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暘笑了笑,並沒有迴答,而是指了指周圍的景象,老人看罷,嚇得哆嗦起來。


    “沒時間了。”曹暘看了看那個大敞的窟窿,問道,“其他人在裏麵嗎?”


    老人已經嚇呆,說不出一句話,曹暘看著無法從他的嘴裏再了解到什麽,便伸手想要取出舌頭,誰知老人突然反應了過來,死死閉住嘴不放。


    “舌頭必須給我,否則誰也解脫不了。”曹暘淡淡地笑道。


    “唔……”老人死命搖頭,好不容易得到一個舌頭,他不想再失去。


    “這畢竟不是你的,你的舌頭等到了陰司再幫你續吧。”


    老人還是不鬆口,他的表情漸漸變得扭曲可怖,仿佛曹暘是他的仇人,曹暘知道繼續在外麵與人糾纏很浪費時間,於是一邊用勾魂索纏住老人,一邊拽起小佟向窟窿衝去。


    “不……!”老人掙紮著,似乎很抗拒再迴到那裏。曹暘不管這些,用力鉗住老人的胳膊,老人一急,居然張嘴去咬曹暘的手。


    “省點力氣,我的血對你來說可是□□。”曹暘也不躲,笑了一下說道。


    老人聽罷,住了口,任命一樣被曹暘拽到了窟窿裏,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這是一間潮濕的地下室,充滿了腐朽的臭味,黑暗不是問題,鬼仙的眼睛最擅長夜視,但是臭味可就要命了。曹暘咳了兩聲,忍著不適拽著老人和小佟向前,小佟明顯也是怕的,渾身哆嗦得要命,曹暘迴頭看了看他,問道:


    “有印象沒有?”


    “那、那、那……裏……”小佟指向一個方向,大張著嘴巴不停地磕巴。


    曹暘向著那個方向看去,隻見隱隱約約有人影在忽隱忽現,曹暘沒有猶豫,抬腳走過去。老人和小佟更加戰戰兢兢,仿佛有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在前麵。曹暘疾步走著,映入眼簾的是一些用血畫的符咒,符咒很陳舊,透著些陰森,曹暘莫名感到一陣壓抑。看來這符咒有些年頭了,不知道是誰貼上去的,也許是白澤,也許是別人。曹暘沒多想,繼續向人影所在的方向移動,有一股熟悉的靈氣在前方不遠處,如果不出所料,陸壓就在那裏。


    前方是地下室的主要區域,比較寬敞,隻見小樓裏麵剩餘的活死人都在那裏,他們或站或坐,把一個人圍在了中央,那人正是陸壓。


    “道君!”曹暘叫出了聲。


    “呦,終於來了,不錯,還算聰明。”陸壓抬眼看了看曹暘,眉眼露出笑意,“小心不要踩到法陣上,我好不容易控製住了這些活死人,你碰到的話就糟糕了。”


    嘴上這麽說著,表情卻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一點也不像“糟糕”,不過曹暘還是小心翼翼地站到了一旁,陸壓的話還是要聽的。


    “乖,東西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曹暘提了提手中的勾魂索,“舌頭、手指、眼睛,一個都沒少。”


    “很好,看來我給你的信息你都收到啦。這個法陣是陳舊性的,看起來已經存在了差不多十年了,不太像是白澤所為,不是說這裏原來是個精神病院嘛。”陸壓笑道,“不過在這個法陣之上有加持過的痕跡,所以,那個加持者才是想困住我們的人。”


    “加持者是白澤。”


    “差不多吧,不然要是一般的法陣,也不會這麽費事。”陸壓聳聳肩說道。


    確實是這樣,陸壓失蹤的原因就是發現了這個法陣,法陣的力量比較強,所以陸壓不得不坐在這裏壓製。而且必須找到線索才能破壞掉法陣,陸壓隻得騰出力氣想辦法通知曹暘找出來,自己卻不能輕易動彈。


    “你是怎麽知道破解法陣的關鍵是這三樣東西?”曹暘看了看嚇到不敢動的老人和小佟,問陸壓道。


    “猜的,你看。”陸壓指了指法陣的三個方位,方位上分別畫著鬼符一樣的圖畫,像極了他讓曹暘找的那三樣東西。


    “有沒有可能是陷阱?按理說不可能有這麽明顯的提示。”曹暘問道。


    “我也這麽想過,不過我之前說過這陣法是之前精神病院就有的,上麵有不屬於白澤的、人為的法術,很邪惡。”


    “一個精神病院的地下室為何有邪惡的陣法?”曹暘不解。


    “你以前就是精神科的醫生,你覺得呢?”陸壓用手指一勾,曹暘身上的斷指和眼睛就飛到了他的手裏。小佟從到這裏以後就趴到地上哆嗦起來,曹暘鎖著的老人也像中了羊癲瘋一樣,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他們都很怕這個法陣,法陣困住了他們。”曹暘一邊思索一邊道,“難道是以前的精神病院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須用這法陣困住這裏的病人?”


