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風沒注意到這些,隻是一邊暗中給完全懵逼了的地方官使個眼色,讓他盡快去查查洛水村方麵的事情,一邊又提醒左近的人警惕著點,別等會兒裏麵的人暴動了出什麽意外。


    結果還沒等地方官退出牢房,那男人就把人給叫住了。


    “不必去查了,你們想知道什麽,我來告訴你們,告訴你們那個該死的洛水村的村民們有多可恨!”男子似乎連提起那個村子裏的人都覺得極為厭惡,麵上的憎恨毫無掩飾,盡管周身的黑暗氣息濃烈得讓人非常不舒服,卻並沒有暴起要對趙平做什麽的意思,隻是看向趙平的目光裏充滿了嘲諷。


    “我把村子裏的人都殺光了,你很恨我吧?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又有多恨他們所有人!?我恨不得抽它們的筋,拔他們的皮!生喝他們的骨血!”男子咬牙切齒地說著,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甚至無意識中咬破了嘴唇,連指甲也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皮膚之中。


    “覺得我活活燒死他們就很殘忍了嗎?你又如何知道,你以為無辜的這些該死的村民,當初也曾經做過同樣殘忍的事情!”


    趙平身體一震,眼中滿是震驚,緊接著卻臉色大變道:“你胡說!你不要血口噴人!他們都已經死了,你還這樣誣賴他們!你這個兇手!”


    “誣賴他們?哈,哈哈哈——真是可笑!”男子發出刺耳的笑聲,譏嘲地扯唇道:“你當年難道就從來沒問過你的家人,我為什麽會被關起來嗎!?”


    趙平張嘴正要說話,男子又道:“他們一定是說我得了怪病,怕傳染給村子裏的其他人吧?哈哈哈,在他們眼裏,我大概就是得了病吧!可我甘之如飴,和他們有什麽關係,他們憑什麽,憑什麽殺了小文!”


    小文!?眾人目光一閃,直覺這個人是個關鍵。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什麽小文!”趙平也被男子的話徹底弄亂了。


    “你當然不知道,當年才多大,隻有六七歲吧?村子裏的人怕我把你們帶壞了,根本不會和你們說當年的事情經過,他們自己做的也不是人該做的事,他們哪裏有臉麵和孩子提!”


    六七歲?眾人一驚,這麽一算,事情居然是十來年前發生的嗎?


    這麽說,趙平是大概十年前出現在清河村,當時他可能正是從洛水村的事件中逃離,流落到清河村,這次又僥幸在清河村事件裏再次活下來?


    別的先不提,趙平的運氣也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男子看出他們心中存有疑惑,趙平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冷笑一聲,將當年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他口中的小文,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同村的一個孩子,本名肖文,兩個人年紀相仿,感情也極好,可以說幾乎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幼年時兩個人就是尋常的兄弟感情,但隨著年齡的增加,這種感情不知不覺中變了質,變成了希望和對方過一輩子的愛情。


    不過他們也知道這種事不容於世,所以即便是偶爾有些情難自禁,也會盡量克製著。


    直到後來男子的家人想給他說一門親事,也沒過問過男子的意思就已經擅自給他訂了親。


    結果兩個人不願意就此分開,私下見麵,決定離開村子,到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正當情緒正濃,忍不住親熱時,卻被村民們無意中發現,東窗事發!


    古代本就民風封建,即便是在京城那種地方,若是有人好南風,也會被人說閑話,大多藏著掖著,一旦被人發現了就會被當成是得了什麽病一樣躲著走,洛水村位於一個比清河村更閉塞,也更偏遠的地帶,村民們的思想也更加的封建迷信。


    可想而知,這種事情一爆發出來,村民們有多麽激動,兩家的長輩們有多麽不敢置信。


    還有剛和男子家定親的人家也指責他的家人,說他們想害他們家的閨女,事情鬧得非常大。


    其實如果他們真的那麽嫌棄二人,大可以把他們趕出村子,讓他們再也不許迴來,可這些村民偏不,就好像有些地方一旦發現了婦女偷情,給漢子戴綠帽子時會直接浸豬籠一樣。


    當時肖文為了保住男子,一口咬定說是他先勾引的,讓村民們不要為難男子。


    當時男子家的家庭條件在洛水村也是比較富裕的,那家和他們家定親的人家也不願意放棄了這門親事,隻不過是厭惡兩個男人的糟心事的同時,又想趁機多索取一些聘禮。


    肖文一提出是他先勾引,那家人立刻抓著這點不放,攛掇著村裏的其他人,居然想將肖文活活燒死!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這樣做了!


