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鬧家


    從秦家茶園返迴時,周白山走的不疾不徐。


    一路上他心中都在思考,為何區區一個安家的管事,就能如此咄咄逼人?三年前的月半寨,還有前兩日那個安家管事,幾乎讓周白山差點對人世失去了信心。


    此時在周白山心底,一種叫做戾氣的情緒正在滋生,如果說月山環裏三年靜修已經讓周白山快要淡忘濃煙滾滾的一幕,那麽安管事就是根棍子,愣是將周白山掩埋在內心深處的負麵情緒,全數攪動起來,發出一陣陣的惡臭。


    不自覺的將雙拳捏的啪啪作響,周白山腳下的步伐也變得越來越快。


    雖說白山茶鋪是在巷子深處,但整條巷子並非渺無人煙,實際上在這條一裏路深的巷子口,就有個從早上開門到晚上的酒鋪子,不僅賣酒,為了多賺幾個小錢,鋪子裏還擺著幾張小方桌,提供些下酒菜。


    這樣的鋪子自然不可能喝個舒服,但對於口袋裏沒幾個錢卻又好這口的苦哈哈們來說,卻是最實惠不過了。


    周白山雖然不是苦哈哈,也不愛喝酒,但他是個挺有禮貌的人,每次出入巷口,都會跟五十多歲的掌櫃打招唿。


    掌櫃姓董,年齡不小,鋪子上大多數時候就是一個老妻在幫襯,小本生意也雇不起人。


    “董伯。”


    “小周迴來了啊?快來,董伯給你說個事!”


    習慣穿圍裙,渾身總是帶著股酒味,頭發亂糟糟的董伯,抬頭看見周白山,就趕緊放下手中活計,迎出來。


    “啥事?”周白山在臉上擠出笑容,董伯兩口子都是很樸實的那種人,這幾個月讓周白山找到了在月半寨裏的那種感覺,所以他不願意讓自己的煩心事去打擾董伯。


    “剛剛有幾個人,翻進你家圍牆去了,喏,梯子還在呢!”


    二狗子幾個人走的匆忙,或者說是大敗虧輸,於是連架在外牆上的竹梯子都沒帶走,可謂是兵敗如山倒了。


    “報……”


    “官”字沒出口,周白山就迴過神來,這件事情多半就是姓安的那個管家在搞鬼,報官怕是不會有半點用處。


    “小周啊,你咋一點都不著急呢?咦,你知道他們已經跑了?”


    董伯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像是恍然道:“小周啊,你家裏是養著個私勇吧?難怪我看你一點都不急,而那幾個翻牆進去的家夥,個個帶傷,最慘的還是二狗子,連右手都被砍了!”


    “手被砍了?”


    這下輪到周白山吃驚了。


    要說汪月咬傷那些不速之客,周白山不會懷疑,可砍斷手是怎麽迴事,而且斷的還是右手。稍微一推測便能猜到,正常人都是用右手拿武器。


    “小周啊,不是董伯說你,小偷小摸的,攆走便是,你家私勇廢掉的那個二狗子,在西市那邊有點名氣,你一定要小心啊,董伯啥都不怕,就怕他們找你報複!”


    “報複?”周白山心中冷笑,臉上卻是對董伯露出個溫馨的笑容,“董伯你就放心吧,我家裏那個私勇,可是真正的高手呢!”


    “可是……”董伯顯然還有些擔心,又提醒周白山,說那二狗子跟衙門裏的衙役,有時候也走的很近。


    混子跟江湖好漢不同。


    混子活著就是為了一個字——“混”。混吃、混合、混錢、混日子等死,所以在混子心中沒什麽信仰,也沒有道義可言,有奶便是娘,給錢就是爹。而江湖好漢雖然也快意恩仇,但若是跟官府扯上關係,就會為江湖所不齒。


    混江湖吃了虧去找官府,就如同是小孩子打架輸了去拖大人,結局隻會被排斥。


    董伯顯然是懂這個道理的,所以才諄諄而言,提醒周白山。


    “董伯你放心吧,我會處理的。”


    辭別了熱情的董伯,周白山也加快腳步,他多少還是有些擔心,不是那些藏起來的月仙茶,而是汪月。


    那個二狗子肯定是動用了兵器,之不過周白山沒見過二狗子,也不知道二狗子這夥人的實力究竟如何。


    汪月雖然厲害,但畢竟還是血肉之軀,當年就差點被那位徐公子手下的鐵麵武士要了命!


    “汪!”


    隔著大門傳來汪月有力的叫聲,周白山心中懸著的石頭頓時落了地,啥都不重要,隻要汪月沒事就好。


    打開大門瞬間,周白山就嗅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其實他還沒走完巷子就已經能夠聞到淡淡的腥味,不過有董伯告之在先,周白山並不覺得奇怪。


    然而這股血腥味還是太濃了些,汪月甩著尾巴撞過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人立起來跟周白山親熱,沒等周白山迴過神來,就聽到“吧嗒”一聲。


    “哇!”


