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大沉聲道:“二爺,生氣是小,可是他老是這麽找茬,幹擾公務,萬一發現了我們對天庭陽奉陰違,這不就……此人不得不除啊。”


    梅山諸人齊齊稱是。


    楊戩聞言思索片刻,道:“老大說得有理,事關重大,不可婦人之仁。隻是,他雖作惡多端,罪行深重,可卻是王母心腹,就算我們收集他的罪狀交上去,隻怕也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梅山老四素來足智多謀,聞言笑道:“我明白二爺的意思了,二爺是說,我們得采取些非常手段。”


    楊戩微微頜首道:“對,咱們就來個一箭雙雕。”


    天奴十年一次下界巡查,現在就在人間。隻是,此次與以往不同,他浩浩蕩蕩出門去,卻是殘兵敗將逃迴來。天奴身中數刀,奄奄一息被抬上淩霄寶殿,在這大殿之中,淚流不止。


    “陛下娘娘!是有人加害奴婢啊,奴婢進入凡間不久,在住所好好呆著,不知道從哪裏就來了一群黑衣人,將陛下娘娘派給奴婢的天兵天將,全部打傷,還將奴婢砍了無數下。要不是,奴婢靈機一動裝死,暗自吞下隨身攜帶的仙丹,隻怕就連見陛下娘娘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梅山老六聞言低下頭來,暗歎一聲,早知道該仔細檢查的。


    而上座,玉帝王母勃然變色,怒道:“何人膽大包天,竟敢如此冒犯天威,二郎神,你速速領命,查出真兇,嚴懲不貸!”


    楊戩自然領命下界,不出一日奏折就送到玉帝與王母案上。


    天奴躺在擔架上,□□不已,仇恨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玉帝手中的奏折,殊不知,本已氣怒交加的玉帝此刻更是麵容青紫,胡須顫抖。


    王母見狀不好,忙握住玉帝的手道:“陛下,您這是怎麽了?”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玉帝破口大罵。


    天奴聞言裝模作樣,哀嚎一聲:“陛下,陛下,千萬為奴婢做主啊!”


    玉帝將滾燙的茶盞摔倒了他的臉上,一蹦三尺,揚聲惡罵:“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還好意思讓朕替你做主?!你在凡間魚肉鄉裏不說,還與貪官汙吏相勾結,狼狽為奸,要求各方神祗給你們納貢!此次受傷,就是因為與東方鬼帝,分贓不均,你拿了大頭,他心下不忿,所以才派人來報複你啊!”


    “什麽!”王母聞言,也是驚怒不已,天奴是她的心腹,卻做下這等事,她頓覺顏麵無光。


    天奴忍著麵上燙傷,也顧不得裝可憐了,麻溜地從擔架上連滾帶爬過來抱住玉帝的大腿,哭道:“陛下明鑒,奴婢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如何能做出這等事來。定是楊戩!楊戩知道奴婢找到了受他妹妹殘害的凡人,故意來陷害奴婢,要滅奴婢的口啊!”


    玉帝抬起龍腳,將天奴踹出一尺遠,他暴喝道:“楊戩這奏折上,分髒的時間、地點、賬目,說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還敢不認,胡亂攀咬,欺君罔上!楊嬋那個樣子,她還能去殘害凡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說著,任由天奴一把鼻涕一把叫屈,他揚長而去,離開瑤池。


    王母心知肚明,玉帝此刻離開,是將她的心腹天奴交給她來處置,不願傷她的顏麵。


    她一方麵感念玉帝體貼,一方麵更是對天奴恨之入骨。


    她屏退左右,瑤池之中,頓時隻有天奴高高低低的抽噎聲。


    天奴身上傷本就未好,又挨了玉帝這一腳,隻覺五髒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他正難受時,就看見一雙綴著珍珠的鳳頭履映入他的眼簾。


    他忙抬起頭,王母頭頂的鳳冠珠光寶氣,晃得他眼前一花。


    他哀求道:“娘娘,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呐!”


