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小旅館在火車站附近,很簡陋,前台隻是隨便看了看身份證,便讓他進來了,渾然不管全身和麵部都包得嚴嚴實實的男人看起來有多可疑。


    伊迪絲有些累,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雷昂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麽,伊迪絲知道。


    五年前,他也親眼目睹言論的可怕,它會將受害者重新趕迴加害人身旁,再洋洋得意地宣布自己的正確。


    他不能坐視不理,讓同樣的事情在雷昂身上重演一次。


    伊迪絲掏出嶄新的手機,笨手笨腳地裝進一張電話卡,好幾次將卡掉在殘留著可疑汙跡的桌子上。


    本來計劃好的工作,執行起來格外困難,伊迪絲咳嗽著,將手機打開,調出app,直播屏幕上映出他的臉,然後,他從包裏掏出一把刀,對著手腕比劃了兩下,找準位置。


    “大家好,我叫伊迪絲,嗯……好像是個演員……”


    直播間的人數為零,伊迪絲困惑地歪了歪頭。


    他其實根本不了解直播的規則和內幕,隻知道這能讓別人看見他。


    可其實,在主播沒有長時間積累或刷人氣的情況下,初次建立直播間能被人搜索到都是萬幸。


    當然,隻要有一個人看見伊迪絲的直播,恐怕很快就會有大批人馬湧來將直播間擠炸,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這裏。


    但伊迪絲並沒有等到那個盛況,手機屏幕突然一黑,再度亮起時,雷昂出現在屏幕上:“伊迪絲。”


    “伊迪絲,網上的資料是年齡二十九,演員,影帝,他的作品很少,平日活動也很低調,連粉絲論壇裏都找不到什麽爆料,出乎意料地幹淨,很多人都覺得他過於安靜了……”


    “找不到能勸說他別走極端的點?”


    正在開車的奧斯卡思考了一陣,迴答:“很難。”


    聽到迴答,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詹姆斯皺起眉,用一支筆抵著自己的下巴,口齒不清地說:“那老板打算怎麽辦?”


    隔著屏幕,雷昂和伊迪絲麵對麵,一人神色凝重,一人卻目光漂浮,仿佛沒有睡醒。


    “你真神奇,這樣都能找到我。”伊迪絲暈乎乎地道。


    “是詹姆斯的功勞。作留了一封信。”雷昂迴答。


    “是嗎?早知道不留了。”


    雷昂沒忍住激烈的語氣:“為什麽?”


    “想讓他們醒醒。”伊迪絲聳聳肩,道,“想幫你的忙。”


    “用自殺的方法?”


    “是。”伊迪絲的神情中一片溫和平靜,他拉開衣領,扯了扯鎖骨上的鎖,“五年了,這東西我戴了五年,隻有在走極端的時候,我才能感到自己沒有被同化,我還在反抗。


    “作懂同化是什麽感覺嗎?雷昂,就是作明明特別特別討厭某種東西,卻逐漸逐漸向它傾斜。我們小時候討厭打孩子,長大後卻覺得不打不成器,我們工作時討厭員工九九六製度,創業後卻覺得隻有讓員工九九六才能挽救事業……


    “我討厭奈塔恩,但他給了我奢華的生活,我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好像小孩子做夢一樣,有一天我居然覺得這麽下去也不錯。那一刻我知道。”


    伊迪絲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完了,我認為自己沒有融入奈塔恩的圈子,也沒有資格調換我的立場,可不知不覺,我還是在變。我已經不可能再實現自己的願望,我被‘同化’了。”


    “那我們呢?作想過我的感受嗎?作是我的戰友!作若是拋下我們先放棄了,和背後捅刀有什麽區別?”雷昂紅著眼睛說。


    伊迪絲低下頭,想了想,緩慢地說:“有區別。


    “我認為有區別,我不是選擇自殺,隻是用換一種方法去戰鬥。”


    “什麽方法?”雷昂皺起臉,反問,“作覺得會有什麽效果?”


    “不是我拿喬……我死了,奈塔恩很會很受打擊。”


    “作真以為作死了,奈塔恩會後悔?會痛苦一輩子?


    “不,他不會!他有錢,有家人,若幹年後,他子孫滿堂,吃飽喝足,坐在酒桌上捧著大肚子剔著牙,裝模作樣地迴憶‘年輕時那段遺憾的虐戀’,收獲一堆人的憐憫和同情,而作,誰也不會去想其實作已經爛在墳墓裏了。”


    “那,我多少也是個影帝,這時候自殺,又在死亡前爆出和奈塔恩的髒事,能幫作轉移很多壓力吧,屆時很多人也許可以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作和海因斯之間的事。”


    伊迪絲說著說著,便開始自言自語:“我真的想知道用死亡能不能喚醒他們,這麽多年了……”


    看著他的模樣,雷昂突然覺得很難過,特別特別難過。


    一個人的正當權益竟要用自殺去維護,去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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