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犯嘛,不管是在哪個時代,每年,乃至每個月,各個地域總會發生幾起,但是比較惡劣的,像是殺好幾個人,幾十個人,無差別殺人的那種案件,東臨國內一年到頭也發生的不多,更別說是像這種一下子屠盡了全村近兩百戶,一共三四百人了!


    單說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殺得光這麽多人還沒被村民們群攻製服本身就說明了一個大問題。


    年前才有了一個活死人案,不久前西楚國也發生了大門派被滅門案,這迴又來個屠村!?怎麽這些性質極其惡劣的事情都趕在一塊兒去了?


    鳳花直覺這些案子當中一定有什麽聯係,隻是暫時,線索還太少,她還說不好具體有什麽關聯,須得等見到了當事人問清楚情況才能判斷。


    來到安頓那個受傷少年的房間時,段長風,陸衡,周桐和吳元等人都到了,唐逸和邢封幾個弟子也在門口左右站著往裏看,看見雲烈和鳳花來了,趕緊讓出路來讓他們進去。


    一進門,就聽見了裏麵一個陌生的少年聲音充滿了仇恨和哽咽難過地哭喊聲,“我要殺了他!我要把他殺了為村子裏的人報仇!”


    鳳花一揚眉,怎麽聽這少年的語氣,好像知道那個屠村的殺人狂魔是誰?


    “雲烈,鳳花,你們來了,大概的情況雲彩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吧?”段長風神色凝重地說道。


    “說過了,不過具體詳情還得問問這個人才行。”鳳花將目光落在了靠坐在床上,神色蒼白,額頭,還有身上都纏著厚厚的紗布的少年。


    少年目光中充滿了痛苦和怨恨,身形消瘦,目測,年紀大概是在十七八歲左右,在這裏,其實也稱不上少年,很多人十七八歲孩子都有了。


    雲烈給鳳花找了一把椅子讓她坐下來,自己則占到了她的身後,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處。


    鳳花坐在床邊,大概打量了一下少年,看出他身上的負麵情緒多得驚人,也不覺得奇怪,隻問他:“你知道殺了你們全村人的是誰?”


    “我當然知道!”那個少年雙手死死地攥緊了棉被,指節發白,目眥欲裂:“那個該死的沒人性的殺人狂,就是我們同村的一個人!”


    居然是同村的?鳳花大感意外,詢問地看向身側的段長風幾個人,他們也默默地點頭,表示他們來之前少年已經和他們說過一遍。


    想到再讓少年複述一遍對他來說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傷害,索性段長風和陸衡三人便給雲烈鳳花重新將事情說了一遍。


    這事情說起來,確實是個悲劇,而且事情的源頭還得追溯到十年前。


    當時這個名叫趙平的少年還隻有八歲,許多年過去,一些事情如今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那個兇手不知道犯了村裏的什麽忌諱被關了起來,有小孩子好奇地問家裏的大人,大人們大多諱莫如深,很不願意提及的樣子,偶爾提起了也是一臉厭惡。


    趙平曾經問家裏的爹娘,爹娘也隻是敷衍地說那人得了什麽病,怕他傳染給村子裏的人其他人才被一直被關在家裏不許出門。


    趙平也怕生病病死,可小孩子總是充滿了好奇心,哪怕是被警告了很多遍不能靠近那個人,也曾和其他的同齡夥伴去偷看過那人。


    那人每天就在一個昏暗的小房子的角落裏縮著身體呆坐著,目光呆滯,神情麻木,從來不說一句話,當時村子裏的人都叫他啞巴,那人也沒反駁過,隻是偶爾不經意地和來圍觀他的孩子對上眼時,一雙極為冰冷的眼神卻極為攝人,讓人汗毛直豎,後背發冷。


    駭人的目光一度將那些年紀不大的孩子們嚇得渾身發抖,有的膽子小一點的還可能直接哭出來。


    性格陰暗喜歡嚇人,又是個啞巴,還有怪病,這樣的怪人,久而久之,村子裏的孩子們也不再去圍觀他,偶爾經過他們家的房子時也會躲著走。


    當時趙平也被那個啞巴怪人的恐怖眼神嚇到過,隻是當時的他並不知道那個人眼神中包含的情緒究竟代表著什麽,十年後的現在他知道了。


    ——是仇恨!


