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瑞王府門前的台階上,顧如意換了一副滿人婦女的行頭:兩把頭,淡藍色旗袍。[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不嬌豔也不招搖。既然來府上認親,就得和“親戚”一樣是滿人。


    “這位軍爺,小女子是府上園子裏喜嬤嬤的親戚,有事找她,能否給通傳一下?這點銀子軍爺喝茶用。”顧如意在宮裏已經習慣於這種與人交往的方式,所以自來熟地和一位站崗的親兵搭上了話兒。


    “軍爺”紅了臉,退後幾步連連說:“這位姐姐不要害我沒飯吃。府上有規定是不許收銀子的。”


    “對不住啊,姐姐不知道你們府上這麽廉潔,那就算了。姐姐我是從安定門那邊一步一步走來的,您就可憐可憐我,讓姐姐見一見喜嬤嬤,不會耽誤她當差。”這位,說謊不用打底稿。


    站崗的親兵聽顧如意說的可憐,就動了隱惻之心,說了一句,“那您等著我和負責通傳的公公說一聲。”


    “好好好,有勞軍爺了。”


    等了好一陣子,喜嬤嬤出來了。見是顧如意,有些意外。


    “喜姐姐不認識如意了?”


    “不是不認識,是你這一換裝,我還不大適應。進來門房坐坐吧,外邊很熱。”


    “不了不了,喜姐姐,如意隻有幾句話。”顧如意把喜嬤嬤拉到台階下麵說話:“我聽說玉龍布莊的十字繡是你們府上的丫鬟嬤嬤做的,那你一定已經學會了,教給妹妹好不好,我不白讓你教的。”說著就遞過來一錠十兩的銀錁子。


    喜嬤嬤心裏“別”地一跳:這個誘惑力太大了:十兩銀子夠一家五口花半年。但是喜嬤嬤很理智。十字繡她還沒學到,而且王爺福晉都一再強調了,側福晉從異域學來技藝是給皇上賺錢送進國庫的,就連做冷飲的配方都不許傳出去。這是太後定的規矩,誰違犯了就去刑部大牢吃飯。不能為了十兩銀子的區區小利把今後的飯碗都砸了。於是很誠懇地說:“按理說妹妹求到姐姐了,姐姐不能打駁迴的,不管怎麽說,咱們都是在宮裏煎熬十年的人,算是患難之交。既然你知道十字繡是從我們府上出去的,就是你認識手眼通天的人。是,十字繡是我們府上的技藝,但是隻限於前後兩院女主子身邊的姑娘嬤嬤們才能學到,我們園子裏的,和打掃大殿的那些人連邊兒也摸不著。這個技藝是我家王爺、側福晉從外國帶迴來的,他們學這個技藝是為了給皇上賺錢,送進國庫。就是玉龍冷飲那些冷飲配方都被太後發了懿旨,誰也不許透露一點點。府上的人誰透露了出去,就去刑部大牢吃飯。就算是姐姐以後可能有機會學到十字繡的繡法,你也不會讓姐姐丟了飯碗進刑部大牢吧?”


    “對不起喜姐姐,如意不知道事情這麽嚴重,太冒昧了。”


    “姐姐就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不會讓姐姐為難。其實姐姐覺得你還是好好經營你的蘇繡才是,蘇繡是個正經的繡品,千萬別因為想學新樣的東西把自己的拿手技藝給丟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那句話叫什麽來著?‘邯鄲學步’,別是人家的沒學好,自己的也給忘了。’而且呢,做十字繡的那些個針哪、線的,就連繡布都不是咱們大清的,你就是學了,沒有工具、材料的,也是做不出來。”


    “姐姐說的是呢,看樣子你們府上的這位側福晉真是有本事,一定是王爺寵愛的人吧?”


    喜嬤嬤不敢議論女主子,門房裏還有一位太監公公兩個小廝呢。岔開話題問了問顧如意的生意。顧如意是什麽人?也順茬搭音地說起了她的繡工坊:“別提了,本來還能維持,就是半年前店裏的陸畫師迴了南邊的蘇州老家,他走了就沒了畫稿,妹妹我繡花還行,就是不會畫,設計畫稿更是鴨子聽雷。可是我們那裏是十幾號人呢,不吃飯嗎?所以就對十字繡上心了。也不知道陸師傅還迴不迴來了,連封信都不捎過來,您說這是什麽事兒?不幹就說不幹了,哪有半年半年的沒消息?”


    喜嬤嬤掩口而笑:“想是妹妹虧待人家了吧?”


