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再次舉劍向前,她的劍從來一往無前,刺穿眼前的一切障礙,可是在麵對執庭的骨劍時,卻好似陷入泥沼,膠著的掙脫不能。不過片刻,骨刀上就沾滿了她的鮮血。


    身上傷痕再添的十二娘不見凝重,反而忽然大笑,她仰天橫劍,劍身如練,忽而化為冰霜般的巨劍。她的冰霜巨劍打在執庭骨刃之上,執庭隻覺有萬頃山巒壓倒,無邊寒意逼人,手中骨刃凝結寒霜,又蔓延到手臂。他一手揮袖掙開劍鋒,震碎手中堅冰,骨刃再次生出變化。


    隻見骨刃上生出兩排如同鯊齒般的副刃,絞向十二娘的冰霜巨劍。


    二人你來我往,在高台上的這方天地間不斷奏響著劍擊哀鳴。


    穹頂上的血影更重,晗陽秘境之中哀鴻遍野,又逐漸歸於寂靜。鮮血即將落滿高台周圍的空茫,濃稠的鮮紅馬上便將與高台邊緣重合。


    “哢嚓。”


    一聲輕響,執庭一柄骨劍碎裂斷開,同時他一臂也軟軟的耷拉下去。而十二娘也不見輕鬆,她身上傷痕更多,可她卻是越戰越勇,受傷越重攻勢越淩厲。


    忽然間,穹頂上的血紅符文發出瑩瑩光芒,與此同時,巨棺中浮現出三顆靈珠虛影,分別飛射向穹頂三個角。穹頂之上共有五處虛影分布,此刻卻隻填滿了三處,還有兩處黯淡無光。


    執庭敗勢已露,見到此等情形,不由露出一個釋然的笑,猝然在劍刃即將相擊時,撤去了周身所有靈力護持,將自己暴露在十二娘劍光之下,坦然的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


    然而,驚變突生。


    劍刃刺入胸口,滾燙血液飛濺。鋸齒骨刃入體後,瞬間奪去生機,體內髒腑都被攪碎。那劍刃穿過血肉的聲音,還有側臉濺上的鮮紅,都讓執庭笑容陡然凝固。


    他望著手中穿過師父心口的骨劍,伸手摸了摸臉上鮮血。


    冰霜之劍碎裂,恢複原狀的熹微劍摔落在地,發出的一聲輕響,打破了這個驟然出現的靜默。


    “……你不是要殺我嗎,為什麽要主動撞上來,師父,你騙我?”


    十二娘單膝跪地,一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你騙了我那麽多次,我騙你一次又如何。”


    “你的陣法……我看的懂,以這一萬多人為祭,用五顆神珠為引,以四相七星和合陣為應,抽取生機毀滅整個晗陽秘境和蓬萊遺島。唯一的生路隻有一個,就是陣眼所牽引的人,身懷兩顆神珠之力的最後一人將得到這個死地所有的生機……我不傻。”


    執庭唇邊血線溢出,握住她的肩,聲如泣血,“你什麽都懂,為什麽不能成全我。我殺你一次,所以這次你殺我,我們師徒就不相欠了……”


    十二娘忽的艱難抬手接住了他一滴眼淚,“人世間的情與仇,怎麽可能……算得清。”


    如果為了她心中的公平和正義,她該在這裏殺了執庭,然後按照他的意思,去主持大局,恢複修仙界生機,可她終究是人非神,最後還是不忍不願殺他。


    “在我無數次的預想中,師父都該殺了我才對。”


    十二娘張口,又吐出許多鮮血,輕聲道:“你就當這是師父對你的……懲罰。”


    “今後,我隻希望你……不是執庭,不是……瀛洲山主,不是……蓬萊遺民。你從出生開始就背著的責任,現在……都可放下,因為你這條命是延續自師父,師父將它還給你,所以,放下,活著。”


    “我一輩子都在……追求人世的正義,但這次,就讓我作為人,自私一迴……”


    “執……”


