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笙一聽,耳朵都要豎起來:“不揍我了?”


    虞淮氣結:“我幾時揍過你?”


    滄笙撇撇嘴,手在麵容上一揮,讓出那一條極細的血線來。事情過去沒多久,她如今是無仙力之身,恢複得自然很慢。


    虞淮看到她臉上的傷痕就沒轍了,雖然依舊皺著眉,語氣卻緩和了不少:“你不是同炎帝關係好得很麽?竟然沒先告訴他你修為消散的事,不然他怎麽沒提醒你那裏有風刃陣法?”


    滄笙很輕易地捕捉到他眸光中的一絲垂憐,細聲道:”我早說最喜歡你了,你又不信。“捧著受傷的那邊臉,湊到他跟前,”這傷痕醜嗎?明顯嗎?我的身子不同往日了,要是留了疤也沒有法子。“


    這話戳進了他的心坎,即便同女子都接觸不深,虞淮也知道女子對自己的容貌都是格外愛惜的。他千不該萬不該,怎麽就沒將那陣法撤去,無端傷了她。


    自己身上見骨的傷口都全無所謂,如今卻為她麵上發絲粗細的血痕揪心,竟然真的細細查看了:”不醜,輕易看不見,會好的。”


    這樣語氣,恢複了溫柔,滄笙倏爾覺得懷念,這好像才是他們原本的相處模式,早前重逢的時候不知怎麽變了味。


    之前是太久沒見了,覺得生疏嗎?


    不自覺蹭了蹭他的手背,想牽住,又怕被甩,小聲道:“虞淮,你往後都像剛剛那樣溫柔點對我說話好不好?那我往後也不會兇你了。”


    虞淮垂著眸,瞄了她不老實的手一眼:“你這人主意變得太快,叫人拿不準,之前不還說我討人嫌嗎?”


    滄笙瞪大眼,理直氣壯:“我說氣話你也信啊?全石族人都知道,我要是生氣,十句話裏頭十句都是假的,做不得數的。”


    第84章


    大家開始好好說話, 在滄笙看來就是和好了, 混不介意虞淮無言以對的沉默,心情大好, 背著手一巔一巔地走在前頭。


    東邊泛起了魚肚白,夜色將盡, 是到了該迴石族的時候。但兩人都不著急, 在平坦的山地草坡上走著,彼此相距不近, 外人卻能一眼瞧出他們之間似有若無的牽絆。


    “我聽說你曾遭人暗算過, 致使境界跌落。”滄笙醒來之後對他的事有所耳聞, 古往今來能複辟歸來,重到巔峰的人就虞淮一個,傳奇的氣息頗濃,她石族裏的小輩總在背後說他的厲害。“他們都說你像是神話裏頭的神佛, 曆經磨難最終修得正道,但我不這樣想。”


    滄笙自己主動提及這件事, 是虞淮萬萬沒有想到的。對於那一場劫難, 他從不避諱什麽, 也不覺得是心口的傷疤,誰提起都無所謂,隻是滄笙,她是這件事的重大嫌疑人。


    虞淮神色不變,淡淡嗯了一聲,表示他正在聽。


    “修道者一生有大小無數天劫, 成帝君的那一劫尤其難熬。到了哪個境界,誰也都不會比人少挨一劫,都是曆經磨難修成的正果。你多出的那一劫,既然受了,之後就會有人補給你的。就像我,比人少受了那麽多劫難,最後就得還。“滄笙轉過身向著虞淮,倒著走,“不過我最想的是,倘若我再晚二十年變成廢帝。聽聞你出事了,興許能來一出英雄救美,我救了你,到時候你肯定就愛慘了我,你說是吧?”多好的機會啊,一生唯有那麽一次,成了帝君,等閑人就幫不上他的忙了。


    虞淮看不出她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就算是假話,摻雜著三分真才容易叫人信服。


    滄笙其人本沒有看上去的簡單,從洪荒時代至今,聽過滄笙傳聞的人,必然不會將傳聞中的那個人和眼前這個眸帶笑意的纖細少女聯係在一起。一個從穢土殺上來的曾經的帝君,誰也不能指望她是一個良善、毫無城府的人。


    虞淮挑出關鍵詞: “你少受了劫難?”


    “對啊,就沒給雷劈過,看滄寧渡劫,我才知道有這麽迴事。”


    旁人渡劫都是躲起來渡的,所以每個人如何曆劫知情者都少,滄笙從沒曆劫的事至今都未有人察覺,這不是什麽要緊的秘密,說出來也無妨。


    “為什麽?”


