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神伊斯加在聖都巴爾瑪尼奧斯的暴走——


    自那次事件已經過了三年,神官朱利?法納特悠閑的生活在聖都的一角,今天來了位久違的客人。


    「……朱利,你在做什麽?」


    沒有打招唿就投來了問題,來者正是曾經的聖人克拉尼恩的秘書,祭司亞夏。


    朱利用油漆在建築的外牆上繪畫,看到來客後笑逐顏開。


    「哇!亞夏!好久不見!」


    看到她下意識的就要抱過來,亞夏麻利的後退了幾步,臉上寫滿了不悅。


    「歡迎的話,至少先把身上的油漆擦幹淨,去洗個澡吧。說起來……你在畫什麽?亂畫麽?」


    石壁上逐漸描繪出某種黑色不祥的生物。


    朱利堂堂正正的挺正胸膛。


    「嘿嘿。下個月這裏就是幼兒園了。所以為了讓小孩子們高興,特別畫了一幅巨大的黑貓!」


    「……黑貓……原來如此。我還以來是惡靈或是詛咒……」


    亞夏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厲,在朱利的眼中明明畫得還不錯。


    她和朱利曾在伊斯加暴走時相遇,共同逃跑了一段時間。


    亞夏被東洋劍士所救後,逃離了聖都,避難於附近的城鎮。


    朱利則是去了另外的避難所,然後和阿爾凱因再會了。


    在之後的戰鬥情景中不斷的出現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麵,如今仍然鮮的印在腦海裏。


    克拉尼恩在戰後被帶到了遠方的樂人神殿,由於移動工具“星船”的修理花費了不少時日,所以在騷動結束幾個月後他們才帶著克拉克恩迴到聖都。


    抵達時,朱利和亞夏得以再會,哭泣著相擁。


    看到夏亞見到克拉尼恩時痛哭流泣的樣子就能體會到她是多麽的重感情,但平時的亞夏仍然一幅冷淡的樣子。


    朱利擅自的認為,這大概就是害羞吧。


    在那次騷動中,神器“聖神之石”遺失,克拉尼恩了失去了權力。


    雖然沒有剝奪他聖人的頭銜,但由於長時間不在,幾乎失去了政治上的發言權,因被伊斯加囚禁的後遺症四肢也留下了麻痹的病患。


    如今的克拉尼恩年紀輕輕就進入了隱居狀態。


    朱利不了解以前的那個日夜沉浸於政治鬥爭的克拉尼恩,但根據亞夏的說,如今的他才像是擺脫了附體魔物的正常狀態。


    總是抱怨著這樣好無聊的亞夏卻如戀人般開心的支持著他。


    發牢騷也是為了掩蓋害羞吧。


    朱利帶她來到開業前的幼兒園會客廳,換了身衣服。


    「今天是怎麽了?差不多也該和克拉尼恩大人結婚了吧……」


    亞夏假惺惺的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不是。我要找一位本領高強的女性神官,保持派遣到德爾菲烏斯政府的外交特使……你看起來很閑,不想賺點小錢麽?」


