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無痕道了聲佛號,繼續轉動著手中的佛珠。


    在青蓮寺內隱居了這麽些年,無痕悉心專研佛法,以為早已將很多事情放下了,然而此時經劉安一提,他才發現很多事情就如那雕刻在石碑上的經文一般,不是隨著時間就能輕易抹去的。


    劉安知道無痕心有所動,於是聲情並茂的說道:“皇兄,迴來吧,迴來幫幫為弟,幫為弟將大成國帶上一個新的高度。”


    無痕閉上了眼睛,一隻手豎立在胸前,一隻手不停的轉動著佛珠,嘴裏還一直念念有詞,不斷地小聲念著《清心咒》,以求能將自己那浮躁的內心歸於平靜。


    兩人再一次沉默了下來,此時的劉安就像是一個頑童一般,正在與穿林而過的溪水嬉鬧著,而無痕此時已然入定,一篇《清心咒》也不知道被他念叨了多少遍了。


    咚~咚~咚~


    悠揚的鍾聲響了起來,天空上那灼熱的太陽已經升到了最高之處,傲然的俯視著人間。


    午時已到,寺裏的僧人們聞見鍾聲以後,紛紛放下來了手中的活計,開始向著青蓮寺的食堂走去,開飯的時間到了。


    劉安在聽到鍾聲響起以後,也從小溪裏走了出來,他剛剛玩得盡興,完全不顧儀態,幹脆直接坐到了小溪裏的石頭上,倒是弄得渾身上下都濕漉不堪。


    劉安甩了甩袖袍,對著無痕說道:“大師,午時已到,小安也就不再打擾大師清修了,這便準備下山離去了。”


    無痕沒有說話,依舊是專注的念著《清心咒》,好似已經與這梧桐林融為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沒有得到無痕的迴應,劉安也沒有在意,向著無痕抱了抱拳,便背負著雙手向著來時之路行去,他此行來青蓮寺的目的已然達到,懇求無痕出山也不過是興致所為,既然無痕一時半刻難以決斷,劉安也不再勉強,他相信終有一日,自己的大哥還是會迴來的。


    “皇上,貧僧有一不情之請,還望皇上能夠成全。”


    就在劉安快要消失在無痕的視野盡頭之時,無痕終於是開口說話了。


    劉安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石桌旁的無痕,微笑著說道:“大師但說無妨,隻要小安能夠做到,斷無不允之理。”


    無痕站起身來,將他手中的佛珠放在了石桌之上,然後緩步走到了劉安的麵前,躬身說道:“皇上之言令貧僧茅塞頓開,一味地躲避終難平息心中的歉意,貧僧決意踏入紅塵,尋迴義兄留在這世間的唯一血脈,還望皇上成全。”


    “哈哈哈,好,如此甚好!”劉安放聲大笑,對於無痕做出的決定他是真的十分開心,既然無痕已經決意下山尋迴古彬之子,其實也就是變相的答應了劉安所求。


    其實在以前,劉安是決然不會提出讓無痕出山來幫襯自己的,因為無痕曾經畢竟是正統的皇位繼承之人,也是目前朝中多數大臣之前的舊主,雖然說劉安以前也會時不時的來探望一下無痕,不過每次都是他遇到了難以決斷之事,需要有一個人來傾述罷了。


    直至之前在進入梧桐林時突然的明悟,才讓劉安豁然開朗,在如今的大成國,其實早已沒了皇權之爭,即便是無痕重新出山,也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的威脅。


    無痕是劉寧,是曾經的大皇子,是寧王,然而無痕終究還是無痕,他早沒了覬覦天下的野望,有的隻是一顆愧疚之心。


    劉安準確的抓住了無痕的心理,隻要無痕的心中還存有這樣的一絲愧疚,那麽他就永遠不可能成為劉安的敵人,即便是讓他重掌大權,也隻會是劉安的助力,而且是最為可靠的助力,因為劉安了解他的皇兄,因為劉安也對自己看人的目光充滿了自信。


    劉安伸手扶著無痕,笑著說道:“大師,古國公之子如今身在何方小安也是不知,不過他曾經所率的古羽衛,小安倒是知道下落,也不知古彬之子會不會在那裏。”


    “古羽衛麽?”無痕有些感慨,曾經的國之脊柱,如今也早已經被人所遺忘了吧。


    劉安也是頗為感慨的說道:"不錯,朕是永遠也忘不了當初的古羽衛僅憑著區區千人之數便攻破了我大成國皇城的門戶,並且在我大成國最為精銳的雪豹軍團團圍困之下突圍而去,那一支古羽衛真是令人可敬可歎。”


