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忽然一鬆,如同一隻毫無還擊之力的小雞仔,謝羅依被他拎起來,落在方形石塊上。


    “傷哪裏了?”一落地她就發現澹台成德受傷了,滿臉滿身的血,殺得通紅的眼睛,如同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


    見他半跪在地上,以劍支撐著唿唿喘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方已經合上的通道口。


    “怎麽迴事?你在上麵被圍攻了?人很多?很厲害?”謝羅依一連串地發問他就是不答,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仍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莫非魔怔了?胸口那灘紅得嚇人,她想致命傷一定在那。


    謝羅依伸手一摸沒摸到傷口,反而摸到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竟是那尊臥佛像。她略感詫異,照理說如果有這尊硬邦邦的臥佛像護著,澹台成德不該傷得這麽重,至少能抵擋住上頭一波波的攻擊,怎麽這塊的血跡反而會特別重?


    水波蕩漾,漆黑的蓄水池暗潮湧動,她舉起火燭照了照,甚至能看到水底白色的影子。


    “澹台成德,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置若罔聞,依舊死死地盯著黑暗處,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看的。


    謝羅依實在不想管他,但也做不到將他一人扔下。她小心地拉開他的衣襟,取出臥佛像,拿著火燭照了又照,這才發現他胸口上不知何時多了數十根細小的銀針。


    她被嚇了一跳,這些銀針哪裏來的?


    不言而喻,胸口那處被臥佛像壓著,不是從臥佛像那兒來的還能從哪來?總不見得是他自己紮上去的吧。可是翻看臥佛像又找不到蛛絲馬跡,她不禁感慨起連延的精湛暗器之術。


    深吸一口氣,迴想曾經跟孟談異學的那些皮毛醫術,這些銀針跟針灸的針也沒多大差別。


    隻是當她剛觸及銀針抬手一拔,澹台成德猝不及防的慘叫聲響徹黑暗的地下蓄水池。謝羅依嚇得不輕,想捂住他的嘴卻被他撲倒在地。


    他簡直換了個人,再沒有平日裏的樣子,如同一頭猛獸張嘴就對著她的脖子咬去。


    這要是被咬住了哪裏還有命在,謝羅依幾乎是拚盡全力去抵擋他,哪裏還管得了他那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引來的滔天巨浪。


    一時咬不到她讓澹台成德焦躁不安,喉嚨口發出嘶嘶地低吼,暴怒得恨不能將她撕碎,隻是苦於找不到章法,隻能憑直覺想咬斷她的脖子。


    必須拔了他胸口這些針。


    謝羅咬著牙,顫顫巍巍地將手臂送到他口邊。稍一鬆手,澹台成德立刻一口咬住,他暴虐地情緒頓時安靜了下來,可她卻疼得眼淚直流。


    現在不是流眼淚的時候,得盡快拔下他胸口的這些銀針,正是這些銀針讓他癲狂。


    謝羅依不知自己還能支持多久,但至少要堅持到他咬斷自己手臂前。


    手勢飛快,每拔去一根他咬得就更緊,她疼得快暈過去了,全憑一口氣支撐著。忍著巨痛拔下最後一根時,澹台成德鬆了口,神情潰散地癱倒在地,滿身的汗混合著鮮紅的血。


    “你怎麽樣?還,還認得我嗎?”謝羅依拖著殘臂將他托在懷裏,失血過多的臉色不比他好到哪去。


    “你是阿禾。”澹台成德虛弱地笑了笑。


    謝羅依卻一愣,完了,這家夥怕是傻掉了,隻記得她叫阿禾了。


    “我不是阿禾,我是……”


    “我知道,你是依依,麻煩的謝羅依。”他點點頭,雙眸褪去殘紅隻留一片濕潤。


    謝羅依這才徹底放心,將他推開,罵了一句:“笨蛋。你不知道那臥佛像有機關嗎?竟然貼身放著……”


    澹台成德嘿嘿一笑,瞧這話說得,好像她知道一樣。


    他沒反駁,隻是靜靜地聽她罵著,突然覺得她罵自己的時候還挺可愛的,可就是怎麽罵著罵著臉上濕漉漉的呢?這家夥罵人的時候喜歡噴口水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謝羅依忽然也停住了,她覺得額頭上粘粘的。兩人一起抬頭,一條巨大的虯褫就在他們頭頂,神情凝重地看著他們,雪白得身體亮得刺眼,紅信子一吐一吐,搖頭晃腦,那濕濕粘粘的東西就是虯褫的口水。


    她嚇得臉色煞白,身體僵硬著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虯褫就能將自己吃掉。


    澹台成德反而笑了,神情放鬆地看著它:“瞧這家夥羨慕得直流口水,一定沒媳婦。”


    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不正經。


    謝羅依可沒他那麽好的心情,捂著手臂強撐著道:“咱們還是快想辦法出去吧,你身上還有傷。”


    胸口那一個個小針眼正流著血,雖不至於致命,但也不能任它汩汩而淌。澹台成德將臥佛像和藥罐放在一起,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那條手臂,已如浸泡在鮮血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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