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徒看著她慌亂的鳳眸異常心痛,可同時心裏也生出不少愧疚:“當初…老鬼王的鐵索傷了你,而且既白也被我下過血咒,雖說後來,你二人體內的鬼氣祛除了不少,但身體某個角落依舊會有殘留,你們帶著鬼氣結合,懷上的孩子。也帶有鬼氣。”


    什麽意思,六笙愣了愣:“你想說我的孩子不是天族?”


    麵對她責怪的質問,妄徒否認:“不!孩子隻吸收了鬼氣,但他血脈裏還是天族,這點無可否認,但你也知道,隻要孩子吸收了鬼氣沒有死,那麽他日後就需要一直吸收,這些年你一直用仙氣代替鬼氣那部分輸送給他,他自然不滿足,我知道你不喜與鬼族再有瓜葛,但是大長老今日算出,若是孩子再不吸收鬼氣,今日就會破體而出,你。跟孩子都活不了。”


    “阿笙,我想救你,跟孩子一起留在鬼族,隻需要等到孩子出生而已,到那時他便可以自己修煉,無需再從外界吸收,那時,你再迴去。”


    妄徒懇切道,溫柔如水的紅眸讓人不忍拒絕。


    他讓她留下,一是想要救她,二也是出於私心,有些事,就算本人想放下,他的心也無法斷絕掛牽,十萬年,他每年都會藏在長笙殿前那片梅林,偷偷看她,看她臉上洋溢的幸福笑容,看她與既白執手散步。


    而現在有機會,自然想讓她留下。


    六笙覺得這事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當年她與小白受的傷竟然讓孩子可以同時吸收仙氣與鬼氣,那日後孩子出世,豈不是要仙法與鬼法同步修煉嗎,這可是三界從未出現過的首例。


    同樣作為首例,被稱為煞仙,六笙深知‘怪胎’在三界裏的地位,因為某方麵異於常人,甚至可能對別人產生威脅,那些被威脅到的卑鄙之人就會團結起來詆辱他,誅滅他,她經曆過一次,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走同樣的路。


    一個既能修煉仙法又能修煉鬼法的‘怪胎’,莫說天宮之人會有非議,就是地府的某些人也會有!人言不可畏,但若是有小人在她孩子落單的時候使絆子,六笙不想再想。


    “天啟裏有沒有說解決的辦法。”


    當初能讓她死上一百萬迴的上神之劫不都讓天啟解決了嗎,現在肯定也有辦法!


    妄徒知道她在想什麽:“有,留在鬼界,讓孩子吸足鬼氣,一萬年後,孩子會健康出世,你們母子平安,而孩子也會成為三界內超過你,我,還有既白的絕世天才。”


    六笙鳳眸冰寒:“絕世天才在沒有成長起來也是弱小的雛鷹,先不說我的家人肯定不會同意我留在鬼界,單說孩子未出世,你鬼界就不會有人對他下毒手?一個如此天賦絕頂,而又仙鬼雙修的怪才,你鬼界能容他存活於世,你能容他存活於世?”


    妄徒陡然心痛的抓住她:“阿笙,到現在,你還懷疑我!”


    為了她,為了她跟既白的孩子,他已經極力忍下所有殺孽,要專心保護他們母子(女),他明明已經說過不再害他們,不再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為何!為何不信!


    六笙說出這句話也覺得有些無理取鬧,妄徒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他,就算她的孩子日後會比他強,按現在的他來說也不會下毒手,畢竟,他連天宮都放棄爭取了。


    所以…她的話好像有些過。


    自從懷孕後,她的情緒便有些不穩。


    “抱歉,我不該懷疑你,還有,謝謝你剛才的鬼氣,但。我不能留在這,離開這麽久,小白該急了,我要迴去。”


    妄徒想怪她,但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卻又心軟。


    “鬼三已經去鬼霧森林接他,至於你留不留在鬼族,這事我去跟他商量,你不要再管。”


    說到底,阿笙,你不還是在顧慮他的情緒麽,既然如此,那我直接找他。


    妄徒將六笙強硬卻不是溫柔的按迴大床,恰巧這時,既白也衝了進來,看到這一幕以為妄徒又有什麽非分之想,揮起拳頭就揍了過去。


    妄徒不慌不忙,完全接住。


    “我們談談。”


    清淡至極的語氣透露不可忤逆的強硬,妄徒紅眸充斥著不滿。


    這個男人在阿笙身邊十萬年,竟然什麽都沒察覺到,十萬年,她的身體越來越弱,這個男人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


    既白看了眼擔憂的六笙,點點頭。


    “阿笙,在這裏乖乖等我,一會我就帶你迴家。”


    六笙看了眼妄徒,點點頭,這時鬼三進來服侍她,而兩人則去了外麵。


    紅色炙熱的岩漿在地底緩緩流動,如同一條條匍匐前行的火蛇,衝天的火光映射著鬼族的天空,黑紅交融,莫名詭異。


    而遠處一座座黑色的房子,牆壁上陰森恐怖的壁畫,紅眸黑角的鬼族,一切充斥著不祥,而就連他腳下這座大氣磅礴的鬼殿,也藏納著不定多少冤魂的性命。


    這樣陰森而罪惡的地方,既白絕對不會留下阿笙。


    然而方才妄徒也說了天啟的事,他們的孩子接受了鬼氣,渴望著鬼氣,如果沒有鬼氣,孩子出生那日會因鬼氣不足將阿笙吸幹,十萬年來,阿笙為了供應孩子所需的仙氣已經精疲力竭,若再被吸取,必定灰飛煙滅!母子都不會有好下場!他絕對不想看到。


    “隻需在鬼族停留一萬年,每日定期為阿笙輸送鬼氣,這樣孩子就會沒事,阿笙也會沒事。”妄徒距離既白三步遠冷冷說著:“你的想法呢。”


    既白冷冷迴望,這世上如果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那對他來說必定就是讓阿笙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接受那人的恩惠。


    阿笙記恩,很記恩,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若是得妄徒一萬年相助,那麽就算孩子出世,就算日後一直不見他,阿笙必定也會把他藏在心底永遠記掛著,就算不是愛情,能這樣在她心裏藏一輩子,對於此時的妄徒來說也是最幸福的事。


    然而既白不願意讓她心裏留下任何其他男人的影子,特別是妄徒!


    桃眸半眯盯了妄徒好久,就在妄徒以為他會一口拒絕,自己已經做好揍他準備的時候,既白突然一口答應:“好。”


    妄徒狐疑挑眉:“這次怎的不像以往一般一口拒絕。”


    以前看到他,不都警戒到極點,恨不能把阿笙藏到袖子裏看都不讓他看麽,這次怎的這般大度。


    “比起我自己,我更在乎阿笙。”


    冷冷看了他一眼,既白進了屋。


    妄徒怔怔看著既白果決的身影,捂著眼,突然低笑出聲:“嗬。嗬嗬嗬。”


    又是這樣,又是在既白麵前生出這種該死的低微感,若換做他,恐怕即使知道沒了鬼氣不行,也還會找另外的方法,總之阿笙決不能留在另一個男人那裏,可是既白…竟然能承受那種折磨,又是這樣,又是這樣的挫敗感。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妥協,比想象中艱難得多,但既白辦到了,因為不忍心妻子痛苦,所以決定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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