    “差不多吧,這棟樓的怨氣太大了,咱們進來的時候觸發了陣法,導致外麵連綿的大雨,那都是怨氣外泄造成的。恐怕這個精神病院對病人做了許多不人道的事情,也許是虐待,也許是器官買賣……外麵那些符咒也是為了壓製病人怨氣的,都很霸道。怨氣破壞了精神病院的風水,醫院最後廢棄了,被這個房東買了去,住進來的這些人同樣不是什麽好人,索性被白澤利用了,變成了活死人。”


    “這裏的人都是怎麽死的呢……?”曹暘隨手移除了老人嘴裏的舌頭,把它放到了陣法上畫著“舌頭”圖樣的地方,問道。


    “大概是燒死的吧。”


    “燒死的?難怪……”曹暘喃喃道。


    “你也發現上麵那個廢棄的廁所有焦黑的痕跡吧,房東的家暴,李老師的摧殘,敬老院員工的虐待,都助長了這裏的怨氣。慢慢的,大家都會被怨氣所吸引來到這間廁所,至於是誰放的火……小佟,你知道嗎?”陸壓突然歪頭看向趴在地上的小佟,笑問道。


    小佟看著陸壓的眼睛,哆嗦得像是上了發條,上下牙齒打戰,說不出話來。


    “小佟?”曹暘疑惑道。


    “房東、李老師和員工,都是強者,他們沒有要死的理由,隻有這些受害者,他們才是絕望的人。”陸壓悠哉地說道,“而小佟是這裏最自由的,隻是沒了手指,不像老板娘沒了眼睛,老人行動不便。他們被困在這裏,被大火吞噬了,成為了白澤的工具,你說說,好不容易此生為人,為什麽就是不做人事呢?”


    陸壓說到這裏停了下來,隻見他雙手並攏,開始施法。曹暘理解他所說的時間緊迫的原因了,霸道的陣法加上白澤的加持,還有小樓裏的活死人,使得陸壓消耗了不少法力,破除陣法變得很急迫。陣法藏得比較隱秘,如若不是陸壓發現了這個廢棄的廁所,他們興許就會被慢慢困死在這裏,成為甕中之鱉,自始至終,白澤就從未放棄給他們製造無數障礙的機會。


    隨著陸壓推進施法,外麵開始響起了炸雷聲,像是對他們破壞陣法的不滿,曹暘開始警覺起來,提防突然發生變故。周圍的活死人像是得到了什麽信號似的,身上開始冒出白煙,*變得焦黑起來,他們在重複自己生前的最後一個場景——焚燒。


    【待續】


    第135章 鬼村之恐怖合租(12)


    這個場麵相當淒慘,如若不是見慣了無間地獄業火懲罰惡靈時的樣子,曹暘早就想吐了,陣法處於崩潰的邊緣,活死人的肉體也即將消亡。(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這麽想著,曹暘拿出攝魂卷軸的附卷,從上麵撕下一小塊,折成千紙鶴的樣子,接著對紙鶴度了一口陰氣。紙鶴唿扇著翅膀,飛到了半空,準備接引陰靈前去黃泉路。


    外麵的炸雷一聲比一聲響,整個小樓開始些微地搖晃起來,曹暘看向她下來的那個窟窿口,發現被定住的那些個活死人開始慢慢爬了下來。他們的臉上現出恐怖的神情,一方麵被陣法所吸引不得不過來,一方麵抗拒著想往後退。曹暘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喜怒,仿佛在看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活死人的身上開始出現了火焰,他們尖叫著,重複著臨死前的模樣,他們把手伸向曹暘,那眼神似乎在說:“救救我們……求求你……”


    陸壓在專心地念誦咒語,周圍響起了迴聲,頗為神聖,像是廟宇中修法之人在超度。曹暘沒有辦法幫助這些人減輕痛苦,她能做的就隻有等他們的靈魂脫離出軀體的時候送他們去陰司。外麵的炸雷聲愈演愈烈,“轟”地一聲,地下室的窟窿被炸得更大了。


