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咱總不能坐著幹聊吧？我忽悠了一下午，肚子早就空了，你們兩口子可不地道啊，就這麽對待救命恩人？”劉沛雨一臉不爽的說道。
張琨不好意思的一笑，說道：“對對對，沛雨，說，想吃什麽，我去喊服務員，今天我請客，你隨便點！”
“這還差不多，來來來，服務員，給我們每人來兩個鮑魚，來盤海參，再來碗魚翅，還有什麽螃蟹啊王八之類的，隨便上！”沛雨大咧咧的說道。
張琨把嘴一咧，“你也太狠了吧？我一個月工資可沒了啊！”
沛雨嘿嘿一笑：“逗你玩呢，那東西吃多了要上火的，我可不像你有地方敗火去……”
“滾！”不待他說完，柳靜就罵著打斷道。
“文明，注意形象，馬上就要當媽的人了，還這麽粗魯。”沛雨一臉不屑的說道。
柳靜抓起麵前的差杯就要丟過去，張琨趕緊攔了下來，嘴上說道：“好了好了，豬，你消停會吧，咱還是想想看有什麽辦法吧！”
一聽這話柳靜把臉一拉，頓時犯起了愁：“你大伯真不是個東西！居然敢把我姥爺的腿打折了，要不是他我媽怎麽會反對咱們的事？如果我早知道這事，我肯定找他算帳去了！”
“是啊，張琨，你大伯怎麽迴事？也太狠了吧？小豬他姥爺可是他老師啊！”子純也一臉氣憤的說道。
張琨歎息一聲：“老一輩的事我哪兒知道啊！”
“我說，你大伯現在幹嗎呢？不行哥幾個找他聊聊，問問他當時是怎麽想的？難道他就沒後悔過？就沒打算贖個罪啥的？”汪磊也說道。
“下崗了，現在蹬三輪勉強混日子。”張琨漫不經心的答道。
“活該！他怎麽不去要飯啊！”柳靜恨恨道。
張琨皺了皺眉，想要發火，可一想自己的伯父確實對不住小豬她姥爺，隻好又閉上了嘴巴。
孫瑤見張琨不太高興，隻好岔開話題道：“我說你們就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麽勸勸阿姨吧，難不成你們真要私奔？”
幾個人又不說話了，都苦著個臉耷拉著腦袋。
“好吃好吃，來，走一個！”沛雨一邊大吃著，一邊舉著酒杯招唿著大家，幾個人都沒理他，沛雨也不在意，自斟自飲。
“怎麽辦呢？我媽也是，你說張琨他大伯的事礙著張琨什麽事了！怨怨相報何時了呢？”柳靜沮喪著說道。
“也不能這麽說，畢竟腿被打折的是你媽媽的父親，就像你爹要是被人把腿砸折了，你能願意嗎？你能不記恨嗎？”趙子甲說道。
“去你的，你爹才被人砸折腿了呢！”柳靜白了趙子甲一眼說道。
“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嘛！”
“豬，實在不行我叫你媽把我腿砸折了，就算是我替我大伯還債了！你看怎麽樣？”沉默許久的張琨突然說道。
“得了吧你！把你腿砸折了，她媽的氣也許出了，可是她能叫她女兒嫁給一個瘸子嗎？”子純不屑道。
“是啊！你腿折了她媽就能叫小豬嫁給你？開玩笑！”
“不行不行！這樣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純屬胡鬧嘛！”
“再說了，就算把你腿打折了，她媽也不見得能消氣！這個想法要不得！”幾個人都反對道。
“那怎麽辦？你們說怎麽辦？”張琨也來氣了，嚷嚷道，“你們到是想出個辦法讓我聽聽？”
“來來來，喝酒！”緊張的氣氛中，又是沛雨發話招唿道。
“喝個p！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柳靜見張琨發火，心裏也是一氣，見沛雨不開眼，隻好拿他撒氣道。
“卸磨殺驢！行，小豬，本來我想幫幫你們兩口子的，可你居然這麽對我，哎，傷心啊！”沛雨一臉幽憤的說道。
張琨眼一亮，“對了，沛雨，我知道你鬼主意多，快，幫哥們支個招，說說怎麽辦？”
“剛才你老婆還罵我，現在又求我了？晚了！哥們決定徐庶進曹營！”
“別介啊！你別一言不發啊！你不說話我們都沒主心骨了，快，說說，要不我陪你喝一個？”張琨笑著說道。
“這話聽著舒坦，來，再說兩句好聽的，哥一高興給你們支一招。”沛雨大咧咧的說道。
“行了，少賣關子了！快說吧！頂多事成之後我好好請你頓！鮑魚、魚翅隨便你點！”柳靜急道。
沛雨嘿嘿一笑先是問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第一，你媽是否孝順，或著說是否聽你姥爺的話；第二，你姥爺是否真的很疼你，事事都順著你，生怕你傷心不高興？”
柳靜聽著問題，點點頭，“第一，我媽很孝順我姥爺，這點沒有疑問，她自然聽我姥爺的話；第二也不是問題，我姥爺從小最疼我了，有好吃的都是先給我，而且……”
“ok，我隻要答案就行了。”沛雨見柳靜還想說下去，趕緊打斷道：“其實你們都走入了一個誤區，你們老是想說服她媽，可問題是和更年期的女人沒辦法溝通，沒辦法講理，……掐我幹嗎？”
“廢話，你說我媽更年期我能不掐你嗎？”柳靜怒道。
沛雨搖了搖頭，沒理她繼續道：“所以說，現在咱們的公關應該換一個方向，剛才柳靜的答案讓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執行第一套方案……”
