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容佩玖聽得晏儂喚她,迴了神,“怎麽了?”


    晏儂一手捂住胸口,“我心裏忽然有些不安。美人姑父的陰化術解除到了最後關頭,可不能功虧一簣啊。表姐和表姐夫在雲岫苑外結的這兩層靈障牢不牢固?”


    “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嘛。”晏儂道,“早知道,便把處塵長老也叫來了,讓他在你們的靈障之外再結上一層。”


    “處塵長老在不死城被父親追趕得精疲力竭,好容易迴到龍未山,就讓他好生歇歇,別去叨擾了。”容佩玖失笑,“再說,一層又一層的,你以為是縫被子麽——”


    “嘭!”


    平地一聲巨響,地麵晃了晃,院外的翠竹抖了幾抖。


    容佩玖的臉色陡然一變,這巨響,是有人在試圖衝破靈障,對晏儂道:“你在這裏守著,我出去看看。”


    飛身一躍,直接從院牆之上飛了出去,落地抬眼一看,便見到幾位白衣長老齊集在靈障之前。


    白衣長老連法器都祭出來了,想是準備闖入,卻沒料到院外罩了一層靈障。衝在最前的是含章長老,由於毫無防備再加上急匆匆,猛地撞在靈障之上,發出了那聲巨響。


    靈障分兩種,一種是在感官上完全與外界相隔絕的,這種靈障比較堅固,但是從外麵看不見裏麵的情形,從裏麵也看不見外麵的情形。此種靈障昭然可見,便似憑空多出了一個白色的罩子,譬如褚清越在陰領主殿中為容佩玖結出的靈障。


    另一種便是容佩玖與褚清越在雲岫苑外結的這兩道透明靈障,肉眼是看不見的。此種靈障較為低調,利於隱藏,不足之處是堅固度不如前者。


    “容佩玖,還不速速將靈障撤除?!”鏡緣一見容佩玖,大聲嗬斥道。


    容佩玖抬頭望了望天邊,霞光磅礴,紅日很快便要破雲而出。她的靈障,縱使龍未山所有的頂級禪修出馬,也未必能破得開。她要做的隻是等,護住這一方小院的平靜,不讓他們擾到褚清越。不急不緩地往前邁了幾步,走到白衣長老對麵,也不言語,就這麽隔著靈障看著他們。


    “可是在做見不得人的事?不然,青天白日的,罩甚麽靈障?”鏡緣冷哼道。


    “我喜歡。”容佩玖淡淡道,“我在自己家中,做甚麽長老也要管?”


    鏡緣被她噎得一時無言反駁,一張臉漲成豬肝紅。


    彌勒佛般的含章長老腆著肚子上前,笑得和顏悅色,“隔著層靈障說話,可是見外了?”容佩玖的靈障在外,褚清越的靈障在內,白衣長老們隻發現了容佩玖的靈障,卻未發現褚清越的靈障。


    “不必了。”容佩玖拒絕道,“不知長老與師兄師姐來我雲岫苑,為的何事?”


    “我等找你父親有事,既然你不願撤靈障,便將他喚出來也是一樣的。”又補充道,“事態緊急。”


    當日容遠岐迴龍未山,眾長老因負傷之故,又加之容子修突然昏倒,四下大亂,眾人皆震驚於容遠岐的死而複生,因而無人注意到他的異樣,更無人想到他會身中陰化術。


    “長老找我父親做甚麽?”


    “這——”含章長老欲言又止。


    “含章長老,這都到甚麽時候了,您還吞吞吐吐。”鏡緣不耐煩道,“容佩玖,你父親死而複生之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暫且不提。實話與你說了,你父親當年之所以會被幾家聯合絞殺,其中緣由你應是清楚的。他走火入魔,危害眾生,激起眾怒,才會招來殺身之禍。當年造下殺孽是不爭的事實,斷不能因他死過一次便了結。若是被其他家族知曉你父親還活著,特別是當年被他殺害的弟子族人知曉,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趁他們還未找上門,趕緊叫你父親出來。”


    “叫他出來,束手就擒?”容佩玖笑了笑。


    “你這孩子,”含章長老道,“說甚麽束手就擒這樣難聽,不過是請他往弟子祠走一趟。按族規,他一日罪孽未清,便一日不可離弟子祠。”


    容遠岐當年為何陷入狂亂,容佩玖也是不明原委。一直以來,她都不解,為何父親好端端地會突然發狂。不過,她心中肯定,父親必是為人所害,至於害他的是何人,隻能等他清醒了之後再問。


    她看著眼前這一撥白衣翩翩的長老,父親是否為人所害又是為何人所害,他們是不管的。在他們心中,殺修本就是令人忌憚的存在,似乎殺修便代表了無法無天,而不得善終才是殺修的既定命運。


    事到如今,她連自己當年為何被害尚未弄清,腦中空空蕩蕩沒有頭緒,一股煩亂湧起,再不耐煩與他們費唇舌,“靈障我不會撤,你們隻管破了它,自己進來拿人。”轉身便朝裏走。


    “放肆!”鏡緣怒喝,“你站住!”


