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悠久的古城肯定會留下眾說紛紜的傳說。


    埃魯福爾王國的王都傅麗葉也不例外。


    真假暫且不談,位於此地的大量傳說至今仍然流傳,而且還被記載於許多書籍當中。


    英雄露提婭娜尋訪名叫“克拉姆克拉姆羅盤”的魔導具的傳說也是其中之一。


    離建國之王奧裏歐斯死去大約過了百年——埃魯福爾也被卷入了世人所稱的“大罪戰爭”。


    關於那次戰亂,到目前為止曆史學者之間仍然沒有定論。不同國家以及各自所處的立場留下了矛盾重重的記載,“何為真實,何為虛假”,經曆數百年後仍然無法判斷。


    由後人創作出來的英雄事跡更加助長了這種混亂,甚至連判斷某人是史實人物或虛構人物都出現了意見分歧。


    不過,關於當時率領埃魯福爾王族軍隊的“猛將露提婭娜”,各國的記載中都留下了她們名字,被世間廣為認同為真實存在之人。


    雖然活躍的事跡多為後世的創作,但她的生存方式以及赫赫戰功都無可置疑。


    被稱讚為女中豪傑的露提婭娜公主以埃魯福爾第一王女的身份開始了她的人生。


    雙親在大罪戰爭暴發時英年早逝,戰亂禍及埃魯福爾王國時,僅有十三歲的弟弟即位了。


    十八歲的露提婭娜站在輔佐弟弟的立場上就任將軍,而後鼓舞軍心,在持續數年之久的大罪戰爭中征戰到了最後。


    “克拉姆克拉姆羅盤”就是她凱旋時作為戰利品帶迴來的魔導具之一。


    關於其詳細的使用方法,埃魯福爾王國沒有留下相關的記載。


    本來她帶迴這個魔導具就不是出於使用的目的,據說是為了將其封印隱藏起來。


    在大罪戰爭中轉戰各地後,率領部下迴國的露提婭娜與心腹們商量過要如何處理“克拉姆克拉姆羅盤”。


    某人提案將其埋到王族墓穴中,但又害怕會因此招來盜墓人。


    某人提出封印在研究設施裏,但露提婭娜不允許把它放到人容易接觸到的地方。


    又有人提出將這個魔導具“破壞”,不過由於擔心在破壞之際會造成惡劣的影響,最終隻得放棄這個想法。這個魔導具中似乎擁有在破壞時會把周圍卷入其中的不安定因素。


    這個“克拉姆克拉姆羅盤”本來似乎就被某種特殊的力量守護著,所在在激烈的戰鬥爭取中沒有損壞而殘留了下來。


    就是說即便決定破壞它,也難以找到將其破壞的方法。


    在家臣們為此煩惱不已時,當時擔任露提婭娜軍師的青年貴族提出這樣的方案。


    “在王城地下,製作一扇能通往封印領域的門吧。隻有身穿白之守護的人在滿月之夜才能將門開啟,如果按照這樣設置就幾乎難以被盜了。而且遇到萬一,隻要將這扇破壞,那麽誰都無法接近羅盤。”


    這個用心良苦的麻煩措施,也遭到了一些反對意見,不過最終在露提婭娜的支持下得以采用,“門”在王城的地下被造了出來。


    從那之後經曆了悠久的歲月——如今,門已被稱作“遺跡”。


    沉睡在埃魯福爾王族地下的遺跡。


    封印在那裏的魔導具“克拉姆克拉姆羅盤”。


    這個物品居然把魔族這樣的危險存在吸引到了此地,當時的露提婭娜肯定意料未及。


    而她設下的這道封印最終適得其反。


    施以重重封印的物品確實難以被奪走。


    但是道高一隻,魔高一丈。


    結果——


    埃魯福爾王族如今被魔族控製了。


    ◎


    這個門牢固的埋入了構成地下空間的地層中。


    門框如同巨樹般高大,橫幅足足有兩個人伸展手臂的寬度,其外觀與其說是門,反而更像是造在牆上的沒有偶像的祭壇。


    本來就是無法穿行的場所,而且也沒有人知其曉由來和其中的機關,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這是“門”。


    組成門的星昂石過了久遠的歲月後已經發黑,看不出這是足以引人注目的遺物。


    不過,與其外表毫無關係,此處對“魔族”有著重要的意義。


    如今身著黑衣的少女、身為她的從者的兩位少年還有舞娘打扮的女人站在這個遺跡麵前。


    黑衣少女眯起眼睛,仰視著建造在石壁上無法通行的門。


    「還有三天就到滿月之夜——克拉姆克拉姆羅盤應該也能到手了呢。拉達娜,包括環流的輪還在內,這都是你的功勞。你可要飛黃騰達了吧?」


    「……在下承受不起。」


    如今拉達娜的話中沒有一絲驚訝。露娜絲緹雅也察覺到了其中的原由。


    其一是名為克利穆德和巴爾瑪茲的同伴仍生死不明。


    其二是關於這個遺跡和“克拉姆克拉姆羅盤”她仍然不太相信吧。“克拉姆克拉姆羅盤”究竟為何物,部下當中罕有人知。


    畢竟是經曆了長期封印的魔導具,在如今的時代中,本來就不存在見過實物的人。


    為了年長卻還有些可愛的部下,露娜絲緹雅小聲說道。


    「拉達娜,你知道嗎?應該位於此處的克拉姆克拉姆羅盤呢,據說是指示“神明去處”的魔導具。」


    拉達娜不可思議的緊鎖眉頭。


    「神明的……去處?」


    露娜絲緹雅緩緩的點了點頭。


    「是的。你讀過神話吧?“神明離開了此地,去向了克拉姆克拉姆庭園。”——這雖然是神話,但也有史實的部分。神明們拋棄了這個世界,去了別的地方。但是,如果能把神明招迴這個世界的話——?」


    拉達娜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露娜絲緹雅露出了微笑。


    「畢竟咱們的目的隻是建立以魔族為中的世界——讓神明再臨應該隻是為此的手段。不過,魯法斯那幫人說不定將目的和手段本末倒置了——那個人隻是想要獲得神明的力量吧。已經一把年紀了,我覺得他真應該學學“合乎身份”這個詞。」