幾個人聚精會神的聽著，聽完後，同時皺起了眉毛，張琨疑惑的說道：“能行嗎？我怎麽覺得不太靠譜呢？”
“我覺得也是不靠譜。”子純附和道。
“同意。”趙子甲也點頭道。
“那我就沒辦法了，在我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要不你出個主意？或者你來？”說著沛雨指點著子純他們兩個人。
張琨看了眼柳靜，見她一直沒言語，張口問道：“豬，你怎麽看？”
柳靜抿了抿嘴，然後緩緩說道：“不好說，我姥爺那人脾氣很古怪，很難以常理來揣測，也許這個辦法可以試試？”說著，柳靜把目光又投向了沛雨。
沛雨笑了笑：“你們要懂得揣測老人的心理，那些事都是老一代人的事了，不錯，張琨的伯父是犯了錯，可禍不及子嗣，更何況張琨隻是他侄子，當然，我的辦法是建立在他老人家明事理的前提下，隻要他老人家點頭不反對你們的事，那麽，任憑你媽怎麽蹦達也沒用了！哎呦，怎麽又掐我？”
“誰讓你亂說我媽的了！”柳靜眉毛一橫，不悅道。
“本來就是，更年期婦女都這兒樣！經過我一下午的確診，她已經是更年期晚期了，沒得救了…..哎呦……”又是一陣慘叫聲傳來，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那第二套方案呢？”孫瑤問了個問題，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了迴來。
“那第二套方案呢？”孫瑤的問題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了迴來。
“第二套方案就是把戶口本弄出來，把證一領，生米煮成熟飯，你媽總不會逼著你離婚吧？”沛雨懶散的說道。
“開什麽玩笑！你剛跟我媽說了我要偷戶口本，她現在肯定把戶口本藏到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我怎麽偷？”柳靜皺著眉毛不滿的說道。
“喂喂喂，聽清楚了才發表意見好不？我說得是弄出來，不是偷出來，準確的說是讓你媽媽乖乖的把戶口本交出來，懂嗎？真不知道你語文老師是不是教體育的…..”
“讓我媽把戶口本交出來？還乖乖的？少扯了！你就忽悠吧，打死我也不信！”柳靜說道。
“哎，你要是跟她說和張琨結婚她肯定不會把戶口本交給你的，所以，我們需要變通。”沛雨抽出一支香煙，點上，然後慢慢說道。
“變通？怎麽變？”柳靜疑惑道。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吧！”張琨急道。
“很簡單，你和你媽說我要結婚，但不是和張琨結，而是和另一個人，你媽不是說過了嗎，隻要不是張琨，隻要你喜歡，無論和誰她都同意嗎，ok，隨便找一個人把戶口本騙出來，然後你和張琨把證一領，不就完了嗎，反正你隻要結果，至於手段……”劉沛雨聳了聳肩膀，“無所謂，不是嗎？”
幾個人都沉默了，片刻後，汪磊提鼻子向四周嗅了嗅，說道：“我怎麽聞到一股子餿味呢？”
“哈哈……”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是啊，這主意也太臭了吧？！”趙子甲先說道。
“這兩個主意都不怎麽樣，都挺餿的。”丁子純也接口道。
“嫌臭？那你們想啊！我聽聽你們的主意有多香！”沛雨不屑道。
“問題是小豬去哪兒找這麽一個人呢？總不能說上大街上去隨便找一個吧？或者去雇一個？”子純問道。
沛雨還沒說話，柳靜卻先把臉湊到了他的麵前，開口道：“我看不用去大街上拉了，就你了！算我倒黴，讓你沾個便宜，怎麽樣，跟我再去演一出戲，忽悠忽悠我媽，也許真的能把戶口本騙出來呢？”
“快拉倒吧！您別敗壞我的名聲了，好家夥，你媽那張更年期的嘴，到處一吵吵，讓人家知道了，我這輩子都甭想找對象了，我這不成重婚了嗎！那是犯罪，我……哎呦……”沛雨的話還沒說完，腰上又挨了一下子。
“德行，老娘看得起你才用你的，還重婚？你想好事吧！我也就借你演出戲！”柳靜嫵媚的說道。
沛雨把臉一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其實我是怕耽誤了您老的事，其實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善良、正直、純潔而又靦腆的人，我一說謊話臉就紅，萬一到時候露餡了，那不就耽誤了您老的事了嗎？再說了，我一見家長就害羞，所以到現在還沒找到對象……”
“滾！你惡不惡心啊！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真是賤到家了！不管了，如果第一套方案行不通的話就執行第二套方案，你就是執行人！”柳靜拍板道。
“豬，要不要再考慮下呢？”張琨小聲的問道。
“考慮什麽？難道你不想和我結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第一套方案不行，真要執行第二套方案的話，那就算咱們結了婚，可以後我怎麽麵對你媽呢？你又怎麽和她相處呢？”張琨擔心的說道。
