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章 探花郎


    紅芒籠罩之下,就連周白山的視覺也受到極大的限製,他隻隻聽到平涯子一聲慘叫,卻看不見周遭的一切。緊跟著他感覺頭暈腦脹,神暈目眩,隨後耳邊忽地聽到風響,再定睛一瞧,才發現自己竟然飛在半空之中。


    他在半空一低頭,便能看見下方那球型的紅色光華仍舊存在,看樣子是被那“紅球”給彈飛出來,但渾身上下卻沒有半點受傷之處,整個人就這麽毫無依仗地在空中高速運動著。


    不曾想過自己這麽快就能禦風,雖說這並不是依靠自身能力,但周白山心中還是暗暗竊喜:若是讓下麵的凡眼肉胎看了,會不會當自己是神仙?


    這禦空而行的速度極快,周白山卻沒留意自己身外有一層隱隱紅芒包裹,才不致被猛烈罡風所傷,而他心中得意也就隻堅持了不到一個唿吸的功夫,隨後他就感覺速度變慢,緊跟著整個人就像是落水的秤砣般下落,一低頭就見黃黃綠綠的大地撲麵而來。


    “下麵好像是個湖……”


    周白山腦子裏隻來得及閃過這念頭,就趕緊閉上雙眼。


    耳鼻口連帶渾身上下一陣冰涼,周白山迴過神來再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對猩紅猩紅的鉗子!


    點上一團篝火,雖說還是四五月的天氣,光膀子的周白山到不覺得冷。


    轉動著已經透紅的大螃蟹,吸溜著兩頰滋生的口頭水,月色下湖水粼粼,周白山數次湧起再下水一戰的衝動。


    “算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先把烤熟的八爪將軍吃下肚再說。”


    被烘烤脫水的螃蟹竟然還有一斤左右的份量,倒是差不多可以讓周白山打個牙祭。


    掰開滾燙的蟹殼吸溜那鮮美蟹黃時,周白山又想到還在白帝城附近的汪月,也不知道它跟肥兔此時的情況如何了。此時聯想肥兔那詭異的舉動和後來的紅光,周白山覺得其中肯定是鬼影子在搗鬼。


    不過鬼影子本來就是個鬼,但凡是他做的事情,好像都可以叫做是搗鬼。


    享受飛行固然很爽,但付出的代價卻讓周白山很鬱悶,他從大湖裏爬上來之後才霍然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竟然隻剩了一條鼻竇褲!


    什麽叫一無所有?周白山覺得自己此時就是標準的一無所有!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正當周白山兩眼盯著湖水吮手指,思考這個嚴峻問題的時候,一串吼聲,由遠及近。


    在距離周白山不遠的地方冒出來一群人,他們數量不少,速度也不慢。聽到動靜的周白山甚至還沒來得將篝火熄滅,眼前就多出一條人影子。


    “還不快撐船?等他們追上來,大家都要死!”


    一頓咋唿將周白山弄的有些迷糊,他眼裏隻閃過來人手中明晃晃的劍光,還有那雙賊亮賊亮的眼睛。


    “船?哪裏?”


    口中嘟囔著,周白山本想問一句是不是認錯人,殊不知那眼睛賊亮的家夥伸手將周白山一推,“不是藏在蘆葦蕩麽,快去!”


    蘆葦蕩裏真的有船,周白山也很意外。


    船很小,可謂是一葉扁舟,去不得大江大河,但勝在輕快,竹篙一撐就狂飆十丈,周白山強化後的身體不揮舞竹篙本就是大材小用,隻不過一開始並不熟練,還得那人數次指導後,周白山的動作才順暢起來,左一下右一下,兩人一舟就離岸遠了。


    坐在船頭兩眼始終不曾放過岸上那群人的家夥這才吐出一口長氣,而在船尾的周白山皺著眉頭隻是繼續撐船。


    “算你守信用,喏,紋銀一兩,多的算是賞你了。”


    終於收劍的年輕人看上去比周白山要大七八歲,身上穿著讀書人的長袍,手裏卻提著一把武人用的劍,臉上還戴著一張麵巾,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周白山丟了竹篙去接銀子,接了之後卻尷尬了,雖說對方也是個男人,可當著人家的麵塞褲襠裏,是不是也太那個了?


    “竹篙飄走了……”


    對方好像並沒有發現周白山的真正問題,抬手一指水麵,不疾不徐的說道。


    周白山心中道一聲糟糕,轉頭看了眼飄出不到三丈的竹竿,右手隨性一招,體內灰色氣勁在右手掌心形成一個看不見的漩渦,湖麵便有一丈寬的水簾子憑空出現,大珠小珠漫天灑落中,竹篙竟然又迴到周白山的手中。


    這可不是什麽武功,也不是什麽法術,這是周白山往日裏跟肥兔和汪月經常搶東西時自行領悟的一個技巧而已。


    可這技巧落在那年輕人眼中,就不得了了!


    “擒龍手?沒想到閣下竟然是個高手?”


