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主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兒,知道如何抉擇。”


    李軌麵對師尊的誇獎,不悲不喜。


    “對了,”派主對他道,“那個叫千伶的,與魔族勾結,你也一並將她殺了吧。”


    李軌皺眉:“殺同門?可她是掌門的親傳弟子,我們這麽做,掌門會不會……”


    “不會,”派主將手按在他肩上,神情沒有半點笑意,“你要記住,師尊的話就是最大的,不得質疑。”


    李軌低了頭,半晌才悶悶道:“是。”


    “好孩子,去吧,將那兩個女人的命替師尊拿來。”


    李軌直起身,看了師尊一眼,派主神色愈發不耐,他狠狠甩了衣袖,瞪著他:“怎麽還不去!你眼裏是不是沒有師尊了!”


    李軌咬了咬牙,對派主施了一禮,倒退三步,轉身離去。


    他沒有迴頭,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他身後的師尊化為了一縷紅煙散去。


    唯有草堆中一隻黃色的紙兔子默默地鑽出草堆,看了一眼李軌離去的方向,蹦蹦跳跳地離開了河伯廟。


    *******************************************


    午時過後。


    千伶坐在房間內,她提前從街上趕迴了客棧,正在修複著那兩個傀儡童子。


    忽聽見房門有悉悉簌簌地撞擊聲,她放下木刀,開了門。


    門外無人。


    低頭卻見一隻黃色符咒折出的兔子正在費力地跳上門檻,胖乎乎的充氣身子很難支持它進行攀爬。也不知道那麽長的樓梯是怎麽叫它爬上來的。


    千伶沒有為難它,將它捧在手心裏,關了門,輕輕問道:“看到了什麽?他去哪了?”


    兔子繼承了千伶一部分的靈識,可以將它看到的場景傳給千伶,等做完這一切後。這隻兔子便不再動彈了。


    一天的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兔子便又會恢複成符咒。


    “辛苦你了。”千伶將它放迴錦袋,看了一眼還未完成的兩個傀儡,又坐迴了原位慢慢進行她的修複工作。


    殺了河女和她嗎?


    千伶搖搖頭,沒有再去想這些。


    相比於千伶的平淡,此時街上的洛釋可謂是心驚肉跳。


    他跑到了巷子裏,前麵是個死胡同,於是頗為無奈地轉過身來看著李軌:“我和你無冤無仇,不至於趕盡殺絕吧。”


    真是要命,他剛剛挑選好一個可愛粉嫩的桃子就察覺到被人跟蹤了。洛釋雖說不怎麽使用魔釋帝的能力,但隻要他心念一動想要勘察一下周圍時,他的視線就會成俯視全局的狀態。就好像當初他想念千伶時就能看到隔壁千伶在看書一樣。這就是神識的作用。


    他立刻發現了麵色不善的李軌。洛釋的第一個反應自然是逃,做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現代人,不逃難到還等著和那個劍術使得杠杠的嫉惡如仇的腦殘弟子正麵剛嗎?


    他現在可是魔啊,屬於那腦殘屠殺範圍中的異類呢。


    誰知李軌卻對他道:“我不殺你,我要把你當作人質。”


    隻見李軌冷漠地舉劍對著他,眼神中的鄙夷卻是不減。


    洛釋皺眉:“人質?”


    把他作為人質,唯一能被要挾到的也就隻有小千伶了吧。


    當下他就罵道:“你要不要臉,拿我去威脅小千伶?你要讓她做什麽?告訴你,河女可不在我們手上,她昨天被紅顏煉帶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威脅我們也沒有用,我們壓根不知道河女去哪了。”


    “不是這個。”李軌淡漠地說,“我要的不是河女,是那叛徒的性命。”


    洛釋想了想,沒有反應過來:“叛徒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李軌的話語裏似乎露出了一絲嘲諷:“與魔族勾結,還不是叛徒嗎?”


    “你是說……”洛釋反應過來,他憤怒地瞪著那個討厭鬼,“誰允許你這麽說她了!還敢要她性命,我看你是活膩了。”


    洛釋說完,察覺到他此時用的語氣是平常在千伶麵前用的蠢萌的兔子釋的語氣,換做是在敵對的人麵前用這種語氣真的是有夠丟臉的。一時間有些羞惱,洛釋整理了一下表情,細長的眼恢複成了魔釋帝的冰冷玩味,他沉下語氣,涼涼道:“怎麽,你覺得你打不過千伶就想把我拿去做人質威脅她獻出性命?”


