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敲了敲棋盤,催他快快落子,錦衣少年人執子落下,垂手而坐,恭敬地等著老者開口。


    “光明國孱弱不足為慮,郢陽炎熱潮濕,山巒瘴氣迭起,老夫要那塊破地做什麽。”老者滿是不屑。


    錦衣少年有些緊張,他覺得自己目光短淺,沒領悟老者的真意。


    “那……”錦衣少年琢磨半晌,終於鼓足勇氣道,“不如獻給陛下。臨川王一定會來找陛下要人,到時候兄弟可反目,臨川王也會失去謝家的支持。”


    老者抬起布滿皺紋的眼瞼,目光精亮:“陛下和臨川王本就是麵和心不和,再說了謝家支持的是陛下,你以為他們會支持臨川王嗎?”


    “是是是。臣愚鈍。”錦衣少年麵色一紅,頗為羞愧。


    老者揮手道:“你也不必自謙,就這麽辦吧。”


    錦衣少年受寵若驚,站起身道:“國公認為此計可行?”


    老者眯著眼:“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按你說的辦吧。”他似乎很無奈,指了指棋盤,棋局繼續。


    一局了,錦衣少年擦了擦額頭的汗,拱手道:“國公棋藝了得,臣佩服。”


    老者撫髯道:“比你父親如何?”


    錦衣少年獻媚:“家父怎比得了國公。如今家父年老眼花又遠離朝堂,精力智謀早就喪失殆盡了。”


    老者高興得哈哈大笑:“臭小子慣會討老夫歡心。”


    錦衣少年咧嘴一笑:“臣說得都實話呀,國公在臣心中那可是昭明如日月。”


    “行了,別拍馬屁了。”老者心情大好,“宮白魚最近如何?”


    少年皺眉道:“十分囂張。臣好言相勸,他還將臣臭罵了一頓。”


    老者道:“那宮白魚是宮裏頭的老人了,自然不服氣你。不過你是右都統,職位高他半截,你得知道用自己手中的權利。”


    錦衣少年苦著臉:“臣明白了。”


    “此事盡快去辦。”老者剛說完就有家仆來稟報,晁巳大人來了。


    老者對錦衣少年道:“你先迴去吧。”


    錦衣少年躬身而退,心裏在想,這個晁巳是誰?朝中沒有這號人物啊。


    邊走邊想著,迎麵走來一人,雖個頭矮小還不及他的肩膀但身姿俊秀,腳步沉穩,隻是一張臉隱藏在一頂鬥笠下,無論如何都看不真切。


    此人走過,錦衣少年仍迴頭張望,這身影似乎在哪見過。


    他一時想不起來,雖心中惦念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在興恙恙地出了鎮國公府。


    大門咯吱合上,他抬頭望著匾額,心中仍是變扭,那人一來國公就讓自己離開,看來此人頗受國公器重,至少比自己受器重。


    “國公。”被錦衣少年惦念的人穿過迴廊來到庭院,摘下鬥笠向老者行了禮。


    燈燭下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卻是少年人不會有的沉穩和冷漠,他完全不像剛剛的錦衣少年,而是木簪束發,一身玄色短褐,看上去十分樸素。


    老者見他很高興,吩咐人撤下棋盤,換了茶具茶水,道:“今日說什麽故事?”


    樸素少年道:“某最近發現一件趣事,特意來說與國公聽。”


    老者興致勃勃,催他快說。


    樸素少年道:“某最近見臨川王妃偷偷在喝避子湯藥,之前已被某撞見好幾次了。上次某手癢,打翻了她的避子藥,她嚇壞了。國公說是不是很有趣?”


    老者沒有笑,歪頭想了想道:“臨川王夫婦的感情的確有趣啊。”


    樸素少年道:“旁人隻在人前裝恩愛,他們反倒是避人耳目在人後蜜裏調油。”


    老者道:“那你為何要阻攔呢?”


    樸素少年嘿嘿道:“某是覺得若她有子,會更有趣,所以後來某又將她的避子藥換了。”


    老者瞧他這似笑非笑的樣子,冷笑道:“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以其子要挾臨川王了?”


    樸素少年頷首,以歡愉的聲音道:“國公左手掌控禁軍挾持冒名頂替的天子,右手卡住婦孺挾持名正言順的儲君,這不是很美妙的一件事嗎?天下盡在國公掌中。”


    “臨川王風流成性,若是不在乎呢。”


    “某覺得他在乎。”


    老者聞言總算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但很快這抹笑就消失了,他頗為憂心地道:“對了,剛剛裴二帶來消息,說早年和親的清越郡主被臨川王救了迴來。”


    樸素少年微微變色。


    老者道:“還這麽覺得嗎?”


    樸素少年道:“或許一樣重要。”


    老者道:“若不是呢?”


    樸素少年道:“謝大小姐一定會維護自己的權利的,結果無論好壞,兩女必是兩敗俱傷。”


    “好吧。”老者勉強道。


    樸素少年討好他:“國公不如想想澹台家的先除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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