柳靜閉上了嘴巴，皺著眉，思考著，片刻後說道：“沒辦法了，除非你不想和我結婚了，否則隻有按沛雨的法子去試試了，至於我媽那邊……我想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吧，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我們不可能讓每個人都滿意，不是嗎？”
張琨也閉上了嘴巴，柳靜最後一句話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在感動之餘，兩人之間的隔閡又淡了不少，對柳靜，剩下的隻有感激。
沛雨不經意的搖了搖頭，心中歎息一聲：小豬啊小豬，你現在不顧一切的想和張琨結婚，內疚已經蒙蔽了你的雙眼，如果……希望我是多慮了……
柳靜的外公是一名退休多年的老教師了，雖然年紀已經很大了，可腦子並不糊塗，除了腿不方便以外身體沒有大毛病，老人辛苦了一輩子，如今幾個兒女都混的不錯，自然將精力都放到了孫兒輩上。
“咚咚咚”，聽見有人敲門，柳靜的外公放下報紙，把老花鏡摘了下來，順口問道：“誰呀？”
“姥爺，是我！”
“哦，是靜靜啊！”一聽是自己最喜歡的外孫女柳靜的聲音，老人很是高興，趕緊站起來去開門。
“嗬嗬，靜靜，你好長時間沒來看我了，我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呢！”老人的語氣透著一絲愉悅的心情。
柳靜甜甜的一笑，“哪兒能呢，姥爺最疼我了，我怎麽能忘了您呢？我前些日子去蓬萊了，不在家，所以沒來看您，您不會生氣吧？”
“生氣？跟你們生氣的話那我不早就氣死了！這孩子！蓬萊好玩嗎？”
柳靜點了點頭，“還行，對了，最近您身體怎麽樣？”
“咳，都一把老骨頭了，什麽怎麽樣，估計沒幾天活頭嘍！”
柳靜皺了皺眉毛，“姥爺，不許胡說！您還沒看見我結婚呢！”
“哈哈，是啊，我家靜靜都是大姑娘了，該找婆家了，等你舅舅、舅媽他們迴來，我就跟他們說，讓他們給你找找看有合適的嗎！”老人很是高興的說道。
“哎呀，姥爺，您對您外孫女就這麽不自信？難道我還需要出去找嗎？你外孫女校花談不上，可班花還是很有把握的，追我的人都能排成一個連了，我都瞧不上！”
老人哈哈一笑：“是啊，我家靜靜最漂亮了，像你媽媽小時候！”頓了頓，老人繼續道：“靜靜啊，你現在大學畢業了，工作找的怎麽樣了？”
“找好了，下星期去市政上班！”柳靜幹脆的迴答道。
老人點了點頭，“好啊，靜靜確實長大了，馬上就工作了，就剩下找婆家了，靜靜，你可要上點兒心啊！”
“知道了。”柳靜略顯不耐煩的迴答道，“對了姥爺，有個事我一直想問您，可我媽總不讓我問，說怕問了您不高興。”
“哦，什麽事？”老人頗感興趣的問道。
“您的腿到底是什麽傷的啊？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發現您的腿腳不利索，可我一直都很好奇是怎麽弄的，是摔的嗎？”柳靜一臉天真的問道。
聽到柳靜的問題，本來笑嗬嗬老人頓時收起了笑臉，皺著眉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問這個幹什麽？”柳靜的外公在聽到柳靜的問題後頓時收起了笑容，淡淡的問道。
柳靜心裏頓時一緊，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了退路，隻好撒嬌道：“我隻是好奇嘛，怎麽，你不會給忘了吧？”
“哎！”老人歎息一聲，“這種事又怎麽能忘記呢？”
“哦，難道還有什麽故事不成？說來我聽聽！”柳靜充滿興趣的問道。
“都是老黃曆的事兒了，有什麽好聽的？”老人似乎並不想提過去的事。
“說來聽聽嘛，反正又沒事做！您就當講故事好了！”柳靜撒嬌道。
“講故事？”老人皺了皺眉毛，沉默了下來。
柳靜心裏一緊，趕緊道：“算了，真小氣，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愛講就算了！”
老人見心愛的外孫女生氣了，趕緊哄道：“好好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給你聽……其實我這條腿是讓人打斷的！”
“什麽？打斷的？誰呀？這麽狠心，我找他去！”柳靜憤恨的說道。
“傻丫頭，都這麽多年了，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又怎麽去找呢？”老人笑著道。
“那，那是誰把您的腿給打折的？”
“我的一個學生。”老人淡淡的迴答道。
“您的學生？我沒聽錯吧？”柳靜瞪著眼睛詫異的問道。