    朱利突然雙眼放光。


    「哇!可以公費旅遊麽?太好了!」


    亞夏用手指按住額頭。


    「……你知道現在的國際形勢麽?德爾菲烏斯是從薩安托羅夫獨立出來的新興國家。當地的治安還沒恢複,不是好的旅遊目的地。」


    朱利當然知道國名以及由來,但聽到她的說法後仍然略感詫異。


    「要是那麽危險的地方,亞夏肯定不會來邀請我的。」


    亞夏啞口無言了。


    「……暫、暫且!我是出於興趣才推薦了你!聽說會有隆重的儀式,樂人大人和魔人大人也被邀請了。」


    朱利眼中的光芒愈加閃亮了。


    亞夏為何來讓自己負責這項工作呢,考慮到這點後更加高興了。


    「真的?阿爾凱因他們也會來?好想再見到雪莉露大人!」


    在樂人神殿停留的數月間,朱利和雪莉露大人也結下了情誼。


    不知為何兩個人的電波特別合得來,成為了跨越立場的朋友。


    魔人和樂人一派沒有參與薩安托羅夫的內亂,但在保護難民和調解獨立的事務中充當了重要的角色。


    他們也是新興國家德爾菲烏斯的恩人。所以受到邀請的話,肯定會參加吧。


    「……那麽,你是接受了?」


    「當然!我會努力做好保鏢的!……說起來,我要保護誰?」


    亞夏移開了視線,從椅子上站起。


    「——我和克拉尼恩。」


    朱利愣了一會兒。


    「亞夏……難道說,你是想和我一直旅行?」


    「別說胡話,五天後出發。當天早晨我會來接你。」


    察覺到她的臉上微微泛紅,朱利無意間展露出笑顏。


    聖神伊斯加的暴走給朱利添了不少麻煩,算是她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因此能和她結交下深厚的情誼,多少也要感謝一下聖神伊斯加。


    五天後就要出發,朱利馬上開始了旅行的準備。


    ◎


    男人在白天的山林中疾行。


    全身遍布淺淺的傷痕,表情充滿了恐懼。


    他想要逃離追來之人,穿過沒有道路的樹林空隙,全力的奔跑。


    但逃亡的時間沒有持續多久。


    「……至少要分辨下對手會不會讓你逃掉吧?」


    在他的前方,一名閉著眼睛的長發少女坐在板車似的交通工具上等待。


    雖然看起來像是板車,但沒有車輪,取而代之的是八條腿,因此在多麽惡劣的道路上都能行駛。僅憑人的雙腿不可能逃得掉。


    男人倒轉腳尖,轉過身去。


    但這邊的追軍也殺到了。


    全身包裹著厚重鎧甲的黑皮膚女騎士——


    以及擁有倒立的紅發,仿佛蠻族般的半裸男子。


    兩個人都喘著粗氣,但仍然比所追的男人更加從容,堵住了他的退路。


    看到包圍圈逐漸縮小的,男人放聲大喊。


    「你、你們,為什麽!我可是“魔族”!隻要我願意,可以在瞬間……!」


    黑皮膚的女騎士用凜然的聲音喊道。


    「我沒心情陪無法無天的人胡鬧。亂用半吊子的力量,隻瞄準警備薄弱的部隊簡直是山賊的作風,你要怎麽把我們“瞬間”幹掉——能告訴我們麽?」


    散出的怒氣終於讓男人失去了力氣,看來在拔出武器前就察覺到了等級的差別。


    紅發男子抿嘴一笑。


    「你的同伴全都被捕了。你也過來。待會交給官差後,要是沒幹得太過火應該不致於丟掉小命吧。原因在於魔族化的情況下,似乎能作為特例減刑。」


    從他手中飛出的繩狀魔導具綁住了男人的身體。


    然後抱起男人,坐到了有八條腿的板車上。


    女騎士也坐了上去,這個奇妙的交通工具開始在山林裏穿行。


    「繆爾斯通,這麽著急會翻車的,這裏的樹根太茂盛了。」


    「好,沒問題的,拉達娜大人。」


    操縱板車的少女與剛才麵對男人冰冷的聲音不同,柔和的迴應道。


    紅發的青年靠在車沿上,伸了個懶腰。


    「這麽搖……很快就困了。大小姐還清醒麽?」


    「我和克拉穆德先生不同,還年輕。」


    調侃了一句後,搖晃停止了。


    板車狀的魔導具停止了腳步。


    他們的同伴已在那裏等候多時。


    抱著藍發幼女的黑發青年,和靠在他身邊的金發姑娘——


    周圍還站著好幾位魔導師。


    麵容都很有個性,在那位被女騎士稱為“小山賊”的男人眼中宛如惡鬼羅刹一般。


    「賽羅,這家夥是最後一個。拜托了。」


    被稱作克利穆德的紅發男人把山賊投到了少年的麵前。


    叫作賽羅的少年點點頭,轉到男人背後,以慣用的姿勢將雙手貼在山賊的肩膀上。


    「你、你要做什麽!你們如此待我,以為——」


    聲音顯得膽怯不已。


    他們不是政府的官差,但也不是山賊似的罪犯。


    勉強來說的話,他們就像是傭兵團,擁有強大的實力,年紀各不相同,隻是因共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必、必須逃跑!這群家夥好可怕!)


