然大叫起來。


    “那是什麽?!”顏惜月也望到了雪山山坳間的景象,一時震驚萬分。


    皚皚積雪之中,橫亙著巨大綿長的骨骸,若不細看,還以為是千年的冰雪堆疊成了奇異的形態。這骨骸繞著雪山幾乎達到了一圈,猙獰的頭骨仰望蒼天,似乎還在發出嘶吼。


    她忽然明白了幾分,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伏在夙淵背上。


    “這個,莫非就是你以前說到過的神龍冰夷?”


    “應該是。”夙淵沉沉地迴答著,飛過了這座高山。接下去的場景,讓顏惜月更為心寒。高高低低的雪山背麵竟有著好幾具與之類似的屍骸,隻不過在形態上比冰夷略小,同樣也是白骨猙猙,與冰雪相融。


    她想到夙淵說起過的話,有些龍在臨死之前會迴到海底,還有一些則會拖著疲憊的身子飛到昆侖,讓自己最終死在與天界最為接近的冰雪之地。


    寂靜的雪山是容納沉睡的聖境,高傲的龍族在最後也不忘為自己尋找到最好的葬身之所。


    可是在顏惜月看來,那一具一具龐大的屍骸,卻讓她心生恐懼。“不要看這裏。”她催著夙淵趕快飛走,夙淵疾行十幾裏,終於離開了那片雪山墓地。


    “害怕了嗎?”他將語聲放得溫和了一些。


    顏惜月垂頭喪氣,忽然道:“夙淵,你要活很久很久,不準去剛才那個地方。”


    他怔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麽,可最終還是答應她:“好。”


    腓腓支棱著耳朵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便插嘴道:“嗷嗷,主人也要活很久很久,腓腓永遠跟主人在一起!”


    顏惜月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背,“腓腓以後不找女腓腓嗎?”


    “什麽女腓腓?”腓腓納悶地歪了歪腦袋,蓮華在一旁道:“公母配成對!生個小腓腓!”


    “嗷嗚!”腓腓抬起爪子捂臉,“腓腓才不要找母腓腓,腓腓隻希望陪著主人!”


    “以後你主人要是生個小黑龍,就沒心思跟你玩啦!”蓮華故意在它麵前忽高忽低飛著,腓腓聽了竟然呆呆地浮在半空,過了片刻哇嗚一聲慘叫起來:“嗷嗷!不準生小黑龍!腓腓那麽乖,難道主人還要生條醜醜的小黑龍出來玩?!”


    夙淵慍怒地甩起長尾,差點把腓腓掀翻,“誰說小黑龍醜了?!”


    顏惜月紅著臉道:“哪裏不要你啦?小七,你跟腓腓胡說什麽呢!”


    蓮華哼了一下,顧自朝前飛出一段距離,可沒過多久忽然急速轉迴,“他們就在前麵。”


    顏惜月連忙道:“夙淵,小心別被他們發現。”


    “知道。”夙淵緩緩升高至雲端,顏惜月遠遠眺望,底下已經不再出現高聳的雪山,荒野之間山丘起伏,依稀存有冰雪痕跡。在那日色蒼茫之下,隱隱可見十多頂厚重的帳篷,太符觀與玉京宮的人似是剛趕到此處不久,正站在帳篷外與幾位身著異服的當地人交談。


    看那樣子應該是在詢問著什麽,沒過多久,他們便又商量了一番,很快就朝著同一方向而去。


    顏惜月在雲間等了許久,還是不見這群人歸來,不由漸起忐忑。此時日色昏黃,風疾雲湧,暫居於此的牧民們都已躲進了帳篷,天地間蕭瑟荒涼,已然看不到一絲生機。


    “他們怎麽還不迴來,難道遭遇了什麽不測……”顏惜月擔憂起來,“在這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他們是不是去找雲亮所說的**了?”


    夙淵想了想,“下去問問那些人就是。”


    “好,可是他們不會被你嚇到?”


    “……我自然要變樣子。”他悻悻然說著,倏然轉了個身化為人形,帶著顏惜月落下雲頭。


    *


    正躲在帳篷內的牧民見又有人來詢問**的事情,顯得很是驚訝,但在顏惜月的請求之下,還是有人迴答了一二。


    “我們是在冬天才會搬到這山的背麵來避風,什麽**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一個老年婦人傴僂著背說道,“但十幾年前,我們全家同樣遷移到這兒的時候,這附近是有一個村落,我兒子還曾經去跟他們換過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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