    對將他關起來的村民的仇恨。


    也對!任誰被關在那麽狹窄的小房間裏整整十年,心裏都會陰暗起來,也會那些不讓他出去的村民心生怨恨吧?


    可是,再怎麽怨恨,至於將全村人都殺了嗎?


    村長和那個啞巴家的親人將啞巴關了十年後,大概是覺得那啞巴雖然性格陰沉了些,但沒表現出攻擊性,而且仇恨的目光也隻是對著如當時還小,不太懂的趙平這樣的孩子,麵對成人時隻是一臉麻木認命的表情,怪病也似乎不會影響到其他人,商量之後決定將他放出來,讓他和正常人一樣生活。


    可這個決定,卻成為了所有村民的噩夢!


    啞巴被放出來的頭兩天,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和被關起來的時候一樣,麻木地麵對所有人,麻木地吃飯,喝水,睡覺。


    就在村民們都開始放下心來的第三天,啞巴卻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大量的蒙汗藥,往村民們喝水的井裏下藥,將所有人都給喝暈了,然後就開始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


    不,這樣說並不準確,他其實並沒有將人都殺掉,隻是讓所有村民們都失去了反擊能力,砍成了重傷卻留著一條命,然後點燃了火把,一個個將那些村民們活活燒死!


    一整個夜晚,村子裏充滿了慘叫聲和皮肉被烤熟的味道,那簡直是尋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人間煉獄!


    當段長風講到這些時,趙平也仿佛迴憶了那天晚上的恐怖光景,嚇得竄到床腳用被子將自己全身罩住,渾身劇烈的顫抖著,嘴裏還大喊著‘魔鬼!魔鬼!’。


    趙平的奶奶因為年紀大,平時喝水喝的比較少,所以藥效過去的快,中途就醒了,知道自己逃不過了,就想至少將趙平保護好,至始至終都一直把他護在身下,那個啞巴也沒能發現他,將他奶奶的後背砍了幾刀就直接放火燒了他們家的房子。


    趙平是在房子徹底被燒塌之前從家裏的後門跑掉的,身上受的傷除了啞巴砍他奶奶時無意中砍到他的,更多的還是燒傷,還有逃跑途中不小心受得各種傷。


    不過,受傷再重,全村的人都死光了,隻有他一個或者逃跑,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等段長風把這些都說完,鳳花之前的一點懷疑反而散去了。


    如果不知道殺人兇手的身份,還可能和之前發生的幾件事有關聯,村子內部的人犯的案,那怎麽都扯不上關係。


    鳳花同情之餘也有些意興闌珊,問了一句:“這個村子的位置在哪裏?既然人已經醒了,應該盡快告訴官府的人,將犯人的畫像畫下來,盡快緝拿歸案吧。”


    “那個村子名為清河村。”


    清河村?雲烈擰了擰眉。


    鳳花用指尖點了點下巴,若有所思道:“這村子的名字怎麽好像有點耳熟。”照理說,除了雲家村,還有活死人村那邊,東臨國的其他村落她都沒去過,不應該有印象啊。


    雲烈沉著臉道:“……之前二叔家的雲燕嫁過去的夫家,就住在清河村。”


    “什麽!?”鳳花和雲彩大驚。


    雲彩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雲烈這麽一說,她也想起來了,那個比較閉塞,比雲家村還少和外村人往來的村子,可不就叫清河村嗎。


    在場的其他人聽了雲烈的話表情也不由地再次變了變。


    雲烈的親戚嫁過去的村子,趙平又說全村的人都被殺光了,豈不是說雲燕也很可能——!?


