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把臂登山


    周白山兩眼掃過門口六尊門神,這三刀三劍怕是知道,即便他們貼著張公子也沒法在周白山刀下保住主子性命,不若順從主子看好門。


    “明日辰時,山腳見。”


    同意讓張公子帶路,周白山也是經過一番思量。正所謂管中窺豹,若一路上山都要去跟這群瘋狗打交道,周白山也不是真正先天,丹田裏那些內氣耗盡他可就要被狗咬了。


    拒絕那張公邀約之意,周白山找家客棧住下,潛心催動灰白氣勁轉為內氣存於丹田之中。這段時日他丹田容量著實見長,而施展招數也漸漸入微,每次施展耗費內氣也大大減少,此消彼長讓周白山欣然。


    一夜無眠,周白山卯時三刻起床,穿馬踏鎮,大月山古老山門下杵著七條人影。


    對於那小妞消失,周白山並沒有興趣去了解,張公子麵帶微笑,手中搖著折扇,身穿長袍腳蹬綾羅靴。


    “就這樣上山?”


    周白山一身衣服緊紮,雙腳也換上鹿皮靴,布條捆紮,手中還有根棍子,杵路,撥草,撩狗。他這一身打扮,張公子看不懂,三刀三劍卻是兩眼微微放光。


    “走。”


    “好。”


    張公子笑臉相迎,一路上就想跟周白山無話找話,周白山倒也不會顯得特別冷漠,尤其是在一個時辰後,他感覺這張公子其實心底並不算壞。


    富豪之家、膏粱子弟,大多心性籠統說,其實兩個字可以概括:自私。因為自私所以他們隻憑自身喜好,不在意旁人感受。


    若是遇上喜歡、欽佩的,這種人往往又比誰都願意付出。


    張公子不是沒有見過高手,但那些高手要麽老氣橫秋、要麽卑躬屈膝,年齡跟張公子相去更遠,動不動就是嘮叨要修煉個幾十幾個甲子,光是這份水磨工夫,就讓張公子興趣盡去。


    而周白山則是鮮活例子,若是能夠從周白山身上找到習武捷徑,張公子難不成就不想成為“張大俠”,“張先天”?豪俠之夢人人皆有,不分貧賤。


    山路難行,大月山陡直高聳,有若一棍斜插於地,山路隻得如棉線逶迤盤纏於山脊上,山腹則是倒懸與空,人畜不可及。


    周白山自幼生長與此,加之修煉初成,走起山路來如信步閑庭,卻是苦了那張公子,他至今也未曾依靠雙腿上過山,那些守衛就是他最好的兩腳馬。


    而近日隨周白山登山,可就真是苦了。一裏山路綾羅靴就被草露濕透,兩裏路長袍就被荊棘劃傷,三裏路張公子齜牙咧嘴,腳底水泡破皮,跟鞋襪沾在一起。


    “兄台,就不能休息休息?”


    張公子實在是頂不住,終於不顧麵子開口,幾乎是在哀求周白山。


    “休息,這才走出多遠?”周白山抬頭看看上方,距離那縈繞月半寨山嵐,最少還有七八裏山路,他在迴頭看那痛苦不堪的張公子,不得已搖頭道:“讓他們背你吧,換著背。”


    “你,你不笑話?”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隨你。”周白山微微歎氣,轉身再走。那張公子像是鐵了心要跟上周白山,當即讓一名懸刀護衛將自己背起,緊隨而行。


    周白山氣息綿長,體質又不同常人,毫不見累,倒是苦了身後七人十二條腿。


    明月茶場固然緊要,但卻不至於將先天、一流高手用來充當護衛,刀劍守衛大多隻是二流中下,自己上下山倒是不難,但背著人走就不同了,大月山山路陡峭,那是可以陡到前人踩著後人頭的程度。


    即便六人走到汗流浹背,周白山仍舊嫌走的太慢,錯非一路上由張公子打發三處關卡,周白山真想將這累贅扔下,一走了之。


    停停走走,總算將那半山山嵐拉近,周白山仰麵瞑目,卻已能感受到那蒙蒙濡濕。山嵐與月山環大不相同,遠看兩者幾乎相接,可唯有周白山才知曉其中奧秘。


    午時將過,周白山能辟穀,張公子一行卻是凡人,需得坐下來,吃點喝點。


    周白山不用吃喝,隻是在懸崖邊上,負手眺望。


    此處雖還不到大月山腰,卻已經給人一種俯視天下之錯覺。


    大月國以山名做國名,自然是將大月山當成國家氣運之物,據說當年大月立國,就曾有修煉者雲,大月山乃是這世界之本,不可輕慢。


    但其實在大月國境內的雄奇秀險,卻並非僅有大月山這一處。


    譬如說五味子師徒以及道德宗山門所在的接天山脈,可謂是大月國境內難得一見的洞天福地。


    接天山脈綿延千裏,茂密叢林萬古長存,常人難行。而其中又有數峰得天獨厚,其中以道德宗山門接天峰為最。


    作為大月國乃至天下鼎鼎有名的修煉門派,道德宗自然配得上這接天峰。


    接天峰高近百丈,最高處也僅次大月山,峰底有路,卻隻能蜿蜒至山腰,山腰峭壁上建有道觀一處,古樸大方,觀名“卻緣”


