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刻直接打在骨上, 這個滄笙還真沒聽說過。常識上,需要傳送的一方才會消耗大量的靈石, 鐫刻在體內怎麽供給靈石?難道直接用自身的靈力, 就不怕遠距離傳送消耗太高, 反而把自己玩脫了麽?


    這種技術上的難怪滄笙內心糾結過一陣就放開了,她對銘刻追求地並不深入,無須班門弄斧。隻不過凡間的那些陰差陽錯卻給了她一絲感悟。


    父神曾道,虞淮非創世神所造, 無根無基,是一個異數。憑借這一點, 滄笙曾經放手一搏, 決定違背天意救他。好在虞淮沒讓她失望, 一次又一次地逃出了父神的布控。這還是在他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倘若他知情,是否也能幫助她逃脫出自己的宿命呢?


    滄笙內心計較了許多,麵上不顯山不露水。怕被影響心境,不敢再看他,垂下眸隻凝著地麵:“時辰差不多了, 我們先去喜宴吧。”


    ……


    兩人結伴同行,縱然身遭沒有奴仆前唿後擁,排場氣勢一樣都不會少,足夠震懾四方。青丘內忙碌的小仙見著兩人皆遠遠的便停下了,叩首行了禮,絕不會往前一步,等人經過後才爬起身又小跑著忙碌去了,像是一道無形的結界,屏退了眾人。


    實則在“結界”中心走著的兩人之間的談話全不似小仙們想象中的晦澀高深,反倒是閑話家常。


    “筠兒呢?昨個起就不見他露麵,不是你帶著他嗎?”


    青丘景致好,走到哪裏都有散步的閑適:“事跡敗露,他怕你不開心不敢露麵,在我那睡了一晚,早上去滄寧那了。”


    滄笙搖搖頭,不很樂意,眸光直勾勾看著前頭,瞟都不往身旁人瞟:“一個男孩,遇事不知道出來承擔,躲起來像什麽樣子?”


    虞淮沒想到她關注點是這個,好歹滄筠是為了他蹚的渾水,忍不住好言幾句:“他尚年幼,自小都跟著你,從來都是以你為先的。對己方倒戈的事,在他這個年齡段似乎還不太能輕易接受吧。”


    滄笙說也對:“唯有帝君你魅力無邊,能勾得我家娃兒倒戈了,他這陣子的小心心必然很是煎熬啊。”


    明讚暗諷,她話裏有刺。虞淮被懟了一記,心知自己是理虧的那一方,默默然不吭聲了。


    隨意幫襯一位帝君埋伏在她身邊,這事在滄笙看來,滄筠完全是沒有理智了的。倘或虞淮有一絲惡意,她這就算被娃坑了,還坑得一點沒察覺。


    也怪她,從來沒有跟滄筠著重強調過虞淮的“傷害力”,也沒說過彼此之間的恩怨糾葛。興許在孩子眼裏,撮合父母在一起那是天經地義的,他一直就希望有朝一日虞淮能夠像她一樣時刻陪在他身邊。當父君有了這樣的意願,他有什麽理由不幫?


    ……


    兩人是以親屬好友的身份參加的喜宴,這關係擱在往常也就是個隨份子的事,如今兩人都來了,身份崇高,排座是個難題。


    青丘的禮儀習俗主要是對天起誓,喜堂在室外,地域開闊,四麵八方都是圍聚過來的小狐狸崽子。管事在雙方高堂所在的席位邊另起了一座高台,上頭就有三個座位。


    滄寧尚沒來,高台上便隻有兩個人。高台依傍山丘而建,古木製造的台階別有一番年代沉積的韻味,楓樹的樹蔭投射下來辟開一片陰涼,偶有山風吹來,攜著陣陣花香。


    這樣的婚禮遠不及鳳琴的轟轟烈烈,但別開生麵,有自然輕鬆的氣氛。


    狐女擅歌舞,迎親的路上樂曲聲響,便有小狐女自發跟在隊伍後頭歡快地蹦蹦跳跳著。歡樂可以感染人,滄笙本想肅然正經一迴,沒想在高台上挺直背脊坐了一會,不留神看見一個七八歲左右的小狐女,化形還未完全,搖著尾巴在人群裏上躥下跳很是忘我,全沒注意腳下,噗咚掉進了旁邊的小溪,驚詫之下化了原型,濕淋淋地在小溪裏頭撲騰。


    滄笙哈哈哈笑起來,沒留神一扭頭,忘了給自己的警戒——不去看虞淮,朝著人:“你瞧見那小狐狸了嗎?真有意思。”


    結果一看就是一怔,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沒有心的人,原本可以對男色美貌免疫了。然帝君改換麵貌,一刹之間似乎猛然戳中了她所有的點,再度變得香甜可口起來。


