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歌在無人的院落,緩緩跪了下來,手中捧著藥瓶,從嗚咽到幾近崩潰的嚎啕大哭……


    ……


    仙人鎮,玉襟海。


    每逢月圓便是仙人鎮最熱鬧的時候,玉襟海中的“玉帶”一旦明顯起來,海上的小舟便像是春雨後的青草,整片整片的冒了出來。


    仙人鎮有一道橫跨玉襟海的橋,名為明月橋。是除開葉舟最好的觀景點,人山人海擠滿了不少人,卻也大多都是像滄笙這樣,無伴,純來湊熱鬧的存在。


    年輕的男女湊在橋邊,有些手裏頭捧了花,花色各不相同,稀奇古怪的都有,甚至於在路邊隨便采來的野花。


    滄笙沒來這玩過,不懂其中寓意,隻看同樣有人手中並未持花,隻要不顯得太過另類也就罷了,專心致誌找起滄寧來。


    牽引石手中握,於人山人海找個人不在話下,著目望去。滄寧與精心打扮過的青悅正在玉襟海的上遊,找了船客租上一小舟,青悅踩在船頭,一手伸出,笑眯眯請他上船。


    滄寧頗有些無奈:“不是說隻在河岸邊上走走?”


    “走累了嘛。”青悅收斂起第一次對他的傲氣,哄得很是耐心,仍是招手,“寧帝不是說並不信所謂的傳說,那就當是普通的小舟,陪我坐一會不好嗎?”


    若是對方強硬傲氣,滄寧有辦法讓她無計可施,可事實上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想到這事是阿姐促成的,為了成功的幾率更大,傳授一些他的弱點給青悅也無可厚非。


    滄寧想,難得她一介帝姬也有這樣的耐心,能屈能伸,便順了她的意,邁步踏上了葉舟。


    ……


    人果然生來都懷揣著一顆八卦之心,滄笙在甚遠的橋上捧著臉,趴在欄杆上,不時低低嘿嘿嘿地笑。


    這會兒剛剛入暮不久,從上遊沿途飄下來的輕舟終於有第一批經過明月橋。


    行舟中有簡單的獨木舟,烏篷船,更有精致的畫舫。不多時便有人朝橋下經過的船隻扔花,怪的是所有的花都被船主各自用仙力格擋在外,飄飄蕩蕩落進水裏,隨水而下。


    正詫異,人群中有位圓臉嬰兒肥的女子噌噌擠到了滄笙身邊,手裏緊握住的口袋一拉開,芬芳撲鼻,怕是裝下了整個花園。


    女子興致勃勃,見著行舟並不挑剔,來一艘便扔一朵花下去,妥妥的廣撒網。


    滄笙被她這陣仗嚇到,側臉剛欲開口,那位姑娘仗義的摘了百來朵花遞到她麵前,拿肩膀撞了撞她,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扔完了是吧?準備的不夠充分啊你,這些你拿去用。”


    滄笙懵裏懵懂地接過來,她生得討喜,這麽一會就有好些人給她遞花了,隻是之前的人多是異性,她不懂緣由便沒敢接。眼下的這位豪氣萬丈,光明磊落的,她方才伸手。


    學她的趴在欄杆上,取了一枝花舉起來:“這花扔下去是做什麽用的?”


    下頭的行舟,有幾個略頓了頓,竟然沒有隨水而走,而是靜止在橋下了。


    橋上一陣莫名歡唿,花雨灑落皆是朝那幾個停下的行舟去的。


    “你第一次來嗎?這個啊,算是一點小活動。”女子手上不停,但熱情同她講解,“仙人鎮是花城,原本地處偏僻,全靠玉襟海帶來修者發展起來。掌管這一方的領主大人原本打算走精細路線,你瞧見了,鎮裏好些都是賣名貴花的。這橋下頭經過的行舟也不都是兩人,同樣有單著的,你隻要將這花丟到他的行舟裏頭,嘿,就跟凡人扔繡球一樣,砸中誰誰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她跳起來往下接連扔了三朵,“可這裏到底是石族的領地,他們專情又保守,這種精細路線走不起來,誰會扔個花就隨意將自己嫁了?於是便衍生成,雙方有緣,交個朋友攀個親,當事人不行,雙方身後還各有一個族氏啊,表弟堂弟表妹堂妹總有一堆,怕還找不出一個能相處的?說起來就是個由頭,這兒都快成相親角了。”