    就要男人想要掙紮時,腳下的影子突然扭動了。


    從影子中伸出了巨大的植物手臂。


    「哇!」


    「緹亞涅絲,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少年製止後,手臂也隨之消失。


    男人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力氣,混身僵硬。


    少年搭在雙肩上的手——突然出現了巨大的手甲。


    男人混身一顫,周圍卷起了光渦。


    「呀!……喂!你們要做什麽……!」


    難以抵抗的力量洪流從少年觸碰的肩膀衝入體內。


    男人體內的“某物”像是受到了驅逐似的,從頭頂穿出。


    男人混身脫力,發愣的抬頭看天。


    ——真正意義上的脫去了力量。


    「魔族化解除了。你已經不能再為非作歹了。」


    名叫賽羅的青年從背後說道,男人的身體還在顫抖。


    (魔族化……解除了……?)


    ——曾在傳聞中聽說過。


    這個團體旅行於世界各地、抓捕附近的“魔族”——聽說從來沒人逃離他們的法眼。


    男人終於察覺到這迴輪到了自己。


    魔族化偶爾會影響性格。


    失去了粗暴性格的的他咯吱咯支的牙齒打顫,望向四周。


    突然和少年旁邊的姑娘交匯了視線。


    她露出了連蟲子也不忍殺死的柔和笑容,同時淌出了動心的聲音。


    「這次就饒了你的性命……沒有下次了哦?」


    男人連點頭都不敢,隻是不停的流淚——她的麵容越來越模糊。


    ◎


    這次的工作結束後,賽羅一行迴到了“星船”,開始趕往下一個目的地。


    在船內共同旅行的夥伴幾乎都是曾經的魔族。


    包括拉達娜、克利穆德、繆爾斯通在內,一共七名值得信任的魔導師充當護衛——


    再加上賽羅、菲諾和緹亞涅絲,總共十人。


    但阿爾凱因等人不在其中之列,眼下分頭另有行動。


    星船飛往新興國家德爾菲烏斯的首都,賽羅對掌舵的拉達娜說道。


    「已經時隔半年了吧,拉達娜重迴故地。」


    「嗯。烏爾巴澤建立起臨時政府後我就和你們一起旅行了。雖然不至於懷念……但還是很期待呢。」


    解除魔族化後,她的語氣也隨之一變。


    賽羅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事情。


    薩安托羅夫的混亂告一段落後,按照她的希望解除魔族化來告別過去——


    拉達娜羞澀的混身發顫,慌忙遮住了胸口。


    看來舞娘風格的華麗衣裝對原本的她來說“難以想象”,自此之外,她再也沒有穿過暴露的衣服。


    服裝換成了極有軍人作派的強硬風格,口吻也變得一本正經。看到她如今的樣子,克利穆德都笑趴下了。


    “終於明白巴爾瑪茲取樂的理由了。這種差別,真是太有趣了。”


    拉達娜當然麵色不快。


    克利穆德的魔族化尚未解除。


    為了與潛伏做惡的魔族戰鬥,仍然需要足夠的戰力。


    克利穆德從船艙的一角向賽羅搭話。


    「你也和阿爾凱因他們半年沒見了吧……那個長毛的家夥在布蘭黛爾有什麽收獲麽?」


    「誰知道呢……?他不太願意告訴我關於那邊的事。」


    另一個魔族女性苦笑著迴應。


    「不是沒有告訴你,隻是你不知道。那個國家有多麽的棘手……嘛,他們的話肯定沒問題吧。匯合就知道他們的成果了。」


    繆爾斯通不悅的歎了口氣。


    「雖然無所謂……梅露露西帕真的不來麽?現在他仍然想幹掉我吧。」


    依偎在賽羅懷裏的菲諾興高采烈的迴答道。


    「他和露娜絲緹雅創辦的工房似乎很忙呢,我覺得已經沒事了……就算沒辦成為朋友,但梅露露西帕也明白“哈伊亞德工房製作的可怕武器才是首惡”,大概也感到了內疚。隻是他那樣的性格,不肯老實承認罷了。」