“你沒聽錯，是我的學生。”老人往沙發的後背上一靠，似是陷入了迴憶當中，慢慢的解釋道：“那是文革時期，因為我是教師，所以受到了牽連，每天的任務就是接受批鬥、改造，而改造我們的人就是我們教的那些學生，他們戴著被看章，叫紅衛兵，都自稱是保衛毛主席的戰士，嗬嗬，那時候的人都特別單純，尤其是學生，年輕、衝動，做事不記後果……當然了，不衝動的話也算不得是年輕人，他們每天把我們拉到街上去遊行，當著大家的麵讓我們自己交代‘罪行’，而後批判我們，說到激動的時候難免會動手。”說到這兒，老人喝了口水，然後抽出一支香煙，柳靜很是乖巧的給老人點上，“有一次，我的一個同事因為實在受不了羞辱，所以頂了兩句，我教的一個學生看不慣抄起了一把鐵鍁就對著我的同事拍了下去，我當時就在他旁邊，我知道，如果那一掀真的拍了下去，我那個同事就算完了，就算不死這輩子也下不了床了，我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就推開了他，可是那一掀還是拍了下來，不過沒打中他，而是打到了我的腿……算起來，我這條腿已經傷了快四十年了，哎，時間過得真快啊……”
柳靜聽完後心裏頓時一鬆，而纂緊的拳頭也鬆了開來，“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因為我腿折了，不用每天去遊街了，後來傷養的差不多之後就去農場改造，直到文革結束，我又迴學校教書去了。”老人隨意的說道。
“就完了？”見老人點了點頭，柳靜急道：“那，那您那個學生呢？他就沒有過愧疚？悔恨？向您懺悔什麽的？”
老人詫異的看了柳靜一眼，“靜靜，你怎麽對這兒事這麽關心啊？”
“我……我是想問問你那個混蛋是誰，我要給您報仇！”柳靜纂著拳頭比劃道。
“哈哈……”老人爽朗的一笑，“報仇？好好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頓了頓，老人繼續道：“那之後，我那個學生曾經托人來看過我，並給我帶話說對不起我，他沒想到我會去救我那個同事，他也很後悔，所以沒臉來見我。”
“那您怎麽給他迴的話？”柳靜問道。
“我？我什麽都沒對他說，那個時候我正在氣頭上，你想想看人家把你的腿打折了，你願意理那個傷害你的人嗎？你有那個心情嗎？我都恨不得去把他的腿打折，又怎麽能給他迴話呢？”
老人的話讓柳靜緊張了起來，於是柳靜下意識的問道：“您恨他？”
“是啊！”老人沒發現柳靜的異常，自顧自的繼續道：“你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所以你很難理解那個時候我們是怎麽活過來的，那種飽受屈辱的生活讓我們看不到一點希望，因為我們不知道死亡何時會光臨我們，我們一直都生活的很壓抑，人性難免有些扭曲，不怕你笑話，當時我救完那個同事後心裏十分的後悔，如果我知道自己會為此失去一條腿，那麽，我說什麽也不會去逞這個能！”
“這麽說您後悔了？”柳靜底氣不足的問道。
“當時確實有點後悔，”頓了頓，老人繼續道：“不過，在農場改造後，我又不後悔了。”
“哦，為什麽？”柳靜在聽到老人的第一句話後已經要絕望了，可後一句話又讓她精神一振。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在農場，我和一些農民生活在一起，跟他們學到了許多，農民是世界上最淳樸的人，他們沒有太多的欲望，隻要有衣穿，有房住，有飯吃就行，他們樂觀、積極，這讓我很是受益，和他們在一起心情很愉悅，在那個時候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所以有些事我也看淡了，想開了，畢竟人活著，就有希望……靜靜，外公活了一輩子了，什麽事都經曆過了，很多事都想明白了，你要記住外公的一句話，人，要學會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
“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柳靜喃喃的重複道，“那，什麽是該記住的，什麽是該忘記的？”
“使你開心的事就是你該記住的，使你不開心的事就是需要你要忘記的，人不能總是活在仇恨、痛苦的世界裏，要學會樂觀……外公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外公不是樂觀向上，恐怕就挺不過那十年動亂的生活了，你懂了嗎？”
柳靜默默的記著外公的教誨，將老人的話牢牢記在心中，“外公，我記住了。”
“記住不算，要理解，這樣你的人生才能快快樂樂的度過。”
柳靜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您的那個學生後來就沒找過您嗎？”
老人淡淡一笑：“沒有，也許他覺得愧對於我，不敢見我吧，而且當時他找人說情道歉，我沒理他，等於是變相拒絕了他，所以估計他也不想再碰壁吧！”
“那您現在原諒那個學生了嗎？”
“怎麽，你還真想找他報仇？”老人似乎會錯了意，滿有興趣的問道。
柳靜嘿嘿一笑，“我這兒不是想給姥爺您出氣嗎！”
“哎，看來你還是沒理解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啊！”老人似乎有點失望。
