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女艦隊旗艦『聖女領袖』號。


    這艘混裝了120門加農與重炮的三層甲板艦、是少女艦隊司令官的乘用艦。昭示其軍銜的玫瑰色提督旗在前桅的桅冠之上傲然飄揚。


    算上參謀、司令部要員和陸戰隊員,人員總數實計950名。塗料與金箔粉飾出的船體、仿佛忘記了身為軍艦的本分一般,金碧輝煌、儼然一座海上的宮殿。


    「那就是,少女艦隊的旗艦……」


    與法牡和休特貝爾加(的屍體)一起被拽上短艇的修芬,在迫近的『聖女領袖』的威容麵前折服。


    坐在尾座上的羅賓笑著說道:


    「說起來,修還沒見過戰列艦吧?」


    「戰列……艦?」


    「由多艘艦船排成行列作戰而得名,是超大型的戰鬥用船艦喲。海戰的主角呢。」


    的確,這樣的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曾經,為了抹殺修芬而來的沃恩·達茨的船隻也很巨大,可那畢竟隻是商船改造出來的。


    相對的,『聖女領袖』明顯就是為了戰鬥而生的純粹的軍艦。巨艦全長八十餘米,其身材卻堪稱苗條。轉向時的熟練與靈活,令少女們讚歎不已。


    「哇噢……看到了沒~?簡直和護衛艦一樣哦~」


    「不愧是旗艦啊。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呢……」


    「壓艙做得很好,船首和船尾的平衡也恰倒好處,才會這麽穩定的。船上一定有非常傑出的航海長和水手長,不會錯的。」


    「…………」


    這種時候,插不上嘴的修芬總會覺得很拮據。


    『聖女領袖』並非單獨行動,她率領著艦隊。其身後跟著多艘戰列艦。


    「遠處那艘較白的是84門的『白雪公主』。那邊那艘是夏洛爾·埃辛頓船長的74門戰列艦『冒險家』。在她旁邊的是『不死雷依』的82門戰列艦『不死號』。『北鬥七星』和『大膽號』也在。那艘刻著紅線的,是97年時從諾爾瑪娜手裏俘獲來的『高潔號』。」


    站起身子眺望著艦隊的羅賓說道。她一眼就能把船名認出個大半。


    「共計戰列艦23艘。幾乎是少女艦隊全部的戰力呢。可是,艦隊主力又怎麽會在這種地方呢?」


    確認了艦數的艾蓮有些不解,羅賓則鬆了鬆肩膀:


    「過去就知道啦。拉亞,把舵轉向『聖女領袖』。」


    「是-」


    「另外、修,告訴尤格多拉希爾的家夥們『不想死的跟上來』」


    「好的」


    修芬將羅賓的話原原本本的轉達給了大艇。


    以愛爾薩為首的尤格多拉希爾少女………少年們已經喪失了鬥誌。抵擋毫無勝算,逃跑也是自取滅亡。隻好乖乖順從了他的指示。


    短艇領著大艇,一邊搖著亞拉米斯的軍艦旗、一邊向『聖女領袖』靠近。


    「…………(坐立不安)」


    「怎麽了,法牡?不舒服麽?」


    「恩……不……沒什麽…………」


    「?」


    越靠近旗艦就愈加緊張的法牡,看得修芬很納悶。這副樣子,就像惡作劇被主人發現時的小狗狗一樣。


    距離進一步縮近。終於,甲板上傳來了唿聲:


    「是亞拉米斯人嗎?」


    「是的!」


    法牡不知為何垂著腦袋,由羅賓替她作了迴答。


    固定艦艇的繩索和攀爬用的梯子從甲板上放了下來。坐在船首附近的夏琪率先爬了上去。


    絲塔洛貝莉、艾蓮、拉亞過後,便輪到修芬上船了。


    「抓緊梯子,雙手貼緊胸口。千萬不要向下看喔。」


    「恩、恩……」


    由羅賓扶住後背,修芬開始蹬上梯子。


    三層甲板戰艦的舷側高度約為12米。幾乎是座垂直的懸崖。


    抓住搖曳的梯子努力地攀登。從打開的炮門裏探出身子的眾多少女們也在「加油啊~」「小心哦~」為他打氣。


    『哈—哈—』地喘著粗氣,他終於爬近了甲板的邊緣。


    「抓緊了,小姐。」


    上方伸出一隻碩大的手。


    就這樣,用單手一把將他拉了上來。而後又驚訝地睜著眼睛:


    「這可真是稀客呢。極東人士?」


    她似乎很吃驚,而修芬、也很吃驚。


    將自己拉上來的,居然是位無比高大的女性。


    身高近2米,有著不似女性的寬闊肩背。左耳上白銀的耳墜閃閃發光,身著的製服如血一般鮮紅。


    『這種製服是……陸戰隊?』


    記憶中,這是一支號稱『海上陸軍』的團體。


    繼修芬之後,羅賓也出現在了甲板上。巨人的視線轉向了她:


    「不得了不得了。這不是羅賓·阿克提卡麽。怎麽跑到這種地方來了?想探尋自我?」


    「好久不見,加伍德少校。你還是老樣子,肉都長到沒用的地方去了呢。十海裏開外都能認出你來嘍。」


    「少挖苦我了。話說,你就是指揮官?」


    「不。指揮官是這位。」


    羅賓讓開一步。躲在身後的法牡被「啊嗚……」地一把拉到前麵。


    為了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臉,法牡低著頭、支支吾吾地作了報告:


    「……少校,請準備吊板。短艇上有具屍體要拉上來。另外,大艇上的是尤格多拉希爾的俘虜。也需要處置……」


    「這些都沒問題……不過你,是不是在哪兒———」


    『見過呢?』加伍德少校本想這麽說,可話沒到嘴邊就石化了。


    就算濕了個透、還穿著內衣低著頭,這套亞拉米斯的宮廷術語、以及隻有皇家血統才能擁有的蒼藍之發是藏不住的。


    「莫、莫非…………您是法莉亞萊牡·塞普塔米雅殿下?」


    「錯、錯了。不是的。認錯人了。」


    「錯什麽了。」


    這句話,出自新來的人物。


    修芬尋聲望去。看見的,是一位身著可愛製服之人的身姿。


    右眼覆著眼罩的這位女性傲然屹立在眾人麵前,用單眼的視線盯著法牡。


    「『鋼鐵淑女』……!」


    「少女艦隊司令長官,本人……?」


    羅賓和艾蓮的低語中滲透著戰栗。


    加伍德少校保持立正的姿勢:


    「皇家海軍陸戰隊!舉槍!」


    一聲令下,部下們無片刻遲疑、立即就位。


    不光陸戰隊。甲板上所有的人都一同敬上了最高的軍禮。


    沒反應的隻有法牡和修芬兩個人……修芬是搞不清楚狀況,而法牡、卻是太清楚狀況了。


    「好久不見了,塞普塔米雅。我親愛的妹妹呀。」


    「姐…………姐、大………………大……」


    『是她姐姐!?』


    修芬訝異的比照著這兩個人。


    說實話,真不太像。


    眼睛與發色上、法牡都要鮮豔許多,年齡看上去也相差了10歲以上。


    氛圍更是天差地別了。


    或許是帶了眼罩的緣故吧,女性的表情裏沒有絲毫破綻。


    從她青鏽色的發絲與瞳孔中聯想到的,是高溫淬煉出的精鋼。『鋼鐵淑女』,能用這個詞匯形容得如此貼切的人物,修芬從來都沒見過。


    『她真的是……法牡的姐姐?』


    不過從法牡那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看來,是事實了。


    忽地、單眼的女性盯住了修芬:


    「是修芬皇子吧?」


    「!?您、您怎


    麽會……?」


    「亞拉米斯聖女王國王太女、海軍玫瑰色中將霍雷希亞·米澤奴·亞拉米斯,見過皇子。」


    「啊……我是、修芬……」


    「話說塞普塔米雅」


    霍雷希亞用單手一把按住想要逃跑的法牡的頭頂:


    「是時候、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姐姐解釋清楚了吧……包括成為少女艦隊一員的事。」


    「先、先別說這個,姐姐!有、有一件必須陳述的報告!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報告!」


    對著啪嗒啪嗒甩著手臂的法牡,霍雷希亞投去冰冷的視線:


    「塞普塔米雅……想用這樣的借口從姐姐麵前蒙混過去也———」


    「不、不是的!是有關尤格多拉希爾艦隊的情報!很緊急的說!」


    「你說,艦隊?」


    霍雷希亞一改剛才的表情:


    「莫非塞普塔米雅,你、掌握到了『無形艦隊』的情報!?」


    麵對霍雷希亞驟變的臉色,這一次、換成法牡歪下腦袋了:


    「無、無形……什麽?」


    「是我們搜尋的尤格多拉希爾艦隊。投入了少女艦隊的總兵力,依然無法發現……其存在卻有確鑿的證據……」


    「無法發現?…………原來如此,所以那家夥才……」


    法牡直視姐姐的臉龐:


    「姐姐。妾身所言之艦隊,應該與姐姐所指的無形艦隊同為一物……請問姐姐,這艘船上有外科醫生麽?」


    「這當然有了……莫、莫非塞普塔米雅,你受傷了!?」


    「不、不是的!是獲取敵艦隊情報的必要手段!」


    法牡指著被運上甲板的休特貝爾加的屍體:


    「線索,就在那具屍體的腹中!」


    2


    法牡將事情的經過,向姐姐扼要地作了解釋。


    在休特貝爾加的屍體被解剖的期間:


    「共進晚餐吧」


    遵從霍雷希亞的吩咐,少女們被請入了船長室。


    「唔哇……」「這……」「厲害……」


    這間大到不象話的屋子,『烈馬號』的船長室根本無法與之同日而語。它甚至比少女們平時生活的整個水手居住區都要大上許多。在場之人無不驚訝,絲塔洛貝莉更是「謔哎哎~~……」張大了嘴巴,就像個傻孩子一樣。房間中央有張豪華的餐桌,而擺在上麵的無數料理、卻顯得更加豪華。