    「……菲諾也沒資格對別人的性格說三道四。」


    緹亞涅絲嘟囔了一句,惹得賽羅一聲苦笑。其他人大概也完全同意吧,但因畏懼沒人敢說出口。


    「……嗯?」


    負責掌舵的拉達娜看著“照亮月暗的地圖”,似乎有所發現。


    「賽羅。看來咱們能在到達德爾菲烏斯之前匯合了。對麵也察覺到了咱們。」


    聲音凜然的拉達娜臉上卻浮現出了柔和的微笑,指向前方。


    在雲的遮掩下尚且看不見,似乎樂人的“浮遊庭園”就在前方。


    她為了確認看向賽羅。


    「要去跟他們匯合麽?」


    「當然!」


    「真是謝天謝地。那邊舒服多了。」


    星船的船艙並不寬敞,搬進來五個雙層床後就很局促了,也沒有任何的私人空間。


    星船加快速度,不久後追上了浮遊庭園。


    庭園似乎也發覺了,為方便著陸暫時停止了移動。


    緩緩降落後,樂人一行已經在眼下出來迎接。


    雪莉露和蕾妮,以及樂人的弟子,還有在樂人坐下擔任會計長的多魯加爾。


    雖然他沒有成為魔導師的才能,但意外的擅長計算,如今作為替樂人掌握商隊的心腹已經出人投地了。


    然後——賽羅最想見到的“黑貓”也混在其中。


    賽羅從甲板上探出身體,朝地麵揮手。


    「阿爾凱因!大家!我迴來了!」


    非常自然的說出了“我迴來了”這句話。


    這不是在對浮遊庭園說,而是欣喜於迴到了“他們所在之處”下意識的話語。


    星般著陸後,賽羅一行終於和他們再會了。


    「阿爾凱因!」


    賽羅衝了過去,以抱著緹亞涅絲的姿勢又抱起了他。


    「呀,賽羅。好久不見,個子又長高了吧?」


    笑嘻嘻的阿爾凱因仍然是黑貓的外表。


    賽羅和站在旁邊的霍克艾握了握手,迴問道。


    「阿爾凱因還是隻貓呢?」


    「嗯。偶爾會變迴人類的樣子……他本人到是覺得這樣更輕鬆些。他太愛操心,變迴人類總覺得胃裏都要穿孔了。」


    霍克艾以鄙視的口氣說道,阿爾凱因笑了笑以示迴應。


    「的確這樣更輕鬆。現在又有了不合身份的立場。」


    他道具袋中如今又多了把“魔神之杖”。


    師傅範達爾已從重傷中痊愈,但因年邁而引退了,阿爾凱因隨後繼承了“魔人”的地位。


    杖也認可他為持有人,現在似乎可以在貓形態和人形態隨意切換。


    不過,賽羅隻見過一次他變迴“人類”的樣子。


    黑色的長發,比想象中更加年輕的青年。


    ——說實話,總覺得貓形態的阿爾凱因更像他。


    對愛上他的西茲可來說,


    貌似兩者都無所謂,一如既往的追在阿爾凱因的身邊。


    西茲可的頭發比三年前長了,更像是一位端莊的大人。


    楚楚動人的站在那裏迎接了賽羅一行,然後和菲諾相擁。


    「菲諾,辛苦了!沒有我們的旅途如何?」


    「嗯……在星船裏幾乎沒有兩人獨處的時間,有點……」


    賽羅沒有理會她們的對話,走到了雪莉露的麵前。


    在名義上,他如今仍然是樂人的弟子,在穿越國境時就打著這個頭銜。


    他們與阿爾凱因一行暫別是在半年前德爾菲烏斯確立了臨時政府後,但和樂人卻是時隔一年後的再會。


    「雪莉露大人,久疏問候。蕾妮也……唉?」


    出迎的蕾妮不知何抱著嬰兒。


    菲諾和拉達娜等人發覺後,也湊了過來。


    蕾妮似乎有些羞澀,把嬰兒的臉露了出來,似乎剛剛降生,還不看到脖子。


    「那個……這個孩子?」


    「嗯,是我和蕾妮的孩子。名字叫蕾姆妮亞。」


    雪莉露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拉達娜笑了笑,克利穆德也不由得一笑。


    「哈哈……這到底是誰的孩子?」


    「都說了!這是我和蕾妮的孩子!」


    樂人雪莉露從蕾妮手中搶過嬰兒伸到一行人的麵前,強硬的宣稱。


    麵容的確——和雪莉露有幾分相像。


    ——魔族的夥伴似乎還沒有發覺。


    賽羅悄悄的對拉達娜耳語。


    「那個……雪莉露大人其實是“男孩子”。」


    「……唉?」


    拉達娜的表情僵住了,來迴看向雪莉露和蕾妮。偷聽到這句話的克利穆德也嚇了一跳。


    蕾妮輕輕的搔頭。


    「呃……你們還不知道啊?……那個呢,我剛剛成為前任樂人大人的弟子時,無論如何都想要一個“同性”的好友——」


    雪莉露蹦來蹦去,向乘星船而來的其他人顯擺自己的孩子。似乎不滿意於繆爾斯通露出的表情,頻頻要求她也來抱抱。


    蕾妮繼續小聲的解釋。


    「但是呢,那個人在同期的所有弟子中也是特別的可愛……無意中把靈魂賣給了路西法,讓其穿上了女裝……」


    拉達娜看向雪莉露的眼神仿佛是發現了什麽難以置信的東西,然後再次將視線拉迴了蕾妮身上。


    賽羅也知道拉達娜想說什麽。


    賽羅在第一次遇到雪莉露時,曾被其教導“成為弟子必須有技藝”,淘氣似的被裝上了女裝。


    沒想到雪莉露當時反駁蕾妮的訓斥時所說的話竟是事實。


    “隻有自己裝作好孩子太狡猾了,蕾妮!蕾妮也很喜歡這麽做吧!”