    “道君?!”曹暘深覺不妙,轉身喚道。


    陸壓根本沒有往這邊看,還在一心一意地施法,隻是念誦的聲音變得急切起來,曹暘知道這是有人幹擾的表現。


    一股壓迫感襲來,有人不想讓活死人解脫。


    曹暘想了想,也開始施法,雖然他敵不過這股壓力,但是她卻能加快魂魄脫離軀體的速度。想到這兒,她盤膝坐下,無視周圍活死人的尖叫,開始念誦淨心神咒。很快,一個個模糊的魂魄開始費力地掙脫軀體,站到了曹暘的麵前,軀體焚燒的速度在加快,空氣中彌漫著蛋白質燒焦的難聞氣味。這時,一個炸雷劈到了曹暘的麵前,曹暘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燎到了,可是她仍舊坐在原地念誦神咒,沒有動。


    炸雷仿佛沒有放棄,隻聽“轟”地一聲,再次劈下,曹暘剛想分心為自己做一個結界,就看到一道金光打在自己的頭頂,為自己擋掉了雷劈。


    “別停。”陸壓淡定的聲音傳來。


    曹暘沒有看向他,但是點了點頭作為迴應,口中繼續念著。二人雙管齊下,效果立馬就顯現出來了,軀體被焚燒得幾乎沒剩下什麽,樓裏所有人的靈魂都聚集到了曹暘的身邊,包括小樓裏剩下的不少怨氣。曹暘展開手掌,裏麵的千紙鶴完好無損,她在紙鶴的身下放上一張寫有藏王尊真言的符咒作為保護,才放開紙鶴,任其飛動。


    紙鶴飛到半空,在閃電的映照下,黃泉路的入口顯現出來了,曹暘不等這些魂魄反應過來,便一口陰氣把他們吹了進去,入口隨即關閉。外麵的炸雷仿佛知道了曹暘所為,接二連三地劈了下來,像是在表達不滿,但是統統被陸壓的金光擋了迴去。大火消失了,陣法也隨風而散,外麵最大的一聲雷從天而降,把小樓劈成了兩半,隨即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周圍一片寂靜,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若不是曹暘的麵前一片狼藉,她都要懷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雨停了,坐在廢墟往上看,從炸開的裂縫中能看到天上的繁星,原來外麵真的是黑夜呀。


    “這就……完了?”曹暘看了看星星,又迴頭去看陸壓。


    “嗯……”陸壓應了一聲,“可算是完了。”


    曹暘還想說些什麽,但是看到陸壓的氣色很差,表情也很嚴肅,便住了嘴。看來這次鬥法,陸壓損耗了不少力氣。


    “道君,還好嗎?”曹暘的聲音居然有點關切的意味。


    “嗯,死不了。”陸壓淡淡地迴道,臉上顯出疲憊,“沒想到白澤這家夥的道行還是這麽驚豔,還是說幾千年來我的道行變弱了……”


    陸壓說得輕鬆,但是曹暘卻聽得有心,連遊離在六道之外不受幹擾的陸壓道君都覺得棘手,那麽白澤這一關恐怕是難過了。這麽想著,曹暘在心裏歎了口氣,陸壓看到她皺著眉頭的樣子,反而笑了:


    “白丫頭,你不是總是帶著笑臉嗎?怎麽……”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又一道霹靂從天而降,正好劈到了二人的麵前。


    曹暘愣愣地瞅著被那道霹靂熏黑的地麵,說不出一個字,那景象也把陸壓驚了一下,半晌才蹦出一個字:“嘖……”


    熏黑的地麵上有一隻焦黑碳化的千紙鶴,那是曹暘用攝魂卷軸疊的,就是三昧真火都得燒半天才能出現裂痕,如今就這麽變成米分末狀的攤在他們麵前。曹暘慢騰騰地走上前去,用手指碰了碰紙鶴,一陣風吹過,紙屑隨風散開,不留痕跡。


    “白澤!你……”曹暘隻說出了這麽三個字。憤怒占據了她的大腦,小樓裏所有的魂魄,她剛剛引導上黃泉路的那些魂魄,白澤最終還是沒有放過。她的腦海裏浮現出小佟躲在她身後戰戰兢兢的樣子……


