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類鳥叫聲,偶爾有獸吼響起,太婆的碎碎念,溫熱的陽光,茅屋裏雖靜謐卻也鮮活。


    李家老幺遠遠的就看見葡萄架下的倪大夫,她懶洋洋的靠坐著,手裏持著卷書,明媚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好看的沒法形容,心坎裏仿佛也落進了陽光,暖唿唿的,很舒服。


    他有些懊惱的想著,小時候爹娘送他去讀書,倘若他認真點,這會站在這裏,他就可以說出好多詩詞詩經,他依稀有些印象的,書裏的詩經很美,用來形容倪大夫恰好合適。可惜,他沒記住。


    窩在椅子裏的狼白飛快的竄進了堂屋裏,快的肉眼都看不清,像是一陣風刮過。它變成普通狼,從堂屋裏緩緩的走出,椅子太小,它不能躺著,便趴到了椅子旁邊,繼續曬著太陽。


    “李家兄弟。”見狼白的動靜,倪葉怡就知有村民過來,迴頭看去,有點意外。


    李家老幺略顯拘謹。“倪大夫,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你要離開這裏?”


    “我想去外麵闖蕩幾年。”


    “你娘同意?”倪葉怡記得李婆子,她很愛自己的小兒。


    李家老幺笑著接話。“我要讓我娘重新過上有人伺候的好日子。”頓了下,他有些突然的問。“倪大夫你說我能做到麽?”


    “相信自己能行,就一定可以。”


    “倪大夫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倘若沒有你,我這輩子大抵也就隻能渾渾噩噩的過著,一直到死都不得清醒。”


    倪葉怡神色平靜的接受著他的鞠躬。“你更應該謝謝你母親。”


    “所以我要去外麵闖蕩,我要成為我娘的驕傲,讓她能挺直腰杆說話。”李家老幺說的無比認真。


    倪葉怡感覺到他周邊的氣息在發生著改變,她笑著起身道。“稍等會兒。”她進屋拿了些藥粉和藥丸出來,裝在巴掌大的小匣子裏。“送給你,一路順風,願你所付出的努力都能得到相應的迴報。”


    “倪大夫,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李家老幺雙手鄭重的接過木匣子,跟打了雞血似的承諾著。


    說實話,倪葉怡有點囧。她隻是順應天道而已,這人的命格在往好的方向改變著,應是會有出息的,才送出點心意。


    “我覺的,他前世應該是個善人,有點兒功德傍身,否則,這輩子孽債纏身,怎麽著也得是個淒慘下場吧,竟然還能翻盤。”待人走後,倪葉怡就對著狼白嘀咕。


    “等你修為再高點,就可以看見氣運和功德。”狼白說這話的時候,往倪葉怡的身上瞅了眼。


    倪葉怡正好抓住了它的眼神,下意識的就問。“你是不是可以看見我身上的氣運和功德?我的氣運如何?我能看見他們身上有股氣,或白或灰白或摻黑,我就是用這個來判定他們是好還是壞。”


    白色的氣她會出手醫治,灰白色的氣,得思量思量,摻著絲絲縷縷黑色的氣,想都不用想就會拒絕,這種一般都是手沾鮮血的。


    “你的功德很淡,薄薄的。”


    “我的氣運呢?”倪葉怡急急的追問,又道。


    狼白窩在椅子裏閉上了眼睛,無聲的表達著拒絕迴答此問題。


    倪葉怡伸手戳著它。“話說一半很是厚道。”


    “很亮。”正慢悠悠納著鞋底的朱太婆,忽的說了倆個字。


    “太婆,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倪葉怡見太婆也知道,就把狼白拋腦後了,湊到太婆身邊,笑盈盈的問。


    朱太婆樂嗬嗬的看著她,伸手指著她的腦袋。“很亮,倪大夫是個頂好的孩子。”


    “太婆,我也沒你說的那麽好,我做善事,完全是為了攢功德提升修為。”說到了這話題上,倪葉怡就沒有瞞著。


    “你就是個好孩子。”朱太婆伸手撫著她的肩膀,笑的眉目慈祥,滿眼的篤定。


    倪葉怡心裏頭暖暖噠,抿著嘴笑,透著三分羞澀。“太婆,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人?”