    那不是雪莉露的愛好,反而一語道破了蕾妮的嗜好。


    拉達娜的臉上一陣抽搐。


    「恕我失禮……我原以來隻有你還算有常識……」


    「呃……怎麽說呢,隻是覺得很有趣……我已經在反省了。」


    蕾妮的語氣聽上去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阿爾凱因邁著小碎步走了過來。


    「嘛,也算是可喜可賀,就這樣吧。另外,拉達娜,你保護賽羅辛苦了。解除不少人的魔族化呢。傳聞都流傳到了我們的耳中。」


    旁邊的多魯加爾了點了點頭。


    他的麵容原本顯老,但在樂人身邊的三年間也得到了符合年紀的氣派,還附帶著學會了商人似的親切。


    和藹可親的樣子仿佛身為魔族時的記憶都是謊言一般,輕拍了拍賽羅的肩膀。


    「啊。最近魔族的死黨也都有所警戒,很少再去襲擊商隊了。薩安托羅夫自不必說,感覺整個世人都在逐漸向好的方向邁進呢。」


    聽到多魯加爾的話,阿爾凱因的臉上微微有些陰沉。


    但隻維持了一瞬,所以隻有賽羅察覺到了。


    結束了再會的招唿後,大家各種迴到了浮遊庭園的房間裏進入了休息的時間。


    賽羅和往常一樣和菲諾同房。


    放下隨身行李,安頓下來後,菲諾靜靜的依偎到賽羅的身上。


    「終於隻有咱們倆了……是吧,賽羅?」


    「不,還有緹亞涅絲吧?」


    被無視的緹亞涅絲用不安份的眼神瞪著菲諾,抱住了賽羅的脖子。


    菲諾笑嘻嘻的撫摸起她的頭。


    「緹亞涅絲?稍微看一下氣氛吧。」


    「不要。」


    「隻要假睡就足夠了。」


    「絕對,不要。」


    她們還是一如既往的關係良心呢。


    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聲音的位置很低,賽羅由此就判斷出了來者是誰。


    「阿爾凱因,門開著,進來吧。」


    稍稍蹺起腳尖轉到門把手,阿爾凱因走進了房間。


    在他開口前,賽羅搶先問道。


    「……是布蘭黛爾的事吧?」


    黑貓老實的點點頭。


    賽羅已經察覺到他帶迴了不好的消息。


    所以賽羅為給他打氣,露出了微笑。


    「下次我也同去吧,阿爾凱因,還請多多關照!」


    阿爾凱因似乎很驚訝,睜大了金色的眼眸。


    但短暫的沉默後,他聳聳肩膀,摘下了帽子。


    「男孩子長大就是一轉眼的事兒呢——大概四年前,還隻是個普通的小鬼……賽羅,謝謝你。這次又要借助你的力量了。」


    「嗯!」


    阿爾凱因需要自己讓賽羅非常高興。


    就賽羅所知,他一直以“魔人弟子”的自覺和責任感,為人民而戰。


    繼承了魔人的地位後仍然不曾改變,他沒有縮在城堡裏,而是在世界穿行。


    賽羅十分尊敬這樣的他,也想稍微報達領受的恩情。


    菲諾挽起賽羅的胳膊,看向阿爾凱因。


    「那麽,布蘭黛爾發生了什麽?」


    「嗯。失去了加爾多拉大人的部分龍人族人和布蘭黛爾聯手了,然後——」