    肖文家裏本就有兩個兒子,就算少了一個肖文,肖家也不至於斷子絕孫,肖文的爹娘對他們的事也非常厭惡,居然也不阻止,反而將男子捆起來不讓他去救人,讓男子無法去救人,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肖文被活活燒死,親眼看著他在火焰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整整聽了兩個時辰才停止。


    當時男子隻覺得渾身徹底地寒冷,痛苦,從來沒曾覺得如此冷酷的村民們的麵目竟是那麽地猙獰,殘忍!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試圖勸阻,隻是一臉嫌惡的,甚至是大唿痛快地看著肖文被燒死,甚至還有一部分人連他都想一塊兒燒死,或者幹脆把他趕走。


    最後是因為他們家在村子裏地位不低,又比較富裕,加之那個想和他們家接親的人家的勸說,才把他留了下來,還說為了讓他盡快把病糾正過來,要馬上讓他成親。


    他才剛剛痛失愛人,身為罪魁禍首的這些人居然還妄想讓他成親?讓那家在肖文被燒死的事情上出了最大力氣的人家的女兒嫁給他為妻子?他隻恨不得把他們全家都殺光了,燒死,給肖文陪葬!


    當時他的反抗力度非常大,也言明了一旦他們敢嫁,他一定會把人給殺了,還會用非常殘忍的手段給殺掉!這才讓那家人嚇得不敢把女兒嫁過來,而他自己的家人,估計也是怕他會恨他們,傷害他們,在其他村民隨便說兩句把他關起來的建議後,就一臉‘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要理解我們,不要恨我們’的惡心嘴臉,將他關在了家裏的柴房,而這一關,就是整整十年!


    ------題外話------


    《農門醫色》作者:舒長歌


    都說安蕎兇悍潑辣好色外加好吃懶做和死不要臉,成親半月把相公榨成人幹,把婆婆打得鼻青臉腫,還天天裝病不下炕幹活,剛被休了就跑到山上跟男人私會。


    安蕎怒:純屬扯蛋。


    分明是那個混賬小相公不樂意娶她,夜夜出去鬼混,結果得了風寒。惡婆婆因此看她不順眼,處處為難她,被她無意扇了一巴掌後火力全開,打得她三天下不了炕,最後怕她死了趕緊丟迴娘家,誰料她大難不死不說還順帶救了個美男。


    可這話誰信?


    自打接受了這新身份後安蕎也沒了轍,整日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先是鬥婆家,被休後鬥不靠譜的娘家,完了還得跟牛鬼蛇神鬥,人生似乎就這麽永無休止鬥下去。


    ☆、【143】幕後黑手


    恨嗎?


    當然恨!他怎麽能不恨!


    眼睜睜看著心上人那麽痛苦地在眼前被燒死卻無力阻止,甚至連為肖文報仇都做不到,他恨那些殘忍的村民,更恨自己的無能!


    他更無法理解,究竟要多麽冷酷無情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來?那些村民中很多都是看著他和肖文長大的,為什麽他們能這麽殘忍,哪怕是讓肖文走得沒那麽多痛苦也好,為什麽要用那種殘忍的方式折磨他!?


    他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他們的事?就隻因為他們彼此相愛,就因為他們的感情不容於世,他們就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嗎!?


    可這些村民又有什麽資格能夠隨便決定他人的生死,用自以為是對他們好的嘴臉做出喪盡天良的惡事!?


    趙平說他殺光了那些村民們是魔鬼,毫無人情,在他看來,真正如惡鬼的,分明是那些村民!