    “這倒不是。陸畫師的工錢是我們繡坊裏最高的,好象是他想參加科考,他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但是應該和我們打個招唿啊。”


    “這個陸師傅也是的,不想幹了就說話嘛,耽誤人家怎麽算?”


    說了一會話,顧如意就告辭了。喜塔拉氏說的也是實話,她在府上不過是個下人,哪有膽量把府上的機密大事傳出來?為了自己把飯碗丟了,擱誰也不願意。算了,還是自己想轍吧。別指望陸師傅了,還是找畫稿繡蘇繡吧。


    喜嬤嬤這邊也長出了一口氣,就算是自己會繡十字繡也不能教給顧如意呀,萬一自己出了什麽事,太後那裏也不能饒了自己的,進了刑部大牢,小命就歸人家說了算了,說不定給牢飯裏加點砒霜什麽的,要不就給掐死、悶死――就是那種把宣紙蘸濕了糊在臉上。這樣還好了,總能落個全屍,可是萬一那些獄卒發壞,給自己糟蹋了再弄死……喜嬤嬤打個冷戰,心說:“一定不能給顧如意套住了!”


    顧如意走在迴去的路上的時候,迎麵來了兩位年輕女人,算不上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穿戴也是不錯,邊走邊議論手裏的東西:“


    “姑姑您說,怎麽還有這種繡法的繡品?叫什麽十字繡,奇怪了,我就買了這麽一件,想迴去學學。”


    “十字繡!”顧如意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嘎登”一下就站住了,然後緊走了幾步,迎上對麵的女人:“兩位姐姐好!”


    “你是……”


    “不好意思啊,咱們不認識。不過不要緊。妹妹我是方才聽到二位說起十字繡,你們是在哪裏買的,還是學來的?”


    “哦,是這樣。前麵隔條街,有一家納蘭百貨店,正在賣十字繡。我們就是剛剛從他那裏買的。大幅的給賣光了,我們倆就買到兩張小的,想迴去照著學做呢。”


    “前麵隔條街是吧?多謝二位姐姐了。”


    “不謝、不謝。”


    顧如意腳步如飛地趕到了納蘭百貨店,抬頭看看牌匾,愣住了:居然也是皇上親筆題的禦匾!和玉龍布莊一樣的禦匾!這家的來頭恐怕更大吧?姓納蘭的自然是滿人,說不定和皇上有親戚呢。二話沒說就進店了,進店之後眼睛就不夠使了:全是女人用的物件。簪花戒指、脂粉頭油、各種各樣的小首飾、香囊荷包和比荷包大的小拎兜,然後是圍裙、枕套、抱枕、座墊、手巾、帕子,紈扇、有個放在櫃台上的一個木頭釘的框框裏還插著半透明的紗花……琳琅滿目。顧如意的心跳在加速,恨不能把兩隻眼睛變成四隻再變成八隻。從離門最近的東麵櫃台開始逐一地看,轉到正對大門的櫃台,然後再到西麵的櫃台,一點一點地看著、欣賞著、揣度著這家納蘭百貨店和玉龍布莊有沒有聯係。


    “這位大姐,買點什麽?”櫃台裏的夥計主動和顧如意搭話了。


    顧如意答非所問地說:“你們這家百貨店是新開的吧?”


    “是啊,也就一個來月吧。您想買什麽,在下給您拿?”


    “多謝啦。我想看看那幅繡品,就是繡了一隻花點子哈巴狗的那幅小的十字繡。”


    “您行啊,認識十字繡呢。”


    “前門大街有家玉龍布莊也賣這個。”說完就觀察夥計了臉色。夥計很隨便地說“玉龍布莊啊,他們店裏賣的都是跟布匹有關係的吧?好像沒有首飾這類的東西,我們這裏都是女人用的,不一樣。”


    “能把那幅帶小狗的十字繡給拿下來看看嗎?”


    “您稍等。”


    “這個幾兩銀子?”


    “哪用幾兩,五百文。”


    “多少?五百文?”顧如意非常意外。


    “這位大姐好像很意外這個價格?是多還是少啊?要是您覺得少我們就漲一漲?”夥計開玩笑地說。


    顧如意是何等精明之人,斷不會說少的。忙說:“就那麽小的一幅繡品要五百文,夠貴的了。”


    “您也說了是繡品,您見過這種繡法的繡品嗎?安定門那邊有家繡工坊,一幅大一點的蘇繡要二百兩呢。”說的正是顧如意的繡工坊,顧如意有點臉紅。她的繡工坊出來的繡品是一等一的高價位,但是質量也是一等一的。