    用孩子的聲音說出了如此辛辣的話語,露娜絲緹雅眯起了眼睛。


    魔族的目的肯定無法概述為一條。北天將魯法斯與西天將露娜絲緹雅的目的也多少有所差異,有利害相通之處,也肯定有相違背之處。


    正是如此,雙方才無法達成一致,處於對立的狀態中。


    拉達娜露出了困惑的樣子,用手捂住嘴角。


    「那個……曆史記載不太詳細,所以恐怕我有所誤解——就是說,難道是“大罪戰爭”的——」


    此時兩位從者哈維和拉尼走了過來,打斷了拉達娜的疑問。


    【露娜絲緹雅大人,報歉打擾了您的會話。關於今天上午梅露露西帕的襲擊損害報道已經統計好了。】


    挺直背脊的兩位少年用完全一模一樣的聲音同時說出了同樣的話。


    打斷別人的對話是無禮的舉動,但這兩個人隻是遵從露娜絲緹雅的指示而已。


    作為人偶的哈維和拉尼,耳朵裏埋設有“共鳴石”。露娜絲緹雅通過共鳴石命令他們一旦收集完情報就馬上過來報告。


    「比預想的還要快呢。告訴我吧。」


    【是。城牆破壞有一處,城內牆壁破壞有五處。另外由於牆壁破壞而導致強度出現問題還幾若幹處。關於我方人員傷亡,紮爾瑪大人和達爾維大人等死亡者共八人,重傷十五人,被破壞人偶二十五個,輕傷者三十人。警報機大多完好,仍然能夠發現侵入者,但隻能減少看守的人數。】


    西天將露娜絲緹雅抱緊了黑貓玩偶,眯著眼睛發出了歎息。在如今的狀況下可謂傷亡慘重。


    「……這可


    麻煩了呢,阿爾凱因。本來預定要迎接你,但突然之間戰鬥力就減到了一半以下——哥哥真是的,要是過來玩的話明明提前聯絡一下就好了。」


    麵對露娜絲緹雅牢騷,兩名從者哈維和拉尼沒有任何反應,拉達娜也隻是在旁邊安靜的觀望。


    身為魔族卻以敵人相待的梅露露西帕驅使魔導具“裁決魔龍”攻入這座城市就是今早剛剛發生的事情。


    他肯定是打算在阿爾凱因之前通過奇襲擊敗西天將露娜絲緹雅吧。雖然沒有達成目的,但如同從者們的報告所說,魔族方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害。


    為了迎接阿爾凱因襲擊而布下的陣勢已經大半被毀,如果露娜絲緹雅自身不積極備戰,局勢就無法挽迴了。


    死者無法複生,受傷的人類也派不上用場。


    而且修複損壞的人偶也需要作為原形的人類的“魔力”。


    魔力與生命力直接相聯。


    在剛剛受到破壞時,作為原形的人類也會變得十分衰弱,短時間內無法用同樣的原形製作出新的人偶。這也是一個弱點。


    雖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讓魔力極端的增幅需要特別的處理。


    「沒辦法修複壞掉的人偶呢。不管怎麽說,以梅露露西帕為對手都派不上用場的家夥,與阿爾凱因為敵就更困難了吧……沒辦法呢。」


    露娜絲緹雅用和自己容貌相應的語氣自言自語道。


    在她在頭腦中,作為指揮官正在配置殘存的戰鬥力。將魔族和自己操縱的偶看作棋盤上的棋子,她重複著冷靜的思考。


    對手是阿爾凱因、霍克艾與西茲可三人——可能還不止於此。還有很小的可能性他們會與其他的同伴匯合。


    抓住了先來一步的“梅露露西帕”也算是件好事,但因此而受到的損害也過於慘重了。


    (——還是梅露露西帕和阿爾凱因一起攻擊過來反而比較好吧)


    他操縱的“裁決魔龍”是不會顧忌周圍、單騎蹂躪敵人的魔導具。


    由於其巨大的威力,強襲時有很高的危險性會把己方也卷入其中。退一步而言,如果顧忌周圍而小心慎重的加以使用,就無法發揮其真正的威力。


    今天早晨的襲擊也是如此,正是由於他無視周圍的單騎士突入,才讓魔族的戰鬥力減少了一半。


    露娜絲緹雅帶領哈維、拉尼以及拉達娜從遺跡的前方走過,去向設在王城地下的工房。


    這裏是在逐漸占領王城的過程,露娜絲緹雅為了製作人遇而設置的工房。


    被捉住的賽羅等人如今也關在這裏。


    露娜絲緹雅向走在身旁的拉達娜說道。


    「拉達娜。你最終把維奧萊和菲諾魔族化了嗎?」


    「我是這麽打算的——實際上,在今天早晨梅露露西帕的襲擊中,用於封印記憶的“千變萬化的記錄”似乎也被從天花板掉下的石頭砸壞了……現在技師繆爾斯通正在調整中。在阿爾凱因襲來之前不知修複以及處理記憶能否趕上,前景堪憂。」


    「……哥哥還真是做了些多餘的事。」


    露娜絲緹雅把臉埋入了黑貓玩偶中,聲音有些陰暗。


    他不是親生哥哥。


    梅露露西帕?哈伊亞德?古羅烏裏茲曾經是露娜絲緹雅的師兄。


    她所屬的哈伊亞德工房和附近的孤兒院合作開展職能訓練,旨在把魔導具製作的技術教給失去雙親的孩子,讓他們將來能夠作為工匠自立。


    而且在教學的過程中,展露出特別優秀才能的孩子,工房會將其作為弟子直接雇入。


    梅露露西帕和露娜絲緹雅都是通過這種方式而成為工房弟子的孤兒。


    在工房修行的日子,已經魔族化的露娜絲緹雅幾乎都想不起來了。不過,在魔族化後也曾聽聞自己是天才的工匠,即使在工房也受到了特殊的對待這樣的傳聞。


    哈伊亞德工房的天才人偶工匠,露娜絲緹雅?雅哈伊亞德?古羅烏裏茲——


    “古羅烏裏茲”是師傅的姓。梅露露西帕也師從於同一位老師。梅露露西帕的老師加哈爾德?哈伊亞德?古羅烏裏茲似乎已經故去。


    不過,露娜絲緹雅對這些往事沒有興趣。


    她隻是在思考從那以後的事情。


    今晚就會到來的阿爾凱因要如何處理呢?


    如何活用捉住的人質呢?


    還有如何調查“環流的流環”的本質,再加以利用呢?