    不過,讓少女們最無語的倒是別的物品。


    充溢在整個屋中的『妹妹物品』。


    牆壁自然不用說,天花板、窗戶、房門、地板……都畫滿了法牡的樣子。法牡的玩偶、娃娃、抱枕等等也緊湊地挨在一起。放眼看去,到處都是法牡、法牡、法牡。


    「……喜歡妹妹喜歡得過頭了吧……」


    夏琪愣愣地低語。難得的,大夥都想到一塊兒去了。法牡的臉因為羞恥過度而臊得通紅,也這算得上一大奇觀吧。


    少女們忍受著巨大的壓力,依照侍應的安排入了席座。


    然而,卻沒有法牡的席位。


    「妾身的椅子呢?」


    「在這裏」


    霍雷希亞抱起法牡,安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姐、姐姐……!」


    「不許反抗」


    將臉蛋紅透的法牡摟住,王太女用單手流利地切開料理。


    「姐姐喂你吃。來,把嘴張開。」


    「塞、塞普塔米雅不是孩子了!自己會吃的!」


    「…………」


    「自……自己……會吃………………唔唔~!」


    迫於姐姐無形的壓力,法牡含著淚珠張開了嘴。霍雷希亞也表情蕩漾,歡喜地將切開的魚肉送入妹妹的口中。照這種勢頭下去,搞不好會用嘴直接喂呢。


    『原來如此。法牡愛照顧人的個性,原點就在這裏啊……』


    被這番微笑、更有些溺愛過度的景象所吸引,修芬在心中找到了答案。


    晚餐告一段落,紅茶和蛋糕被擺上了桌麵。


    霍雷希亞品著紅茶:


    「塞普塔米雅私自出海的事暫且不論」


    說著、看了看在座的少女們,


    「能找到你們這樣的友人,我很欣慰。希望今後也能與妹妹和睦相處。」


    「我們才是,能遇見法牡……法莉亞萊牡殿下是我們的榮幸。」


    給出這番圓滑的迴答的,是艾蓮。


    「在這次的航海中,殿下英明的指揮曾數次挽救了我等的性命。殿下雖然年幼,將來必定會是一位受國民景仰的大人物。」


    「哦,是嗎?」


    霍雷希亞的表情如冰雪一般「羞」地融化了:


    「陛下公務繁忙,隻好由我這個做姐姐的代為管教……可作為親人、我有些太過嚴格了,我也時常為此自省。或許,因此才害得她年紀小小卻過於老沉吧。」


    搞反了吧……不過『想歸想,說不出口』的智商,在座的聽眾還是有的。


    法牡扯住姐姐的袖子:


    「別、別說這個了,姐姐!姐姐是如何知道修的,能說明一下緣由麽?」


    霍雷希亞頓時換迴了原來的表情:


    「亞拉米斯稱霸了世界的海洋。也就是說,擁有著世界最大且最高速的情報網絡。各國要員的信息都了如指掌。」


    水路的流通速度是陸路的三倍,軍艦更能以商船的兩倍速移動。


    如此算來,霍雷希亞的話並沒有半點的誇張。


    「何況,還是統禦東方的巨大帝國的第二皇子,會知道不足為奇……嘛、話雖如此,事實上直到某項計劃實施為止,我也不清楚修芬皇子的事呢。」


    「某項……計劃?」


    「塞普塔米雅。『烈馬號』前往紅帝國的目的是?」


    「派遣親善大使吧?」


    「正是。『烈馬號』的目的,是將親善大使護送至紅帝國……表象上」


    「表象……?」


    羅賓探出了身子。


    霍雷希亞點點頭:


    「沒錯。派遣特使不過是場表麵文章,為了欺瞞他國的眼線。真正的理由不在於此。」


    「姐姐,是什麽理由呀!?快說嘛!」


    「別急,塞普塔米雅。在這之前,你得先說一聲『姐姐大大愛死你了~!』」


    「姐姐大大愛死你了~!」


    「唔咕……!海、海軍最高統帥委員會對賽內卡·拜特林格下達的真正使命,是從紅帝國裏將某位重要人物接迴亞拉米斯……」


    「某位重要人物?」


    「沒錯」


    霍雷希亞點著頭:


    「那位人物的名字就是修芬,紅帝國的第二皇子。」


    「我……?」


    修芬呆掉了。


    畢竟,這番說辭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可、可是哦~,為什麽要把修大人送到亞拉米斯~~?」


    謔哎?謔哎哎~?絲塔洛貝莉不解的歪著腦袋。


    「這個……為了觀光?或是什麽的?」


    「為了結婚」


    「「………………哈?」」


    都傻了眼。


    「有什麽好驚訝的?政治婚姻是外交的基礎,血緣之親勝得過一切同盟。將修芬皇子作為我的伴侶迎入亞拉米斯皇室,以此在兩國之間締結堅固的軍事同盟……派遣特使不過是給這件事套上個名義,采用『烈馬號』也是出於將皇子盡早接送迴國的考慮,所選用的最高速的軍艦。」


    摟著自己的愛妹,霍雷希亞聲色俱厲地說道:


    「這場同盟,是挫敗那個可恨的


    篡位皇帝之野心的最妙一手棋局。從地球東西兩麵對斯雷德拉大陸進行夾擊,完全切斷其海上補給線。如此一來,就算他再暴虐也隻能掀起杯中風浪。」


    「請、請等一下!」


    按耐不住的修芬站了起來:


    「結、結婚什麽的,我、我聽都沒聽過———」


    「鑒於其重要性,此項計劃設定為極度機密。知道計劃來龍去脈的,含我在內也隻有寥寥數人。就連賽內卡·拜特林格本人也不清楚護送皇子迴國的真正原因。此事之所以未告知皇子殿下,是怕有個萬一,皇子落入了敵人之手。」


    「不,可是……」


    「要理解,皇子。自古以來,王族的婚姻都是這樣的。」


    話語至此,霍雷希亞的表情和藹了許多:


