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摸骨嗎?很便宜的,請我吃一碗羊骨湯就行。”


    瞳瞳愣了下。“喇嘛可以吃肉?”


    “應該不可以吧。”子嫻道,她對藏傳佛教不熟,但這半年也沒見哪個出家喇嘛吃肉喝酒。“他大概是在家居士吧,在家居士不用守戒律的。”


    瞳瞳看了看喇嘛的盲眼,讓老板再上一碗羊骨湯,同時把手伸過去。“你給我摸摸骨吧。”


    喇嘛摸了摸瞳瞳的骨頭。“施主太執著了,卻不知,苦海無邊,放下即是岸。”


    瞳瞳莫名其妙的看著喇嘛,瞎掰也不帶這麽瞎的。


    子嫻終於認真打量起喇嘛,剛才那話用在一個小孩身上,換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認為這喇嘛是在胡說八道,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能有什麽執迷不悟的事?可子嫻清楚瞳瞳那張人皮下的本質是什麽物種。


    太古妖神扶桑還真就是個執迷不悟的奇葩。


    不,也不能說是奇葩,太古時代的神人基本都這麽個德行。


    每一個太古神人都活了很久,大部分幹脆與天同壽,真正意義上的與天同壽。


    如此漫長的歲月,就算大洪荒初期,這些太古神人都有著豐富的七情六欲,但當漫長的大洪荒時代結束後......一個比一個無情。


    七情六欲早已被時光的巨輪碾成了齏粉,風一吹,什麽都沒剩下。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這些活下來的古神千萬年難得對什麽東西有點興趣,可一旦對什麽有了興趣,那......一般會維持非常長的時間,如果產生了感情把人給放進了心裏的話......心理承受能力不夠者最好離這些古神遠遠的。


    執迷不悟,死不迴頭,這些無聊寂寞到了極致的古神能夠完美的詮釋出這些詞的真諦。


    如鳳凰,若是大洪荒時代,子嫻是打死都想不出她會有淪為凡人,並且安之若素,很享受的時候,隻是因為身邊有那匹狼陪著。


    鳳凰什麽時候有享受這種情緒了?大洪荒時代的鳳凰古神,嗬嗬,脾氣的確很好,可她的脾氣好是因為漫長歲月把所有脾氣都給磨光了,一起磨掉的還有七情六欲。


    所以扶桑愛上了金烏,那麽就是真的把那隻烏鴉給放進了心裏。


    因為放進了心裏,所以拒絕接受對方已經掛了的現實。


    執迷不悟!


    奈何,喇嘛說得實誠,瞳瞳卻完全聽不懂,往昔愛恨隱匿於神魂的最深處,一碰就疼,但如今的她,根本想不起自己曾經愛過一隻烏鴉,盡管那份執迷不悟始終刻在神魂裏。


    雖然覺得對方莫名其妙,但瞳瞳並沒有收迴羊骨湯。


    喇嘛三兩口就把羊骨湯給喝幹淨了,子嫻幹脆讓老板上羊肉火鍋。


    “居士不妨一起,這寒冷的天氣裏吃羊肉火鍋最抗寒。”


    喇嘛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那我也為你摸一迴骨吧。”


    “謝了,我沒興趣。”


    喇嘛道:“那我吃火鍋的話多不好意思啊。”


    子嫻無語,還挺有骨氣,便伸出了手。


    “施主的骨骼......”喇嘛微微皺眉。“戾氣真重。”其實他更想說的是施主你的骨頭是用絕世兇器做的吧,否則除了戾氣還是戾氣?


    “天生的。”


    “施主生為異種,如今這般也好,不過近日可能有劫難。”


    “無妨,劫難來了我吃掉就是。”子嫻滿不在乎的道。


    喇嘛想再說些什麽,但這頭兇獸也不一定是他猜測的那頭,便沒再說什麽。


    衛時彥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吃得滿麵吃光的喇嘛在向子嫻告辭。


    “大師慢走。”送走了喇嘛,衛時彥驚奇問子嫻:“你居然能跟出家人坐一塊聊天!”真不容易,他可是知道的,子嫻最煩出家人,特別是和尚喇嘛之類,因為他們會念經,念得她心煩。沒奈何,這也是天生的。


    佛家講究度化終生,所謂度化就是化去別人心中的負麵能量與業力,而子嫻,丫從軀殼到靈魂都是以負麵能量原材料打造的。


    “他又沒跟我念經。”子嫻道。


    簡言之,如果念經了,鍋子裏煮著的就不是羊肉而是人肉了。


    衛時彥深刻理解出了子嫻的潛台詞。


    “那他做什麽了?”