    以露娜絲緹雅現在的立場,必須要考慮諸如此類的事情。


    將盤上的棋子當作傀儡來操縱,讓其發揮出更強大的效果迎接敵人,最終獲得勝利。


    尚且年幼就被提升為天將的露娜絲緹雅,無論如何都需要功績。


    抓住了讓各地的魔族煩惱不已的梅露露西帕。


    然後,如果再能將阿爾凱因魔族化並且套上韁繩,露娜絲緹雅的地位就穩如泰山了。


    (比起北天將魯法斯,我更加的能幹——這可是證明自己的好機會呢。)


    這次的事件,對露娜絲緹雅來說不是“危機”。


    要說她有誤算的話,隻有一點——


    她現在仍然沒有意識到打亂自己計劃的“那個因素”。


    ◎


    賽羅摔倒在堅硬的地板上,雙手雙腳都被鐵環綁住,異常難堪。


    眼前還有同樣被抓住的菲諾和維奧萊。


    早已熟識的金發少女和見習騎士如今都塞住了嘴,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以操縱樹兵納修雷的緹亞涅絲所寄宿的神珠似乎在其他地方。


    賽羅隻能祈禱她平安無事,咬緊了塞在嘴裏的東西。


    而在此處還有一個人——


    在特拉福特街道曾與魔族引起糾紛的黑衣青年梅露露西帕,他如今也倒在地上。


    賽羅不知道他被抓的經過。作為知曉他真實本領的人,賽羅不禁覺得他會和自己同樣被抓有些奇怪。


    他似乎還在昏迷,身體沒有特別的動靜。


    一名閉著眼睛的長發少女坐在椅子上監視著無法行動的賽羅等四個人。


    在她麵前,高高的台座上放置著一個泛著銀色光芒的棺材。


    棺材的蓋板微微凹陷,少女的雙手摸著那個位置,緩緩的注入魔力。


    賽羅很熟悉這種情景。故去的祖父在修理魔導具時也會做出同樣的舉動。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賽羅的視線,低垂著眼睛看向了他的臉。


    「啊,已經醒過來了呢。身體情況如何?」


    看到無法迴答的賽羅,她幾乎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隨意的說道。


    「請再稍待片刻。“千變萬化的記錄”由於這個人的襲擊而壞掉了——雖然調整一下應該就能使用,但為了更加精確,需要先做實驗。」


    這些話不是特意要告訴賽羅,似乎隻是自言自語。


    賽羅眺望起四周。


    這個房間並不大。


    微暗之中充滿了模糊的光線。用布隔開的牆壁和天花板透過來淡淡的光芒,看來似乎是在魔導具的帳篷裏。


    不過從屋外漂來了強烈的土壤氣味和潮氣。


    (設在地下的帳篷裏,麽……)


    賽羅對目前的處境做出了這樣的估計。


    稍遲片刻,菲諾和維奧萊也眼開眼睛,用困惑的眼神互相確認了彼此。似乎是算準了時間一樣,帳篷外麵傳來了靠近的腳步聲。


    「辛苦了,繆爾斯通。“千變萬化的記錄”能使用了嗎?」


    稚氣尚存的少女聲讓賽羅皺起了眉頭。


    首先看的到是漆黑的頭發以及與此完全相反的純白麵容。


    黑色的衣服包裹住了纖


    細的身體,她雙手抱著黑貓玩偶毫不客氣的進入了帳篷。


    她的年紀似乎和賽羅相仿,甚至還要更年幼一些。


    在她背後還跟著魔族拉達娜以及分別用眼罩隱藏起單眼的像是雙胞胎似的少年。


    正在調整棺材形狀的魔導具的少女從椅子上站起來,恭敬的行了一禮。


    「露娜絲緹雅大人,萬福金安——“千萬變化的記錄”還需要微小的調整。為了精確運行,首先需要測試,不過應該不會出現致命的錯誤。」


    聽到低垂眼睛的少女說出來的名字後,賽羅驚訝的瞪起了藍色的眼睛。


    (露娜絲緹雅……?“西天將露娜絲緹雅”難道就是這個孩子?)


    拉達娜的舉動更加讓他確信如此,叫做繆爾斯通的長發少女與跟在後麵的拉達娜都對這位黑發少女畢恭畢敬。


    黑衣少女翻動裙角向賽羅走了過來。


    「啊,這孩子已經醒了呢。早上好,貪睡鬼。感覺如何?」


    打招唿的可愛聲音果然隻能讓人想到她是普通的少女。


    像是少女仆人似的金發少年抓住了手足受到束縛、站都站不起來的賽羅的肩膀。


    兩位金發少年一人左眼、另一人右眼戴著眼罩。


    金發白膚的美麗少年,像是將瓜一分為二的容貌以及毫無表情的樣子讓人無法想象他們是活著的人類。


    似乎是被露娜絲緹雅操縱的人偶的兩個人把賽羅的身體拉了起來。


    「哈維,拉尼,幫他拿出塞嘴物。我想和他說說話。」


    露娜絲緹雅在數步之外停了下來。


    恐怕她是在戒備賽羅所持有的“環流的輪環”吧。可以解除魔族化的這份力量對魔族來說應該相當麻煩。


    賽羅感受到了菲諾和維奧萊的視線,瞪向了應該憎恨的敵人。


    露娜絲緹雅沒有在意賽羅的視線,莞爾一笑。


    「是叫賽羅吧?我是露娜絲緹雅。這位是黑貓阿爾凱因——阿爾凱因,也打個招唿吧。」


    製作得很像阿爾凱因的玩偶,露娜絲緹雅壓了下它的腦袋。


    「……你說那是阿爾凱因?阿爾凱因可不是那個樣子。」


    賽羅低聲說道。


    露娜絲緹雅聳了聳肩膀,點點頭。


    「嗯,我知道。我也想要真正的阿爾凱因。但是如今他不在我身邊,所以隻能用這個代替。不過也很柔軟、抱起來很舒服,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吧?」