    滄笙眨眨眼,默默將高舉的手縮迴來。


    女子事無巨細地講解:“仙人鎮雖然無大權貴,可毗鄰雲夢澤,那是有大帝坐鎮的地方,石族雖然來玩的人少,但偶爾還是能遇見兩個。碰上就是條大腿,你說能錯過嗎?趕緊的別猶豫,丟吧!”


    滄笙掃一眼下頭停駐的幾艘行舟,多是石族,眼巴巴盯著她手裏的那簇花。她雖然避世而居,石族之人還是個個都認識她,這玩笑開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去塔縣玩,明天沒更新的


    第111章


    行舟漸漸有擁堵的趨勢, 滄笙見勢不對已有退意,奈何身旁的女子熱情似火,拉著她的手:“你這是沒遇見心儀的嗎?不打緊,你往下仔細看看, 人那麽多,總有兩個中意的。再不濟, 交個朋友也是好的。”


    女子覺得滄笙是心氣高, 明明想來找個合適的, 卻拉不下麵, 又或者是沒瞧上人。她是此間老手, 可以幫新人鋪鋪台階。滄笙看著討喜且氣度不凡,若往後真成了,她作為美人,說不定是美緣一件。


    滄笙在上古的神裏頭算是最容易對人產生好感的那一類, 不愛拿架子,縱然不見得就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卻很樂意與人交往,看到人身上的優點。


    有人這麽勸她,滄笙想了想, 以為也無傷大雅。一個人定出來的小活動而已, 誰還真把它當真了不成?


    於是順從點點頭,手搭在欄杆朝下眺望。


    入夜了,玉襟海倒映著天上的星辰,熠熠璀璨。行舟上果然有人是獨自坐著的, 仰著頭,望著橋上。


    皆是年輕的公子、姑娘,漆黑的眸子裏有著純粹的光,懵懵懂懂地仰望著。


    倏爾生了一絲歎息,若是她年輕那會省得來這裏玩玩該多好,有小年輕的小浪漫,這會兒年齡差距太大,看誰至多是母愛泛濫了。轉念又想,她年輕那會兒哪裏會到第九天浪費時間,玉襟海都是她煉製的,真的不服老都不行啊。


    恰逢滄寧與青悅的畫舫要到了,滄笙心頭一轉,打起精神來。


    從百花中挑了個尤其飽滿好看的,躍躍欲試。


    滄寧離得老遠便發覺了這邊橋上的熱鬧,一眼從人群中看到隱隱激動的滄笙,額角跳了跳。


    青悅同樣瞧見了,臉頰微紅,偷瞄滄寧幾眼,心跳如擂鼓。長輩將紅娘做到這份上,可以說是給足了她機會了,她自然要愈發努力才是。


    清了清嗓子,青悅盡量小聲,主動道:“寧帝,我好像看見笙帝正在橋上,像是要丟花,咱們接還是不接?”


    滄寧心如止水,溫文如玉:“阿姐若真丟了花,我豈能讓它落進水裏。”


    青悅捏了捏帕子,再多的旖旎曖昧都在這一句中撇清了:就算要接花,那也不是承認亦或是順應什麽,而是因為他要顧著她阿姐的玩性罷了。


    青悅有些沮喪,早聽聞石族的姐弟感情甚篤,她在中間便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滄笙早像跟風學人丟一丟花了,苦於各種因素掣肘,不好耽誤別人家的少年郎。左等右等,滄寧的船到了近處,她順勢還可以做一迴紅娘,就當是姐姐出來為弟弟相姑娘了,何樂而不為呢?


    花拋出去,眾人矚目。


    滄寧認命,撤除了結界,預備等花落入畫舫。


    不想河岸處炮彈一般飛出個小人來,嫻熟穿過花雨,片葉不沾,直直將滄笙丟下的那株花搶到了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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