    那年輕人倒抽一口涼氣,整個身體隨即繃緊,像是張一觸即發的弓。


    周白山此時腦子裏想的還是放銀子的難題,他當知道一文錢能難倒英雄漢,實際情況就是他現在連一文錢都沒有。


    “擒龍手?那是什麽?”


    對於眼前這個年輕人,周白山並不畏懼。


    “原來你不是我安排的退路?”


    此時兩個人算是雞同鴨講,周白山的心思跟那年輕人完全不在一條路上。


    蘆葦蕩中,一個中年艄公捂著肚子出來,卻是不敢相信的瞪著雙眼,空蕩蕩的係船碼頭,陪了半輩子的船呢?


    扁舟蕩於大湖,其實並無多少隱私可言,妙就妙在這大湖之中處處長滿蘆葦,本該是一望無際的湖麵,到最後卻因為這些蘆葦蕩而變得雲遮霧罩了。


    “我自詡探花郎,沒想到你比我還要幹脆。”


    “啥?”


    周白山渾身上下僅有一條鼻竇褲,偏生唇紅齒白相貌堂堂,加之因為不明情況而時不時露出來的那種迷茫,落在自稱探花郎的年輕人眼中就成了個四不像。


    “罷了,看在你緊要關頭載我一程的份上,我贈送你一套衣裳如何?”


    “善。”周白山點點頭,心中又腹誹山上那條影子。


    “不過你先告訴我,有沒有殺那艄公?”探花郎眯著一雙丹鳳眼,問道。


    “未曾得見。”


    “前麵右拐,有船一條。”探花郎轉身指路,不過須臾後發出大吼:“你是不是左右不分,右,右,再往左就是……”


    探花郎的來頭不小,周白山也是上了龍舟之後才知曉的。


    一條長二十丈,寬兩丈餘的龍舟,絕非等閑之輩可以有,即便是探花郎的這條龍舟上,狗都沒有一條。


    “先說好了,我就隻能給你一身衣裳,多的也沒有了。”


    衣衫隻是尋常樣式,白灰成套加上一雙勉強合襯的布靴,但勝在剪裁得體,針腳不凡,絕非出自尋常縫衣娘手中,這點周白山還是有眼力的。


    再說這龍舟哪怕空蕩有若浮動棺材,但終究也是雕梁畫棟,“奢華”二字一點不缺,抹去浮塵便能追思曾經的繁榮。


    主廳大門上掛有一匾,刻著“留香”二字,如果是當年的周白山,自然品味不出這二字好壞,若他僅僅隻是會寫字,怕也是看不出其中三味。


    “本派開山祖師所留墨寶,大氣吧?看你根骨不錯,要不,入夥?”探花郎左手一條烤魚,香噴噴,右手一條烤魚,噴噴香。


    木炭烤魚最是講究火候,外焦裏嫩說的輕鬆做起來難,周白山也不知道探花郎究竟禍害了多少大湖裏的生靈,才終於練出皮焦不爛、肉熟不老的烤魚本事。


    搶過探花郎左手裏的烤魚,周白山搖頭道:“忠臣不事二主。”


    “呸!”


    探花郎啐了一口唾沫,“你就是嫌小!要不你拿這條去?”


    “我派開山祖師真的羽化成仙,白日飛升!”探花郎手中光溜溜的竹簽朝著青天白日戳了又戳,對躺在甲板上曬肚皮的周白山信誓旦旦的說道。


    這話周白山兩日裏已經聽了不下三十次,就連兩人一起敞開放水入湖的時候,探花郎也不忘絮叨。


    其實周白山是相信的,這廢土之上恐怕找不出幾個比周白山修仙信念更堅定的人,畢竟他算是就住在仙界的門口,嗅了好幾年神仙的味道。


    如果探花郎不整天想著拖周白山入夥,或許周白山還有興趣跟他多聊幾句神仙話題,又或者探花郎能夠展示幾手登萍渡水、一葦渡江的絕世武功,周白山想必也不會諱莫如生。


    被一群莊稼漢子攆的差點成了落水狗的探花郎,怎麽看也不像是周白山想要拜會的高手,再說如今周白山也知道所謂“探花”,其實也就是比“采花”隻少一個字的區別。


    當然探花郎是不會承認的,他發誓這是風流而不是下流,如果他下流就天打五雷轟。


    是夜,狂風驟雨,金蛇亂舞,周白山冷眼看著探花郎鑽進龍舟底艙,簌簌而抖。


    “你那招擒龍手,要不教給我?”


    燭光裏對坐的周白山搖搖頭,不說話。


    “放心,我不會讓你白教的,我用絕招跟你換如何?”


    這話周白山倒是有些心動,就不知道探花郎肚子裏有多少貨色,若是真有好貨,周白山倒是不介意。


    見周白山有些意動,探花郎趕緊趁熱打鐵,停下搖擼,道:“怎樣?決定了?要是你決定了,你再送你個大秘密,想聽不?”


    人皆有八卦之心,況且周白山年齡本就不大,差不多一輩子都在山上,自然更容易被“秘密”這兩個字所引誘,瞪著一雙眼睛就差沒把“想聽”這兩字寫在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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