    露娜絲緹雅親了一口玩偶,眼帶秋波的看著賽羅。


    「你發怒的聲音也很動聽呢。臉蛋兒也這麽可愛,我很中意。如何?不想侍奉我嗎?」


    「別開玩笑了!」


    賽羅當場拒絕了露娜絲緹雅的邀請。


    「怎麽可能去侍奉竊取了埃魯福爾王族的魔族!我絕對不要!」


    看來無論如何,賽羅都無法認同魔族的做法。


    同時被抓到這裏的維奧萊,她與父親庫洛加以及親友伊莉婭德之間的羈絆都被魔族破壞了。


    賽羅也險些親手殺掉了菲諾。


    他們蔑視人的生命和羈絆。


    正因為如此,賽羅才選擇了協助阿爾凱因與魔族戰鬥。


    露娜絲緹雅稍稍扭曲了清澈的眼角。


    「……被討厭了。真寂寞呢——那麽……」


    她的視線又轉向了躺在地板上的菲諾和維奧萊。


    感覺到她視線的移動後,賽羅的身體突然僵硬起來。


    「因為約好要把維奧萊給拉達娜,所以不能對她出手……那邊的金發女孩不管變得怎樣都沒關係吧。比如,一隻手什麽的……」


    菲諾的碧眼輕輕的顫抖著。


    「住手!不許對菲諾出手!」


    賽羅下意識的大叫道。


    隻有她,不管怎樣都不想讓其受到傷害。曾經一度把她放置在米斯特哈溫德也是害怕出現如今這樣的事態。


    看著賽羅慌張的樣子,露娜絲緹雅的唇角露出了微笑。


    此時賽羅才從她身上感到了惡毒的寒意。


    露娜絲緹雅用纖細平靜的聲音說道。


    「……是這樣嗎?不想讓同伴出事呢。呐,賽羅——你隻是個孩子。自己也覺得自己沒有力量——但是呢,事實並非如此。你能夠保護這些重要的同伴的安全。如果是聰明的你……該怎麽做才好,你能明白的吧?」


    露娜絲緹雅向賽羅伸出了手。


    拉達娜驚慌的擋住了。


    「露娜絲緹雅大人,直接接觸太危險了。」


    「沒問題的,拉達娜。這個孩子不是笨蛋。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對我做出奇怪的舉動,隻會害死所有人。他能對我做什麽呢?還有,現在應該做什麽呢——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我原本也不會想要他。賽羅——」


    露娜絲緹雅再次向前伸出了戴著手套的手,向賽羅的臉靠了過來。


    賽羅一瞬之間看了一眼菲諾。


    她欲哭無淚的麵容,來迴搖著脖子。


    “我怎樣都好,不能向這種家夥屈服。”


    賽羅明白菲諾想要說的話。不過,在如今的狀況下不能做出錯誤的選擇。


    賽羅閉上眼睛,從菲諾身上移開了視線。


    ——結果,自己毫無力量。雖然露娜絲緹雅說“賽羅這樣做的話就可以保護菲諾她們”,不過這隻是包含對賽羅的威脅在內的詭辯而已。


    沒有力量的話,就隻能做出與沒有力量相應的——即使醜陋,即使肮髒,也隻能為了救助菲諾而做出最穩妥的選擇。


    賽羅靜靜的親吻了露娜絲緹雅伸過來的手背。


    就像是故事中的騎士向主人宣誓忠誠那樣,優雅的貼上了嘴唇。


    露娜絲緹雅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嗯!嗯!」


    緊咬著塞嘴物的菲諾狂暴的想要發出聲音。露娜絲緹雅完全沒有理睬她的舉動收迴了手,然後這次又伸出了纖細的腳。


    賽羅仰視著她,沒有領會她的意圖。


    「——同樣的,來親吻我的腳尖。」


    「嗯!」


    可以聽到菲諾憤怒的聲音。


    大腦充滿了足以眩暈般的緊張感,賽羅遵從了露娜絲緹雅的指示,在她那描繪著舒緩曲線的腳尖,將嘴唇貼在了靴子的前端。


    這個過程中,露娜絲緹雅的身體一直在微微的顫抖。


    她坐在賽羅的麵前,雙手抱住賽羅的脖子,就像抱小狗那樣來迴的撫摸。


    「拉達娜。這個孩子真出色——我太激動了。」


    露娜絲緹雅一邊喃喃細語,一邊親在了賽羅臉上。


    賽羅嚇了一跳。


    不是因為露娜絲緹雅的態度。


    稍稍一瞬間之間他的視線和菲諾重合了,但她的眼眸中流露出和往常的開朗完全不同的神色。


    她仍然橫躺在地板上,目不轉睛的——隻是集中精神的瞪著露娜絲緹雅。


    碧眼之中閃現出怪異的光芒,茭白的麵容顯得蒼白冰冷。


    站在露娜絲緹雅身邊的拉達娜似乎也注意到了她釋放出的壓力。但她沒有向主人報告,而是用困惑的表情看向了菲諾。


    菲諾剛剛呻吟似的聲音消失了,隻是沉默不語,用包含著能夠射穿敵人的殺意的視線瞪向露娜絲緹雅。


    (菲諾……生氣了。)


    就連愚鈍的賽羅也理解了。


    菲諾露出如此強烈憤怒的樣子,對賽羅來說也十分罕見。


    露娜絲緹雅無視著菲諾的視線,支撐賽羅站了起來。


    「哈維,拉尼。幫賽羅打開腳鐐。阿爾凱因的目的就是賽羅——所以隻有賽羅必須要和我一


    起行動。」


    隻要將人質分開,即使阿爾凱因等人求出了其中一方,也還有另一部分可以達到人質的效果——她肯定在打這樣的如意算盤吧。而且警戒擁有“環流的輪環”的賽羅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兩位少年打開腳鐐期間,賽羅用祈禱般的心情看著菲諾。


    「菲諾,冷靜下來——阿爾凱因他們肯定會迴過來救咱們。所以在那之前就老實的服從吧。隻要菲諾能平安無事,不管對我做什麽都沒關係。隻要是為了菲諾——我什麽都會去做。」


    聽到賽羅的話後,菲諾的表情稍微和緩了下來。憤怒之情散去,但取而代之眼眸中又充滿了淚意。


    賽羅因為自己讓她擔心而備感苦惱,而另一方麵又努力的讓自己的頭腦冷靜。


    如今是“必須要冷靜下來的時候”吧。


    之前雖然感情暴發向露娜絲緹雅大聲喊叫,但如今菲諾和維奧萊受到的對待會根據賽羅的態度發生變化,所以不能再愚蠢行事。


    阿爾凱因肯定會來——賽羅堅信。


    不過,是在今晚,還是在數天後、數月後或是數年後——關於來救自己的時間,賽羅沒有自信。


    賽羅不希望阿爾凱做出無謀的舉動,而且也認為他有與此相應的冷靜。


    即使賽羅相信阿爾凱因會來拯救自己,他也討厭僅僅等待什麽也不做。


    (成為俘虜十分可恥……不過如果能自由行動的話,說不定可能得到關於魔族的情報——)