    “怎麽,當著本宮,不說是楊戩陷害你,你那些惡事,一件都未做過了嗎?”


    天奴本就擅於逢迎,又在王母身邊多年,對她的心思自然了解。


    他忙直起身來,跪在王母腳邊道:“奴婢就是娘娘身邊一條狗,娘娘說什麽就是什麽,奴婢怎敢欺瞞娘娘。這些事,奴婢是做過一點點,但絕對沒有楊戩奏折上說得那麽嚴重,而且,奴婢搜羅凡間奇珍異寶,也是為了選出佳品,來孝敬娘娘啊。”


    “合著還是本宮的原因了?”王母怒極反笑,揚手就是一耳光,將天奴打了一個趔趄,“本宮居天庭之上,什麽東西沒有,還要你去凡間搜羅?!”


    天奴捂著臉,哭道:“娘娘自然富有四海,可是奴婢卻不能因為娘娘什麽都有,就失了孝心呐。”


    不得不說,拍馬屁表忠心,也是一門技術,一般人還做不好,天奴卻恰恰是此間高手。


    這話一出,他都能感覺到,頭頂王母急促的唿吸聲都平緩了些。


    他心下暗喜,忙順著杆子爬,急急道:“娘娘,楊嬋殘害凡人一事,確實屬實啊,奴婢有人證物證!楊戩定是知道奴婢抓住他妹妹的把柄,這才誇大其詞,陷害奴婢的。”


    “你還敢胡說?!”


    天奴忙叩首道:“娘娘如若不信,那人還在奴婢住所的地牢處關著,那些黑衣人不知暗道,沒有動他。娘娘盡管提審或者派人去華山查探都可以,一查便知,奴婢所言非虛啊。”


    “楊戩楊嬋兄妹,天生腦後就有反骨,娘娘讓奴婢協助他辦事,他卻遮遮掩掩,根本不讓奴婢插手,奴婢向來忠於娘娘使命,定是為此得罪於他,再加上他妹妹的事,他才如此報複奴婢啊!”


    楊戩不喜天奴插手公務,此事王母早已知曉,隻是她卻依舊派遣天奴去真君神殿,明為協助,實則是監視。她是想將楊戩作為自己手中的一把好刀,可是,當這把刀沒磨好時,一個不留神,反而會傷了自己。


    不得不說,天奴的字字句句,的確說進了王母心裏。她對殿外招招手,一行身著黑衣的天兵,如鳥兒一般,輕盈地落到瑤池五彩池邊,對王母沉默行禮。


    王母道:“本宮再命你們去查探真君神殿一次。如若還是進不了殿中,就加派人手,跟在下界辦事的官吏身後,詳細記錄,不得有誤。對了~”


    她瞥了如死狗一般癱在地上的天奴一眼,命令道:“再派幾個人,兵分兩路,一路去青鸞鬥闕召七公主迴來,另一路便去華山查探三聖母近況,別讓她發現了,知道嗎?”


    黑衣甲兵領命魚貫而出。


    而作為被查探對象,楊戩、楊嬋卻絲毫不知已經引起了三界主宰之一的懷疑。哥哥在弱水邊看老婆和侄兒戲水,


    作者有話要說:  而妹妹則在閨房之中,由情郎陪伴,看著自己日益隆起的小腹惶恐不安。


    就要戳破了啊~


    天化:我真的沒想到我會那麽厲害,一次中獎,秒殺楊師兄啊,嚶嚶嚶


    第90章 虎毒食子有何妨


    天河弱水, 鴻毛不浮, 飛鳥不度, 隻有龍族能在其中自由生存。此事三界皆知, 卻很少有人知道, 原因為何。


    寸心與敖璟變迴龍形,仰著肚皮躺在弱水之中, 隨水蕩漾, 隻覺愜意無比。弱水萬年孤寂,此刻有人陪伴, 也是欣喜若狂,漣漪聚還散,輕撫著敖璟的小尾巴。


    敖璟樂得咯咯直笑, 在水中打了一個滾,對寸心道:“姑姑, 我覺得好舒服啊, 和在西海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寸心笑道:“當然不一樣了。我們西海的是凡水,你弱水姑姑可是天水, 這一點一滴, 俱是水靈之氣凝結而成。三界之中,隻有我們龍族,水中王者,才能吸收其中龐大的水元之力,其他種族居於此中, 不用多時,就會被水靈氣撐得爆體而亡。”