    “你是菩薩。活菩薩。”


    “太婆,我不是菩薩,我是山神,這座山就是我,我就是這座山。”倪葉怡解釋著。


    朱太婆看了眼悠南山,視線落到了她身上,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就是菩薩,好人有好報,老話常這麽說,村裏的孩子都是好的,才能得倪大夫這麽個好菩薩。”她咧嘴笑的燦爛。“我不會往外說的,誰也不告訴,讓老天爺知道了,把你帶迴了天上可怎麽辦喲。”


    倪葉怡有點哭笑不得,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窩在椅子裏的狼白,忽的再次變成普通狼的樣子。


    “看看能不能再找幾株野葡萄迴來,咱們把葡萄架子擴大點,再買張竹榻擱這裏,給你省點事。”倪葉怡看著它趴在椅子旁,莫名的覺的有點兒委屈了它。


    趴在地上的狼白抬頭看了她眼,漠然的眼眸裏,有抹淺笑轉瞬即逝。


    “倪大夫在曬太陽呢。”薑芸走了過來,難得身後沒跟著她家貌美如花的施大勇。


    倪葉怡還是年前看到她的,她很往山裏來,這會見著,總覺的她身上的氣息有點不太對。“施家嫂子,坐這裏來。”


    “太婆在納鞋底呢。”薑芸坐到葡萄架下,對著朱太婆打招唿。


    朱太婆對著她笑,滿滿的全是慈愛。“大勇媳婦啊。”


    倪葉怡端了杯熱騰騰有茶遞過去。“施家嫂子過來可是有事兒?”


    “這個月遲遲沒有來月事,我想請倪大夫幫我把把脈。”說著,薑芸伸出手。


    按說她和施大勇成親近三年,好不容易疑似懷了孩子,應該很高興才對,可她這神態卻有點不對,似是有擔憂著什麽,透著股微妙的緊張和焦慌。


    倪葉怡仔細替她把著脈。“現在月份有點淺,待過幾天你再來看看,不過,約摸上懷上了孩子。”她能感覺到,薑芸的腹間有道極淡的氣息,隻是這氣息有點古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喔,那我過幾天再來。”薑芸心不在蔫的說著,也沒怎麽說話,起身就往外走著,蹙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麽。


    倪葉怡目送著她走遠,直到看不見人才收迴目光。“狼白,我怎麽覺的施家嫂子身上的氣息有點古怪,是我的錯覺麽?”


    “不是,她懷的是半妖。”狼白漠然的迴了句,又變小了些,窩迴了椅子裏。“下午找野葡萄去。”


    “喔。”倪葉怡下意識的應了句,過了會,她瞪圓了眼睛。“你沒說錯吧?怎麽會是半妖呢,誰是妖怪?我怎麽沒感覺到?”她修為再怎麽低,是人是妖還是能分清楚的,她可以肯定施大勇夫妻倆都不是妖。


    狼白這會心情可能是比較好?沒有保持沉默,給了句解釋。“她家祖上曾與妖精通婚。”


    第43章


    “難怪她力大無窮, 看著比村裏的漢子還要能吃苦耐勞。”倪葉怡感歎了句,想起薑芸的不對勁,便道。“狼白你說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懷的是半妖?看她的反應不太對勁呢。她怎麽會知道呢?”


    狼白想了想,迴道。“她應該是知道家中祖上曾有長輩與妖精通婚,被普及過這方麵的知識。”


    “倪大夫, 大勇倆口子都是頂好的孩子,就算是半妖, 生下來的定也是個好孩子。”


    倪葉怡連忙溫柔的安撫道。“太婆你莫急,這事啊, 咱們暫時管不著, 得看他們夫妻倆是怎麽想的。”得看薑芸會不會對自家丈夫吐出實情, 吐與不吐應付的法子是不一樣的。


    “噯。”太婆點著頭,不知想到了什麽, 咧著嘴笑了起來。“咱們村好著哩, 就算是半妖,也沒事兒, 村裏人都好著哩。”


    梨樹屋的村民確實都很淳樸和善。


    倪葉怡眉角眼梢都帶著笑。“所以呀,這壓根就不算什麽事兒。”


    “眼看大勇都要當爹了, 也不知三樹什麽時候娶媳婦。”朱太婆歇了會兒, 又開始慢慢吞吞的納著鞋底。


    “婚姻這事, 急不得呢, 緣分來了,成親生子也就是一年半載的事。”


    朱太婆念念叨叨的道。“下午得去趟村裏,拉著她們說說話兒, 讓她們上點心,要給三樹好好尋摸著。”


    “太婆吃過午飯就去?我送你過去吧,然後我和狼白進山裏找找野葡萄。”


    朱太婆聽著就對著她笑,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滿臉的褶子,帶著深深的慈祥,目光柔軟的宛如一汪水。


