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說,隻要我乖,我聽話,所有人都會喜歡我的。可是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在陸家,我和我娘一直不受歡迎,我們就是外來者。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迴到了陸家。”如果沒有迴去,娘就不會稀裏糊塗就死了,她也不會遭遇到那麽多的事情。


    她很想止住自己的眼淚,卻一點都止不住。


    “我好難過啊,印光……我好難受……”這些過往成了她心裏最沉重的包袱,成了她心裏怎麽也揮抹不去的傷痕,成了她的最痛。


    “不要難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未來,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印光閉上眼,抱住了她,她的身體是那麽的柔軟,讓印光原本堅硬如石的心也軟化成了一汪泉水。


    在遇見陸芫之前,印光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的愛一個人,他竟然也會去愛別人。他這樣一個沾染了滿手鮮血的人,竟然也會……愛上一個人。


    他愛上的人,是那麽的漂亮,是那麽的倔強,就像山間的精靈,就像九天之上的仙女,美得遙不可及。他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做情怯。說來可笑,他連殺人都不怕,竟是會擔心一個小姑娘喜不喜歡自己。愛情這個東西,真的是奇妙。


    為了她,他甘願下廚;為了她,他願意去想盡辦法,就為了博她一笑;為了她,他甚至願意壓抑住自己所有的黑暗,讓她活在陽光之下。印光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他不知道原來愛情是那麽的苦澀,可是得到之後又是那麽的甜美。


    他必須承認,他這漫長的一輩子,都栽倒陸芫的身上了。


    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更愛她。


    看見她落淚,他甚至比她還要難過。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慶幸遇見了你。讓我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愛我,原來我不是一無是處,原來我也有值得被愛的地方。”陸芫的哭聲漸漸變小,顯然是被印光的話安撫住了。


    陸芫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非常容易滿足。


    情緒終於好一點的陸芫,這才開始慢慢和印光講故事,講過往。


    故事很簡單,就是一個男人呢,騙了兩個女人的心,於是他的女兒,每天也活得亂七八糟的。


    印光聽完了之後,也跟陸芫講了一個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村子裏,有個小男孩兒……”這些過往,印光誰也沒有說過,這是他第一次將傷口扒出來給人看。


    陸芫沒有想過,印光的遭遇比她要慘那麽多,甚至可以說,印光遇見的是血海深仇。


    她沒有流淚,眼裏麵都是心疼,她問道:“後來呢,印光,你報仇了嗎?”她就想知道,壞了心肝的讓你,有沒有付出代價,有沒有遭到報應。


    印光隨手揉了揉她的頭,兩個人半倚靠在窗前,他迴答道:“報仇了啊,報仇了。”因為報仇了,他才能這樣坦然的說出這件事,否則這種事情,真的沒有辦法說出口。


    這些過往的傷痛,讓他成了今日的他。


    “那就好……那就好……”陸芫知道,盡管印光用著最平靜的話說了出來,可是他的心裏一定是極其難過的。


    他那麽小的時候就遭遇了這些,他的心裏又會是多麽的難過呢。陸芫突然覺得,她應該對印光更好一點,應該讓他覺得更幸福一點。


    “印光,我愛你,印光,開心一點。”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微微昂頭,對著印光的臉頰就落上了一個吻。


    她的嘴唇很軟,帶著一種甜甜的香味,有點像……有點像陸芫說的果凍,柔軟而富有彈性,妙不可言。


    陸芫的主動,讓印光的心情好了起來。他索性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


    “這才是吻。”真正的吻,舔舐廝磨,撬開她的牙齒,掃蕩她嘴唇裏的每一個地方,唇舌之間的嬉戲,帶著一種床底之間的隱秘以及一種強烈的暗示意味。


    陸芫的手攀上了印光的脖頸,衣袖滑落,露出了雪白的手臂。


    而在街上,萬茗城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蛐蛐“老幺”的厲害,往年不是沒有出過黑馬,可是無一不是那種強壯有力的,一看就非同尋常的。至於“老幺”這種,萬茗城的人玩了這麽多年蛐蛐,還當真沒有人見過。