柳靜急道：“我當然懂了，隻是不甘心罷了！便宜他了！對了，既然您說都忘記了仇恨，為什麽還不願意告訴我呢？”
老人笑了，“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而是外公不想再迴憶過去那些事兒，畢竟那段經曆帶給過我們太多的苦痛……”還不等老人說完，門外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老人很是詫異的問了一聲：“誰呀？”
張琨不好意思的一笑，說道：“對對對，沛雨，說，想吃什麽，我去喊服務員，今天我請客，你隨便點！”
“這還差不多，來來來，服務員，給我們每人來兩個鮑魚，來盤海參，再來碗魚翅，還有什麽螃蟹啊王八之類的，隨便上！”沛雨大咧咧的說道。
張琨把嘴一咧，“你也太狠了吧？我一個月工資可沒了啊！”
沛雨嘿嘿一笑：“逗你玩呢，那東西吃多了要上火的，我可不像你有地方敗火去……”
“滾！”不待他說完，柳靜就罵著打斷道。
“文明，注意形象，馬上就要當媽的人了，還這麽粗魯。”沛雨一臉不屑的說道。
柳靜抓起麵前的差杯就要丟過去，張琨趕緊攔了下來，嘴上說道：“好了好了，豬，你消停會吧，咱還是想想看有什麽辦法吧！”
一聽這話柳靜把臉一拉，頓時犯起了愁：“你大伯真不是個東西！居然敢把我姥爺的腿打折了，要不是他我媽怎麽會反對咱們的事？如果我早知道這事，我肯定找他算帳去了！”
“是啊，張琨，你大伯怎麽迴事？也太狠了吧？小豬他姥爺可是他老師啊！”子純也一臉氣憤的說道。
張琨歎息一聲：“老一輩的事我哪兒知道啊！”
“我說，你大伯現在幹嗎呢？不行哥幾個找他聊聊，問問他當時是怎麽想的？難道他就沒後悔過？就沒打算贖個罪啥的？”汪磊也說道。
“下崗了，現在蹬三輪勉強混日子。”張琨漫不經心的答道。
“活該！他怎麽不去要飯啊！”柳靜恨恨道。
張琨皺了皺眉，想要發火，可一想自己的伯父確實對不住小豬她姥爺，隻好又閉上了嘴巴。
孫瑤見張琨不太高興，隻好岔開話題道：“我說你們就別說這些沒用的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麽勸勸阿姨吧，難不成你們真要私奔？”
幾個人又不說話了，都苦著個臉耷拉著腦袋。
“好吃好吃，來，走一個！”沛雨一邊大吃著，一邊舉著酒杯招唿著大家，幾個人都沒理他，沛雨也不在意，自斟自飲。
“怎麽辦呢？我媽也是，你說張琨他大伯的事礙著張琨什麽事了！怨怨相報何時了呢？”柳靜沮喪著說道。
“也不能這麽說，畢竟腿被打折的是你媽媽的父親，就像你爹要是被人把腿砸折了，你能願意嗎？你能不記恨嗎？”趙子甲說道。
“去你的，你爹才被人砸折腿了呢！”柳靜白了趙子甲一眼說道。
“我這不是打個比方嘛！”
“豬，實在不行我叫你媽把我腿砸折了，就算是我替我大伯還債了！你看怎麽樣？”沉默許久的張琨突然說道。
“得了吧你！把你腿砸折了，她媽的氣也許出了，可是她能叫她女兒嫁給一個瘸子嗎？”子純不屑道。
“是啊！你腿折了她媽就能叫小豬嫁給你？開玩笑！”
“不行不行！這樣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純屬胡鬧嘛！”
“再說了，就算把你腿打折了，她媽也不見得能消氣！這個想法要不得！”幾個人都反對道。
“那怎麽辦？你們說怎麽辦？”張琨也來氣了，嚷嚷道，“你們到是想出個辦法讓我聽聽？”
“來來來，喝酒！”緊張的氣氛中，又是沛雨發話招唿道。
“喝個p！就知道喝，喝死你算了！”柳靜見張琨發火，心裏也是一氣，見沛雨不開眼，隻好拿他撒氣道。
“卸磨殺驢！行，小豬，本來我想幫幫你們兩口子的，可你居然這麽對我，哎，傷心啊！”沛雨一臉幽憤的說道。
張琨眼一亮，“對了，沛雨，我知道你鬼主意多，快，幫哥們支個招，說說怎麽辦？”
“剛才你老婆還罵我，現在又求我了？晚了！哥們決定徐庶進曹營！”
“別介啊！你別一言不發啊！你不說話我們都沒主心骨了，快，說說，要不我陪你喝一個？”張琨笑著說道。
“這話聽著舒坦，來，再說兩句好聽的，哥一高興給你們支一招。”沛雨大咧咧的說道。
“行了，少賣關子了！快說吧！頂多事成之後我好好請你頓！鮑魚、魚翅隨便你點！”柳靜急道。
沛雨嘿嘿一笑先是問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第一，你媽是否孝順，或著說是否聽你姥爺的話；第二，你姥爺是否真的很疼你，事事都順著你，生怕你傷心不高興？”
柳靜聽著問題，點點頭，“第一，我媽很孝順我姥爺，這點沒有疑問，她自然聽我姥爺的話；第二也不是問題，我姥爺從小最疼我了，有好吃的都是先給我，而且……”
“ok，我隻要答案就行了。”沛雨見柳靜還想說下去，趕緊打斷道：“其實你們都走入了一個誤區，你們老是想說服她媽，可問題是和更年期的女人沒辦法溝通，沒辦法講理，……掐我幹嗎？”
“廢話，你說我媽更年期我能不掐你嗎？”柳靜怒道。
沛雨搖了搖頭，沒理她繼續道：“所以說，現在咱們的公關應該換一個方向，剛才柳靜的答案讓我覺得我們應該先執行第一套方案……”