    阿爾凱因開始詳細的說明情況。


    在廣闊的世界中,各種各樣的問題不斷湧現。


    雖然無人能盡數處理這些問題,但萬幸的是阿爾凱因和賽羅等人多少具備著力量。


    如何運用這些力量隻能靠自己的雙手。


    賽羅認為。


    “環流的輪環”的力量大概不是神有意的贈物。


    偶然間發現了這個殘留之物的人,大概會擅自的使用。


    古代之民將其活用於魔導具製作,斯特拉達在遺跡中得到了它。


    賽羅獲得輪環不是出於自己的意誌,但如今在使用它的力量。


    舉個例子,不論是礦物還是植物,都不是為了“人類”而存在之物,也不是神為人類準備的,隻是人類擅自的為圖方便加以利用。


    輪環大概也是同樣。


    在圍繞著伊斯加的混亂結束後,賽羅曾數次夢到過去。


    其中大部分都是“斯特拉達的記憶”,不過也有幾個夢不太自然。


    夢本應是以斯特拉達的視角出現,但斯特拉達本人也曾出現在視界的正麵。


    他神情寂寞的露出微笑,麵對“輪環”告別。


    “至今為止非常感謝。我今後要去尋找瑪麗安努了——”


    他告別後轉過頭,一個人踏入了似乎是神界之門的空間。


    賽羅不知往後的他會如何。當然,史書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記載。


    斯特拉達?弗裏達?凡提爾斯的足跡到此中斷。


    說不定自己也


    會在這個世界失去安身之地——賽羅偶爾也會產生這樣想法。


    而阿爾凱因一直在擔心自己,為了不會出現這現的情況而努力。


    調查布蘭黛爾時沒有讓賽羅同行,也是害怕對方發現賽羅和遺產與輪環之間的關係。


    如此憂慮的阿爾凱因眼下決定了要借助賽羅的力量,看來危險的程度不同一般。


    不論前方的道路會通往何處,賽羅都隻能繼續旅行。


    利用了輪環之力的古代之力將人生比做一次旅途。


    賽羅至今沒有忘卻,緹亞涅絲曾在的“旅途終結的森林”裏留下了這樣的碑文。


    “一段旅途終結的森林,也是另一段旅途起始的森林。汝等旅行者啊。毋庸絕望——”


    踏上旅程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旅行終有目的。


    可以將目的換言為希望,即使是逃亡之旅,在逃跑的終點也必定存在著“什麽”。


    隻要有目標,人就會不斷的旅行。


    斯特拉達為尋找瑪麗安努踏上了旅程。


    幸福的是,這個世界還有許多賽羅重視的東西。可以和重要的夥伴一起結伴同行。


    無論路途多麽艱辛,肯定都會是幸福的旅程吧。


    賽羅如今有個夢想。


    想環遊世界。


    在世界各地施展自己的能力。


    希望再次見到曾經相識的人們。


    再次向藥劑學的師傅亞奈特學習,向住在米斯特哈溫德的菲諾養父、奧爾德巴報恩。


    埃魯福爾王族的伊莉婭德和維奧萊他們精神滿滿,但和她們一起喝茶的機會卻被倫德倫德騎士團打破了。解決掉布蘭黛爾的事件後,希望能有機會再續舊緣。屆時也叫上史學官庫羅加,說不定騎士修蓋爾也能來吧。