    「不過,讓你換上女裝扮成水手嘛,賽內卡·拜特林格還真想得出來呢。考慮到皇子的相貌,這樣的處置方式的確恰倒好處呀。」


    「不,可是……這個……」


    話不投機到使人絕望,修芬有些畏縮了。


    也許,是想安撫他吧,


    「放心吧,皇子。」


    「來到陌生的異國他鄉難免有些不安,我作為妻子,會竭盡所能照顧你的。婚禮的準備已經就緒,蘭滋芙瑞特宮殿裏也安置了皇子的寢室。想必會適應的。」


    「介個……」


    「話說迴來,你真的很適合女裝呢!」


    感慨萬千的霍雷希亞也對著妹妹說道:


    「事實上塞普塔米雅,你偷渡上『烈馬號』的事我等早已知曉。航程中與『烈馬號』接觸過的船隻已經把你的目擊報告匯報上來了。故此,看見和你一起的東方人,我才會知道他就是修芬皇子。倘若沒有那些情報,我也猜不到眼前的美少女就是皇子吧。」


    「哈哈哈」霍雷希亞爽朗地笑起來。


    而其他的人,自然是一副副尷尬的表情、沉默不語。


    「……怎麽了?有什麽事麽?」


    「恕我冒昧,王太女殿下……」


    修芬露出有口難開的表情:


    「其實,有一件事難以啟齒……」


    「怎麽了?」


    「我,已經不是皇子了」


    「……哈?」


    三十分鍾後。


    「……………………這可闖下……大禍了呢……」


    修芬一行將事情的原委作了解釋。霍雷希亞的臉色變得蒼白:


    「藏匿廢皇子,還將追兵擊破!?賽內卡·拜特林格究竟在想些什麽!?別說同盟了,這根本就是在宣戰啊!?」


    「啊、姐姐!請冷靜一下!」


    「還能冷靜的下來麽!」


    咚地一聲,拳頭猛砸向桌麵。


    而法牡,卻嚴肅地盯著自己的姐姐:


    「姐姐!倘若、倘若想把修送還給紅帝國的話———」


    「……不會的,真的。」


    「哈啊~……」


    霍雷希亞長歎了一口氣:


    「當然,結婚的計劃不得不迴歸白紙……我想陛下也會是這個意見。問題是議會和輿論的動向……」


    她忽地瞄了一眼修芬:


    「……反倒會要求保護起來吧。隻要看見他的容貌。」


    「是、是嗎?」


    戰戰兢兢惶恐不安的修芬說。


    可愛就是正義,似乎是這樣了。


    「那、姐姐?修又會如何呢?」


    「總之,還是和先前一樣把皇子當成女生對待。現階段就將真相公諸於世的話隻會讓事情一團糟。塞普塔米雅,你要負起責任保護好皇子。」


    「當然了!」


    「您的恩德,沒齒難忘。王太女殿下。」


    修芬真心言之。他沒想過要做迴皇子,他更希望的就是能和大家在一起。


    至此,一個問題就告一段落了。


    「……不過,還有一個更大、更緊急的問題等待解決呢。塞普塔米雅」


    「唔唔?」


    「沒工夫悠閑地享用蛋糕了。啊~來來,嘴角上都是奶油呢……………唿唿,小心肝……?」


    「恩~?」


    『哈—哈—』喘著粗氣擦拭著妹妹嘴角的姐姐、配上幸福地享受著姐姐寵愛的妹妹。兩人的身邊形成了障壁,名為傻瓜的障壁。


    拭淨妹妹的嘴角後,傻姐姐把話題牽了迴來:


    「塞普塔米雅。被那個死人吞下去的機密文件裏記載著無形艦隊的真相,你是這麽看的吧?」


    「正是。估計———」


    就在這時,


    「對不起,打擾了」


    房門被敲響,一位身著蒼尉製服的女性走了進來。


    「司令長官殿下。我們從敵人的屍體中成功取出了機密文件。」


    3


    看見這位女性,修芬的心髒都差點兒停止了跳動。


    不光修芬,法牡、羅賓、還有等等的少女,都仿佛見到死人從墓穴裏爬出來一般驚訝不已。


    畢竟眼前的女性,和那個已經被她們殺掉的男人太過相似了。


    「初次見麵,法莉亞萊牡殿下。在下是安·沙讚中尉,擔任本艦的副長。」


    說到這裏,她的表情有些訝異:


    「請問……我的臉,是不是很奇怪?」


    「不不不!沒有、沒有的事……對吧?」


    羅賓急忙揮揮手,修芬也來幫腔:


    「對,對呀!隻不過,那個……您和一個舊識……有點像而已……」


    「?」


    沙讚副長掂了下腦袋,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安·沙讚……我記得,沃恩的原名也是亞米爾·沙讚……』


    一定是他的家人吧。是那個曾經想要殺掉修芬的刺客、沃恩·達茨的。


    『聽他說母親的親人住在亞拉米斯……』


    原本想說明一下沃恩的事情,可想想還是放棄了。有機會的話,選個更恰當的時機再說吧。


    法牡潤了潤嗓子:


    「辛苦了。那,上麵寫了什麽?」


    「是。請看」


    沙讚副長把紙片放在桌子上。就是那份從休特貝爾加腹中取出的機密文件。


    上麵所記錄的內容是———


    『05214128·05315445·06213367·08234022』


    「……隻有這些嗎?」


    「是的,殿下。迴收的文件都在這裏。且如您所見,受到胃液和血液的腐蝕也很輕微,可以推測這就是所有的內容。」


    「簡直像是暗號呢……」


    羅賓搖搖頭,一副『沒轍了』的樣子。艾蓮和絲塔洛貝莉也不解的低著頭。拉亞和夏琪起初就對這個話題沒有一丁點兒興趣。


    「事實上,就是暗號吧。」


    單眼鎖定在文件上,霍雷希亞問向副長:


    「那麽,參謀們呢?」


    「現在,正在全力破譯……由於內容過於簡短、使用的文字量也很稀少,結果不容樂觀。」


    沙讚副長搖搖頭,法牡則「恩」了一聲。


    「姐姐。那個無形艦隊的情況能說得再詳細一些麽?或許會有解開這個暗號的線索也說不定。」


    「詳細……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具體的情況」


    霍雷希亞輕輕歎氣:


    「第一次目擊那個艦隊是在5月27日,亞爾諾雷思島上一個名為聖特雷利雅的港口被襲擊的時候。一支超過40艘船隻的艦隊突然出現,把港口燒個精光。8天後,小阿塔蘭特島的威明頓港也遭到襲擊。6月27日,馬德雷島也被燒毀。」


    「一個月內,三座港口都被……」


    「我奉陛下的命令率領少女艦隊出動是在7月10日,正好是半個月前。此外還派遣了小型艦艇近百艘進行拉網布控,可上網的都是些單獨行動的敵艦,連艦隊的影子都沒見著。」


    「不過殿下……40艘以上的艦隊是相當龐大的呀?」


    羅賓委穩地提出意見:


    「即使編成兩列縱隊,單列長度也有近兩海裏。況且襲擊點附近還有商船在徘徊,不可能沒人目擊———」


    「沒有。完全沒有」


    霍雷希亞語氣堅肯地說道。聲音裏還透露著疲憊與焦急。


    「簡直好象消失了一樣,接著又突然出現。就這樣反反複複。『無形艦隊』是陛下取的名字……說真的,非常形象啊。」


    『消失了……?』


    這個詞,讓修芬想到了些什麽。


    『突然出現、消失……艦隊…………』


    可究竟是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剛才的話以及機密文件上的數字,似乎都在訴說著什麽……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話說,這串數字呀……」


    看著機密文件,羅賓也在歎氣。


    「有想法沒!?什麽都行,有意見但說無妨!」


    在法牡的催促下,眾人隻好勉強發表了看法:


    「恩—……嘛、提到數字,首先想到的就某種數據的計量了呢。像士兵的數量、船艦的數量等等。」


    「編號也是個不錯的切入點吧?」


    「距-離-」


    「介~個~……恩~~~~~恩……體、體重?」


    『不對……都不對!』


    聽到大家的發言,修芬覺得很惱火。


    就好象一張拚圖即將完成,可偏偏缺了一小塊兒,答案死活蹦不出來。這種感覺讓人挫敗而焦急。


    當眾人的意見陳述完畢的時候,羅賓看了看牆壁上的日曆,感歎了一聲:


    「還要說的話,就是……日期、坐標什麽的了……」


    「啊!!」


    修芬驚叫起來。遺失的最後一塊碎片終於合在了拚圖上。


    「是會合點!」


    隨即,修芬轉向霍雷希亞:


    「王太女殿下!」


    「恩?怎麽了皇子?」


    「請把受到襲擊的港口的坐標和日期告訴我!還有海圖和可以寫字的東西!」


    「知、知道了。稍等一下」


    被修芬的氣勢怔住,霍雷希亞敲響了桌上的響鈴,叫來了在鄰室待命的秘書。


    秘書把要求的東西全部準備好後,修芬翻開記錄上的文件,與機密文件上的數字互相比對起來。


    『果然!』


    推測變為了確信。


    「怎、怎麽了修?究竟怎麽———」


    「是會合點喔,會合點!」


    修芬急忙展開海圖:


    「看,不就是法牡教給我的嘛!這個數字,指示的就是敵人的集結地點!」


    「集結……?」


    「請看!首先從這個數字開始———」


    說著,他指向秘密文件上最初的一串數字:


    『05214128』


    「把這個數……像這樣」


    修芬在海圖的北緯41度、西經28度處畫了一個,在上方注明『5月21日』。


    「先頭的四個數字『5月21日』是日期,緊接著的『41』是緯度,最後2個數『28』是經度。」


    換句話說,這個就是把『05214128』換算到地圖上的位置。


    接著,又在緊挨著的地方畫了一個。


    是最先受到襲擊的港口的位置。


    「北緯43度,西經24度。5月27日,亞爾諾雷思島聖特雷利雅港。」


    以下,相同的作業還在繼續:


    『05315445』


    北緯54度、西經45度,『』。標記『5月31日』。


    「北緯53度、西經45度。6月3日,小阿塔蘭特島威明頓港。」


    『06213367』


    北緯33度、西經67度,『』。標記『6月21日』。


    「北緯33度、西經69度。6月27日,馬德雷島新南葛連拿港」


    都與被襲擊的港口非常接近,並且都指示著襲擊的前日。


    「「啊………!」」


    理解的喜色如波瀾一般,在眾人的臉上蕩漾開來。


    記錄在機密文件裏的數字的意義。


    『隻要盯著艦隊,就絕對找不到艦隊』


    休特貝爾加這句話的意義。


    『無形艦隊』之所以無形的理由。


    戲法的根源。


    那就是———


    「哎?


    什麽什麽?