    冷靜下來後,他想到這樣的主意。


    「哈維來照顧賽羅。另外,拉尼幫忙帶上倒在那邊的梅露露西帕?繆爾斯通和拉達娜繼續調整“千變萬化的記錄”吧。我們會去旁邊工作。」


    接受指示後,侍者少年輕輕擔起了梅露露西帕的身體,與其奢華的體格相配,力量也很強大。


    賽羅的手鍺也被解開,跟在了露娜絲緹雅身後。


    走出帳篷後,他發現這裏果然是在地下。


    天頂高得出奇,周圍一片昏暗。幾乎聽感覺不到迴聲的巨大空洞讓賽羅嚇了一跳。


    燭台的照明完全無法觸及深處,也看不到周圍的牆壁。不過,從天頂向下照射出的如同星光般的光亮充滿了這個空間。


    是魔導具嗎,還是可以發出微弱光線的礦石——思考片刻後,賽羅發現原來是後者。


    天頂的光亮用於照明還略顯不足,而且像真正的星星一樣不規則的排列著。如果是魔導具的照明應該會使用更加實用的光量度以及配置,這種雜亂無章的配置給人自然之感。


    地麵上的土已經壓實固結,古舊的鋪石道路以廣闊的間隔互相交錯排成了鬥的四方形狀。


    每一個四方形都有一幢屋子的大小。


    被四方形分割開來的土地宛如等待分塊出售的地下城市。


    (西天將也在這裏……這裏難道是王都傅麗葉的地下?)


    雖然從維奧萊口中聽說王城有地下空間,但完全沒想到會是如此巨大規模的空洞。


    這個世界中殘留著許多像這樣意識不明的遺跡。


    其中也有像“旅途終結的森林”和“龍骨迷宮”這樣見過之後就可以推測到某種程度的遺跡,但大體上都無法弄清其中的詳細情況。


    位於埃魯福爾王城地下的這片空間也讓賽羅感覺到和不可思議的遺跡所共通的恐怖感。


    從隱沒在黑暗中無法看清的天頂若有若無的傳來了沉重的空氣。


    向四周觀望,周圍還排列著數個與剛剛賽羅等人所在相同的帳篷。


    負責警備的人偶也間隔一定距離遍布各處。手持短槍的姿勢與城中的士兵並無二致,而且無法區分出是魔族還是人偶。


    離來帳篷後,露娜絲緹雅迴過頭來。


    「呐,賽羅。我這麽說的話你可能會發怒——你肯定很適合當魔族呢。不是像哈爾姆巴克或多魯加爾那樣的三流水準,我覺得你擁有成為一流魔族的素質。」


    賽羅皺了皺眉毛。


    在米斯特哈溫德時,魔導人偶的艾爾西也說過同樣的內容。


    當時自己受到了暗示,險些親手殺死了菲諾。


    “失去的東西越大,就能成為越強的魔族——”


    賽羅想起艾爾西那時說出大意如此的話。


    露娜絲緹雅的話也是同樣的意思嗎,賽羅用僵硬的聲音迴答道。


    「……菲諾,我是說如果的事——即使我親手將她殺掉,也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露娜絲緹雅露出了微笑。


    「你這種偏激的決意,我很喜歡。沒關係的,賽羅。如果你這麽說,我就不會殺害那個人。而且本來我就不喜歡殺人。死掉的話,就不能當成人偶玩耍了呢。」


    說出這番不知在多大程度上是出自真心的話後,露娜絲緹雅背對收容賽羅等人的帳篷,走進了地下空間的另一個帳篷中。


    賽羅散漫的跟在後麵,也走了進去。


    (裏麵有人……?)


    瞬間的直覺後,他向室內看去,馬上就注意到了違和感的來源。


    在裏麵看到的是黑衣少女和露出可怕麵容的少年——也就是露娜絲緹雅和賽羅自身的姿態。


    帳篷的內側安裝有巨大的鏡子。


    大小能完美映照出人類全身的鏡子,其形狀是立方體,其中的一麵像門一樣開著。


    與常用的鏡子相比明顯的散發出異常的氣氛,看起來毫無疑問是某種魔導具。


    帳篷的四角有用鐵欄杆隔開的空間,裏麵放置有若幹床鋪。


    大部分是空的,隻有一個上麵睡著人。


    由於昏暗看不清麵容,不過可以看到泛著銀光的奇妙小球飄浮在胸口上。


    球的大小約有一握,微微反光閃耀著鈍色的光芒。


    名叫哈維的侍者再次給賽羅帶上手銬,然後讓他站在帳篷的入口附近。


    另一位待者拉尼把抱著的梅露露西帕扔進了鏡麵箱子裏。


    露娜絲緹雅站到了箱子正麵。


    「露娜絲緹雅,你要做什麽?」


    賽羅下意識的問道。雖然不喜歡梅露露西帕,但對他還沒有討厭到可以看著他被做出某些奇怪的事情。


    露娜絲緹雅迴過頭來。


    「賽羅。你現在已經用名字來稱唿我了呢?」


    賽羅的臉輕輕的抽動了一下,似乎沒有正麵迴答的打算。


    (這個孩子是西天將……假裝老實的樣子果然有些奇怪。)