    瘦弱,嬌小,感覺力氣不足,不是一隻特別好的蛐蛐。上了戰場,說不定會被別的蛐蛐撕碎都不一定。


    可是奇跡是什麽,奇跡就是誰都不相信的事情,他竟然發生了,這就是奇跡。這個瘦小的“老幺”竟然來了個十五連勝,迄今為止,連最厲害的“大塊頭”都被他打敗了。


    沒有見識的人,隻知道歡唿,隻知驚歎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跡,而有腦子的人,就會思考更多,例如蛐蛐的靈活性重要與否,例如這姓徐的這蛐蛐是從哪裏來的,有沒有辦法從徐老板的手裏將這蛐蛐弄過來。


    事實當然是不可能的,徐老板可指望著“老幺”給他大賺特賺呢,指著他給自個大兒子奔一個前程出來呢,怎麽能輕易就說放棄呢。


    徐老板不出賣“老幺”,別的人也沒有辦法,萬茗城講究一個買賣自由,不強求,強求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徐老板有恃無恐得很。


    明天鬥蛐蛐大賽就正式開始了,徐老板拍打著“老幺”的罐子,笑著說:“你可得給你爹爭氣啊,你大哥的前程可全在你身上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極其輕佻的,根本沒有將“老幺”放在心上。雖然自稱是爹,卻做了一件畜生都不如的事情。


    “老幺”在罐子裏不停地轉動,有時候甚至想攀上罐子的壁,卻因為太過於光滑,始終做不到。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 徐清風


    “老幺”這個名字很隨便, 真的隨便,因為他原本是徐家最小的一個兒子, 於是他就叫這個名字了。


    先前曾經說過, 徐家有很多孩子, 真的不缺老幺一個。老幺原本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做徐清風,清風徐來, 聽上去頗有幾分意思, 可是其實,隻是因為他出生的時候,剛好吹來了一陣清風, 於是徐老板隨口說道, 這個孩子就叫清風吧。


    這就是老幺名字的由來,徐清風, 清風徐來。


    徐家是個很混亂的地方, 後宅亂成了一鍋粥。可是要說最強勢的誰,那肯定還是徐老板的正妻,不為什麽, 就因為人家生了個好兒子。可你要說是誰最弱勢,那肯定是徐清風的娘。


    徐清風還有個姐姐, 他這個姐姐長得非常的漂亮, 一看就是奇貨可居的那種。徐清風的年紀不大,其實已經明白了,在徐家, 自己姐姐長成這副模樣,是完全沒有活路的,遲早,她會被送出去的,送去討好更有權勢的人,就像他更年長的姐姐們一樣。


    徐清風的娘,為什麽最弱勢呢,因為她沒有娘家人,出身還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說她根本就不是良家女子。徐清風的娘,早年是個青樓女子,不是賣藝不賣身的那種,人家是隻賣身不賣藝,徐老板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硬是要將她納迴來,鬧得是不可開交,後來遂了徐老板的意思將人納迴來了,他又不冷不淡的。


    就這樣不冷不淡的,她也生了兩個孩子,等徐清風長大了,說不得也能過上好日子。


    可是徐清風用讓她們過上好日子作為交換條件,自己變成了蛐蛐。而在徐老板口中,他這個叫做徐清風的幼子,已經因病去世了,在誰也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這個人就死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就出殯了。


    徐清風這個傻瓜,用自己的性命去和兩個根本不守信的人交換條件,這原本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如果有人聽得懂“老幺”的話,就會知道他此時此刻有多麽的憤怒,他在呐喊:“騙子,你們答應我的事情呢,我們說好的事情呢。”因為沒有人說話會避開一個蛐蛐,於是這幾天來,他從下人的耳朵之中,聽到了許多許多的事情。


    徐家總共沒有幾個下人,但是這幾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仆人,尋常的主子還指使不動。


    至少曾經的徐清風是不怎麽指使得動的。


    “老李,你聽說了嗎?三姨娘都快要瘋了呢,整日以淚洗麵的,隻從那人走了,簡直了,嘖嘖,你是沒有瞧見喲。”這人的嘴裏說的話好似是帶著點同情,可是分明用的是一種幸災樂禍的語氣,也沒有什麽尊敬,不但不喊徐清風一聲小少爺,還直接說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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