    這般的秀色可餐是致命的。尤其她如今看別的人都跟素炒的白菜一般無二,看久了都嘴裏都是無味的,突然之間跟前放了盤葷,還非要往她嘴裏塞,她能把持到現在實屬不易。


    帝君的顏力強大到什麽程度呢?遠古時期最能體現,那時他疏淡尊華的氣場還沒強大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時候,不少人都對這株高嶺之花躍躍欲試,前仆後繼對著他飛蛾撲火。最廣為傳之的一次是在戰穢土,帝君偶遇一方戰亂,恰逢一方大敗,勝的一方領主是位女子,霸道彪悍,吆喝著絕不放過一個,騎狼追著逃兵碾殺上去。


    結果好巧不巧遇見了路過的虞淮,隻看是個人,高舉的狼牙棒當頭唿下。虞淮一個不急不緩的抬眸,她就傻了。


    倒栽蔥從狼背上摔下來,人都沒爬起來,臉上沾著草屑,下一句就是心花怒放的:“來人,把他給我綁了帶迴去,姑奶奶今晚成婚!那個誰,哎哎哎,別追了,走走走,迴去成婚!”


    一見鍾情已經不是最能考驗顏值的了,一見就以身相許的,才是真正的顏值巔峰。


    虞淮眸子輕輕一動,瞟了眼她吞咽口水的脖頸,隱有笑意:“沒瞧見。我光看你去了。”


    他如今換形象了,撩起人來得心應手,滄笙幹笑了兩聲:“難怪我左臉有點疼,感情是被你瞪的。”


    虞淮啊了一聲,“是麽?怎麽個疼法?我來瞧瞧……”


    他說罷就要起身,滄笙頓覺不妙,他現在不是從前那個矜持的套路了,還真不好掌控。雙手護在身前:“眾目睽睽,咱們做一點有身份有品階的事。我要真把臉給你捧著瞧了,別人怎麽說我?”


    虞淮挑眉,仿佛是真好奇:“怎麽說你?”


    滄笙擺擺手:“我一時想不起那個詞來,簡而言之就是你別這樣。別人的婚宴,給咱們鬧出了別的話題,不太好。”拿手掌在臉前頭扇一扇虛無的汗,尷尬轉頭朝外眺望,“寧兒呢,怎麽還不來?怕是迷路了吧,我得去找找他。”


    她自說自話,欲要起身,被一雙手在跟前攔了攔。修長的指帶著她的眸光往遠處一指:“滄寧在那,帶著滄筠躲著呢,不必找。”虞淮笑了,“熱?是不是感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滄笙往後縮,“帝君怕是有讀心術吧,分析地這般精準,不給退路。您追姑娘都這麽雷厲風行的麽?”


    他說沒辦法:“我在感情上就一位導師,追人的風範也隻能延續她的了。你怕嗎?”


    滄笙想想自己幹的那些事,還真是這麽迴事,悲從總來:“怕。”


    虞淮輕輕笑了,漫不經心:“我有自信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要是怕,不妨趁早從了。”滄笙背靠在桌案上,他的手也撐在桌案邊,垂下的發纏綿地繞上她的手腕,“我瞧過你的一日三秋手劄,曉得你對夫君的要求,捫心自問,我九成都達標了,實在是個好人選。建功立業是前半生的事,後半生便隻想守著夫人和孩子過,不再瞎忙活了。剩下的一成,我會繼續努力的,你看怎麽樣呢?”


    滄笙被他那一笑晃了神,可化成利刃的美色無可抵擋,滿目都是,刺得她眼睛疼。她豎起手掌,壓在他的胸膛前半寸,示意他不要往前了,訕訕:“帝君在凡間的時候看過賣東西的小販嗎?吆喝也是一種技巧,適當的吆喝能拉來客人,但是用力過猛,人就該嫌你動靜大了。”


    這樣近的距離,美人眸不能直視,滄笙簡直不知道將視線往哪裏擺好。不留神掃到了他交領似有若無敞開的那一片,隱約顯露出一枚淺淡的紅痕。


    滄笙腦子裏轟地一聲炸了。


    一邊炸地跟火山噴發似的,血壓節節高,一邊茫茫然。


    她炸什麽?帝君開過葷後不再願意節製了,凡界的帝王尚且三宮六院,他統領九天還不許有一兩個暖床的?


    去你的三宮六院,跟了本帝尊,還敢勾搭其他女人?當她是死的不成?


    腦子裏兩個聲音叉著腰對罵,遲遲未分勝負,顯在滄笙的麵容上便很是精彩了。她伸出推拒在他胸前的手掌一翻,挑開他的前襟,讓出那一枚淺淡的紅痕,皮笑肉不笑:“帝君心口不一啊,想要守著的夫人,看來不止一位咯?”


    她這個表情很少見,少見到讓虞淮都愕然了一瞬,低頭順應她的話看去,默了好大半晌,低聲道:“你昨天不是還扒我衣服來著嗎?昨個瞧見了嗎?”


    滄笙怒上心頭聽什麽都不順耳:“誰要扒你的衣服!”一頓,還是老實迴想,“昨個好像沒瞧見。”


    他無奈:“我昨夜就睡在青丘秘境之中,身邊不可能有半個人,你說怎麽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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