    總之,很可能是假的——賽羅有這樣的感覺。即使出其不意攻擊將她的魔族化解除,而後本體才會登場也絲毫不顯得奇怪。


    侍者關上了鏡麵箱子,梅露露西帕就這樣被關在了裏麵。


    關上的一麵雖然也是鏡子,但不久後就向內凹陷,形成了擁有球形關節的等身人偶的模樣。


    乳白色的表麵看不出是何材質,但肯定不是石頭或是木材。像象牙般輕盈,又如橡膠般光滑。


    作為人偶,麵部顯得平板且沒有特色,連眼睛和鼻子都沒有。看起來像是用於人偶製作的素胚。


    露娜絲緹雅抱著黑貓玩偶,不久後用清澈的聲音說道。


    「——賜於你“名字”吧。」


    宛如歌唱般的聲音。


    不似樂器之聲,少女的聲音化為旋律清爽的迴響在帳篷之中。


    聲音十分動聽,甚至讓人忘記了她的魔族天將的身份,不由得聽入迷了。


    「尚且無名之人。賜於你名字吧。


    萬般事象原本存在,因命名而被認識——


    所以你因得名而變換姿態,成為世界的一員。


    那麽,請睜開眼睛


    ——」


    隨著少女的聲音,鏡麵箱子開始發出淡淡的光芒。


    光線穿透鏡子,浮現出倒在裏麵的梅露露西帕的樣子。


    然後,與露娜絲緹雅的歌聲相配合,他的身體像在水中沉浮一般舒暢的浮在了空中。


    「你是傀儡。你是生命。你是身體。你是意誌。


    我是你的創造主,名為露娜絲緹雅。


    命運之神修拉克,請祝福誕生於此的新生命。


    裁定之神哈塔尼芙,將這個生命的裁定委身於您。


    那麽,賜於你名字吧——」


    露娜絲緹雅單手上舉。


    聚集在手上的魔力凝聚的越來越濃厚甚至充溢了賽羅的眼前。


    而後魔力開始向鏡麵箱子延伸,最後箱子整體放出了眩目的光芒。


    賽羅用手遮住眼睛,但卻無法從箱子表麵發生的變化處移開視線。


    箱子正麵的凹陷——嵌入其中的無機質人偶正慢慢的向“人類”轉化。


    關在箱子裏的黑衣青年,衣服也被映射出來,漸漸變成人偶的樣子。


    露娜絲緹雅似乎給這個人偶注入了“生命”。


    「——“咬月之獸”,汝名梅露露西帕——


    成為我忠實的仆從,操縱裁決魔龍的孤傲魔導師。


    以魔鏡映出之姿,汝獲得了新生。


    “梅露露西帕”,請誕生——」


    露娜絲緹雅的話音停住了。


    瞬間的寂靜後,鏡麵箱子的發光也恢複了平靜。


    凹陷收束而成的人偶完全轉變為與“梅露露西帕”一模一樣的姿態。


    人偶緩緩的從凹陷處伸出了手足,然後在自己的意誌下向地麵踏出了一步。


    他與露娜絲緹雅正麵相對,屈膝低頭。


    「露娜絲緹雅大人,請指示。」


    他的聲音毫無疑問就是賽羅曾經聽到過的那位梅露露西帕。


    賽羅目噔口呆,啞口無言。


    (梅露露西帕的魔導人偶……?那麽,伊莉亞德的人偶,襲擊米斯特哈溫德的艾爾西的人偶也都是這樣製作出來的嗎?)


    與本尊別無二致的精巧人偶如果靠手工製作需要長年累月的時間。雖然也曾想到過可能是借助某種魔導具的力量,但卻完全沒有意料到僅需要數分鍾的時間就可以完成。


    這樣一來,逐個製作者官員們的人偶、然後奪取王城簡直輕而易舉。


    露娜絲緹雅沒有理睬賽羅的驚愕,用力的伸個懶腰,深深的吐了口氣。


    「嗯,成功了——哥哥的相性很好呢。畢竟有的人很適合做成人偶,有的人則不太適合。不過還真是累呢。」


    露娜絲緹雅刻意的朝賽羅走來,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由於兩人身高差不多,所以姿勢也很舒服。


    賽羅雖然感到一陣厭惡,但考慮到菲諾所以沒有抵抗。


    「……把我帶到這裏,難道是要做我的人偶?」


    聽到他的問題後,露娜絲緹雅在他耳邊笑了笑。


    「要怎麽辦呢……你的身體裏有“環流的輪環”,那是可以破壞魔導具的魔導具吧?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複製你,也很有可能會出現奇怪的情況。那個鏡麵箱子可是非常珍貴的魔導具,要是被你弄壞可就麻煩了,還是算了吧。」


    賽羅的心底也鬆了口氣。


    如果被隨意的做出自己的分身,那個假人說不定會傷害到菲諾,賽羅十分害怕出現這樣的情況。


    (唉?但是,菲諾曾經看穿過假的伊莉婭德公主……)


    在特拉福德市,賽羅等人都被假的伊莉婭德欺騙時——隻有菲諾有所警覺,出手打算破壞人偶。


    賽羅因這件事而陷入了沉思。


    現在沒有時間向菲諾確認她當時的理由——不過,似乎她擁有分辨出“人類”和“人偶”的能力。


    麵對梅露露西帕的人偶,露娜絲緹雅從口袋裏拿出了垂飾扔了過去。


    「收下吧,這是你的魔導具“裁決魔龍”,使用方法還記得嗎?」


    抓住垂飾的梅露露西帕人偶恭敬的點了點頭。長相雖然和梅露露西帕相當,但性格卻順從了很多。


    露娜絲緹雅十分滿意。


    「雖然由於梅露露西帕本人的襲擊讓我方的戰鬥力減半——但有你的協助就可以彌補損失的戰鬥力呢。大概你無法發揮出和本體同樣的威力,但我仍然期待著你的表現。」


    在魔力的質量以及魔導具的使用方法上,人偶不可能達到和本體完全相當的程度吧。


    梅露露西帕的人偶完成後,站在旁邊的侍者拉尼打開了鏡麵箱子。


    裏麵的梅露露西帕本人仰麵倒了下來。


    安穩的表情如同在沉睡一般,他的胸前也飄浮著銀色的小球。


    隻堪一握的大小,和剛剛進入這個房間時看到的在角落處的床鋪上橫躺的人類胸口處的那個東西十分相似。


    「那個銀色的球——是什麽?」


    賽羅本以為自己的問題會被無視,但心情大好的露娜絲緹雅卻笑嘻嘻的迴答。


    「是將人類的魔力供給到人偶方的送信機……類似的東西。同時,當人偶方吸收了生命力後也會反向將其送還給人類方的受信機。對人類以及人偶而言,這個小球都是不可欠缺的重要之物。據說也是“神珠”的一種呢。」