    “原來如此!”敖璟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弱水姑姑,謝謝你!再推我去更高的地方吧!”


    “好~”


    弱水從天河中現身,對寸心一笑,掀起滔天巨浪,帶著敖璟衝向浪頂。


    這小子,寸心低頭莞爾一笑。雖說大哥讓他們將璟兒帶在身邊,可是天庭不同於凡間,危機重重,璟兒還是個孩子,如何能將他也困在這九重天宮之中呢。她和楊戩商量之後,雖然萬分不舍,但還是寫信給大哥,讓他派人接璟兒迴西海。


    誰知這孩子,半路竟自己偷偷溜了,駕雲跑上天來,可到了南天門,卻不得其門而入。楊戩以前逗孩子,教過他變毛毛蟲。他居然變成一條毛毛蟲慢慢爬進南天門……然後摸到真君神殿。楊戩聞訊忙出來抱起他。


    他年紀小,當時已然累壞了,上下眼皮一直打架,還對著楊戩提意見:“遇到危險就拋棄同伴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還有,姑父下次教我變個會飛的吧,爬著太累了!”


    說著就靠在楊戩肩上唿唿大睡。


    於是,寸心除了修補龍珠外,又添了新任務,那就是照顧璟兒。幸得璟兒乖巧,在弱水中自得其樂,她才能在一旁安心修煉。源源不斷的靈氣注入她破碎的龍珠之中,起初,進度很快,裂縫一道一道被補好,可到了最近,進度卻突然慢了下來,可她明明感覺自己還是同往常一樣吸收水元之力啊。


    寸心百思不得其解,仔細內視,也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正糾結時,就聽見熟悉的聲音。


    “怎麽了?”


    寸心轉頭一看,楊戩正站在天閘上低頭望著她。


    她心頭一喜,忙一個猛紮遊他麵前,笑道:“你迴來啦,事情順利嗎?”


    楊戩蹲下來,摸摸她的頭道:“事情很順利,天奴與東方鬼帝,皆受到懲處。你在天上可好,我見你似是心情欠佳,這是為何?”


    三公主搖搖尾巴,奇道:“我人形時你看出我心情欠佳也就罷了。現在,我可是龍形,這你也看得出來?”


    楊戩微微一笑:“見多了,自然知曉,你開心時,鱗片是深紅,傷心時,鱗片卻是淺紅。”


    啊?寸心在水中轉著身子去追自己的尾巴看顏色。這模樣,與哮天犬也差不多了,楊戩忍不住笑出聲來,對她道:“別追了,快上來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寸心聞言從水中一躍而起,水霧彌漫,粉龍搖身一變,化作一個緋衣女郎,撲進楊戩懷裏。


    楊戩忙後腳發力站穩身子接住她,穩穩地站在狹窄的天堤上。寸心在他懷裏蹭了蹭,不滿地仰起頭道:“你怎麽每次都沒掉下去?”


    楊戩攬著她的肩道:“那是因為楊戩心中銘記,摔了自己事小,萬萬不可傷了夫人。”


    雖說他的情話越說越動聽,然而她每次聽,卻都和第一次一樣,心花怒放,驚喜不已。


    寸心踮起腳尖在他耳旁道:“要不是璟兒和弱水在我們身後,我現在就親你了。”


    溫軟的熱氣縈繞在他耳畔,酥酥麻麻,正如眼前之人的吻一般。楊戩耳尖泛紅,輕咳幾聲道:“此事迴房時便遂你的意,起初答應你的丁香花。”


    寸心怔愣地對著手中枝枝簇簇綻放的粉白花朵,淡淡的幽香彌漫在這個寬厚的懷抱中。


    “喜歡嗎?”