    洛釋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千伶麵前的傻樣子有多蠢,自然也知道魔釋帝正常的神態多有威懾力。


    橫豎他沒什麽好怕的,首先是沒幾個人能正麵剛過魔釋帝,其次就是……反正碎片多,死一個還能活好幾千個。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腦殘居然要殺千伶。


    洛釋真的嗬嗬了,他慢條斯理地將黑袍連帶著的帽子放下,原本黑色霧氣遮掩的紅眸和銀發再次顯露了出來。


    他就這樣看著李軌,心情不善地問:“且不說你要殺了她,就是想想你要用我去威脅她都能讓我格外的心情不好。”


    洛釋蒼白而修長的手垂下,就好像是隨意甩水一般輕輕一揮,一把黑色霧氣繚繞的劍就出現在了手中。


    李軌皺眉看著他,他原以為這隻魔比和千伶交好,待在千伶身邊時的氣勢又如此弱,應該是魅惑一類的實力不高的魔,卻未料到此時這個巷子裏的魔力會這麽濃稠,簡直讓他喘不過氣。


    那個魔物身材算是偉岸,血眸幽暗深邃,看似狂野不拘的臉上肅殺著殘虐之氣,那種威懾力著實叫人心驚。


    而此時的洛釋心裏也是給自己點了個讚,這逼裝的他自己都給自己滿分。


    “不必多說!”李軌道,“既然你這麽有骨氣,那就別做什麽人質了,做我劍下魂可好?”


    說罷便立刻刺來。


    若非要論劍術,洛釋是自然比不過的,所以他說過了,正麵剛是沒有勝算的。洛釋眼神並無笑意,他的嘴角卻是翹起的,不是得意,而是鄙夷的笑容。


    黑劍在地上劃出一道線,那道線頓時噴射出無數魔氣,叫囂著湧出地表,甚至化作了凡人都可以看見的黑霧。滾滾黑霧中顯現了許多似人又非人的無形魔物,擋住了李軌的劍意。


    李軌聽見了那個魔在黑霧背後冷笑:“你不是喜歡斬妖除魔嗎?我給你足夠的魔,你隨意發揮。不過,我可就先走一步了。”


    他無可奈何,雙手施訣,一邊阻擋遮蔽視線的魔物,一邊將腰間的葫蘆祭起:“收!”


    而洛釋自然不會在意那些被召喚出來的魔被收走,這是他所知的魔釋帝經常用的方法,換做平時他才不敢這麽做。這些魔一旦被召喚出來指不定怎麽禍害百姓呢,可是現在不是有那個腦殘嗎?這些低級的魔對他而言應不是什麽威脅吧。


    洛釋想到這裏,看見手中的黑劍親昵地纏繞著他,嚐試著抖動了一下手臂,當年在電影《千藏》中的場景裏,這裏應有特效把這把劍變成一隻黑色的鷹。


    果然,心念一動,黑劍便成了一隻鷹蹲在他肩上。


    他對它道:“叫紅顏煉消停點。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腦殘為什麽會想著去殺千伶。”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她再嚐試著動動這個念頭,我不介意把她重新變成一株蓮花。”


    黑鷹收到了命令,極速飛向天空。


    洛釋看了一眼黑霧中的人,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將帽子戴上,又用黑霧遮蓋了他的發色和眼睛,轉身就走。


    卻不知道李軌此時的心有多麽不平靜,他是儺坤一派的,對於魔物的手段向來是清楚的。等迴想起這一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手段出自哪裏時便是聲音都顫抖起來:“這是萬魔朝宗,萬魔朝宗……難到那個魔頭就是……”


    一想到這裏,他臉色變得慘白,右手使勁一劃從黑霧中割開一道亮光,他急急忙忙將腰間的靈鴿放出,高聲喊道:“告訴掌門,魔釋帝迴來了!並與未來掌門相互勾結!”


    作者有話要說:  昨日又刪存稿


    所以更新晚了


    ☆、愛與恨


    紅顏煉坐在琴兒麵前,模樣似乎也是在替她惋惜:“我以為我替你找到了你的三郎能讓你幸福,卻未曾想到……唉,這也是造化弄人了。如今他是仙門的弟子,自然不可能像當初那般對你情深意重。”


    琴兒隻是哭泣,不發一語。


    紅顏煉自討了個沒趣。


    其實先前已經說過了許多安慰的話,可是都不能讓這河女搭理她一下。說得她口幹舌燥後,耐心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她覺得被哭得有些心煩,妖媚的眉不自覺地皺在了一起。


    紅顏煉對著掩麵的河女翻了一個白眼,煩躁地吸了口煙。


    哭哭哭哭,就知道哭,難怪當初會落得個那樣糟心的下場。換做是她,她早就血洗整個村子了,把該殺的薄情漢一個不落的拿去做花肥。哪裏會像這個女人一樣軟弱無能?


    紅顏煉緩緩吐出了煙,手指動了動,見一縷紅煙自外飄來融入她的靈識,待她吸收完所有靈識之後忽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眉眼一轉,似是十分貼心地說:“琴兒,或許你的三郎是有苦衷的呢,我們不妨看看他在幹什麽?”