    到飯點,短尾灰背著細長青揣著圓石頭準時出現在茅屋裏,身後跟著隻小鬆鼠,鬆鼠的腦袋上立著隻胖胖的小鳥。


    “咕咕咕-”


    “啾啾啾-”


    “吱吱吱-”


    “嘶嘶嘶-”


    一時間茅屋裏甚為熱鬧,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很有老幹部模樣的細長青也跟著湊熱鬧。


    袖珍版狼白漠然的蹲在飯桌上,冷眼看著竄上竄下的幾個小家夥。


    “下午我和狼白要去尋野葡萄,你們要不要去玩?”倪葉怡把飯菜端上桌,問著短尾灰它們幾個。


    “咕咕-”主人,我要去。


    “啾-”小胖鳥才出聲,就感覺到一陣寒氣襲上來,它敏銳的側過頭,對上了雙冰冷冷的眸子,它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歪倒在飯桌上,細細的爪子還有模有樣的顫動了兩下。


    倪葉怡伸手把小胖鳥捧在手心,輕輕的拔了拔它。“哪兒不舒服?”


    “咕咕-”主人,它裝的啦,小鳥可會裝死了。


    “啾-”小胖鳥委委屈屈的發了個聲,細細的音兒。


    倪葉怡左右掃了眼,視線落到狼白的身上。“你沒搞事吧?”


    狼白淡定的吃著肉,慢條斯理的。


    “吃飯吧。”倪葉怡撫了撫小胖鳥的腦袋,把它放到了桌上,去洗了手,落坐吃飯。


    飯後,稍歇了會兒,倪葉怡送著太婆去梨樹屋。太婆想去老梨樹樹下呆著,就把她送到了老梨樹樹下。路過的村民都和氣的跟她們打著招唿,見她身後跟著的一竄小家夥,就問道。“倪大夫,你又養了倆隻小寵物呢,這鬆鼠和小鳥看著真不錯,尤其是小鳥。”胖的可真可愛,圓嘟嘟的一個團子。


    “是短尾灰和細長青找的小夥伴。”


    兔子整天背著條毒蛇跑進跑去,兔子與毒蛇和鬆鼠小鳥玩耍,梨樹屋的村民們覺的,這也挺正常的,見怪不怪了,畢竟他們還見過更神奇的事呢,老梨樹在大旱年景一夜開花結果,結出來的梨子堪比仙丹。


    送著太婆到老梨樹下,倪葉怡想著既然下山,就索性去趟江家,她正好有點事找村長說說。


    “倪大夫。”


    齊家的三個孩子和著鄰居的幾個小孩子在玩耍,江清樂也在裏麵,見著倪葉怡都很乖巧的喊著她,同時拿著眼睛好奇又激動的看著跟在她身後的短尾灰等幾個小家夥,喔,還有帥帥噠狼白,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樣。


    倪葉怡看著心口發軟,對著他們招了招手。“小秋明長高了些呢,又重了點。”把小孩兒攬在懷裏,揉了揉他的頭發,側頭對著狼白道。“你帶著短尾灰它們陪幾個孩子玩會兒?我去跟村長說點事。”


    這是在村裏,狼白不能說話,它默默的走開了些。


    “好吧。”倪葉怡也不勉強。“短尾灰你們在這裏陪著小秋明他們玩會兒,我一會過來接你們。”


    “咕咕-”短尾灰乖乖噠應著。它還挺喜歡和小孩子們玩,村裏的孩子都好懂事,不會傷害它們。


    倪葉怡笑著摸了下短尾灰的腦袋。“真乖,迴去給你們獎勵。”起身走到狼白身邊。“咱們去江家吧。”想想,讓一隻大妖先生陪著幾個小娃娃玩,也確實不太好。尤其是這隻大妖先生有點高冷有點傲嬌。


    身後是孩子們歡喜的嘻鬧聲,滿滿的全是興奮,特別有感染力,聽到的人都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倪大夫。”呂燕芝在院子裏做針線活,對著院外的空地,可以看到在玩耍的幾個孩子。


    倪葉怡對著她笑,和和氣氣的說。“我來找村長說點事兒。”


    “爹在屋裏呢,來了個外村人。”


    “就是外麵的馬車?”倪葉怡進院時,看到有輛馬車停在外麵,她還好奇了下,不是好奇馬車,而是好奇馬車裏的——死人。


    這個時代最是講究落葉歸根,人死應該立即入土為安,怎麽會放在馬車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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