    “既然他們那麽不留情麵,那我又為什麽要放過這些殺人兇手!我要為肖文報仇!我要讓所有人都下去陪他!”男子目呲欲裂地說道。


    最開始被關起來的時候他也不斷地反抗,嘶嚎,然而,卻沒有一點用處。


    他們是鐵了心要把他關著,一直關到他們認為他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關到他妥協,願意過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


    或許有人會說,他將全村的人都殺光了,其中還包括自己的親人,太沒人性,那又怎麽樣呢?


    說是親人,他家裏當初也隻剩下一個對他很一般的繼母罷了,他的生母當初生下他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在他很小時候就過世了。


    正是他幼年最難過的時候,有肖文一直陪伴在身邊,兩個人的感情才特別好。


    後來過了兩年,爹娶迴來一個繼母,之後沒幾年,也在一次意外中亡故。


    繼母倒是沒太苛待他,但也算不上多好,可當她不但沒有反對要燒死肖文,還把他關了十年不聞不問,最後那麽一點情分也都被對方生生給磨沒了。


    沒人會知道,十年來,他每天每夜,無時無刻不被痛苦折磨著!隻要一閉上眼,耳邊全是肖文淒厲的慘叫聲,還有他不斷叫著自己名字時那種悲哀,腦子裏也全是當時肖文活活被燒死的慘狀,揮之不去,如噩夢一樣煎熬了他十年!


    他並不怨肖文,一點都不,他最大的折磨時,肖文受了那麽大的痛苦,他卻一直不能為他報仇!他羞愧,他憤怒,他恨!


    為了給肖文報仇,他忍了十年!知道反抗也沒有用,便換了另一種方式,降低村民們的警惕,直到他們認為自己再沒有一點威脅性,被放出來——複仇的日子就到了!


    趙平覺得他殺人的方式很殘忍,他卻覺得,還不夠!遠遠不夠!當初肖文受到的每一分痛苦,他這十年來的每一分折磨,他都要連本帶利地討迴來,他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即便如此,都還嫌不足以泄憤!


    因為他心裏明白,就算這些人都死光了,肖文也不會迴來了。


    趙平曾說男子性格陰暗,從不說話疑似啞巴,可他又如何會知道,在肖文的事情發生以前,男子也曾經是個性格開朗,愛笑,善良的孩子。


    是村子裏的人,早就了如今的他。


    換做是鳳花,麵對那些惡鬼,也不會願意和他們說一句話,甚至看一眼都會覺得厭惡,仇恨。


    “可是當初的事情也不是全村人都參與吧!”趙平嘴唇哆嗦,臉色慘白地說道:“村子裏年幼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也沒有慫恿其他村民……”燒死肖文。


    “你憑什麽把所有人都殺了!冤有頭債有主!”


    男子譏嘲地看著趙平道:“在那樣一群魔鬼的教育下長大的孩子,日後若是遇到類似的事情,一定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可能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肖文死在他們手裏,我不會讓這群儈子手快活地長大的,直接扼殺在源頭,讓他們沒有機會害人,不是很好嗎?黃泉路上也能有個伴。”不像他和肖文,當時最讓他痛苦也備受折磨的,其實還是肖文在被燒死的過程中也不忘了向他呐喊,讓他好好活著。


    他們太了解彼此,如果肖文沒了,他也寧願隨他而去,正是因為肖文臨死前的遺言,讓他痛苦難當的同時又沒辦法自我了斷,隻能繼續承受著這種無人能分擔的煎熬。


    在場九霄宗一幹人等申請都很是複雜,也說不清男子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


    或許他報仇的方式確實很殘忍,想法也很極端,但真要說錯嗎?難道那些村民就沒錯?誠然,稚子確實無辜,但如果不是當初他們的那些長輩們犯下了那樣的過錯,活活燒死一個人,正如男子所言,得是多冷血殘酷的人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對陌生人尚且顯得太過殘忍,何況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們既然做下了這種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該做好了日後自己的晚輩們可能要替他們還了這筆賬的準備。


    就算男子報仇手段極端,可換作一個人,誰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報複迴去的時候能保證自己一定能保持理智,不濫殺無辜,隻殺掉當初參與的那些人?