    心口絞著奪取生機的骨劍,單膝跪地的人最後一聲唿喚還未說盡,便已無法再次開口。在血光和金光映射中,溫度尚存的屍體化為兩道金光,投入穹頂,黯淡兩處依次被點亮。


    獨自跪坐在地的人失神望著麵前空蕩,沾血骨劍與澄澈明淨的熹微劍散落在地,無聲悲鳴。


    陣法完成,大地發出震顫,高台周圍的血池動蕩,獨坐高台上的人終於顫抖的伏倒在地,發出悲極慟哭。


    ——


    “快看,那是……蓬萊秘境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


    第67章 67


    那一日, 東海海麵上發生了巨大的爆炸。遮天蔽日的塵囂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眾人隻能看到在一片血色和金色的光芒中,鈞天丈緩緩在風旋中出現, 隨即寸寸碎裂,又在風中變成塵埃, 落入了東海的滾滾波濤中。


    等到一切散去,塵埃落定,東海海麵上隻飄散著一些浮冰, 沒有屍體,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進入秘境的一萬多修士,全數遇難身亡, 在修仙界引起了巨大的動蕩。


    因此事起於瀛洲,無數人逼上瀛洲仙山討要說法, 瀛洲一時陷入危機, 最後瀛洲則容上人主動走上問天台, 受天雷擊身之苦,並願意永囚瀛洲下的死寂之間, 這才稍稍平息眾人憤怒。


    隨即, 因為各大仙山福地所死之人太多,內亂頻發,各處都陷入了爭鬥, 再無人有心力組織討伐瀛洲。而且四大仙山內部分裂,各不齊心,瀛洲戰力又保存的十分好, 無人牽頭,此事隻能匆匆落幕。於是在則容主動擔罪被囚之後,修仙界再次恢複了寧靜。


    隻是坊間仍有許多人怒罵此事源頭,曾經的執庭上仙。


    “若不是他,怎麽會死這麽多人,身為瀛洲仙山山主,處事不當,惹出了晗陽秘境這種禍害,害了如此多的性命,若不是他已經死了,非得讓他站出來對那些枉死修士們下跪道歉。”


    “發生這種事,誰都料想不到,執庭上仙自己也已經死在秘境之中,更何況此事怎麽能將錯全部歸咎於執庭上仙呢,本就是自己選擇的事。”


    “怎麽不是他的錯,我看你就是自己認識之人沒有死在那秘境裏才會這麽說,要不是執庭,我們的親友怎麽會知道晗陽秘境,怎麽會進去,又怎麽會死?!”


    “死得好,要我說瀛洲就該多死幾個人,光是則容一人囚於死寂之間,這懲罰真是太輕了。”


    “你若是不甘,大可自己逼上瀛洲去,在此空口白牙說些什麽。”


    不止坊間,瀛洲之中也有不少弟子怒罵執庭上仙與則容上人,責怪他們二人引出這等禍事。於是曾被則容厭棄的胞弟則存,還有曾忤逆執庭又被則容下令追殺的昭樂,就成了瀛洲新任的執掌者,代掌山主之責。


    短短時日,外界變化如此之大,令人不適。則存與昭樂師兄妹二人,至今仍未接受這個現實,多次詢問則容未果之後,還親自帶著許多瀛洲弟子在東海中尋找。其他人都以為他們尋找的是執庭上仙和瀛洲弟子屍身,隻有他們自己知曉,他們想找的是自己一去不迴的師父。


    然而,東海之大,翻遍每一寸,都不見想尋之人的蹤跡。


    ——


    “金寶!”


    瀛洲遺香徑上,一個娃娃大聲應道:“唉!在這呢!”


    昭樂走過來,見他坐在遺香徑旁的一塊大石上,問他:“今天的法決背了?坐在這幹什麽?”


    金寶搖搖手上厚厚一遝法決,無聊的擺腿:“都背完了,十二娘究竟什麽時候迴來啊,你說等我背完法決就迴來,現在我都背完三本了,她還不迴來,其實你騙我呢吧,她是又一個人跑出去玩了,嫌我麻煩不肯帶我才把我扔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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