    “這是五百文。”顧如意趕緊交了錢,把十字繡小狗拿上又去了東麵的櫃台。


    她的眼光落在貨架上掛著的拎兜上麵了。其中一個拎兜是黑色的,連帶子都是黑的,但是拎兜的最顯眼位置用一種比大清的繡花線粗很多的淺色繡花線繡了一隻穿短淺粉色裙子的小貓,頭上還紮著大紅色蝴蝶結。非常簡單的圖案,但是不會認錯那就是貓。貓臉的兩邊各有四根胡須。顧如意趕緊把銀子遞給櫃台裏的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我要那個帶貓的拎兜。”


    “好好您稍等,您這個絨繡拎兜二百文。”


    “這個是絨繡啊?怪不得毛絨絨的。還有那個,那是繡花的嗎?”


    “是啊,這個是平繡的。”


    “什麽是平繡?”


    “不好意思啊,在下對繡花不是太明白,這是東家的人說的。”


    “那個,還有那個怎麽亮閃閃的?”


    “這個叫珠繡,就是用珠子組成的圖案。”


    “還有那個,就是邊緣鼓起來的那個。”


    “這個是鎖繡,衣服上沒有花朵,是男人的衣服。”


    顧如意驚詫了:還以為自己是京城裏繡工坊的鼻祖呢,哪裏知道,在這條不顯眼的街上居然會有這麽多種新樣繡花的方法,聞所未聞,平繡、珠繡、鎖繡,還有那個絨繡!各種繡花的方法繡出來各種不同風格的繡品。


    此時的顧如意很想哭,哭自己這等孤陋寡聞!十字繡就已經很出格了,還有什麽平繡、珠繡、絨繡、鎖繡的。鎖繡她聽說過,但是一直經營蘇繡了,沒繡過鎖繡。其它的幾種幹脆是根本不知道的。還有玉龍布莊的陳掌櫃,一幅玫瑰花的十字繡居然要了自己二十兩銀子!這家納蘭百貨店才要五百文,價格也太懸殊了吧?不行,我得迴去問問!


    顧如意是第二天才去的,火氣已經沒有那麽大了。人家又沒拉著你買,是你自願的。


    “陳掌櫃的,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這位姐姐請說。”


    “城東有一家納蘭百貨店您知道吧?”


    “知道知道。怎麽了?”


    “他家也有禦賜金匾。”


    “知道。”


    “你們是不是一家的?”


    “方才您也說他是納蘭百貨店,納蘭是滿人姓氏,在下是漢人,姓陳,您說是不是一家?”


    “那你們都是從一家進貨嗎?”


    瑞謙警惕起來:“他家從哪裏進貨在下怎麽知道?這位大姐怎麽了?”


    “我從你家買了一幅十字繡花了二十兩銀子,從納蘭百貨店買了一幅,比那個稍稍小了一些,花五百文。”


    “您說的昨天買的那朵玫瑰吧?是,我們店裏的是貴了一些,這裏是正陽門大街,算得上京城最繁華地段了,所以房租很貴;再就是繡品的設計複雜,是一個針腳一個針腳挨著繡的,繡布上一個空格也沒有,而且是用西洋畫的畫法繡出來的,有晶瑩的露珠、有陰陽麵的是吧?然後還有鏡框吧?鏡框四邊的畫框和上麵的玻璃也是本錢吧?咱們大清有嗎?您在納蘭那裏買的是什麽樣的?”


    “是一隻小狗。”顧如意把新買的小狗十字繡拿了出來。


    “您看啊,這隻小狗是線段組成的。有很多空格。這朵玫瑰呢,是密密麻麻的針腳,咱們不說怎麽看圖費勁,就說這些針腳得比這幅小狗要多費多少工夫?這種繡品是不能錯一針的,錯了就變形。這種繡法很新穎,完全不同於傳統的繡法,效果也就完全不同。您買的那朵玫瑰的感覺是不是很像真花兒,帶著露珠、還有陰影?這是用西洋畫畫法繡出來的。您是不是覺得我在誇您那幅玫瑰花在圈攏您呢?要不這樣,您覺得買貴了,或者不喜歡,可以退給在下,隻要沒給弄髒了就好,髒了我們沒法再賣。有好幾位夫人來問還有沒有玫瑰了,在下都沒敢答應她。而且在下還告訴您,我們的繡品很少有重複的,什麽東西不都是物以稀為貴嗎?”


    顧如意的火氣全消了。陳掌櫃說的太對了,自己不也是這樣嗎?給貴夫人訂做的蘇繡就非常精心,因為價錢高。


    “算了算了,我不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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