    停頓了一下,劉安接著說道:“大師當初也是看到了,那些戰死在關外的古羽衛們的英姿,即便是已經身死,依舊是手挽著手,肩並著肩,不肯倒下,為身後的夥伴築起了一道人肉城牆,尤其是其中一個看起來還明顯是孩子的士兵,在臨死之前臉上還掛著自豪的微笑。”


    “罪過,罪過,這些都是貧僧造成的罪孽,當初的那些英魂如果往生,如今也已經是長大成人了。”


    無痕的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色,他又怎麽可能忘得了當初金門關外那些為他戰死的人們呢,為了他,這些人舍下了家庭,離開了故土,恐怕終其一生再也迴不到生他們,養他們的地方了。


    “哎。”劉安長長的歎了一個口氣,當初那支古羽衛可以說是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在麵對絕境之時古羽衛爆發出來了令常人難以想象的戰鬥力,這麽多年過去了,劉安再也沒有見過一支能與當初的古羽衛相提並論的軍隊。


    其實鯤龍軍的建立,劉安的心裏便是以古羽衛為模板,他希望能打造出一支和當初的古羽衛一樣,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軍隊出來。


    肅清全國各地的貪腐之風隻是他的第一步計劃,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鯤龍軍的成立竟然受到了如此之大的阻力,最後還是他憑借著多年來的積威才強行成立了這樣一支軍隊,然而就在軍隊人選的問題上竟然會令當朝亞相以死相逼,當時的劉安覺得十分的沮喪,難道說如今人人樂道的太平盛世都是假象嗎?難道他一直是在被這些個忠君為國的大臣們玩弄嗎?


    當時的劉安非常的憤怒,他的內心十分的冰冷與孤寂,所以他逃離了啟明殿,宣布了休朝三日的決定。


    因為劉安的內心十分害怕,他害怕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他不敢麵對這一切。


    不過當劉安站立在青蓮寺廣場那古樸的大鼎之下時,他所有的害怕全都消失了,當他踏入梧桐林以後,他便徹底的想明白了他以後到底該做些什麽,他想起了曾經秦玉霜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一句令他開竅的話。


    天下之勢,莫非皇勢,天下之臣,莫非王臣!


    劉安收起了臉上的感慨,帶著期許說道:“皇兄,如今為弟也成立了一支軍隊,為弟希望這一支軍隊能夠像當初的古羽衛那樣,成為我大成國的國之脊柱,而能夠率領這樣一支軍隊的人為弟想來想去也沒有尋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無痕原本有些散亂的目光突然凝聚起來,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有些疑惑的看著劉安。


    雖然劉安沒有明說,不過劉安話裏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白了,說是沒有尋到合適的人選,而合適的人選此時正在眼前,不是嗎?


    無痕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皇上,雖然貧僧深居於山野之中,然而鯤龍軍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貧僧也有所耳聞,陛下此舉可謂是殺心頗重,前途必然艱險。”


    劉安微微一笑,看著無痕說道:“所以說朕才需要一位德才兼重之人來統帥鯤龍軍,而朕的那些將軍們打起仗來可以說是勇冠無雙,可是要他們來率領鯤龍軍卻是稍顯不足。”


    “那皇上的意思是?”無痕明知故問到。


    劉安轉身繼續向著梧桐林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嗬嗬,皇兄,鯤龍軍是一支主殺之軍,自然需要一位慈悲之人來掌握它的韁繩,才不至於令它走入深淵。”


    “阿彌陀佛,看來今日青蓮寺一行,皇上對於殺救一道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無痕道了聲佛號,恭維了劉安一句。


    劉安真誠的說道:“皇兄,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替我執掌鯤龍軍,普天之下除了你,我是真的想不出第二個人選了。”


    無痕緩緩的跟上了劉安的步伐,一臉堅毅的說道:“既然皇上將如此重任托付於貧僧,貧僧自然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無痕十分痛快的答應了劉安的邀請,不是他眷戀鯤龍軍所帶來的權勢,而是他想要借助鯤龍軍來尋找古彬留在世間唯一的孩子,如果僅憑他一個人尋找的話,在這茫茫世間,即便是無痕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夠尋找得到。


    “哈哈哈!好。能得大師的相助,我大成子民一定會過上更加幸福繁榮的生活。”劉安是真的開心,雖然因為十五年前的事情,兄弟二人產生了間隙,再也不複當初的親密,但是這些年來劉安還是願意將自己內心的苦楚向無痕傾訴,因為他了解自己的皇兄,他知道無痕是一個君子,即便是失去了所有,那也輸得坦坦蕩蕩,絕也不會因此而記恨於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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