    想和上一任的魔人範達爾、也就是自己的祖父共同生活一段時間。賽羅還沒有去過魔人之城所在的貝爾斯瑪山。


    而且,還想聽範達爾講一講——澤爾德那特沒有告訴自己的、關於“雙親”的故事。


    這件事最好盡快去做吧。


    聽阿爾凱因說明完布蘭黛爾的情況後,賽羅試著提議道。


    「阿爾凱因,布蘭黛爾皇國……離“魔人之城”不遠吧?」


    「嘛,也不算近,星船的話大概要幾天時吧。」


    阿爾凱因似乎也發覺了。


    「好吧。出席完德爾菲烏斯的儀式後,在去布蘭黛爾前我也要先去向範達爾大人報告。一起去吧。」


    「謝謝你,阿爾凱因。範達爾大人是我現在唯一人的血親,和菲諾的事——也想正式的向他報告。」


    賽羅也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


    菲諾的雙頰泛起紅光。


    無論是誰都會看入迷的可愛樣子卻讓阿爾凱因眯起了眼睛,喉嚨中發出了難以名狀的聲音。


    「……嘛,能和菲諾友好相處的也隻有賽羅了吧……我認為這個選擇很好……嗯,值得尊敬。你果然很了不起呢。」


    賽羅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阿爾凱因誇獎,而且從他的表情來看,甚至看不出來他的誇獎是不是還另有寓意。


    「阿爾凱因,你不和西茲可在一起麽?」


    菲諾平淡的一問。


    阿爾凱因的眼睛眯得更細了,撓了撓肚子。


    「……這個事,現在不能搪塞了吧。」


    菲諾認真的點點頭。


    「當然。西茲可也到合適的年紀了,必須要認真的替她考慮。還有什麽阻礙麽?」


    「問題是……武人霍喬大人……那個……好可怕……」


    阿爾凱因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似乎在賽羅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賽羅發出了苦笑,看向了阿爾凱因金色的雙眸。


    麵對敵人勇猛果斷的他在麵對親近之人時,似乎懷有一些心靈創傷。


    「跟霍喬大人沒關係,不好好注視著西茲可的話,她就太可憐了。說出迴來,即使阿爾凱因不同意,西茲可也不會和其他人結婚吧?而阿爾凱因不也想讓西茲可幸福麽?」


    「當然。雖然有時也覺得她還年輕,今後說不定還會改變心意,但如此死心塌地的追求我還真是……也對。能變迴人類的事也正如你們所料,找個機會向西茲可求婚吧。」


    阿爾凱因言及此處時,門外突然撲通一聲。


    賽羅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走廊傳來了蕾妮慌張的聲音。


    「喂,西茲可!為什麽突然倒在這裏……!貧血麽!」


    在外麵突然的騷動中,阿爾凱因撓起了自己的耳背。


    「……嘛,再加把勁吧。」


    「……嗯,我覺得很好。」


    和黑貓對視了一眼看,賽羅露出了微笑。


    他有夢想。


    如果夢想這種說法太過抽想,說是單純的目標,或是願望也可以。


    希望一切會漸漸變得比今天更好。


    希望同伴們都能踏上美好的人生。


    然後,希望自己能給身邊的菲諾帶去幸福——


    無關於輪環之力,身為藥劑的賽羅也能做到。


    ◎


    ——時光向未來推移,時代不停改變。


    人生,人死,國立,國滅。


    城鎮發展、衰退,成為廢墟又歸還於自然,然後終將有人再度涉足這片土地。


    地形演變,氣候遷移,人種改變,生態係統也隨之發生變化。


    就這樣跨越了數千年的時代,未來的人們迴首過去時會產生這樣的認識。


    “曆史就是重複”


    嚴格來說,不存在因為不斷重複同樣的錯誤而以完全相同的形式輪迴的曆史。


    有史以來,降生到世界上的所有生命並不“相同”,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可在這種認識的基礎上,依然被當作“相同”的原因要麽是人類無法拋棄自身的業,要麽是從未來這個遙遠的地方旁觀的結果——不然,也可能是陷入了迷戀“相同”的錯誤當中。


    史學講師貝露梅爾在課程結束後,向跟前的學生大動肝火。


    「好事之徒評價他是“魔人派首屈一指的學士”——我卻認為這位叫霍克艾?迪菲斯波姆?達烏納斯的男人是魔人派最大的騙人。眾神雲雲信口胡言,魔人阿爾凱因年紀輕輕變成了貓的模樣……最終隻留下了混雜著童話傳說的史書,知道讓後世的史學家們多麽混亂,又花費了多少額外的力氣麽!真是令人感歎。你在課題論文中,居然打算寫這個人麽?」


