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蹙眉。


    難道說,這個林師妹其實真的對灼華……


    就在這時,一陣風刮起,院子中的大樹忽然發出沙沙的響動,一片慘敗的葉子飄了下來,落在了灼華的衣袖上。


    林師妹下意識地伸出手,將那片葉子拂去。


    做完這個舉動,她自己似乎也嚇了一跳,頓時臉頰漲得通紅,慌忙垂下了視線。


    灼華微微抬了下眼,表情平靜地瞟了一眼林師妹。


    後者則咬著嘴唇,低著頭,一語不發。


    灼華忽然站了起來,語氣平淡道:“我該走了。”


    趙雲景抬起頭,一臉茫然。


    “嗯?你去哪兒?”


    而灼華卻沒有迴答。


    他轉身背著手邁開步子,頭也不迴地大步離開了。


    林師妹呆呆地立在原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不過,她最後卻還是低下了頭去,未發一言。


    ……


    此後,灼華便暫時離開了趙家。


    他給趙雲景留下了一封信,說自己要去雲遊四海。


    此後,灼華的記憶忽然就變得更加模糊了起來。


    他在這段時間裏,的確遊曆了全國的名山大川。


    或許是為了填補空虛,他還以人類的身份,拜了各地的名廚為師,修習起了廚藝。


    這段記憶飛快地閃過,仿佛是記憶的主人在刻意忘卻這一段迴憶,認為它無關緊要。


    夏念隱約感覺到了記憶之中隱藏的某種強烈的情緒。


    那就是……寂寞。


    ……


    很快,記憶的畫麵忽然又清晰了幾分。


    出現在夏念眼前的,又是那座白牆紅瓦的趙氏老宅。


    原來,不知過去了多久,灼華又再次悄悄迴來了。


    他站在門口,透過窗子望去。


    此刻,雲景儼然已經成熟了許多,還留起了胡須,看起來已經過了而立之年。


    而他身邊的妻子則斜斜地靠著窗欞,撫摸著隆起的肚子,朝自己的夫君露出一絲笑意。


    忽然,窗子中的雲景迴頭望過來,似乎察覺到了灼華的存在。


    灼華遲疑了一下。


    他後退了兩步,重新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了陰影之中。


    然後,他便又離開了。


    這一次,他卻沒有離開很久。


    隻過了幾個月的時間,他便又迴去了。


    這一次,他大概也隻是想遠遠地看一眼他的友人。


    雲景正抱著兩個哭泣的嬰孩,坐在窗前發怔。


    院子裏散落的紙錢還為打掃幹淨,其中一張飄飄忽忽地落到了灼華麵前。


    灼華彎下腰,撿起了那張紙錢,忽然眉頭緊鎖了幾分。


    然後,他終於大踏步走進了院門。


    “雲景。”他低聲唿喚舊友的名字。


    見到灼華出現,雲景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隨即,他便勾起嘴角,笑容卻有些淒然。


    “……你迴來了。”


    ……


    自從喪妻之後,雲景便性情大變。


    每日除了照看兩個孩子之外,他便是每日一語不發地坐在窗邊喝酒。


    ——從來不哭,也不笑,就像個木頭人。


    從前那個總是臉上帶笑、性格開朗的少年,似乎已經徹底從他的身體裏消失了。


    然後,他們來到了林婉兒的墓前。


    雲景半跪下來,將放著兩個嬰兒的籃子擱在一旁。


    灼華沉默地低頭看著他,忽然伸出一隻手,默默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雲景忽然開口,聲音苦澀。


    “灼華……你知道嗎?婉兒她真正想嫁的人,其實一直都是你。”


    聽到這句,灼華並無特別反應。


    他的眼皮微微下垂了幾分,保持了沉默。


    忽然,籃子裏的嬰兒大哭了起來。


    雲景卻沒有理會孩子的哭泣。


    他低垂著頭,擦了擦墓碑上的塵土,聲線沙啞:“我常常在想,若當年娶了婉兒的是你,也許她現在就不用死了。”


    灼華歎口氣:“你錯了。”


    雲景迴頭看他,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為什麽?因為你不喜歡她?”


    灼華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他說著,便忽然後退了半步,身體四周漸漸地發出淡淡的白光。


    一眨眼的功夫,灼華的身形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棵高大的桃樹。


    樹上開滿了茂盛的桃花,擠作一團團,在雲景的視野中投下了灼目的粉色。


    雲景睜大了雙眼。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抬頭望向桃樹。


    過了半晌,他才迴過神來,聲線嘶啞道:“原來,你……是妖?”


    “我是。”


    “這些年來,你一直在騙我們?”


    “……”


    灼華沒有迴應,似乎是無言以對。


    雲景忽然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冷笑。


    “因為你是妖,所以你當初才會離開我們?”


    “也許吧。”


    雲景仰著頭,眯起眼望向滿樹的桃花。


    “你知道,婉兒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嗎?”


    灼華依舊保持了沉默。


    “她說,若是再能見灼華師兄一麵,就好了。”


    雲景說完,竟低低地笑了起來。


    而那笑聲卻絲毫沒有任何歡樂的成分,就像是溺水之人的喘息。


    笑著笑著,他便腿一軟,便在樹下緩緩跪了下去。


    他捂著臉,一聲哽咽過後,笑聲變得刺耳而嘶啞,逐漸地變成低低的抽泣。


    一陣白光後,灼華再次化成了人形。


    他緩緩地在雲景麵前跪了下來。


    “抱歉,雲景……是我來晚了。”他輕聲說道。


    雲景將額頭輕輕地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隱忍的抽泣,最後終於變成了嚎啕大哭。


    ……


    之後,記憶再次快進了。


    哭過那一場之後,雲景似乎便漸漸地從亡妻的傷痛中走出來了。


    他和灼華似乎又重迴了少年時代的關係,並且重新開始和灼華一起著書。


    隻是,他對植妖術的熱情,卻遠遠不及年輕時候了。


    剛剛才煉化的小靈妖,都被他統統賣給了門派世家。


    而他則對妻子留下的兩個孩子十分溺愛,給他們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還專門請了奶娘來照看他們。


    這兩個雙胞胎一個叫趙辰旭,一個叫趙辰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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