    正是這時,從外頭忽然飛進來一枚傳信符落在鳳花手中,鳳花看了眼傳信符,道:“是楚雲昭傳過來的。”


    鳳花迅速查看了一下傳信符的內容,臉色也微微一變,抬頭看向雲烈道;“是你二叔家的人找上他了,說的也是說的關於清河村村民被屠殺燒村的事情,雲燕……還有她夫家的所有人,也都死了。”


    房間內的氣氛一凝,隻有趙平有些魔障的喃喃聲在說著:“都死光了,死光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魔鬼!魔鬼!”


    可不是除了他都死光了嗎。


    誰能想到,不久前他們還曾經討論過雲燕沾了雲娟的光嫁得不錯,隻要自己不要太作,日子應該不會過得太差,哪想到,這已經不是她作不作的問題,而是,禍從天降真的不是誰能預料得到的。


    雲二叔家的人一定也想不到,好好的閨女嫁出去,本以為他們家能沾光,閨女嫁過去也不用太擔心什麽,卻才過去沒幾個月,人就沒了!


    按照趙平的說法,人都是先被砍成重傷再活活燒死,這死法也太殘忍了!


    這得有多大的仇才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如果是尋常的小事方麵,雲二叔家的人找到楚雲昭頭上來他都不見得會特意給他們說,隨便找個借口就能打發了,但這迴不行,都出人命了,而且楚雲昭在傳信符中也說了雲二叔家的人去衙門報了案,清河村被屠村的事情也被發現了,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其實這事情從把趙平撿迴來開始計算,都發生了大半個月了,雲二叔家是因為想聯係雲燕沒能聯係上才發現的,但其他人呢?


    清河村居然消息閉塞到了全村都被燒光了過了大半個月才有人發現出了事!?


    “既然官府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那趙平也應該盡快去一趟官府,將殺人兇手的畫像幫忙畫出來,免得那人跑到別的地方再瘋狂殺人,會有更多人受害。”段長風說道。


    不過,看趙平目前的情緒這麽激動,短時間內難以平複,稍微提到當時的情況都會隱隱有崩潰的跡象,估計需要先平靜個一兩天才有可能配合官府的工作。


    段長風也沒急著把人送過去,隻是讓門中弟子先通知官府的人他們這邊有一個活著的人,把名字和知道的情況報上去,先讓他們查著,過兩天再把人給他們送過去。


    段長風吩咐時,趙平也沒表現出任何抵觸,隻是比較激動地說:“等抓到了人,我要親手殺了他為我的爹娘親人和村民們報仇!”


    眾人能理解他這樣怨恨的心情,也沒說這種事官府不可能由著他來,如果他真把人給殺了,到時候他也得因為殺人罪被抓起來了。


    安排好這些事情後,雲烈鳳花和段長風等人就換了個地方說話。


    “這件事,掌門和三位長老怎麽看?”沉默了許久,鳳花才開口問道。


    吳元捋了捋胡須,微微眯起眼笑著看向鳳花:“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麽?”


    其他人也默默看向她。


    鳳花淡淡笑道:“不隻是我,你們從趙平說的這些話裏應該也發現一些疑點吧?”


    眾人沒有說話,也算是默認。


    半晌後,性子最急的周桐率先發表意見:“我覺得,這個啞巴殺人犯殺人的動機還不太好說,他為什麽會對全村的人如此怨恨?就算對被關起來十年之久,對關了自己的親人有怨恨還能理解,可對全村的人都抱有恨不得殺了他們,而他實際上也這麽做了的刻骨仇恨,怎麽都覺得不太對勁。”


    “還有那個人得的怪病。”段長風也分析道:“先不說是不是趙平當時年紀尚輕記錯了那個人被關起來的理由,如果真的是怪病,是什麽病,能讓他的親人將他關上十年之久?可實際上,聽趙平的意思,這十年裏,那人也不曾犯病,村子裏的人也沒被影響傳染了病症,更不曾用藥試圖進行治療。”