    除卻塵緣,一心求仙,實在是道德宗山門與俗世間的一道屏障。


    凡人、習武者至此止步,唯有先天境或是踏入融合境界,能與法寶唿應代步者,方能於無路中登山。


    當然,境界俞高,抵達接天峰頂就俞是輕鬆,隻不過天下修煉者出於對道德宗的尊重,總會先入半山腰卻緣觀,得到山上許可後,方才施展手段上山。


    道德宗門中之人則無需如此繁瑣。


    普通子弟迴山隻需發出信號自可徑直返迴,而像浮白子此等地位的門中重要人物,更是不用通稟,即是遇上巡山子弟,也隻有見禮絕無責備可能。


    數日前,便有幾道流光降落接天峰山巔,那道德宗真正山門之外。


    其中三道流光早為門中子弟熟悉,倒是一道綠色光華雖不顯粗壯,卻給人種無形壓力,哪怕隻是遠遠看著,都能震懾人心,一些境界低下之人,甚至看上一眼就道心浮動。


    接天峰頂上有一片片道觀,掩映白雪綠樹之中,氤氳之氣穿梭其中,端地有仙家氣派。


    綠萼就住在靠裏一處精致院落之中,此處本是道德宗曾經一位長老居所,同樣也是個女性。


    當日浮白子將綠萼引來接天峰,其實也曾幻想過派中長老們出手,將其擒獲,一掃恥辱,殊不料一行人才將將落腳,浮白子就被眼前出現的那些大人物們驚呆了。


    內三門十二長老,除開外出未歸的三個以外,就連閉關修煉的兩個長老竟然都齊齊出現在浮白子眼前,而在九個長老前麵的,正是道德宗現宗主,接天子。


    道德宗有個古怪規矩,一旦升任宗主,就得改名號為接天子,其中原因解釋不一,但規矩卻從不曾壞過。


    “見過前輩。”


    就浮白子所知,現任宗主接天子苦修道德宗《紫氣東來決》已有兩個甲子之久,倒不是說接天子今年就一百二十歲,《紫氣東來決》是道德宗宗主方才能修煉的絕世功法,換句話說,接天子當宗主已有一百二十年光陰。


    可在綠萼麵前,接天子竟然執晚輩禮,可是真將浮白子等人嚇了一大跳。


    接下來招唿綠萼這位“貴客”,浮白子等就不夠看了,好在接天子也不吝給浮白子一個讚譽,倒是讓浮白子心中失落去了不少。


    將綠萼邀約住進這院子,卻是隻有接天子陪同,而在兩人單獨相處時,鶴發童顏的接天子臉色靦腆,在綠萼麵前低聲道:“五百年前奉茶童子,見過綠袍老祖。”


    “咦?”


    聽接天子這話,綠萼這才用睜眼瞅麵前這位老人。


    綠袍老祖這個名頭,說起來有些戲劇,隻是綠萼一時興致所至,卻不曾想在五百年前響徹一時,當時道德宗已是一流宗門,但卻不敢說執掌天下牛耳,如果不是綠萼隨手殺了幾個不開眼的家夥,道德宗也不會有今天。


    “當年晚輩本隻是師傅身邊奉茶童子,萬幸老祖慈悲,點撥晚輩,才有晚輩今日,不曾想此生還能再見老祖,當真是晚輩之幸!”


    “我想起來了,當年那接天子身邊,倒是有個唇紅齒白的童子,難道就是你?”綠萼記不住當代接天子,那也不奇怪,在她悠長生命裏,見過的人和事實在是太多太多,同時在綠萼心中,值得看重的人和事情又太少太少。


    貴人抬抬手,龍神滿地走。


    五百年前綠萼隨意為之,五百年後就有了一個道德宗宗主。


    “正是晚輩。”


    聽綠萼稱自己“唇紅齒白”,鶴發童顏的接天子麵色尷尬,卻是不敢在綠萼麵前埋怨什麽,“可惜晚輩悟性不夠,天賦欠缺,以至於空修五百年,卻仍舊不能飛升。”


    說到這話時,接天子滿臉疑惑。


    他如今可謂是這修煉界中擺在明處的第一人,卻一直有個問題沒有弄明白緣由,修煉界裏不斷有人死去,有橫死者,也有壽終正寢者,唯獨沒有一個修煉者,能夠飛升。


    其實不隻是這五百年,若是認真算起來,千年以降,其實隻有一個人飛升成功,那就是五百年前跟綠萼姐妹相稱的接天子,而這件事情就連青衫門都不知道。


    隻不過那時候道德宗還不叫道德宗,而是叫接天宗。改名為道德宗,正是因為當年那位接天子,在修煉界還被稱為“女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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