    容佩玖也不理會,徑直往前走。


    “長老,大事不好!”遠處傳來一聲大喊。


    容佩玖頓足,聽到鏡緣問道:“何事驚慌?”


    “褚家、景家、晏家還有好些其他的家族派人上山來了!”來人氣喘籲籲道,“他們聽聞,聽聞師叔死而複生,直說,說我龍未山袒護惡徒,使,使詐,都來龍未山討說法了!正往雲岫苑而來,弟子們攔,攔都攔不住啊!”


    容佩玖猛地轉身,說話的是一名黃衣禪修。


    鏡緣氣急敗壞,“容佩玖,你聽到了?圍攻的人都要到家門口了,還不速速將靈障撤了,叫你父親出來!莫非,你要親眼見到龍未山被毀才滿意?”


    “這個時候撤靈障,你這老太婆,當我表姐傻啊?”晏儂忍無可忍,推門而出,站在容佩玖身邊道,“表姐,你們龍未山,可是有人裏應外合?姑父迴來之事,竟然這麽快就傳開了。”她故意說得很大聲,語氣之中滿是嘲諷,便是要讓靈障之外的人聽見。


    容佩玖點頭,晏儂說的沒錯,看來容氏有人故意將父親歸來的消息散播出去。


    “表姐,怎麽辦?”晏儂緊張道,又有些不解,“怎麽晏家也派人來了,爹爹是老糊塗了不成?”


    “沒事,別怕。”容佩玖安慰她道,“先不要管那麽多,頂到父親醒來。”圍攻?沒甚麽好怕的。隻要父親醒了,一切都好說。這兩道靈障之中,有兩個頂級殺修與一個頂級法修,他們要拿人,沒那麽容易。眼中閃過一抹憂色,真打起來,她是不怕,就怕靈障支撐不到父親醒來,褚清越解陰化術被擾斷,前功盡棄……


    “表姐,他們來了!”


    容佩玖抬眼,便見到五顏六色的一片。靈障外多出了數十餘人,身穿不同顏色修士服,來勢洶洶。容佩玖掃了一眼,果然有昆侖山的法修、星沙山的刃修、飛揚島的矢修,還有一些不知名家族的弟子。


    刃修之中有人道了聲,“還請長老們讓一讓。”


    白衣長老彼此相看一眼,退了開去。刃修之中走出一人,輕輕搖動折扇,笑得風度翩翩,“九小姐,又見麵了。”


    晏儂叉腰,譏道:“景攸寧,又是你這個敗類!褚家縛索的滋味還沒嚐夠是罷?”


    景攸寧卻是不惱,露出不屑的笑,“區區一道靈障,能抵擋多久?”對隨他一同而來的眾修士道,“我東陸正道,向來不容異類,更何況是兇殘狂暴之徒,人人得而誅之。諸位正義之士,容遠岐既然沒死,便再讓他伏法一次,先將她的靈障破了。”


    身後眾人聞言,各自祭出法器。


    卻有幾名玄色身影一閃,躍到靈障前,轉身麵朝景攸寧他們。


    景攸寧皺眉,“褚家法修這是甚麽意思?”


    玄衣法修不答,隻是默默地拉開隨時一戰的架勢。容佩玖卻是明白過來,玄衣法修之所以臨陣倒戈,定然是發現了內層的這道靈障,並覺察到了自家宗主的靈力,意識到自家宗主便在靈障之內,是以不敢妄動。


    晏儂上前,對著一眾梅子青的高階矢修道:“你們來做甚麽?怎麽和這些人混在一道了?難不成也是來找麻煩的?”


    其中一人朝晏儂一拱手,道:“屬下乃是奉了宗主之命,前來保護小姐與表小姐。”說完手一揮,梅子青的高階矢修俱是一閃,站到了褚家法修的旁邊。


    晏儂滿意的一笑,“這還差不多。”


    景攸寧倏地收了笑,折扇一收,“好,很好!褚家,晏家,既然站到對麵,日後便不要後悔!”


    遠處傳來吵嚷聲。


    “九師姐,我們來啦!”


    “不許欺負九師姐!”


    “不許欺負師叔!”


    “你們這些是非不分的混蛋!”