    包含著森林的守護者緹亞涅絲的神珠雖然各自樣子不同,但似乎有著係列的分類。說起來緹亞涅絲的神珠也是對緹亞涅絲以及樹兵納修雷供給魔力的物品。


    緹亞涅絲如今不在賽羅身邊。她仍然被露娜絲緹雅當成了人質囚禁著。


    精疲力竭的梅露露西帕本人被露娜絲緹雅的侍者帶到了角落處的鐵柵欄裏。


    他被安放到床鋪上,然後侍者鎖上了柵欄。


    賽羅再次看向了進入房間時就已經睡在床上的人。


    睡在那裏的是誰?從門口處看不清臉麵——已經預想到這種情況了。全神貫注的觀察一番後,在鐵柵欄對麵的陰暗中看到的發色似乎是明亮的橙色。


    「……睡在那邊的是伊莉婭德公主?」


    露娜絲緹雅閉上了一隻眼睛以示迴應。


    「唉,是的。那個人的魔導人偶有些不安定,所以還讓她睡在這裏。魔導人偶本身沒有問題,看來是本人的精神狀態的問題。似乎是做了噩夢,無法安定的供給魔力——」


    露娜絲緹雅歎了口氣。


    「似乎一直很在意那個叫維奧萊的人。一起把她們魔族化就好了吧。」


    這番隨意的話讓賽羅氣得目斜口歪。看到他的反應後,露娜絲緹雅撲哧一笑。


    露娜絲緹雅走出帳篷,指引著賽羅在廣闊的地下空間走了起來。


    「賽羅,你討厭魔族嗎?」


    被哈維和拉尼從左右定住了身體,賽羅麵帶不滿的迴答道。


    「……當然。你們本來就沒做過招人待見的事情吧?」


    「也是這樣。不過——說起來,六賢人那邊也差不多吧?」


    意料之外的話讓賽羅歪了下腦袋。


    至少六賢人受到了大多數人的尊敬,總之獲得了世人的信賴。


    而露娜絲緹雅卻將他們與魔族等同視之,賽羅覺得這番話已經超越了不敬反而有些奇妙。


    「你在說什麽?六賢人為了保護世界的均衡,而為許多國家提供參謀吧?特別是聖教會的聖人大人,他可是信仰的中心。」


    露娜絲緹雅眨了眨眼。


    「……啊,是這樣啊?真是生活在埃魯福爾的邊境小鄉村呢。什麽都不知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一邊意味深厚的喃喃自語,她一邊引導


    賽羅走上台階。


    「這個椅子是用於移動的魔導具,你也坐上來吧?」


    椅子並不大,如果賽羅也坐上去就會形成和露娜絲緹雅肩挨肩的狀態。


    賽羅沉默的搖了搖頭。


    「這樣?明明兩個人坐是沒問題的。」


    露娜絲緹雅坐了上去,椅子載起也開始攀上台階。


    在哈維和拉尼的催促下,賽羅也跟在了後麵。


    ——不管如何,還是無法消除心中的違和感。


    魔族天將居然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


    而且她對露出敵意的賽羅奇妙的毫無隔閡。


    還有一點,麵對本來應該是敵人的露娜絲緹雅,如今賽羅自身也無法以惡意相向。


    考慮到是善是惡,她毫無疑問是惡人。


    不過另一方麵,賽羅感覺她也有令人心痛惋惜之處。


    賽羅知道自己很容易被騙,所以也曾想到自己是不是被她可愛的外表所蒙騙,不過與此相反,微妙的違和感一直在他心裏不絕如縷。


    走在從地下迴到地麵的長長樓梯上,賽羅問道。


    「……露娜絲緹雅。你們的目的是什麽?奪取埃魯福爾王族,用人偶操縱伊莉婭德公主,至底是意欲何為?」


    露娜絲緹雅眨了眨眼睛。


    「什麽嘛,原來阿爾凱因他們還沒有打探到這個嗎?——說起來情報控製是由繆爾斯通在負責,所以才很嚴密吧——那個呢,賽羅。我們的目的隻是傳承於王族的古代魔導具。隻要能得到它,這個邊境之國就沒有用處了。所以說,隻要阿爾凱因他們別多管閑事,再過數日我們就會撤離此處。」


    淡淡的言語讓賽羅啞然了。


    賽羅知道了魔族的目的在於尋找傳承於王族的魔導具。不過被告知意圖“僅僅如此”後,卻怎樣都無法釋然。


    「真的……隻有這樣嗎?僅僅為了珍貴的魔導具,就奪取王城,封鎖國鏡追捕伊莉婭德公主——?」


    聽到賽羅的問題後,露娜絲緹雅坐在移動著的椅子上聳了聳肩膀。


    「因為那位伊莉婭德帶著“鑰匙”逃跑了。為了取迴鑰匙才不得不把她抓迴來。而後阿爾凱因又橫加阻攔,也因此發現了你所持有的“環流的輪環”——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呢。如果當初全部進展順利,現在我們已經離開這個城市移動到別處了。畢竟在這個時候與六賢人決戰簡直是無稽之談。地利優勢隻有稍許,除了我的部下也無人增援,關鍵是毫無戰略價值。」


    用指尖捂著嘴唇,露娜絲緹雅像是在閑聊似的說道。


    賽羅什麽也沒有說,但心情卻變得有些厭惡。


    (難道說——如果沒有發現“環流的輪環”,而且阿爾凱因也置之不理,王族的魔導具就已經被擅自的盜走了嗎……?)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自己和菲諾被捕也並非毫無作用。


    不過這樣一來,賽羅就越發在意起魔族不惜奪取王城也要搶奪的“魔導具”。


    在龍骨迷宮和伊莉婭德公主初次相會時——她曾說過“藏在王族地下的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作為大罪戰爭的戰利品,雖然是相當古舊之物,但連使用方法都搞不清楚。


    恐怕魔族已經知道那個魔導具的使用方法了吧。


    「隱藏在這個城下的魔導具到底是什麽?你們花費了如此多的功夫,肯定是相當貴重之物吧?」


    露娜絲緹雅發出了淺淺的笑容。


    「你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呢。好吧,我來告訴你。反正霍克艾馬上就能察覺到吧……我們想要得到的魔導具名叫“克拉姆克拉姆羅盤”——用途隻有一個,“指示神明所在之地”。」