    沒治過病,可十年以後,村長和他的親人卻忽然又把他放出來了,難道怪病不藥而愈了?不太可能吧。


    隻有可能是當初關起來的原因壓根就不是因為那人得了病,而是另有隱情。


    這一點,從趙平提起的那幾句當年那些村民們提及那人時的怪異反應中就可以看出一些破綻。


    “還有他的奶奶。”陸衡說道:“趙平今年都有十八歲了,雖然比其他人看起來更瘦小一些,但體形畢竟擺在那裏,而老人家年紀大了,又是個老太太,身形比成人都要更瘦小一些,他的奶奶將他護在身下,讓他能夠僥幸保住一命,這……”


    鳳花扯了扯唇,“除非那個啞巴殺人狂眼睛瞎了,或者當時就徹底瘋魔了,神誌不清,否則,那麽大個人,怎麽可能看不見,還讓他一個能認出自己的重要活口給放跑了?”


    一個老太太想把趙平這麽大的人護在身子下還不讓人發現,根本不可能!


    那是那個殺人狂真的神誌不清了嗎?也很懸。


    通過剛才的敘述,她可聽不出那人又瘋了的跡象,神誌不清的人還能知道憑他一個人幹不過全村的人,給村裏人下藥,防止他們逃跑或者反抗?


    而且,被關了十年,根本不了解外界是什麽情況,還能才出來三天就弄到足夠藥倒全村人的蒙汗藥,就這腦子,你說他神誌不清?鬼才信!


    就連那人究竟是不是個啞巴,鳳花都覺得有待商榷。


    不說話就是啞巴了?既然那人對村子裏的人有這麽大的怨恨,不願意和他們說話也很正常吧?


    趙平也隻是年幼的時候去偷看過幾次,當時沒和他說話,也不代表那人沒在其他人去見他的時候開過口。


    這種種不隻一點的疑點,很難不讓他們懷疑,“趙平是不是在說謊?”


    段長風一提出這個大家心裏都有的想法,幾個人又不禁有些遲疑起來。


    陸衡皺眉道:“看趙平激動的反應,還有眼神中的怨恨,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可偏偏,他們提到的這些疑點又無法否認。


    真是越想越糊塗,周桐本來耐心就不夠,這會兒都快抓狂了,用力抓了兩下頭發,暴躁地說道:“真是麻煩!最近麻煩事怎麽這麽多!”


    其他人心有戚戚地點頭。


    但是這次隻是涉及到清河村內部的一些矛盾才造成了殘局,也之前發生的事情明顯扯不上關係,說得冷血一點,其實這事兒他們不管也沒什麽。


    人是他們撿到的不假,但是昏迷不醒的時候留下來是基於人道主義,現在人醒了,作為清河村唯一的一個活口證人,等情緒稍微平複,就該把人送去衙門那邊讓官府的人去考慮頭疼他的問題了。


    疑點多不多,趙平究竟有沒有撒謊,撒謊的原因是什麽?那個殺人兇手跑到哪兒去了,這些都是官府需要考慮的問題。


    他們與其幫官府分擔,不如把心思重新放迴到指導新入門的弟子的事情上。


    “雲烈,鳳花,你們……是不是要迴雲家村一趟?”段長風看了眼一直沉著臉沉默不語的雲烈,還有氣色不佳,神色顯得失落難過的雲彩。


    雲烈和他二叔家的關係,段長風他們這麽久了也從連一連二他們口中知道了不少,可從前又多少矛盾,雲二叔家的雲燕死了,他們有血緣關係的一個妹妹死了,兄妹倆不可能一點都不難受。


    鳳花拉住雲烈的手,代為迴答道:“過後我們就會迴雲家村一趟,這一次去可能會耽誤幾天時間,期間如果有事,可以用傳信符聯係我們。”


    段長風立刻說道:“你們放心去就是,門派內不會有什麽大事。”最多就是過兩天天衍宗的人會過來取測靈石。


    三派最終確定下來的順序是天衍宗,禦劍門,最後月影門,其實這個順序和他們料想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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