    容佩玖抬頭,便看見一群


    作者有話要說:  黃衣兔子高喊著向雲岫苑跑來,心裏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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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佬們,明天下午六點見~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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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幾日前與景家刃修的輕鬆一戰, 令容佩玖在龍未山初階禪修之中一舉成名, 瞬間成為了這些少年人爭相效仿的對象,炙手可熱的程度甚至遠遠超越了他們一直敬重有加的大師姐容舜華。


    稚嫩的黃衣少年們甫衝到靈障前, 便將雙臂一張,昂首挺胸, 個個梗著脖子, 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態勢, 將靈障之內的容佩玖護在身後,就好像隻要他們攔在容佩玖身前,便能將她護住一樣。卻不想想, 便是幾日之前, 正是這位九師姐將弱雞一般的自己救了下來。


    晏儂微張了嘴, 一臉看智障的神情看著這些與自己同齡的黃衣少年, 抽了抽嘴角,“他們這是……哪裏來的自信……簡直, 勇氣可嘉……”


    容佩玖卻勾了勾唇, 不以為然,“最是率真少年時,人不天真枉少年。我覺得挺可愛的。”她因童年坎坷,未曾經曆過天真的歲月便被迫著早早成長,心中羨慕,因而對於天真純善的少年人總是分外有好感。


    晏儂點點頭,“也是,蠢點兒就蠢點兒罷。”蔑然一撇嘴, “總好過你們容氏那群穿白衣的老不休與那群穿紫衣的假正經。”


    “混賬!”鏡緣怒喝道,“一群不知輕重的貨色,杵在那兒做甚,送死麽!還不趕緊給我退下!”


    黃衣少年們被罵得一哆嗦,卻是強上了,仍舊梗著脖不說話,心中默默地唾棄白衣長老們的置身事外與臨陣退縮,不仗義。


    “好啊,竟然連本長老的話也不聽了,是麽?!”鏡緣氣得跺腳,“你們可知自己護著的是甚麽人?那是殺人兇犯!包庇者同罪!”


    黃衣少年們心一橫,充耳不聞,脊背挺得筆直,站在靈障之前紋絲不動。


    “反了!反了!”鏡緣暴怒。


    “你們還是退下罷。”容佩玖開口,語氣分外溫和,“你們大家的心意,我容佩玖心領了。”


    黃衣少年轉臉,猶豫地看著容佩玖。其中一人問道:“可他們人多,九師姐一人能行麽?”


    容佩玖噗嗤一笑,“就他們?我還不放在眼裏。”以她的脾氣,若不是怕打鬥的動靜驚動褚清越,擾他心神,她早就放開手開打了,哪會與他們廢話到現在。“去罷,護好自己,我也能安心應戰。”


    黃衣少年們心領神會,便如同得了軍令一般,無比乖覺地迅速散了開去,直將那鏡緣氣了個半死,多年長老威名抵不上一個素昧平生的九師姐。須知,熱血少年人最是看重這仗義二字,不恥獨善其身。


    隨著黃衣少年的退去,景家與那幾個不知名家族的修士轟地飛衝上來,便要衝破那靈障,被褚家的法修與晏家的矢修擋了。


    容佩玖看著黃衣少年散開,直到他們遠離這是非之所,臉上的笑意驀地斂去,隔著靈障,清清冷冷地看向前方。


    “表姐,敵眾我寡,他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晏儂道,抬頭望了望東方,紅日慢吞吞的將升未升,要爬上空可能還要許久。方才黃衣少年們這麽一鬧,倒是拖延了不少時間。


    “不怕,能堅持到父親醒來就好。”容佩玖五指一張,魔言現於掌中,雙眸緊閉,口中催動咒術,魔言一揮,將透明靈障換成了隔絕靈障,黑暗襲來,靈障外的一切霎時不見。撐著罷,能多撐一會兒是一會兒。


    “嘭!”一聲鈍響從靈障頂部傳來。


    晏儂一驚。是有人在強行破障。


    “晏儂,你去父親房門之外守著!”容佩玖閉眼命道。


    “好!”晏儂拔腿摸黑往迴跑。


    雲岫苑上空,“嘭嘭嘭”的鈍響一聲連著一聲,就好似晴天響雷。容佩玖側耳聆聽,所有的鈍響都是從靈障的某一個固定位置傳來,看來他們是將靈力集中對準了一處。


    少頃,靈障之上破開了一道裂紋。


    容佩玖一凝神,握著魔言的手一緊,口中再度催動咒術,靈障上的裂縫慢慢修複。


    靈障外,景攸寧見到好不容易打開的裂縫被補上,便知集中靈力破障之法不可行,略一轉念,命道:“散開!四麵擊破!”


    頃刻間,隆隆撞擊聲從靈障的四麵八方響起,震得障內地動天搖。這般衝撞滋擾,褚清越隻怕難擋。


    容佩玖當機立斷,魔言一揮,將自己的靈障撤了。亮堂堂的晝光刹那間重返院中,容佩玖抬眸,眼見對方又要撞上褚清越結的靈障。若是撞上,便與衝撞他本人無異。立時又是一揮,飛速將褚清越的靈障也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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