    「神明所在之地……?」


    從魔族口中說出的意外言辭讓賽羅困惑起來。


    在信仰上,魔族與神明毫無關係。


    「對了,在夜晚的空中可以看到“克拉姆克拉姆的庭院”吧?即使不用羅盤什麽的魔導具,隻要抬起頭不就可以確認方向嗎?」


    克拉姆克拉姆庭院是在夜空中可以看到的色彩鮮豔的星雲。


    位於夜空的一角,閃爍著紅色、青色、橙色、綠色等刺眼光芒的群星在此雲集。


    按照神話所說,造出這個世界後,神明就去了別的地方。


    位於天空彼方,人們雖不能至,但卻能看明其方向。


    露娜絲緹雅聽到賽羅的話後搖了搖頭。


    「不是的。那畢竟隻是神話。真正的神明們應該在其他地方。」


    迴答完,露娜絲緹雅從椅子上轉向了賽羅。


    樓梯到頭了,賽羅來到了地麵。


    這裏是和王城的庭院前很近的地方。粗大的柱子在走廊裏遍布,柱子對麵不管左右都麵對著庭院。石製的高聳屋簷更加給人開放之感。


    庭院中正下著雨,飄來的空間冰涼的含著濕氣。


    賽羅的注意力轉到了站崗的警衛上。


    是魔族化的騎士嗎,還是露娜絲緹雅操縱的人偶——僅從外表果然難以判斷。


    露娜絲緹雅拉著賽羅的胳膊走到一邊。


    「一直在看別的地方,怎麽了?我剛剛迴答了你的問題,所以這次輪到你來迴答了。」


    突然聽到這個交換條件,賽羅警戒了起來。


    (她想問什麽?要是問阿爾凱因的弱點,我絕對不能迴答,但是……)


    露娜絲緹雅沒有理睬賽羅的動搖,用小孩子的語氣擅自說了起來。


    「剛剛你一直在庇護那個叫“菲諾”的人……你喜歡她嗎?」


    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問題,賽羅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而後陷入了困惑。


    賽羅知道自己的心意。不過如果把真心話說出來,菲諾作為“人質”的價值說不定就更加高了。


    就結果而言,很可能會將其置於更危險的境地。


    (要是老實的迴答喜歡,菲諾就會被利用——但是,即使撒謊也沒理由會放掉她吧……)


    露娜絲緹雅似乎從賽羅的逡巡中看出了別的意味。


    「因為害羞說不出來嗎?真可愛呢。那個,賽羅。如果你成為我的同伴,我可以給你很多通融呢。」


    露娜絲緹雅一邊嘻嘻的笑著,一邊如此小聲說道。


    「你的身體中有可以解開魔族化的“環流的輪環”,本來就很難將你魔族化——所以,我原本打算將她魔族化,然後利用你想保護她的心情來協助我方。但是,如果即使不這麽做你也願意協助我們,我也可以保證那個人的安全呢。」


    露娜絲緹雅的這個提案稍微動搖了賽羅的心。


    ——由於至今為止的經曆,賽羅無法原諒魔族,也無法相信魔族。但是,為了菲諾的安全,賽羅同樣不能無視剛剛的那番話。


    「協助……要讓我做些什麽?」


    「協助就是協助呢。我呢,想要“阿爾凱因”。所以如果能你幫我活捉阿爾凱因,我也會在關於菲諾的事情上幫助你。阿爾凱因也成為魔族的同伴後,大家就都能獲得幸福了。怎麽樣?這個提案不錯吧?」


    賽羅咬緊了牙齒。


    “想救菲諾的話,就要背叛阿爾凱因”。


    她的話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你的力量也可以破壞阿爾凱因的魔導具呢。就算是再怎麽優秀的魔導師,隻要失去魔導具就隻是普通人——說到阿爾凱因,不是人應該是貓。如果是你,應該能夠讓他疏忽大意——不用考慮“背叛”什麽的,這也是為了讓阿爾凱因成為同伴。一開始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但你很快就會覺得“這樣做比較妥當”了。」


    露娜絲緹雅的邀請有著奇妙的說服力。


    「對了,把伊


    莉婭德也魔族化吧。將她和親友維奧萊一起魔族化,這樣大家都能幸福呢。就這麽做吧,賽羅。咱們之間的爭鬥從最初開始就沒有必要吧。」


    突然興奮起來的露娜絲緹雅目不轉睛的盯著賽羅。


    「……你真得能保證菲諾的安全嗎?」


    露娜絲緹雅得意的笑了起來。哈維和拉尼麵無表情把賽羅夾在中間。


    「當然。為了不讓你在最後關頭背叛,我會暫時封印住菲諾的記憶。如果你迴到阿爾凱因那邊,菲諾就會繼續保持原樣成為拉達娜的部下。而要是你遵守了對我的承諾,就可以拿阿爾凱因把她換迴去。即使記憶被暫時封印住,你也可以用力量像維奧萊那樣讓她恢複原狀吧。」


    這個提案讓賽羅稍稍慌張起來。


    「稍等一下。如果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如今就不用特意封印菲諾的記憶了吧。這樣做沒有意義。」


    解救維奧萊時自己雖然做得不錯,但無法保證每次都可以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成功解除,說不定會遺留下什麽副作用,如果有個萬一就後悔不及了。


    露娜絲緹雅閉上了一隻眼睛。


    「有意義的呢。可能的話我想親眼看下你解除“對象”的魔族化。雖然在報告中已經聽聞,但還沒有見過實際的現場。不能讓你解除我自己的魔族化,作為報酬把那個人給你就足夠了吧?為了讓她恢複記憶,你也肯定會發揮出自己的全部本領——」


    就是說,她所說的意義是把菲諾當成“環流的輪環”的實驗台。


    賽羅再次慎重的考慮起露娜絲緹雅的要求。


    ——他並不是真心想成為魔族的同夥。


    不過賽羅擁有可以解除魔族化的力量。隻要生命無虞,總能夠找到逃離魔族的機會。


    在這種意義上,露娜絲緹雅的提案有值得考慮的價值。


    「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了。本來的話,我會采用拷問這樣更加嚴厲的手段來危脅你。我為什麽會如此溫和——你明白的吧?」


    感覺受到了嘲弄,賽羅瞪著露娜絲緹雅的背後。


    「因為對我這樣的對手沒有必要做到那種程度……總之,隻是在玩耍我?」


    「沒、猜、對」


    露娜絲緹雅轉過身來,鮮紅的嘴唇麵對賽羅露出了微笑。


    「是更加簡單的理由呢。我呢,對你很滿意。」


    她稍稍伸出了舌頭,淘氣的歪著腦袋。


    從這幅樣子看來她畢竟還是個相同年歲的少女,賽羅卻不知是自己被愚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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