幾個人聚精會神的聽著，聽完後，同時皺起了眉毛，張琨疑惑的說道：“能行嗎？我怎麽覺得不太靠譜呢？”
“我覺得也是不靠譜。”子純附和道。
“同意。”趙子甲也點頭道。
“那我就沒辦法了，在我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要不你出個主意？或者你來？”說著沛雨指點著子純他們兩個人。
張琨看了眼柳靜，見她一直沒言語，張口問道：“豬，你怎麽看？”
柳靜抿了抿嘴，然後緩緩說道：“不好說，我姥爺那人脾氣很古怪，很難以常理來揣測，也許這個辦法可以試試？”說著，柳靜把目光又投向了沛雨。
沛雨笑了笑：“你們要懂得揣測老人的心理，那些事都是老一代人的事了，不錯，張琨的伯父是犯了錯，可禍不及子嗣，更何況張琨隻是他侄子，當然，我的辦法是建立在他老人家明事理的前提下，隻要他老人家點頭不反對你們的事，那麽，任憑你媽怎麽蹦達也沒用了！哎呦，怎麽又掐我？”
“誰讓你亂說我媽的了！”柳靜眉毛一橫，不悅道。
“本來就是，更年期婦女都這兒樣！經過我一下午的確診，她已經是更年期晚期了，沒得救了…..哎呦……”又是一陣慘叫聲傳來，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那第二套方案呢？”孫瑤問了個問題，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了迴來。
“那第二套方案呢？”孫瑤的問題把大家的注意力又拉了迴來。
“第二套方案就是把戶口本弄出來，把證一領，生米煮成熟飯，你媽總不會逼著你離婚吧？”沛雨懶散的說道。
“開什麽玩笑！你剛跟我媽說了我要偷戶口本，她現在肯定把戶口本藏到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我怎麽偷？”柳靜皺著眉毛不滿的說道。
“喂喂喂，聽清楚了才發表意見好不？我說得是弄出來，不是偷出來，準確的說是讓你媽媽乖乖的把戶口本交出來，懂嗎？真不知道你語文老師是不是教體育的…..”
“讓我媽把戶口本交出來？還乖乖的？少扯了！你就忽悠吧，打死我也不信！”柳靜說道。
“哎，你要是跟她說和張琨結婚她肯定不會把戶口本交給你的，所以，我們需要變通。”沛雨抽出一支香煙，點上，然後慢慢說道。
“變通？怎麽變？”柳靜疑惑道。
“哎呀，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吧！”張琨急道。
“很簡單，你和你媽說我要結婚，但不是和張琨結，而是和另一個人，你媽不是說過了嗎，隻要不是張琨，隻要你喜歡，無論和誰她都同意嗎，ok，隨便找一個人把戶口本騙出來，然後你和張琨把證一領，不就完了嗎，反正你隻要結果，至於手段……”劉沛雨聳了聳肩膀，“無所謂，不是嗎？”
幾個人都沉默了，片刻後，汪磊提鼻子向四周嗅了嗅，說道：“我怎麽聞到一股子餿味呢？”
“哈哈……”幾個人都笑了起來，“是啊，這主意也太臭了吧？！”趙子甲先說道。
“這兩個主意都不怎麽樣，都挺餿的。”丁子純也接口道。
“嫌臭？那你們想啊！我聽聽你們的主意有多香！”沛雨不屑道。
“問題是小豬去哪兒找這麽一個人呢？總不能說上大街上去隨便找一個吧？或者去雇一個？”子純問道。
沛雨還沒說話，柳靜卻先把臉湊到了他的麵前，開口道：“我看不用去大街上拉了，就你了！算我倒黴，讓你沾個便宜，怎麽樣，跟我再去演一出戲，忽悠忽悠我媽，也許真的能把戶口本騙出來呢？”
“快拉倒吧！您別敗壞我的名聲了，好家夥，你媽那張更年期的嘴，到處一吵吵，讓人家知道了，我這輩子都甭想找對象了，我這不成重婚了嗎！那是犯罪，我……哎呦……”沛雨的話還沒說完，腰上又挨了一下子。
“德行，老娘看得起你才用你的，還重婚？你想好事吧！我也就借你演出戲！”柳靜嫵媚的說道。
沛雨把臉一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其實我是怕耽誤了您老的事，其實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善良、正直、純潔而又靦腆的人，我一說謊話臉就紅，萬一到時候露餡了，那不就耽誤了您老的事了嗎？再說了，我一見家長就害羞，所以到現在還沒找到對象……”
“滾！你惡不惡心啊！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真是賤到家了！不管了，如果第一套方案行不通的話就執行第二套方案，你就是執行人！”柳靜拍板道。
“豬，要不要再考慮下呢？”張琨小聲的問道。
“考慮什麽？難道你不想和我結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第一套方案不行，真要執行第二套方案的話，那就算咱們結了婚，可以後我怎麽麵對你媽呢？你又怎麽和她相處呢？”張琨擔心的說道。