    “摸骨了,還挺準的。”


    衛時彥微怔。“他能為你們兩個摸骨算卦?”開什麽玩笑?這兩位全都不是人,命數根本沒法算。不,瞳瞳的命數還是能算的,但變數一串,因為隻能算到屬於人的命數,而瞳瞳,裏子布是人。


    “是啊。”


    “他是哪位?”尊神。


    “不知道,不過他身上的佛光挺晃的,應該是哪個佛陀,不是犯了什麽事到人間曆劫就是正在通過輪迴修行。”


    衛時彥:“......”佛門除了輪迴就沒別的了?


    第192章 九鼎歸位


    九州鼎給找迴來了, 怎麽補迴去卻是個問題。


    普天之下有兩個人一定知道怎麽做, 一個是姒文命, 但他已經死了幾千年;另一個是妖帝勾陳,當年為了對付人族,他對九州結界做過非常深入的了解, 勝利後還把九州結界給改了迴來。勾陳倒是沒死,可......九州結界的事要是去求他的話, 特勤處寧願結界繼續篩子下去。


    特勤處和大部分妖族都能和睦相處, 除了勾陳和曾經追隨勾陳的大妖。


    遠古時代, 那一場妖族複興,眾多非人生物卷土重來的浩劫中,勾陳和他手下的每一個大妖都是人族的夢魘,雙手沾滿了人族的鮮血。雖然年代太過久遠,普通人都已經忘記,但特勤處因為其特殊性卻沒有忘記。


    去向曾經屠戮自己種族的妖孽求助, 嗬嗬, 老子寧可去死。


    衛時彥對此表示不理解。


    勾陳做過的事衛時彥自然是知道的, 在美帝的時候, 得知查爾斯的誌向,子嫻當場表示:嗬嗬。


    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嘲笑, 而是坦誠,子嫻將勾陳的事跡給查爾斯說了說。明確表示,勾陳最後要不是擁有強大的武力,人與妖絕不可能坐下來商談。當年的人與妖, 但凡能看到一點滅了對方自己又不用陪葬的可能都不會坐下來談和。


    武力是談和的基礎,沒有足夠的武力,那不是談和,那是稱臣為奴。


    若子嫻沒有胡說八道的話,那麽勾陳,他雖是先驅者,卻也是人族的夢魘。


    雖然如此,但衛時彥個人覺得,當年人.妖大戰是種族之間戰爭,勝者生,敗者亡,還不是隻死幾個戰爭發起者的那種亡,而是種族滅絕的亡。隻要腦子沒被門擠了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勾陳的所作所為雖狠雖毒,但衛時彥隻能說,無可厚非。


    種族決定立場,勾陳生而為妖,他憑什麽要為人族的利益舍棄自己的種族?須知這一點連子嫻和無支祁這樣與人族關係好的圖騰都做不到,特別是後者,一發現問題就跟人族翻臉了。


    不過心裏是這麽想的,話卻是不能這麽說,因此衛時彥較委婉的提醒:子嫻的功績不比勾陳差多少,地皮被洗了一遍,死得人絕對不會少,怎麽特勤處拉得下臉找子嫻卻接受不了勾陳?


    對此,孫彬想了想,道:“不一樣,子嫻的事,人族自身作死在先,她報仇在後,而且她也受到了懲罰。而勾陳,他害人無數,連毛都沒損失一根。”


    衛時彥默認片刻:“隻是因為這個?”勾陳一手炮製了人族的天災人禍,卻一點事都沒有的原因,衛時彥是略有所知的。


    用子嫻的話來說就是:“你殺了別人家十口人,天道專門為你記著,日後別人家的人殺你家十口人,在天道的邏輯裏,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同理,人族差點逼的非人生物絕種,那麽,非人生物把人族也逼到快絕種的份上,在天道的邏輯裏,這是必須的。不然你以為勾陳這個洪荒時代銷聲匿跡的幽靈是怎麽個重現人間的?”