    他以拳咂向漆黑的書桌。


    學生菲奧拉麵對暴言皺起了眉頭,卻沒有退縮。


    「誠如所言,老師。事實上他留下的史書中有眾多無法查證的學說,但很有整合性。令人懷疑的敘述在後麵也付有印證的說辭……雖然有一部分真偽難辨,但因此完全無視足以彌補這一缺憾的真實,實在不是研究者所為。」


    麵對大自己二旬的講師,她一步不退的迴敬道。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說過頭了,貝露梅爾歎了口氣。


    「我沒有打算忽視他的一切。但在虛偽當中混中一絲真實然後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結論是欺詐師的常用手段。霍克艾的書裏有太多這樣的伎倆。比如捏造出“亞加莫尼的思索日記”這種虛構的書籍用來印證他的論點……隻是妄想家的戲言而已。」


    菲奧拉生氣的一口氣喝光了桌子上的茶。


    「我對亞加莫尼的思索日記也持懷疑的觀點,但裏麵果然還是有許多不能忽視的記述。比如關於黑貓——那克巴族的古老傳承中也曾有過這樣的記載“從空而降的黑貓驅散了暴虐的山賊和從地底湧出的


    惡鬼”。將這個黑貓和魔人阿爾凱因關聯起來,我支起這種學說。」


    「不可能。關於這個傳承,將其歸於樂人雪莉露的功績更加可信。他喜歡動物,所以慣用模仿貓、狗的武器中。黑貓就是他的武器吧。」


    「這種說法才比較奇怪。從當時的資料中找不出樂人雪莉露喜歡動物的依據。聽說這種人物形象隻是引自他死後百年以內創作出來的故事中。」


    「寫故事參考史實是理所當然的。當時存有比現在更多的史料,應該如實的繼承了曆史吧。畢竟貓要如何戰鬥?最多隻能用爪子撓,甚至拿不了武器。」


    青年從旁看著他們已經不算是討論的口舌之爭,此時突然笑噴了。


    「以前的貓很厲害吧,肯定。畢竟不是能使用魔法麽?」


    講師和女學生都對潑冷水的青年投以冰冷的眼神。


    「這種不科學的話不要再說了。」


    「我們在認真的討論。前輩不要搗亂。」


    「……是,抱歉。」


    惹怒二人的學生輕輕低頭,又轉向了書架。


    他的指尖對著一本書。


    這個研究室的主人貝露梅爾教授的著作,書名是《輪環神話研究》。


    自古以來每當有重大變故時,一部分史書中總會頻頻出現“輪環”這個詞,此書就是對此的研究。


    雖然作者覺得此事極為重要,但在學術界沒有得到特別的關注。


    古代之民的神話,大罪戰爭,聖神的喪失,德爾菲烏斯的建國神話,布蘭黛爾的毀滅——在在之後時代的轉拆點中,“輪環”也數次登場。


    但其中大分部都是不是官方的正史,僅限於真偽難辨的私人記錄或日記,因此這個“輪環”究竟意味著什麽,在如今仍然沒有定論。


    貝露梅爾認為這是一個象征性的概念,象征著“打破曆史愚昧的重複”。


    時代推移,技術進步,人類也在前進。


    前進的時針無法後退,人在前進中能得到許多新的事物,但隨著時光的流逝也會遺失。


    惋惜失去之物不是單純的懷舊。


    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不知是否應該如此解讀“輪環”,但至少它已經不存於如今的世界。


    神話的時代早已結束。


    人類失去了製作及使用魔導具的能力,以及魔導具本身,甚至連其曾經存在過也當成了“神話”,最終忘卻。


    從古自今,雖然人類都是按照自己喜好查找眾多隻存在於文獻中的記述,但隻會走向未來。


    青年翻開了恩師著作的某頁。


    他無意間看到了此處引用的古書段落。


    “賽羅尼烏斯?特拉斯?多利亞爾德——


    他傾盡一生拯救了許多人民,給他們帶去了希望,死後因其功績得到了『輪環的魔導師』的稱號——”


    這條記載來自樂人雪莉露的女兒,蕾姆妮亞?雷迪安努?裏德裏烏斯的日記。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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