柳靜閉上了嘴巴，皺著眉，思考著，片刻後說道：“沒辦法了，除非你不想和我結婚了，否則隻有按沛雨的法子去試試了，至於我媽那邊……我想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吧，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我們不可能讓每個人都滿意，不是嗎？”
張琨也閉上了嘴巴，柳靜最後一句話讓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在感動之餘，兩人之間的隔閡又淡了不少，對柳靜，剩下的隻有感激。
沛雨不經意的搖了搖頭，心中歎息一聲：小豬啊小豬，你現在不顧一切的想和張琨結婚，內疚已經蒙蔽了你的雙眼，如果……希望我是多慮了……
柳靜的外公是一名退休多年的老教師了，雖然年紀已經很大了，可腦子並不糊塗，除了腿不方便以外身體沒有大毛病，老人辛苦了一輩子，如今幾個兒女都混的不錯，自然將精力都放到了孫兒輩上。
“咚咚咚”，聽見有人敲門，柳靜的外公放下報紙，把老花鏡摘了下來，順口問道：“誰呀？”
“姥爺，是我！”
“哦，是靜靜啊！”一聽是自己最喜歡的外孫女柳靜的聲音，老人很是高興，趕緊站起來去開門。
“嗬嗬，靜靜，你好長時間沒來看我了，我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呢！”老人的語氣透著一絲愉悅的心情。
柳靜甜甜的一笑，“哪兒能呢，姥爺最疼我了，我怎麽能忘了您呢？我前些日子去蓬萊了，不在家，所以沒來看您，您不會生氣吧？”
“生氣？跟你們生氣的話那我不早就氣死了！這孩子！蓬萊好玩嗎？”
柳靜點了點頭，“還行，對了，最近您身體怎麽樣？”
“咳，都一把老骨頭了，什麽怎麽樣，估計沒幾天活頭嘍！”
柳靜皺了皺眉毛，“姥爺，不許胡說！您還沒看見我結婚呢！”
“哈哈，是啊，我家靜靜都是大姑娘了，該找婆家了，等你舅舅、舅媽他們迴來，我就跟他們說，讓他們給你找找看有合適的嗎！”老人很是高興的說道。
“哎呀，姥爺，您對您外孫女就這麽不自信？難道我還需要出去找嗎？你外孫女校花談不上，可班花還是很有把握的，追我的人都能排成一個連了，我都瞧不上！”
老人哈哈一笑：“是啊，我家靜靜最漂亮了，像你媽媽小時候！”頓了頓，老人繼續道：“靜靜啊，你現在大學畢業了，工作找的怎麽樣了？”
“找好了，下星期去市政上班！”柳靜幹脆的迴答道。
老人點了點頭，“好啊，靜靜確實長大了，馬上就工作了，就剩下找婆家了，靜靜，你可要上點兒心啊！”
“知道了。”柳靜略顯不耐煩的迴答道，“對了姥爺，有個事我一直想問您，可我媽總不讓我問，說怕問了您不高興。”
“哦，什麽事？”老人頗感興趣的問道。
“您的腿到底是什麽傷的啊？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發現您的腿腳不利索，可我一直都很好奇是怎麽弄的，是摔的嗎？”柳靜一臉天真的問道。
聽到柳靜的問題，本來笑嗬嗬老人頓時收起了笑臉，皺著眉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問這個幹什麽？”柳靜的外公在聽到柳靜的問題後頓時收起了笑容，淡淡的問道。
柳靜心裏頓時一緊，可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了退路，隻好撒嬌道：“我隻是好奇嘛，怎麽，你不會給忘了吧？”
“哎！”老人歎息一聲，“這種事又怎麽能忘記呢？”
“哦，難道還有什麽故事不成？說來我聽聽！”柳靜充滿興趣的問道。
“都是老黃曆的事兒了，有什麽好聽的？”老人似乎並不想提過去的事。
“說來聽聽嘛，反正又沒事做！您就當講故事好了！”柳靜撒嬌道。
“講故事？”老人皺了皺眉毛，沉默了下來。
柳靜心裏一緊，趕緊道：“算了，真小氣，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不愛講就算了！”
老人見心愛的外孫女生氣了，趕緊哄道：“好好好，既然你想聽，那我就說給你聽……其實我這條腿是讓人打斷的！”
“什麽？打斷的？誰呀？這麽狠心，我找他去！”柳靜憤恨的說道。
“傻丫頭，都這麽多年了，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又怎麽去找呢？”老人笑著道。
“那，那是誰把您的腿給打折的？”
“我的一個學生。”老人淡淡的迴答道。
“您的學生？我沒聽錯吧？”柳靜瞪著眼睛詫異的問道。
“你沒聽錯，是我的學生。”老人往沙發的後背上一靠，似是陷入了迴憶當中，慢慢的解釋道：“那是文革時期，因為我是教師，所以受到了牽連，每天的任務就是接受批鬥、改造，而改造我們的人就是我們教的那些學生，他們戴著被看章，叫紅衛兵，都自稱是保衛毛主席的戰士，嗬嗬，那時候的人都特別單純，尤其是學生，年輕、衝動，做事不記後果……當然了，不衝動的話也算不得是年輕人，他們每天把我們拉到街上去遊行，當著大家的麵讓我們自己交代‘罪行’，而後批判我們，說到激動的時候難免會動手。”說到這兒，老人喝了口水，然後抽出一支香煙，柳靜很是乖巧的給老人點上，“有一次，我的一個同事因為實在受不了羞辱，所以頂了兩句，我教的一個學生看不慣抄起了一把鐵鍁就對著我的同事拍了下去，我當時就在他旁邊，我知道，如果那一掀真的拍了下去，我那個同事就算完了，就算不死這輩子也下不了床了，我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就推開了他，可是那一掀還是拍了下來，不過沒打中他，而是打到了我的腿……算起來，我這條腿已經傷了快四十年了，哎，時間過得真快啊……”