    簡言之,人族當年的大劫,真正的兇手是天道。


    人族很牛的做到了兇獸一族的功績:舉世皆敵。


    可惜人族跟兇獸一比,兇獸絕逼是天道親生骨肉,人族則是後娘養的。兇獸不死不滅,再舉世皆敵,別人也隻能咬牙痛恨,始終沒輒。而人族,嗬嗬,天道都主動設局了,妖帝勾陳不過是天道的一枚棋子,隻是因為最顯眼,被利用得最徹底出廣為人知。


    這事,衛時彥不信人族沒分析出來,就算當時腦子被利益或仇恨給衝昏了頭腦,但塵埃落定後腦子也該冷靜下來了。冷靜下來了,那麽以那些人族貴族與修士的腦子不可能弄不清原因,或許,塵埃落定之前就已經明白了天道站哪邊,隻是有些路,一旦踏上,無法迴頭。


    可明白了真正的原因,再去恨勾陳,勾陳就真有點冤了,莫名其妙的成了應劫者,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會想吐血,跟應劫這兩個字沾上邊,絕對發生什麽好事。


    孫彬瞧出了衛時彥的腹誹,便補了一句:“最重要的還是,子嫻是圖騰,具有可控性。”


    衛時彥秒懂。


    子嫻雖然無法無天,但實際上,她在人類中長大,再胡來也有底線。就如遠古時代,子嫻沒少吃人,卻不曾有人因此對斬妖除魔,為毛?因為她是踩著法律邊緣吃人的,是可以拿捏的。


    勾陳,嗬嗬,妖帝要是能被人族給拿捏住,他就不是妖帝了。


    人族畏懼未知和無法掌控的事物,盡管不是不明白子嫻比勾陳更恐怖,但因為子嫻一直活躍於人類的視線裏,並且一度是圖騰,相對來說,人族對她的接受度自然更高。


    可,人呐,難道就沒想過,子嫻給你們看的其實都是演的。


    在異世界的時候,衛時彥曾聽桓寂談起過別的兇獸:淸彌是蛇精病,修冥是超級懶蟲......寧淵,最擅演戲。


    自遇到鳳凰之後,寧淵就開始琢磨起芸芸眾生的喜怒哀樂,雖然它無法理解,也無法體會眾生的喜怒哀樂,但它會模仿。就算是白癡,差不多的戲碼模仿個億萬年,影帝也該出爐了。


    有的時候,就算是一同廝殺也自相殘殺的兇獸都分不清寧淵的表情與語言究竟是真還是假,或許......它自己也分不清了。


    衛時彥終究還是沒這些說出口,真說出口了,人族跟子嫻的關係鐵定降到冰點。


    雖然有的時候他自己也會忍不住猜測,子嫻在自己麵前有幾分真,不過最後還是覺得:就算是假的,一頭兇殘嗜血的兇獸能夠演上四千年,是真是假還有意義嗎?


    衛時彥覺得沒意義,因此該幹嘛就繼續幹嘛了,並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能看得開。


    寧錯殺,不放過。


    這才是人族對無法掌控的事物的主流思維。


    這頭衛時彥胡思亂想著,那頭子嫻已經在研究怎麽把九州鼎給補迴九州結界裏了。


    九州鼎沉入九州地脈從而形成九州結界,但......子嫻雖是九州鼎的鑄造者,卻沒見過姒文命是怎麽沉的九州鼎,這可不能亂沉,出一點簍子,九州結界可能就玩完了。


    九州鼎必須在九州地脈裏形成了一個循環,環繞著地脈遊動,借著地脈為維持九州結界。


    簡言之,這就跟一個公式差不多,必須在空白的地方填上對應的數字,坑的是這個公式的數值每分每秒都在變動,填之前得先算出來,然後在變動之前填好。


    子嫻在易這方麵的造詣一般般,這一點她也在一開始就跟特勤處說了,最後特勤處去找了雪瑩山莊。


    子嫻在外遊山玩水的尋找九州鼎差不多一年,莊主才堪堪計算出來。


    “遠古時代的先賢,腦子肯定發達到變態。”這是莊主把算出來的位置發給特勤處時附注的話。


    特勤處表示理解,莊主這一年,腦子都快炸了。


    辛苦了。


    子嫻看著莊主給的位置出神了很久。


    “不會有問題吧?”衛時彥忍不住擔心的問。


    子嫻搖頭。“沒問題,她算得非常完美,照這上麵的來,九州結界不僅會被修複,還會被改進。”


    “那你這什麽情況?”雖然子嫻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她想什麽,但衛時彥就是覺得子嫻的情緒有點古怪。


    “這數據完美得是人根本算不出來的,裏頭摻了天道法則,我原本還不能完全篤定,如今卻可以肯定,她的裏子跟瞳瞳是一樣的。”凡人雖然能卜算天意,但實際上隻是遠遠的接觸,無法深入其中看天道是怎麽個情況,更別談解析法則,但神人卻能,不解析何談掌控,甚至於吾即法則?凡人亂看,一定會因為吃不消而出問題,那是隻有神之魂才能承受的東西。


    “她現在都投胎成人,而且投胎不知道多少世了居然還是神?”衛時彥很是不可思異。


    “她已經不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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