    究竟……怎—麽—迴事?」


    夏琪啃著蛋糕問道。修芬作了解釋:


    「也就是說,敵人並沒有以艦隊為整體行動。平時互相分散,隻在必要的時候才集結起來。等襲擊結束後,又四散而行。」


    搞清了葫蘆裏的藥後,也沒什麽好希奇的。


    但是,敢以兵家大忌『分散兵力』為切入點,如此手法雖單純至極、卻行之有效。


    「……原來如此。緊盯艦隊也會無濟於事呀」


    霍雷希亞一聲歎息:


    「而且如此一來,突破我方的封鎖也絕非不可能之事。艦隊雖然無法突圍,單艦想要脫困卻很容易。」


    說到底,封鎖海麵實乃攻不下港口時的無奈之舉。


    在港灣的入口處、要塞炮台的射程之外布下戰列艦,目的是封住敵人並監視其動向。


    也因此,任務的時期漫長、還無法獲得任何休假。如果在退潮的時候封鎖線出現數小時的破綻的話,一切努力都會化做泡影。


    必須無時無刻監視敵人的船員們疲勞度非同尋常,也難免會有些疏漏。


    所以趁著夜黑風高之夜鑽出包圍圈也並非不可能。何況,遇上暴風雨時根本無法封鎖。


    「就這樣慢慢逃離的船隻,最終在海上集結組成大型艦隊。然而我們收到的報告,依然是『隻有少數敵人逃離港口』。將這些情報整合起來應該是我的工作,不能全怪情報部門呢。」


    霍雷希亞苦笑著,可內心的自責卻清楚明了。


    「而,這最後的數字是……」


    修芬指著機密文件上最後的數列:


    『08234022』


    「依照先前的方法,換成8月23日,北緯40度、西經22度的話……」


    這個數字,偶然到令所有人啞口無言。


    畢竟數列所指的、是當前位置以東不到50公裏處的地方。


    「有這麽近嗎!?」


    「不、法牡,沒什麽好奇怪的哦!」


    羅賓興奮地插上了嘴:


    「休特貝爾加是想和自己的艦隊匯合的,結果把少女艦隊錯當成了他們。因為我稍稍撥快了他的表……換句話說,航線就是往西偏嘍?那麽敵人就在我們東邊!這個位置沒有錯!」


    「可、可是呀~在這樣的大海中央集合,又能襲擊哪裏呢~」


    提問的,是絲塔洛貝莉。


    的確,迄今為止敵人的集合地點和襲擊地點都非常接近。


    看著地圖,夏琪又嚷嚷道:


    「就是啊就是啊。要說離這裏最近的地方,那就是亞拉米斯本土了耶。再怎麽說,也不會幹出直接攻擊亞拉米斯本土的蠢————」


    說到這裏,夏琪石化了。


    敵人不會襲擊本土的理由,一個都找不出來。這一點她還是明白的。敵人所有的計劃,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進攻本土而準備的。她、終於明白了。


    反過來說———


    「「至盡為止,都是佯攻?」」


    「……好一個調虎離山啊」


    「哈!」衝著天,霍雷希亞一聲笑。


    她隻能無奈的笑著。她、完完全全地被人擺布了。


    「作為本國艦隊、負責亞拉米斯本土防衛的少女艦隊,一離開本土出擊就搞成這副慘樣。剩下的都是些民間的武裝商船和海峽艦隊。就算把最近的地方艦隊抽調迴來都來不及了。」


    「……休特貝爾加說過,皇帝在海峽的大陸側集結了2萬5千名陸軍。建造了大小800艘運兵用的平底船。還有……足以殲滅海峽艦隊的龐大艦隊。」


    分隔亞拉米斯和大陸之間的海峽,最短距離隻有近30公裏。


    一旦無形艦隊殲滅了海峽艦隊,不出幾小時,皇帝指揮的2萬5千名陸軍就會登上亞拉米斯本土。


    能抵抗住這番進攻的陸軍,在海軍特化的亞拉米斯裏是不存在的。


    如果海峽艦隊被消滅了,就算之後無形艦隊與少女艦隊或別的地方艦隊交戰、並被一隻不留地幹掉,她們也抵不住皇帝的獠牙了吧。隻要短短幾個小時,皇帝隻要稱霸海峽幾個小時,他就能當上亞拉米斯的霸主。


    鐵青著臉,艾蓮開口了:


    「今天是8月25日吧?集合的時間是在兩天前。已經向亞拉米斯進發了吧……」


    「但是,想在指定的日期裏集合所有的兵力是不可能的!」


    法牡說著,拳頭猛砸向海圖:


    「船必須依靠風力,而且近海很容易遇上風暴。在該地點被迫停留幾日的可能性非常高!姐姐!現在立刻追上去,還來得及!」


    這個意見,羅賓也很讚同:


    「敵艦隊有我方的兩倍,加緊速度也許能找到。」


    「就算找不到,知道目的地就能抄在前麵」


    霍雷希亞的視線離開了海圖:


    「沙讚副長,對全艦艇發布信號。命令航向改迴亞拉米斯。另外,艦長全員都到旗艦集合,公布今後的行動方針。」


    「是,長官!」


    副長飛奔出房間。


    送走她遠去的背影,法牡尋問姐姐:


    「那,關於敵人還知道什麽呢?敵人的司令官是?」


    「敵艦隊中確認了『羅威號』的存在。我們的敵人是馮·巴特歇爾。」


    「「桶中的鐵人……!」」


    少女們動搖了。


    「是什麽呢,那個?」


    修芬的問題,得到了法牡的解答:


    「俄羅斯拉·馮·巴特歇爾。六年前,拉巴爾海戰時與亞拉米斯海軍對抗,一直奮戰到最後的最後,最終擊退我少女艦隊的尤格多拉希爾海軍的猛將。」


    法牡的說明之後,羅賓又進行了補充:


    「戰鬥剛打響30分鍾,他的雙臂就被實心彈砸斷、卻依然毫無畏懼屹立在甲板上。接著30分鍾後,又被鎖鏈彈扯裂了雙腿,他被抬入桶中一直指揮到最後。此後但凡戰鬥之際,他必定會在桶中指揮著全局,『桶中的鐵人』也因此得名……就是這樣了」


    「而且,還是奪走我這隻眼睛的男人。」


    輕撫著覆在右眼上的眼罩,霍雷希亞接過話來:


    「戰鬥開始前,我方艦隊就像這樣搶占了敵方的上風處———」


    霍雷希亞把桌子上的鹽罐比作敵艦,把散落在桌上的碎麵包比作自艦,突然開始了講座:


    「然而,在即將與敵人接觸的緊要關頭風向突然變了,我們失去了上風的優勢。也因此,艦隊的行動大受限製———」


    「請問」


    「恩?」


    「上風的優勢是什麽呀?」


    在場所有的人都仿佛發現了用雙腳走路的狗狗一般,驚奇地看著修芬。


    霍雷希亞輕輕的咳了咳嗓子:


    「……從基本上說,帆船與風相逆就無法行駛。這點你明白吧?」


    「是的」


    「以此為前提不難想到,處於上風的船隻可自由行動的範圍、要比下風處的船隻大上許多。這個差別就是上風的優勢。」


    接過霍雷希亞的話,這次換成羅賓解說了:


    「比方說『a』船處於上風處,『b』船處於下風吧。如果用概念來說明的話,占據上風的『a』船可以看作占據了陸地上的『製高點』。往上爬總不如往下跑來的輕鬆吧,有一股子衝勁在裏麵。」


    「可是……這樣的話,『b』一直往下風處逃跑不就行了麽?」


    「皇子說的沒錯,但必須有兩個條件。」


    霍雷希亞豎起右手的兩根手指:


    「一是,『b』的航速必須比『a』快。另一個是,下風處不能有海岸或暗礁。」


    「下風就是海岸的話,想都別想直接撞上岸邊完蛋。我們船員不喜歡貼岸航行,就是這個道理。」


    羅賓說道,


    「……當然了,修的話也沒有錯。比方說給運輸船作護衛的時候,積極占據下風處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戰術。」


    「這小姑娘說對,當兩個條件都滿足的時候,下風的『b』就能成功逃走。但是,如果不打算逃跑想正麵迎戰的話,其不利是顯而易見的。當然了,風較強的時候,處於上風的船艦的下層炮甲板將不容易打開。船隻會向下風處、也就是敵艦的方向傾斜。可反過來,當浪高的時候,下風的船隻受到海浪的影響,下層炮列同樣也無法使用。畢竟,波浪是從上風飄往下風處的。」


    「因此」


    把所有的說明綜合起來,法牡作了總結:


    「處於下風的船隻,可做的選擇會比上風處的少。而且處於下風的話,大炮噴出的硝煙會吹迴給自己。所以,與其說是『上風有利』,不如說『下風不利』比較恰當。是這樣吧?姐姐?」


    「啊啊,塞普塔米雅……有你這麽聰慧的妹妹,姐姐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姐姐~?」


    ……搞什麽啊,這對姐妹有夠惡心的。


    滿座投來了鄙夷的視線,兩人卻毫不介意依舊卿卿我我。


    看到這番景象,修芬的心情有些淒涼。


    『法牡…………撒嬌成那樣,對我就不會……』


    胸口悶悶的。


    為什麽會難受,自己也不清楚。


    雖然不清楚,雖說是姐妹,可看到法牡和自己以外的人親熱的樣子、就覺得很不開心。看不下去了。


    「好了,有關上風優勢的問題就講到這裏吧———」


    霍雷希亞再次把話題牽迴正途:


    「拉巴爾海戰中,我們失去了上風的優勢。因此,起初的『從上風接近敵人』的計劃不得不被迫變更。」


    除修芬外,全員都是一臉難過的表情。或許同為船員,失去了上風之利的痛苦讓她們產生了共鳴吧……說真的,他搞不太懂。


    「於是我當即下命發布『全艦轉向』的信號,可『聖女領袖』上負責發信的蒼尉修業生卻打錯了信號旗,把全艦帶入了混戰……說到這兒,塞普塔米雅、你知道那個修業生是誰嗎?」


    「是妾身認識的人物麽?」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法牡思考片刻之後:


    「賽內卡·拜特林格」


    「正確」


    霍雷希亞撇嘴一笑:


    「那個銀發的小丫頭為了打錯信號旗的事,哭著喊著向我謝罪。可我到現在都堅信,那個小丫頭是


    故·意·的。」


    恩恩,少女們一同點頭。


    那個人做得出來。不不,是絕對會做。


    「我的命令決非下策,不過賽內卡發布的『進行近身作戰』才是當時當刻的上上之策。結果,我軍雖然沒能占領拉巴爾海域,卻成功給予了敵艦隊毀滅性的打擊,奠定了亞拉米斯對尤格多拉希爾海軍的優勢,然而———」


    『取得勝利的同時,也得到了令人畏懼的敵人。』


    這句欲言又止的後話,修芬深刻地理解了。


    四肢盡失,而永不衰竭的鬥誌。


    這究竟是何等的意誌,無可想象。


    「這次所有的事件,一定也是那個男人策劃的吧。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之上、隻能聽天由命的海洋之上集結超過40艘的艦隻,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做到。連想都不敢去想。」


    霍雷希亞感慨萬千,她的單眼看向修芬:


    「不過,能看穿這一切的皇子更另人驚訝呢。如此美麗而聰穎,想必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顧吧。無法與你成婚,實屬遺憾呢。」


    「沒有的事……」


    這不是客套,是他的真心話。


    修芬之所以能識破敵人的意圖,僅僅因為他是個海上的門外漢。


    專家往往會被常識所束縛,思考會趨於局限。


    修芬,是將自己匱乏的知識與自由的想象力結合在一起,才找到了正確的答案。


    偶然,不、應該是奇跡。


    真正值得佩服的是,身為專家卻有著發散性的思維的那位桶中鐵人。修芬誠懇地述說了自己的想法。


    碰巧就在此刻,上去的沙讚副長帶著報告迴來了:


    「司令長官殿下,全艦長已經登艦,正在下方的會議室等候殿下。」


    4


    霍雷希亞離開了提督室,晚餐結束了。


    修芬獨自登上夜晚的甲板。


    船上雖為客人準備了專屬的寢室,他卻不想睡在那裏。


    夏天的夜晚又悶又熱,而且不知為何,今晚他隻想在甲板上休息。


    『事情的變化,太快了吧……?』


    在甲板的角落裹上毛毯,躺了下去。


    像這樣露天休息,在夏天的海上並不是什麽希奇的事情。周圍也有不少相同的少女。


    『幸好是夜晚呀……』


    今夜,天空中沒有月亮。


    四下黑漆漆的,因此沒人注意到修芬。換做是白天的話,一定又是一陣騷動吧。


    仰望星空,他恍惚地迴憶起近來的瑣事。


    賽內卡的婚姻都仿佛成了遙遠的過去。明明才10天前的事情。


    『總覺得,走了很遠很遠呢。』


    想著想著,自離開故鄉以來的情緒一下子全湧了上來。


    半年前,自己根本無法想到會去亞拉米斯。可現在,卻當上了亞拉米斯的船員,還作為一名亞拉米斯的水兵、為了國家的命運而奔赴戰場。這樣的巨變又是怎麽了?


    不過最令人吃驚的,還要屬結婚。


    雖說計劃已然告吹,可倘若真和王太女成親了,自己就是未來的女王之夫。


    如果自己還是皇子,這樣的未來或許可以想象。現在嘛,充其量也隻是個玩笑而已。


    另外,賽內卡的行動也令人捉摸不透。


    她的任務是把修芬帶迴亞拉米斯。


    然而,她卻在修芬登艦之前就離開了紅帝國。這就意味著,她認定修芬已經失去了送迴亞拉米斯的價值。


    可是後來,當修芬被偶然救起時,她又心甘情願地將他藏匿起來。


    『究竟,為了什麽……?』


    修芬曾帶著送給她父親的書信,莫非這就是原因?


    那麽,賽內卡或許不是為了任務、而是想作為自己的客人將他護送迴亞拉米斯。


    如此一來,『為了入境而結婚』什麽的也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畢竟是她,單單因為有趣而搞出這麽一出也並非不可能……總覺得,事兒太多……』


    想起來都嫌麻煩,睡吧睡吧。可就在這時,


    「躲在這裏呐」


    有人在身邊坐了下來。


    「法牡……你不是參加會議去了麽?」


    「姐姐好煩,跑出來了。」


    霍雷希亞如果聽見,沒準傷心過度當場自刎呢。說著,法牡把修芬往邊上擠了擠,自己也躺在了毛毯上。


    就這樣,一同仰望起星空。


    肩並著肩,近的可以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心跳……不止……』


    法牡靠在身邊本是常事,相互碰觸也是家常便飯,可就是這樣,胸口仍燃起難以忍受的熾熱。


    極力隱藏住砰砰的心跳聲,修芬張開了口:


    「不、不過,很驚訝呢?我居然會和法牡的姐姐,結婚什麽的……」


    「良緣嘛。」


    「哎?」


    修芬驚呆了,看著法牡。


    法牡,也看著修芬:


    「怎麽?不滿意?」


    「不滿意,也不是的……」


    修芬的語氣含糊:


    「那法牡……我和你姐姐,和霍雷希亞殿下,介個……結、結婚的話,你也無所謂麽……?」


    「不介意」


    法牡當即肯定。


    修芬還來不及受到打擊,法牡又搶先問了出來。


    還帶著有些傷心的表情:


    「汝,不想結婚麽?」


    「我……」


    修芬,語塞了。


    這種感覺和賽內卡的時候一樣。不是討厭,是覺得配不上她。


    不過……


    「我,對結婚什麽的還不太懂……可如果,要選出一位願意一生與之相伴的人的話……我想對我來說,那個人,一定是———」


    說到這裏,修芬停住了。


    因為,身邊響起了可愛的絲絲鼻息。


    看來,法牡睡著了。


    『……真像法牡的作風呢。』


    修芬苦笑著,再度凝視起星空。


    「好美啊……」


    他情不自禁地感歎。繁星點點,閃耀天空。


    船員,會給星星們起名。通過觀測其運行的軌跡來確定現在的方位。


    依靠它們,船隻能夠駛向數萬公裏的遠方。


    有了星星之火,就能引領無盡海洋的旅程。


    『真不可思議……』


    至少自己,是做不到的吧。


    『這個迄今為止,隻會隨波逐流的自己……』


    手,伸向星空。


    零星的微光從指縫中灑落。


    手,握緊五指。


    繁星滿天,卻連一顆也抓不住。


    就像自己的未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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