    低頭一瞧,周白山總算知道為啥自己覺得血腥味特別濃了。


    地板上,一隻因為失血而蒼白幹縮的斷手,斷手裏竟然還捏著一柄染血的短刀!


    “不是你的血吧?不是你的血吧?”


    看到血,周白山第一個反應就將汪月保住,一麵問,一麵四處翻找。


    “還真不是。”


    汪月雖然大,但有沒有受傷還是很好檢查的,確定汪月沒有受傷,周白山這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不過汪月的表情不是很好,往常周白山迴來總是擋不住的熱情,今天是一點都沒有,汪月隻是緊貼著周白山腳邊趴著,像是情緒很低落。


    端詳了地上的斷手片刻,周白山才留意到汪月的不同,他彎腰輕輕拍了拍狗頭,“咋了?不會是打輸了吧?”


    汪月抬頭起來,金銀色雙眼跟周白山對視片刻,隨即就昨兒個扁嘴的表情,口中嗚咽兩聲,表示自己很委屈。


    “你把人家手都咬下來了,知道剛剛巷子口的董伯怎麽說麽?他說我家養了個很厲害的私勇,你看,你比人都厲害了,還有啥不滿意的?”


    聽說自己被董伯表揚,汪月像是一下子來了勁兒,原地蹦起昂首挺胸。


    “臭不要臉的家夥,我算是知道了,你是怕我迴來揍你吧?放心,這次你做的很好,我非但不會揍你,一會兒還要獎勵你,今晚茶泡飯!”


    “嗷嗚~”


    汪月像是一直就在等周白山這句話,這下子才真正的高興起來,不僅口中發出狼嚎,更是撒開四爪,滿院子的撒歡兒。


    周白山臉上也浮現起笑容,在他眼中,汪月就是最重要的親人了,汪月開心,周白山自然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他甚至不避諱的拎起地上的斷手,從斷手還緊握短刀這點來判斷,汪月不僅下口突然,而且要合力明顯比起以前來更加恐怖,連皮帶肉和著骨頭,汪月一口下去,盡然是連半點遲滯都沒有。


    否者斷茬處不可能那麽整齊,短刀也不該還捏在手中。


    “這家夥,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往常周白山隻是知道汪月在長大,對於其真實戰鬥力,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倒是要謝謝那個叫二狗子的家夥,不怕流血殘廢,用自己的身體來實戰測試了汪月的能力。


    不過當周白山穿過院子後,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一堆堆的蒼蠅飛舞,四團黑乎乎、髒兮兮的東西在散發著惡臭,周白山端詳片刻,才確定那四團東西應該是混合了布料的血肉。


    至於說為什麽這裏會有四團,或者說是四坨血肉,周白山倒是不用去費神思考,除了正在院子裏撒歡的汪月,還能有誰幹出這樣的事情?


    忍著惡心,周白山跨過發臭的爛肉,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屋內,汪月畢竟隻是一條狗子,跟人搏鬥沒問題,但萬一遇上比較複雜的計謀,未必就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譬如說二狗子那幾個混混,用個諸如調虎離山的計策……


    陰著臉衝進屋子的周白山,差不多一盞茶功夫才滿麵笑容的走出來,手裏還拿著鏟子。


    汪月基本上是不吃肉的,所以地上這四坨爛肉還得周白山自行處理,他幹脆挖坑賣掉,當成院子裏的肥料,至於說那隻斷手,周白山本是想一起埋了,不過在扔進土坑後,他又蹲下將其撿出來。


    “也許換個方式處理,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西市角落裏一間平房中,臉色蒼白的二狗子,正咬緊牙關,讓人處理他的傷口。


    屁股上掉了一塊肉,所以坐不得,躺不得,和另外三個人一樣,隻能趴著,而二狗子最淒涼的,還是那隻剩一截斷茬的右手,準確的說此時隻能叫做右臂了。


    大夫是手下花銀子請來的,醫術高明與否不說,這活罪當真難受,也是二狗子命大,平時身體底子還好,否則手斷了還一路從東市走迴西市,流血都流死了。


    “狗哥,這個仇咱們不能不報啊!”


    唯一沒有受傷的,便是在牆外放風的狗蛋,忙進忙出大半天了,他也累的像是一條狗。


    失血過多的二狗子此時哪裏還有報仇的心思,剛剛大夫就已經說了,因為流血過多,怕是半年之內二狗子的身體也很難恢複過來。


    “你們,你們這是怎麽搞的?我要的茶葉呢!”


    安管事來的正合適,狗蛋正有滿腔怨氣找不到地方出呢,一看見安管事就大吼道:“茶葉茶葉,沒見我狗哥都快死了麽!”


    “狗蛋你給閉嘴!”


    二狗子有氣無力的開了口,他費勁的斜眼盯著安管事,道:“安管事,這次咱們兄弟算是載了,你怎麽也要從指縫裏多撒幾個錢,你看我這手,都斷了……”


    看到二狗子等人淒涼的模樣,安管事也是驚訝不已,心中第一個念頭,卻是於那董伯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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