    聞言,琴兒這才抬起了頭,她看著紅顏煉,眼神中帶著期許。


    紅顏煉暗自嗤笑了一下,心底也是不屑:這個蠢女人,居然還對那弟子心存期待。也罷,待她看到那些畫麵後,希望多大,絕望便也多大了。


    因此,紅顏煉倒也不去計較河女先前對她的無視了。


    紅顏煉揮了揮衣袖,她二人的麵前便出現了一幅畫麵,畫麵上正是李軌和他師尊之間的對話。


    河女起先還是滿臉深情,待聽到“殺妻正道”之後,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在看到她的心上人真的答應了師尊離去來取她性命後,眼底最後的亮光都消失不見了。便是連淚,都掉不出來了。


    麵若死灰,就是說她這樣。


    紅顏煉以袖捂唇,掩住喜色,佯裝出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琴兒,他竟真是要殺你!這世上的人怎能如此易變,我真是為你不值啊。”


    快因愛生恨吧!殺了那負心漢!殺掉所有修真者!


    河女雙眼失神,她喃喃道:“或許是我做錯了吧,我不應該執著當初的,雖然當年他們加害於我,但我殺了他們卻也是罪孽深重……三郎若是要殺我,我也是無話可說的。”


    聽此,紅顏煉實在是忍無可忍:“你難道就不恨嗎?他要殺你!”


    河女看向紅顏煉,紅唇顫抖,聲音沙啞苦澀:“不恨的,我不恨的……恨隻恨造化弄人,我們好不容易相遇,卻是人鬼殊途。我能與他成禮,有夫妻之實,已是償了我百年來的心願。便就是立刻魂飛魄散,又有何妨?”


    河女露出了一個慘淡的苦笑,她緩緩道:“百年前,我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女,卻被巫師選中作為河伯的新娘。在那刻降臨後我以為我已經感受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絕望。我無法反抗,隻能守在房間內等待第二天的來臨。為了防止我逃跑,我家外麵守了很多人,就是想要讓我離開的父親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差點撐不住。是他,連夜帶著大夫乞求外麵的人放行,讓大夫為我爹治病。”


    紅顏煉吸了口煙,皺了皺眉,添了幾番不耐,倒也本著良好的修養沒有打斷她。


    見她耐心聆聽,河女的笑容變得更加真實了一點,她笑的時候的確是有少女不諳世事的味道。


    “他讓我和他互換衣服,叫我扮作他的模樣和大夫一起出逃。”河女想到這裏,頓了頓,似乎也覺得這個點子實在是好笑,“你知道嗎?他是那樣的著急,一點都不覺得這個想法有多不可行。我自然是沒有應允的,我不想連累他,我知道那些人瘋狂起來時是多麽可怕,為了降雨,為了活下去,又或是為了從百姓這裏搜刮財物,他們不介意多殺一個人……如果我私自逃走,將他一人留在家,他的下場如何我可以猜到。”


    河女說到這裏,依舊笑,她沒有哭泣,因為她知道這些都是甜蜜的:“我想,算了吧,我今生能遇到這樣好的一個人,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哪怕就是第二天會死,也算是得了一心人,此生無憾了。當然我還是恨的,恨老天不風調雨順叫我們饑腸轆轆,恨貪官汙吏不懂得如何治理反而隻知道掃刮民脂民膏,恨那些陰毒的歹人想到為河伯娶妻這樣的法子,恨那些鄉親隻知道自保而不挺身而出甚至為虎作倀將我年邁的父親打得隻剩下一口氣……隻是一想到我能遇到他,就覺得這世間是那樣美妙,連恨都顯得那樣無足輕重。”


    “我將他迷暈了過去,我知道我懦弱,不敢試著逃離,但我也知道我逃不起。我本就是將死之人,逃脫被發現會死,不逃也是一個死,左右我是無妨的,但我不願連累他。他這麽好,今後還能遇見更好的姑娘……我看了他一整夜,想要記住他的容顏,此後生生世世永不相忘。”


    “你做到了,”紅顏煉淡淡道,“執著了百年,就是魂魄破碎又被混入其他魂魄中也沒有忘記他。可是,他不照樣忘記了你?”


    “不怪他,”河女看著紅顏煉,真心實意地對她道了謝,“若不是你,他不可能記起前世,你讓我們續了前緣,我感激不盡。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麽,可是我怕是不能為你那麽做。否則我和當年的那些視人命為草芥的又有什麽分別?”


    紅顏煉不置可否。


    河女緩緩吐出了一顆冰藍色的珠子,將它贈與紅顏煉:“這是義父贈予我的珠子,義父他是個好人,憐我們受他牽連而遭歹人毒害,所以為我們塑造身體拚接魂魄,不忍我們受冤魂徘徊之苦。這河陰珠能讓我們時刻受河流庇護不受烈日曝曬,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寶物。你是紅蓮所化,應當需要這珠子。”


    紅顏煉沒有接這珠子,她看著河女,思索了一會兒後問:“到底當年的三郎有多情深意重,能讓你如此這般戀他?便是知道他要殺你也心甘情願,後來他到底為你做了什麽?一定是有我不知道的吧。是為你平反了冤情?還是終身不娶?”


    紅顏煉很不甘心,河女不肯聽她的去殺了那人一定是別有原因的。若是她連一個小小冤魂都蠱惑不了,說出去以後一定會被人笑話。


    河女搖搖頭:“不是。”


    “不是?那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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