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滋味就像是一刀揮空,還來不及失落,匕首便淩空甩來,正中了他的胸膛。


    何必要這樣?虞淮頭疼欲裂。兩人本無過深的交際,有恨那就殺了,這才是他一貫的作風。為何還想在她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想要看她自辯或者露出馬腳,企圖獲得所謂的“更多的複仇的快感”?


    行為模式越軌而出,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自控了。


    虞淮很迷茫,殺伐果斷的人,如果連對仇人落刀都要遲疑,那他變成了什麽?窮奇一族的犧牲成了什麽?


    又十多杯過後,帝君微有醉意,不說話,也不再飲酒了,單手支著額頭,像是隱有倦意。


    女侍端著糕點上來,滄笙終於打起些精神頭,問人:“這個好吃嗎?會不會還是帶著一股青草味?”


    祥葉城的周遭最大的族群是瑩羊族,吃素的,做的菜一色的青。女侍突然被大帝搭話,音色不穩,小心翼翼:“不會的,是杏仁和核桃等堅果做成的糕點。”


    滄笙樂了,拉開架勢就將自己桌上的一小碟吃完了。


    她吃得滿足,看得人食欲大增。虞淮過了一會也取了一塊,正待咬上一口,有人快兩步湊過來,就著他的手,嗷地就把大半塊糕點咬去了。


    虞淮乜著眼低頭瞧她,醉著酒,天旋地轉中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做了什麽,皺眉:“你幹什麽?”


    滄笙看他終於肯跟自己說話,心中大唿不容易,轉攻為守:“吃你半塊糕點,不會生我氣吧?”


    人湊地太近,虞淮很不適應,冷著嗓子說不會。


    滄笙又道:“那另外的小半塊你吃嗎?畢竟是我咬過的。”


    “不吃。”


    滄笙嚼嚼嚼,終於將嘴裏的糕點咽下,然後朝他努了努嘴:“那給我吃吧!”


    她這沒臉沒皮的樣子,月歌真的沒眼看,眼觀鼻鼻觀心,杵在那裝樹。


    離得這樣近,滄笙知道他怕是真醉了,點漆如墨的瞳中氤氳著淡淡的水澤,微微一顫便瀲灩起來。醉美人的風姿無法用言語描繪,唇紅齒白不點自朱,冷冽的眉眼中有朦朧的溫柔,膚如白瓷,再近也挑不出一絲瑕疵來。


    引人犯罪啊。


    滄笙心下敲鑼打鼓,咽了口口水。沒想這小動作被他注意到了,眉梢輕輕一揚,眸底有驚詫的錯愕。


    一個微表情,打破了美人麵上冰封的寒意,直直撞進人的心裏頭去。


    滄笙到底是沒能把持住,在他臉上啄了一口,一頓,見他尚且僵著,複啄一口。


    這第二嘴正親在他的唇上,芳澤柔軟,簡直能懾人魂魄!


    那美好的觸感全然不似是兩片柔軟的相互碰撞,真正的親吻像是步入幻境,難以言喻的美妙。滄笙興奮地嗷嗷叫喚起來,厚顏無恥:“帝君撩人,比這糕點好吃多了,真是要命!”


    月歌被這快節奏的發展嚇暈了,一把捂住了眼,生怕有不可描述的事發生,不敢繼續看下去。


    漫長的寂靜,虞淮迴過神來了。從錯愕到震怒,壓抑地心緒幾乎是刹那的爆發,猛然站起身,一袖子慣開滄笙:“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再對我說這樣的話!”


    滄笙之前離得近,近到可以看到他眸中從略略渙散的迷惘到逐漸卷積起狂風驟雨的清明。


    他的感觸和她不一樣,這一點,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所以被推倒在地時都忘了掙紮,雙手撐在背後,神色之中有失措的驚慌,仿佛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情緒轉變,更是麵對他怒火的小心翼翼。


    “你……”滄笙瑟縮了一下,想到一種可能,臉色發白,“你不喜歡這樣嗎?難道,難道你隻將我當朋友嗎?”


    她還在演戲,虞淮怒不可遏,抬眸間毫不收斂的威壓震碎了桌案。若她還有還手之力,他怕是會當場同她打起來。


    可惜她沒有,他動動手指,她就會死在他的手中,反而讓人無從下手。


    月歌咻地一聲抽出利劍,頂著如山的威壓,咬著牙硬生生挺著,不言不語擋在滄笙麵前,哪怕為敵的是一尊大帝,她也沒有一絲畏懼。


    虞淮覺得她們這主仆情深的戲碼狗血得不行,滄笙是做過帝君的人,如何不知道一個女護衛,連幫她擋一擊的能力都沒有,純屬送人頭裝裝樣子罷了。她就是擅長裝良善,裝作對所有人都推心置腹,真心真意。


    怒極反笑:“你將誰當朋友了?”


    冰藍的火光在燭台上一躍,月歌身上迫得人唿吸不能的威壓倏爾減輕,有一雙手懶洋洋地撥開了她的劍:“好端端的,怎麽打起來了?”望見坐到地上的滄笙,略略皺眉,“帝君這就不應該了啊,再怎麽說阿笙也是個姑娘。”


    外人插手,滄笙覺得無比尷尬,收斂起情緒,佯裝無事拍拍袖子自個站起來:“沒打起來,他隻是推了我一把,是我唐突在先。”


    鹿言很少見發小心甘情願的吃癟,總覺得不樂意:“唐突?”


    虞淮在人來之後便極快地恢複了冷靜,哪怕是看清來人後更加的暴怒,也強行收斂了情緒,克製大開殺戒的衝動,“哦?”他乜著眼,“你真正的朋友來給你撐腰了。我還以為他不在祥葉城了呢,你竟然跑來找我。”


    他這話說得簡直莫名其妙,鹿言聽不明白,但光看滄笙失落的神情就足以猜到一二,石族攤上這樣的事,簡直棘手極了,隻能勸她先走,趁著心思還沒有定,趕緊換一個人喜歡得了:“原來是阿笙唐突在先,我替她給帝君道個歉,她這人就是有點沒分寸,並不是存心的。”轉身去牽過滄笙的手,“咱們走吧,帝君大人有大量,不會和咱們計較的。”


    無形的風,幾乎是貼著鹿言的臉頰吹過,齊齊削斷了他鬢邊的一縷發。


    鹿言腳下猛然一定。睜眼所見,再前一寸,便是層疊的風刃締結的網,冰冷的銳氣仿佛能能將人割傷。無色無形,卻有削鐵如泥的鋒銳。


    “誰準你帶她走了?”虞淮的聲音冰冷從身後傳來。


    這一句有實實在在的敵意,鹿言瞳孔微縮,側眸,滄笙麵前卻是空無一物。而且她的神情怔怔的,像是對眼前的危險一無所查。


    針對他來的?


    鹿言更茫然了,虞淮不是和滄笙不對付麽?他什麽時候得罪了人了?


    看著架勢,他甚至可以確定,隻要他再開口說一句話,虞淮立馬就會對他不客氣。


    三方協議剛剛簽訂,大家就為了一點小事打起來真的合適嗎?


    鹿言不做聲了,但始終護著滄笙,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滄笙好像不是純粹的不願還手,而是無法還手。


    幾方靜默的對峙時,滄笙冷不丁開口:“他帶我走,你不樂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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