    真能理智,就該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男子殺光了全村人,卻獨獨落下了一個趙平,現在趙平又想把男子殺了報仇,孰對孰錯,真的不好說。


    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鳳花特意問了男子事情發生的真正日子,男子說了一個年份,眾人才恍然。


    洛水村之事竟是發生在二十年前!比趙平說的整整早了十年!


    再看趙平聽了男子的話以後神色間逐漸出現了痛苦,還捂著頭好似在迴想著什麽,鳳花心中便有了想法。


    整件事情的始末也逐漸清晰起來。


    根據她的推斷,當初趙平陰差陽錯能保住一條小命,但腦部可能還是受了某種創傷,或是看見了親人,村民們被殘忍燒死的畫麵,受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導致對當時的記憶產生了模糊。


    之後,不知道怎麽的就來到清河村,被收養,前些日子清河村的事情發生,可能再一次刺激了他的記憶,導致將洛水村和清河村的事情混淆,誤以為清河村是洛水村,給他們描述的事情也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而不是十年前。


    這麽一理解,之前的那幾處疑點就好理解了,為什麽趙平記憶裏的家人和清河村的戶籍記錄裏寫的不一樣,為什麽他口中的奶奶能護住已經十八歲的趙平又不被兇手找到,因為當年的趙平也不過才七八歲,小孩子的身形很小,他的奶奶足以將他保護在身下!


    “啊——!”趙平忽然捂著腦袋大叫一聲,腿上一軟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敲擊著自己的腦袋。


    周圍有人想過去看情況,被雲烈攔住,神色微沉地看著趙平,“先等等,不要過去。”


    九霄宗的人對男子和肖文之間的感情難以理解,也有那麽點別扭,但那點別扭也遠比不過對於洛水村村民們的惡行,想到趙平也是洛水村的人,便是他們這些不相幹的外人,此時看著趙平的神色都頗為複雜。


    鳳花能想到的事情,他們也都大致猜到了,看著趙平大受刺激的模樣,也隱約想到趙平或許是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來,被雲烈攔下後也不再有所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


    半晌,趙平才粗喘著氣稍微平息下情緒,額頭和身上滿是汗水,之前充滿迷茫的眼睛裏也浮現出點點清醒。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趙平白著臉喃喃,“難怪,難怪當時奶奶會說那些話……”


    趙平終於想起了他遺忘的那些記憶,包括他的奶奶把護在身下時滿臉淚水地說的那些話。


    ——是報應啊,報應來了!


    後來看著越來越多的村民,其中很多無辜的孩童也死在男子手下,奶奶才又咬著牙說男子執迷不悟,當初怎麽沒把他一起燒死。


    當時還年幼,又不知道當年事情的趙平並不知道這些話裏的真正含義是什麽,受了刺激以後也本能地刻意忘記了這些,即便是記得,也隻會當做是對男子作為的恨,恨到詛咒男子最後也會和他們一樣被燒死。


    現在才明白,原來老人家說的是當初應該把他和肖文一塊兒燒死,如果當初把他們都燒死了,村民們就不用死了。


    趙平喃喃地把這些話都說出來,剛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有些平靜下來的男子再次恨得暴起,指著他的鼻子看向鳳花等人,“聽見了嗎!這些人到死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還想連我一塊兒燒死!他們該死!他們死一千遍一萬遍,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這些人根本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眾人繼續保持沉默,他們的確沒辦法違心地說,洛水村的村民罪不至死。


    如果真的有村民還有良知,十年的時間,難道還不夠他們醒悟過來自己的過錯,然後作為彌補,想辦法把男子放出來嗎?


    他被關了十年,也正意味著,這十年來,洛水村的村民們仍然覺得他們根本沒有錯,從他們教導自己的孩子說男子有怪病,不能隨便靠近他,也不能和他說話這些細節也能判斷出,男子的某些擔心也並不見得就是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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