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選中的課程、大學、工作、伴侶,都是未來每一條路的拐彎口,人類的壽命那麽短暫,每個選擇都是一道坎。


    看著那輛警車漸漸駛遠的時候,饅饅就在想,方美珍選錯了。


    “他會判死刑嗎?”


    沈摯摸出煙來聞了聞,“最低無期。”


    他身上的煙味飄過來,很淡很淡,饅饅動了動鼻子,她以為沈摯煙癮犯了,但這家夥卻隻聞了聞又收了起來。他臉上被刮胡刀弄破的地方帶了條血痂,給他的臉增添了點粗野。


    眉毛粗黑濃密,側麵看的時候下頜的線條鋒利,鼻梁很挺,眼睛很大。


    其實沈隊長不難看,饅饅想。不過和血族一慣精致陰柔的審美有點差距,大多數的家夥更偏愛白淨細膩的小鮮肉。


    “你,什麽時候迴去?”沈摯感覺到她的視線,稍稍偏過了頭,他略顯局促的掏了掏兜,摸出一顆水果糖遞過來,“吃嗎?”折騰一上午都沒吃飯。


    饅饅搖搖頭,沈摯無法,隻好自己剝了糖紙吃了,她能清楚的聽見糖塊在他齒間碰撞的響動,吞咽唾液的聲音,她這麽盯著看的時候,他喉結滾動了下。


    “明天。”沈摯迴過頭,略顯詫異的樣子,“明天?”


    口中齁甜的糖好像一下子變了味道,好快啊……


    “嗯。”饅饅掏出手機按了兩下,“我必須盡快把陳迢帶迴去處理,已經耽擱兩天了。”


    “陳迢?”沈摯眉頭皺起,他已經洗清嫌疑了啊?


    正待要詢問詳細的時候,周頂天忽然衝了過來,“沈隊沈隊!”


    “幹什麽慌慌張張的……”


    “我們查過了,案發那天戚大寶的秘書並不在本市,他不具備作案機會。”


    沈摯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有不在場證明?”


    “有的。與他同行的幾個人還有往返高鐵車票都可以證明。”周頂天也沒有一慣嬉笑的樣子了,“這是不是就說明,當時在樓上協助戚大寶作案的另有其人?”


    “這個人是否存在,都還需要進一步的核查。”沈摯搖搖手,“走,跟我再去看一遍監控和進出入記錄。”


    他們兩個的身影匆匆離去,饅饅站在後麵,似乎是看到沈摯的腳步一頓,又或是沒有。


    “同夥嗎?”她自言自語著。


    其實這樣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能夠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給戚大寶提供幫助,又無處可查行跡的,實在是比巧合還要巧合的事情。


    她更願意相信那個所謂的同夥其實不是個人。


    到後來所有人奮戰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查出來那個人到底是誰。戚大寶打死不承認有幫兇,測謊專家也檢驗過了,他確實沒有說謊。


    拖了幾天的殺人案以抓到元兇為結局,而這個所謂的幫兇,名叫‘湊巧’。


    ——————


    “啊啊啊,好累,沈隊簡直不把人當人用啊。”周頂天搖頭晃腦的說。


    晚上下了班以後,幾個人一起走出辦公室,他旁邊兩個警員附和著,“沈隊是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驢使。”


    “他把他自己當鐵人使啊。”一群人點點頭,見過工作起來不要命的,沒見過這麽不要命的。


    “饅饅美女,你明天就要迴省會了?”周頂天湊過來,“咱們隊長就沒說要送送你?”


    她正在和【f】說話,感覺到一個人湊過來,隨手將手機放了起來。


    “沒有。”她見幾個人都圍攏過來了,“怎麽,有事?”


    周頂天向旁邊的人翻了個白眼,“沈隊這隊長是怎麽當的,太冷血了。”


    “對啊對啊,一點都不關懷同事。反正還早,咱們一起去聚餐吧?”


    饅饅見聚集過來越來越多的人,都是沈摯麾下的偵查小組刑警,或者是相熟的情報部和技術科成員,一個個都用期盼的眼光看著她。


    喂,你們真的是刑警嗎,微表情太明顯了吧。


    “好吧。”


    霎時間如同煙花絢爛盛放,人人張燈結彩。


    “first blood!走走走,我去叫沈隊,你們定位置去啊!”


    “哎,大學城旁邊那家燒烤挺好吃的。”


    “大冷天的,吃火鍋啊!反正也不是aa!”


    “你掏錢?”


    “沈隊請咯~”


    饅饅被幾個人簇擁著往前走去,他們很熱情,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按坐在大桌子旁,麵前碗筷手巾俱全,鍋內已經咕咚著熱水了。


    “美女喜歡吃什麽,牛肉還是羊肉?”旁邊一個殷勤的警員湊的近了些,饅饅默不作聲離遠了一點距離,“鴨血,謝謝。”


    “嗯,哦……”然後就是一整盤的鮮鴨血都被擺在她麵前了。


    火鍋店不大,但看起來他們是經常來吃的,老板都很相熟,很自然的就給拚了幾張大桌子在一起。


    警員們都是年輕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這一片小小的房間立刻就吵鬧起來,伴隨著辣椒、麻汁和香菜的氣味,熏得饅饅有點暈。


    “再來十份粉絲蒸扇貝,兩份蝦滑,大明蝦和炸肉你們看著辦吧。”周頂天嘴裏還啃著雞骨頭呢,就忙著敲筷子繼續點菜了,他眼睛盯在菜單上,忙不迭被後麵一人打了頭,哎喲哎喲喊起來。


    “小子點菜挺麻溜啊。”沈摯卷起了襯衣袖子,露出一截麥色的小臂,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周頂天,“是不是今天你請啊?”