    寸心抬頭,對上他有些忐忑的眼神,她嫣然一笑,重重點了點頭,答道:“喜歡,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那,天色不早了,我們帶璟兒迴去吧。”


    天色不早?寸心抬頭瞄瞄長明的澄澈天光,對上了楊戩“飽含深意”的眼神,她麵上一燒,默默地點了點頭。


    然而,今日,卻不能如二郎真君所願,因為他們一家三口剛迴真君神殿不久,就有訪客上門。


    天兵急報:“龍吉公主與七公主求見真君。”


    寸心隻覺,眉心一跳,就見龍吉公主牽著七兒急急而來,發髻淩亂,神色淒湟,一見楊戩與她,便撒了一地柔腸粉淚。


    寸心忙屏退左右,命人將璟兒帶下去休息,大殿之中,隻餘下他們四人。


    龍吉公主拉著七兒撲通一聲跪下,哭道:“楊師兄,求你救救我七妹吧!”


    果如寸心所料,七仙女借口拜訪姐姐,實則下凡私配董永,現今,東窗事發,天兵天將包圍董家,董永與其子被押入天牢,而七兒,也將被送到瑤池受審。王母派去的天兵先去青鸞鬥闕,尋不見七兒才去得凡間查找,因而七兒之事,龍吉公主豈會不知。


    她心疼妹妹,持鸞飛寶劍劫了七兒出來,直奔真君神殿,就是為了求楊戩幫忙。


    寸心忙將龍吉和七兒扶起來,麵對自己至交姐妹含著痛苦哀求的目光,寸心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知道,楊戩不願意,不論是從情感上,還是從現在的局麵上,他都不願也不能去救七兒。


    他的聲音,已然恢複了人前的冷漠平靜,他說:“此事,楊戩管不了。”


    龍吉公主不敢置信地睜大她秋水無塵的杏眼。


    她心中的楊戩,性情疏朗,豪邁大氣,對她們這些師弟師妹更是照顧有加。她本以為此事十拿九穩,她心愛的妹妹和她的丈夫、孩子,定能保全性命,卻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麽一個答案,冷冰冰的,將她眼中的淚水都快凍成冰。


    “不,不,楊師兄,我求你幫幫我妹妹吧,你是司法天神,你是三界敬仰的大英雄,你一定可以的!看在我們一起經曆封神之戰的情誼,看在她當年在楊家遭難時曾冒死來給你們送過信,我求求你,幫幫她吧,幫幫她吧!”


    寸心迴過頭去,看見了楊戩那張如玉一般冷淡的臉龐。


    他依舊淡淡道:“大恩楊戩銘記在心,隻是此事,楊戩確實管不了。”


    龍吉倒退幾步,險些摔倒,七兒忙扶住她,說了她進入真君神殿的第一句話。


    “姐姐不必為我傷心,當日我既敢下界,便已經做好了殞命的打算。表弟,我知道你的心思,姑姑自幼將我帶大,現在,以我微薄之軀,替她向我父皇母後討個公道,也是應該的。”


    話音剛落,她強硬地拉著龍吉公主,頭也不迴地離去。


    龍吉公主迴頭望了寸心一眼,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她的烏發披散而下,她的臉頰蒼白如紙,她的嘴唇輕輕哆嗦著,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當初一道談天說地,一道逛街購物,一道披甲出征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世上,隻有四個人替她那麽溫柔地刷過鱗甲,一個楊戩、一個是楊嬋,一個是鄧嬋玉,一個便是她。她違背天條私嫁洪錦,已經遭了玉帝王母厭棄,幽居青鸞鬥闕,而今又添上一條包庇妹妹的罪行,她會怎麽樣,究竟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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