    “他這是原本就不打算放過這些活死人,還是在向我們示威?”陸壓強壓住被他人挑釁的惱火,幽幽地問道。


    曹暘沒有迴答,這問題無須迴答,即便白澤不是在向陸壓挑釁,也是在向自己發威。魂魄在她迴收過程中魂飛魄散,仿佛在說:別急,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七


    第二天,鎮子的負責人帶著人到小樓這裏查看,畢竟是塌了一棟樓,那巨響十裏八村的人恐怕都聽到了,曹暘和陸壓混在人群裏,裝成看熱鬧的人。


    “這樓都廢棄這麽久了,怎麽突然就塌了?”一個圍觀群眾問道。


    “誰知道,塌了好塌了好,據說這樓鬧鬼,很多人在晚上都看到樓裏有燈光和人影。”另一個群眾接口道。


    “請問,這樓廢棄多少年了?怎麽就廢棄了?拿來做些別的用途也好嗬。”曹暘裝作路人,插嘴問道。


    那兩個圍觀群眾轉頭看著她,眼神很奇怪,好像不太願意提起似的。


    “唔,也沒啥,就是這樓著過火,樓裏的人都被燒死了。不過也是,這樓本身就不是啥好地方,以前都是給精神病人住的,死了不少人,都說是醫生使壞拿病人的器官出去賣。不過這已經是上個年代的事情了,不說了不說了。”


    “就是就是,就這麽個邪乎的地方,王老摳還要買下來當旅店用,還租出去一層當敬老院。這不,沒兩年就鬧出人命啦,不知道怎麽迴事,樓裏的人都被燒死啦。”


    這兩個群眾都唏噓不已,之後便不再多言,可能是看到曹暘他們是外地人,不想讓他們知道那麽多吧。


    曹暘也不再詢問,說實話,這棟樓已經沒了,多說已然無益。她默默地走出人群,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陸壓。


    “怎麽了?那些魂魄魂飛魄散對你打擊這麽大?”陸壓的臉色還是不怎麽好,但是即便身體不適,他還是開口打趣曹暘道,隻是這次的打趣聽得有點刺耳。


    還沒等曹暘開口說什麽,就聽得遠處若隱若現地飄來一陣琴聲,那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卻像有生命一般,直鑽曹暘的耳朵。


    “道君?”


    “唔……倒是真好聽,恐怕天庭最好的樂師都彈不出這水準。”陸壓笑笑,表示他也聽到了。


    曹暘看了看圍著小樓的群眾,他們仍舊對小樓的廢墟議論紛紛,根本不像是聽到琴聲的樣子。


    “他們聽不到,看來這琴聲是隻給我們聽的,白澤就不怕暴露隱藏地點麽?”


    “小樓的陣法破了,雷劈木的作用又迴來了,即便他不暴露,我們也能找到他。既然如此,何不先下手為強呢?”陸壓哼了一聲,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等了。”曹暘勾起唇角笑著,但是因為心情不佳,這笑容很不自然。


    看來魂魄在自己手上消散這件事對她打擊不小啊……陸壓這麽想著,表麵上卻不動聲色,他看著曹暘糾結的笑容,突然有點喜悅。喜怒哀樂本不是神仙該有的,曹暘和曹殷在平時一定是冷眼旁觀、冷酷辦事的,可是在麵對白澤的問題時,兩人卻有了人類才有的情緒。如今他從方相的消息中得知了曹殷那邊的情況,他同時也把自己這邊的情況告訴曹殷二人,看來,離決戰的日子不遠了。


    這麽想著,他拽了一下曹暘的胳膊。


    “走吧,你們雙方大概已經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彼此了吧。”


    “道君……我這人除了工作,做事從不糾結對錯,現在想想,當初對待白澤的事情上,我真是……不該啊……”曹暘苦笑道。


    “你這話說的,才覺得自己不該嗎?”陸壓聽罷,反而笑問。


    “也不是……但是從沒有這麽強烈過。”


    “別懊惱了,丫頭,其實這都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我們抓到他,命中注定你要放走他的一縷生魂讓他轉生,如若你不這麽做,那才是違背了上天。”


    “道君?什麽意思?”曹暘沒聽懂,但是隱約聽出這裏麵有事兒。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你隻需記著:無論未來你知道了什麽,你都不能再犯一次錯誤了,我們這迴必須要盡力封印白澤。”


    “嗯……”曹暘點頭,沒錯,這次她就是來補過的,無論會發生什麽,白澤,是不能再任其作亂了。


    琴聲時斷時續,像是引導他們向前的魔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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