    “嗬嗬,這不是知道沈隊您愛吃嗎,我早早給點好。”周頂天吐掉骨頭,站起身來給沈摯讓座,“來來,隊長您坐,您不來,我們都不敢開席呢。”


    “都吃了一輪了還說沒開席。”


    他一來,原本就很鬧的眾年輕人立刻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摩拳擦掌的,用某人的話說就是:一個個都要上天了。


    “今天有機會,我敬大家一杯,這兩天加班辛苦了。”他站了起來。


    “沒事沒事,早日破案嘛。”


    “為人民服務~”


    耳邊是七嘴八舌的說話聲,她從茫茫白霧裏抬起頭,就見旁邊人仰頭灌下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的,淺色的液體從他下頜滑落,流進敞開的領口處。


    濕了。


    沈摯酒量不錯,但幾迴車輪戰下來也有點暈,他捏著太陽穴坐了下來,還不間斷有人端著酒杯過來,都被他轟跑了。


    這幫臭小子,存心找事……他晃了晃腦袋,伸手夾了筷子菜嚼吧嚼吧吃了,也沒搞清楚自己到底吃了什麽。


    鬧騰的飯桌上,獨有這一片小角落是安靜的,沒人說話。


    他用餘光瞥過去,她脫了外套,就那麽小小的一隻窩在餐椅裏,麵前擺了個幹幹淨淨的碗,也不知道吃沒吃東西。


    忽然一下就酒醒了。


    饅饅隻敢偷著吃了幾塊生的鴨血,一點都不好吃,完全填補不了空空的腹部,她餓了,但是不想吃人類的飯。


    她無聊的撐著下巴看麵前警員們放鬆下來的姿態,周頂天脫了衣服大跳肚皮舞,旁邊幾個男人在敲碗給他伴奏,還有埋頭狂吃的,蝦殼空盤子疊了高高一摞。


    真有朝氣啊……年輕人。


    她感覺有點困了的時候,就見一個沾了醬料的碗被放在手邊,裏麵有煮過的蝦滑、羊肉和別的什麽,種類很多。


    “他們吃的快,你得搶,別放不開。”


    那個人沒有轉過頭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她說話,他手上還忙著什麽,專心致誌的下菜、撈鍋。


    然後饅饅的眼光就不由自主的被那雙手吸引了。


    他手上的經絡很明顯,又黑又硬的像是石頭,但是在玩弄那些肉和菜的時候,她無端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的食物忽然有了香味。


    他是魔法師嗎?


    她順從他的意思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當然,什麽味道都沒有嚐出來。但是比起這些賣相不錯的食物,某個人看起來好像更好吃。


    現在她餓著肚子,他身上散發的香味已經叫她快擋不住了。


    沈摯滿心注意力都在身邊人的碗筷上,她多吃一口的東西,他就費心從別人盤子裏搶過來煮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是了。


    “沈隊,一起去唱歌啊。”


    “啊?”沈摯沒反應過來,下一瞬就被周頂天湊過來勾肩搭背了,“嗬嗬嗬。”他邪笑著,“讓我們聽聽隊長的美妙歌喉。”


    “我保持沉默。”沈摯毫不留情的撇開他,“都幾點了,我要迴去睡覺。”


    “別這樣嘛,沈隊長,你又不是有宿舍門禁的大學生。”周頂天誇張的張開懷抱,“明天饅饅小美女可就要走了也,你就不想來一曲送別嗎~”


    沈摯一張老臉被他說的臊的通紅,還沒迴應呢,旁邊那人忽然站了起來,“你們慢慢玩,我有點累了,明天還要趕火車,就先迴去了。”


    原本喧鬧的氛圍一下子安靜,周頂天解圍道,“那個,特派員明天還有事呢,咱們就別耽擱人家了,將來有緣再聚哈……”


    零星幾個人附和著,沈摯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說沒說漂亮話了,隻是他當時的表情一定不漂亮。


    “我送你迴去吧。”他強撐著站起來說。


    “不用,你喝醉了。”而她是這麽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chapter10


    她這一句拒絕就好像是突如其來的一把飛刀,吧唧一下紮到了沈摯胸膛上,如果失望有實體的話,他大概已經淌了一地。


    “那你迴去吧。”他搖搖晃晃轉過身,抓起一瓶酒,“小周我們繼續喝。”旁邊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尷尬,但都沒有違背隊長的意思。


    饅饅看了眼他褶皺襯衣的背影,默默轉過身走了出去。


    沈摯迷迷糊糊的,他仰頭灌下一口啤酒,“小周,你去給她叫輛車。”聲音有點沙啞。


    “沈隊。”周頂天撓了撓頭,“人已經走了。”


    他拍了拍沈摯的肩膀,“隊長,你還好嗎?特派員小姐……她是省會的人。”不會來諸雲的,別想了。


    “我知道。”他推開周頂天,踉蹌著往外麵走去,“你們繼續喝吧,完了記我賬上,我先走了……”


    他沒去聽身後眾人的挽留,有人來攙扶也好、阻攔也好,到最後被室外的冷風一吹,一切的濁氣都被洗了幹淨。


    “啊……你這個老流氓,單身漢。”他低聲自言自語著,頭腦在夜風裏異常清晰,啤酒瓶被他丟到了垃圾桶裏,外套背在肩上,懶洋洋的走著。


    不知道什麽時候,臉上忽然有點濕意,沈摯隨手一摸,才發現竟然開始下雨了。


    春雨貴如油,他想著別浪費了,就任由這些雨絲打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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