柳靜聽完後心裏頓時一鬆，而纂緊的拳頭也鬆了開來，“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因為我腿折了，不用每天去遊街了，後來傷養的差不多之後就去農場改造，直到文革結束，我又迴學校教書去了。”老人隨意的說道。
“就完了？”見老人點了點頭，柳靜急道：“那，那您那個學生呢？他就沒有過愧疚？悔恨？向您懺悔什麽的？”
老人詫異的看了柳靜一眼，“靜靜，你怎麽對這兒事這麽關心啊？”
“我……我是想問問你那個混蛋是誰，我要給您報仇！”柳靜纂著拳頭比劃道。
“哈哈……”老人爽朗的一笑，“報仇？好好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頓了頓，老人繼續道：“那之後，我那個學生曾經托人來看過我，並給我帶話說對不起我，他沒想到我會去救我那個同事，他也很後悔，所以沒臉來見我。”
“那您怎麽給他迴的話？”柳靜問道。
“我？我什麽都沒對他說，那個時候我正在氣頭上，你想想看人家把你的腿打折了，你願意理那個傷害你的人嗎？你有那個心情嗎？我都恨不得去把他的腿打折，又怎麽能給他迴話呢？”
老人的話讓柳靜緊張了起來，於是柳靜下意識的問道：“您恨他？”
“是啊！”老人沒發現柳靜的異常，自顧自的繼續道：“你沒有生活在那個年代，所以你很難理解那個時候我們是怎麽活過來的，那種飽受屈辱的生活讓我們看不到一點希望，因為我們不知道死亡何時會光臨我們，我們一直都生活的很壓抑，人性難免有些扭曲，不怕你笑話，當時我救完那個同事後心裏十分的後悔，如果我知道自己會為此失去一條腿，那麽，我說什麽也不會去逞這個能！”
“這麽說您後悔了？”柳靜底氣不足的問道。
“當時確實有點後悔，”頓了頓，老人繼續道：“不過，在農場改造後，我又不後悔了。”
“哦，為什麽？”柳靜在聽到老人的第一句話後已經要絕望了，可後一句話又讓她精神一振。
老人微微一笑，說道：“在農場，我和一些農民生活在一起，跟他們學到了許多，農民是世界上最淳樸的人，他們沒有太多的欲望，隻要有衣穿，有房住，有飯吃就行，他們樂觀、積極，這讓我很是受益，和他們在一起心情很愉悅，在那個時候讓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所以有些事我也看淡了，想開了，畢竟人活著，就有希望……靜靜，外公活了一輩子了，什麽事都經曆過了，很多事都想明白了，你要記住外公的一句話，人，要學會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
“記住該記住的，忘記該忘記的？”柳靜喃喃的重複道，“那，什麽是該記住的，什麽是該忘記的？”
“使你開心的事就是你該記住的，使你不開心的事就是需要你要忘記的，人不能總是活在仇恨、痛苦的世界裏，要學會樂觀……外公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外公不是樂觀向上，恐怕就挺不過那十年動亂的生活了，你懂了嗎？”
柳靜默默的記著外公的教誨，將老人的話牢牢記在心中，“外公，我記住了。”
“記住不算，要理解，這樣你的人生才能快快樂樂的度過。”
柳靜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您的那個學生後來就沒找過您嗎？”
老人淡淡一笑：“沒有，也許他覺得愧對於我，不敢見我吧，而且當時他找人說情道歉，我沒理他，等於是變相拒絕了他，所以估計他也不想再碰壁吧！”
“那您現在原諒那個學生了嗎？”
“怎麽，你還真想找他報仇？”老人似乎會錯了意，滿有興趣的問道。
柳靜嘿嘿一笑，“我這兒不是想給姥爺您出氣嗎！”
“哎，看來你還是沒理解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啊！”老人似乎有點失望。
柳靜急道：“我當然懂了，隻是不甘心罷了！便宜他了！對了，既然您說都忘記了仇恨，為什麽還不願意告訴我呢？”
老人笑了，“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而是外公不想再迴憶過去那些事兒，畢竟那段經曆帶給過我們太多的苦痛……”還不等老人說完，門外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老人很是詫異的問了一聲：“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