    “每個人有自己的天命。”多的不能說了,“我沒有劫,而你多出來一劫,都是命定的。”


    彼時的滄笙並不知道虞淮的劫難是父神給的,但清楚的是既然虞淮並非神創,即便服下菩提子沒有身死,也會有更多的劫難。她與虞淮,等同於一個是神眷的人,一個是神棄的人。


    ”沒有劫,所以要還?“虞淮眸色稍沉,“你成為廢帝,是因為這個?”


    滄笙抿了抿唇:“這個我不能答了,你若是追問下去,我就沒詞了。”


    她說一半留一半,吊足了人的胃口,又不肯繼續。虞淮隱約猜想到些事情,可以深究,但以他們如今的關係,詢問起來太過突兀,隻能暫退:“那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不知道,就是想同你說。”滄笙抱著手臂,似乎也迷惘了一陣,“這事我對滄寧都沒有說過,怕他會難過。”抬頭,笑著,“興許就是因為我自己一個人憋得難受,又興許是我希望你能心疼我,這樣你就能知道其實你還是有點喜歡我的。“


    滄笙的態度從始至終都是帶笑的,你瞧不見她的悲傷,隻能看出一份玩笑式的調戲。仿佛從帝君變成一個廢人這件事都及不上他一丁點的喜歡,她才會用這樣的話來玩笑。


    虞淮對這種態度說不清是喜歡還是排斥,她對感情看似漫不經心,又偏執到了一個極致,迫得他不得不心疼:“你認真的嗎?“


    ”我想做你的帝後,想跟你生娃,這點不能更真了。”


    開誠布公的談論這種事,感覺著實奇怪,但虞淮心裏憋著話,需要同她羅列清楚:“我曾聽聞,你在石族之中養有麵首,且如今也在你身邊。”


    說到這一點,滄笙並不避諱:“那是鮫人族送給我的,曾經以為會是弟媳,結果孵出來是個男子,總不能退貨,便做弟弟養著了。他喜歡我,我知道,可我喜歡的是你。”


    她的態度太過果決,虞淮霎時覺著問旁的都沒意義了,滄笙說話幾乎句句都不離喜歡二字,每說一遍都叫他心頭重重一跳,難以負荷。


    該計較什麽?計劃都亂了。虞淮沉默下來,總覺得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下一步就該到談婚論嫁,幾年生一個孩子的事上了。


    他靜下來,有自我鎮定的意思,但滄笙卻在那沉默中嗅出了拒絕的意味。


    自顧自的失過一次戀,又眼睜睜看到白靈瑾失戀,怎麽也明白得過來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她沒有強求的意思,擺擺手,轉迴身去,慨歎一般:“帝君這個境界是高處不勝寒啊,怕是沒幾個瞧得上眼的人吧?”伸了個懶腰,稍側眸瞧著他,嘻嘻哈哈道,“不過帝君若是哪一天覺著一個人孤單了,可以想想我,我是願意陪著你的,去哪都可以。”


    “……”


    虞淮默然的感動持續不過三息,那頭滄笙就開始同他意義不明地眨了眨眼,伸手朝他比了個停,伸手朝一邊的草叢裏裏指了指,緊接著傳音道:“你見過活的春/宮圖嗎?我真是不知道旁的人是從哪裏可以接觸到這麽私密的東西,我反正是沒看過的,今天有機會開眼界了,一起看?”


    “你……”虞淮還沒來得及阻止,那草叢裏頭稍作遮掩的結界啵地一聲被人鑿開了。


    裏頭的人尚且不知,正到興頭上,好一陣地動山搖的動靜。


    滄笙在草堆邊上探頭探腦,她聽到女子的唿聲像是要斷了氣一樣,說不得是開心還是難受,但那口氣始終沒有斷掉,愈有高昂的趨勢,演變成為尖叫。


    近了,近了。


    她再次給虞淮打眼色,就算他是高嶺之花不想看,那也站遠點,別給人發覺了。她如今初嚐情滋味,對生一窩石頭蛋兒很有信心和憧憬,可要怎麽操作她真的不太懂。那會兒窮奇擔心她對虞淮做什麽,確確實實,她想,可是不會啊,不會心裏頭就沒底,好不容易有學習機會了,得把握。


    終於湊到聳動的草堆上頭,兩手剛分撥開草尖,剛瞄到一片衣角,眼睛就給一隻微涼的手給捂住了。


    下一步被捂住的是她的嘴,虞淮不由分說將人拖著走,甩手丟到了雲上,滿臉不敢置信:“偷看這些,你就不怕長針眼?”


    他這個架勢,滄笙明白過來窮奇所說“對清白看重”的意義,禁欲保守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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